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觉得,你们没有错,为何要承担罪责,是吗?”戚聆音仿佛有了读心术,将柳居行的小心思尽数吐露,她的笑似乎在嘲讽他的幼稚,她伸手摸了摸柳居行的头,呢喃道,“尚未及冠,果真单纯。本座有上百种方法置身事外,最多,就是把江见晚这把刀抛弃了。可刀用久了,终究是舍不得的,若刀折了,总要送点东西祭去黄泉路上与她相伴的,一个不嫌少,两个……嘻嘻,也不嫌多。”
光从姿态上瞧,真像是一位慈爱和善的同辈姐姐,可最后那玩笑似的一句话,她不经意流露的笑声,就像在柳居行的脊柱上顶着一把含霜的利刃。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屋外的人逐步靠近,戚聆音眸色一晃,又是换上伪善的假面,替他理了理濡湿的衣襟。
屋外,裴隽在即将推门的一刹那,竟也有了几分犹豫,脑海中回闪而过的是她越过人群带走了那名琴师,裴隽暗示自己,戚聆音此人聪颖狡猾,或许已经先自己一步找到了真凶,但她嫣然的笑靥,分明带着几分发自内心的欢喜。
念及此处,即将触碰到门框的手,又一次缩回,裴隽本欲转身,但在下一瞬,木闩挪动,门在“吱呀”声中缓缓开启一条缝,她终究是出现在他眼前。
方才那是漆黑的庖厨,渺茫的光亮经由窗棂过滤,在暗灰石板上留下丝丝缕缕。而门扉轻启,将世界的光影重新奉送,而裴隽就伫立门前台阶,占据了她的眼眶所及的视野。可能是光晃眼,戚聆音微微怔住,鲜见的慌乱与无措。
压声说话久了,重新恢复原本嗓音,带着些许喑哑的颗粒,但尾音还是带着上扬。
“裴大人怎么来了?”
“我……”裴隽将要开口,却注意到戚聆音身后的柳居行,小琴师面白如雪,眼神左右飘忽,眼角还有未曾褪去的嫣红,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裳,“卑职无事。”
柳居行终是和裴隽的眼神在空气中有了交汇,随即又不知飘向哪里,完全就是个做贼心虚的孩子模样。
就是这样一幕画卷,裴隽的喉间顿时无法制造出一丝声响。
“不打扰二位了,小的先行告退了。”柳居行出言打破寂静,躬身而去,离去时还不忘将依依不舍的秋波投送给戚聆音。
戚聆音牙关一紧,一双月眉微蹙。
被这小琴师摆了一道。
好不容易有些起色,想个法子哄一下?
但,当戚聆音在他无甚表情的脸上隐约品出一丝不悦,她豁然开朗,原本的严肃被轻松的笑意所替代。分明在这一朝春待了许久,却从未发觉后院墙角的野花,也能生得如此好看。
她眼角绽露狡黠,朝裴隽逼近一步,狸奴般歪着脑袋,语气故作惊慌道:“裴大人,方才我与那小琴师在里面,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您应当没听到吧。”
说这话一是为了激他,二来也是为了试探。
裴隽武功奇高,脚步声几乎于无,若非自己警觉,恐怕是发现不了他的到来的。只是戚聆音实在无法得知,对于方才屋内的谈话,他究竟听到了多少。
裴隽垂眸对她对视,乌云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