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隽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却不敢回以视线,毕竟这真假参半间,隐藏着些许连自己也无法感知的心思。
戚聆音扯了扯裴隽的袖口,小声道:“不如委屈委屈裴大人,陪我去那屋子走上一遭。”
裴隽恭恭敬敬作了礼,紧随其后。戚聆音此人个头不高,可气场强大,不过是沿着大堂一侧横跨,却也引来不少人的注视,就在迈入那间前,顿了顿,裴隽顺其视线而去,坐在角落里那琴师终究是慌了神色,断断续续瞥向此处。
戚聆音暗笑后,头也不回进入屋内。
琴师,从古至今总是特别些的,善识音律之人将其高高捧起,千金买其一曲,但对于寻欢作乐的大多嫖客而言,也不过是伺候人的,一朝春能提供这样一间颇为雅致的屋子,也算是不错了。
其间亦是茶水点心伺候着,设有花卉绿植,墙角铜盆也燃着足够的炭火,毕竟天寒冻手,对琴师们总是有些影响的。
戚聆音抬眼望去,三四架琴规规矩矩横在三面墙前,其余较小的如笙箫胡琴等则放置在桌上
“裴大人可识音律?”
“少时家中曾为长姐请过宫廷琴师教习,卑职与三弟也曾在旁学过一二。”
闻言,她那双圆眸微微闪过一丝欣喜。
“沁妃娘娘的琴音可谓是天籁,当年陛下万寿宴上一曲《潇湘水云》,袅袅余音,绕梁不绝,至今仍在耳畔,没想到裴大人也有如此技艺。”
戚聆音附身,新奇地以指尖轻轻拂过其中每一根弦,泠泠之音渐起,“应当是架好琴,可惜……”
“可惜什么?”裴隽不解。
“可惜咱家不会弹琴。”她挑眼,又问道:“不知咱家是否有幸,能得裴大人一曲?”
“只懂皮毛,不比琴师才华横溢,更是不比长姐万分之一。”裴隽出言婉拒。
“裴大人这话听着……”她语气微微上扬。
被戳破心事的裴大人却也学会了冷言冷语掩饰自己:“戚掌印,公务为先。”
“罢了罢了,裴大人的话虽不及琴音好听,却也在理。”
戚聆音也不再揶揄,正了神色,“依照苏彦承的性子,明知江见晚并非真凶,如果找不到证据,必会通过一些雷霆手段。江见晚看似柔弱,却也坚韧,若从她这儿突破不了,想来整个一朝春的无辜之人都会收到牵连。裴大人,依你所见,这间屋子内可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话语间,裴隽已然将这些乐器瞥了个大概,确保没有利刃藏匿其中。
裴隽静心感知,习武之人五感总会优于常人,自进屋内起,他便觉得有股奇怪的味道充斥着鼻腔,原本以为是炭火旺盛下,与熏香、脂粉以及各种乐器的木质香、松香杂糅之下所生成的味道,可细细嗅来,却有一味甘冽的皂角味道。
这皂角味道若是出现在哪个姑娘小倌的房间、后院庖厨或是浣衣房,都很寻常,可这里是琴室,不过是供琴师们存放乐器、歇脚的地方。
裴隽并未多言,只是站在墙角一个不过膝盖高度的箱子前,一剑即出,锁应声落地,挑开一看,杂乱堆叠着的是相同款式的男子衣物,每一件都被人反反复复搓洗直至褪色,尤其是后摆处,几乎每一件都只剩薄薄一层。
裴隽将这些衣裳挪开,惊觉箱底偷藏着一个褐色药罐,里头是牛乳色药膏,仅剩下浅浅一层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