柳居行趴在地上，身子单薄如白纸一张，窄肩因小声啜泣轻微扇动，泪眼婆娑间来回扫视着自己的一双手，原是白玉无瑕，只有常年累月刻苦练琴留下的茧子，可如今，早已肮脏不堪。

仿佛只有鲜血，才能洗净污秽。

支离破碎的记忆在柳居行脑海中沸腾，余留的只有肺腑间无尽酸涩的翻滚。

“是我无用，白白连累见晚姑娘……还有……”

“嘘。”

戚聆音听他嘤嘤哭泣只觉得心烦。

刚想说些什么，隐隐听见似有脚步靠近，戚聆音暗道不好，于是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柳居行，压声命令道：“有人来了，把你眼泪收回去。”

柳居行用脏手擦了擦眼泪，怯怯地道了声是。

“这事本来藏过去就行，只是那苏彦承掺和进来，便不能简单罢休。本座既已出手助他们破案，便是要保下江见晚。至于你二人是死是活，与本座无关。”戚聆音凑在他耳边，声音虽轻，却异常给他施加压力，“事到如今，全身而退必不可能，就看你是选择出卖他，还是牺牲你自己了。”

“我……我知道了。”柳居行性子太过温吞，牙关中零碎跌出一句话，“只是，小的还有一事想问您……您和见晚姑娘为何要更改原先的计划，原先那沈忠毅分明该去……”

柳居行虽然怯懦胆小，却并非愚钝之人。虽说此事全靠眼前的大人谋划，但若非江见晚出面，声势浩大地把那沈忠毅带到他们所在的雪字三号房，一切便不会被人发现。

他与江见晚共在一朝春多年，深知其为人秉性，并非是如此张扬之人，唯一能让她如此作秀一场，并且选择主动留下顶罪的理由，便只有眼前这位大人。

柳居行与戚聆音之前只有一面之缘，本以为这清秀又身型瘦小的一人，又是哪家的面首娈宠被抛弃后来一朝春谋生活，当事发的前一天他以江见晚身后之人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先前伪装的无害早已换了一副面孔。

而当他面不改色地把整一出天衣无缝的计谋安排完，柳居行除了感激，却也有着后怕的情绪。

万一，但凡有一点纰漏，便是万劫不复。

但是这位大人那日在离开时说了一句话：“已然身陷泥淖，何惧万劫不复。”

柳居行信了，并且深信不疑。

可改计划的是他，给官府的人提供线索的还是他。

柳居行开始害怕，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自己究竟在这个计划里是什么存在。

他对这位大人知之甚少，除了脸，就连性别什么也成谜。

“哦？后悔了？”戚聆音似乎听到泼天笑话，勾唇问道。她一双圆眸分明透亮清澈，像是垂髫质子，可那似有若无的笑意中总是蕴含冽冽冷意，若柳居行没有给予正确的回答，这刀子便会贯穿他的心脏。

“并未，只是觉得……”柳居行嗫嚅着。

只是觉得，若并非他们的失误，便不该由他们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