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春外，书信马不停蹄一手过一手，一朝春内也未得空闲，书信还未出巷子口，京城府衙的人便冲着姑娘小倌们的屋子前去，好是一顿翻箱倒柜，隐隐还有玉石瓷器碎裂之声传来。

老鸨已然铁青着一张脸，唉声叹气道着官爷们行行好，都是姑娘小倌们吃饭的行头，不过都被无视。有些沉不住气的，在嘈杂声中起身，欲趁乱前往屋内藏些什么，却在唰唰拔刀声中悻悻跪回地上。

戚聆音漠然扫过一眼，一个个名字清晰在脑海中浮现，这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半月前和户部某郎中半夜乘船共度良宵，那位气急败坏面红耳赤的，又让某家侯府世子成了座上宾。

这些姑娘虽位卑言轻，但背后都有人撑腰，今日这区区一个新上任的知府就敢掀了他们的住处，便是打了他们身后人的脸。

这苏彦承之后的日子，也许并不会那么好过。

戚聆音事不关己，倒也不嫌事大，暗暗腹诽着。

只是这些人中，有一人气定神闲，很是平和。他独坐在一角，一夜无眠的的确确使他面容憔悴，但气质与仪态异于常人，一身集市中再常见不过的石青色素面袍亦是难以掩盖，眸色清澈得仿若不属于这灯红酒绿之所。

戚聆音轻瞥一眼，笑而不语。

可这极易忽略的轻哼一声，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裴隽收入耳中。

似是欣喜，又像是遗憾，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更是恨不相逢早。

裴隽多年习武，练就的一门功夫便是目不斜视。他的眼神虽是盯着来来往往的衙役，可注意力不由自主全落在戚聆音那儿。她满心满眼都是那年轻又颇有姿色的琴师，根本不在乎任何人。

裴隽也不知为何，起伏的胸口下，一股子无名火倏然窜起，如何压制，总是生生不息。

有两衙役途经，小声嘀咕一无所获，再抬头时，看见裴隽正盯着自己二人，面有不悦，于是行礼问安。

“裴……裴大人。”

“一无所获？”裴隽免了二人的礼数，细问着。

“回大人的话，我等奉苏大人的命，将这一朝春众人的住所翻了个底儿掉，实在是没有线索。”其中一人如实禀告。

“确定没有遗漏？”

“确……确定，所有姑娘小倌甚至老鸨龟公们的屋子也没有遗漏。”

裴隽又道了句：“一朝春内其余人呢？”

“回大人的话，厨子小二以及琴师等人并未卖身于此，也就不住在此地，故苏大人并未让我等翻找……”

裴隽眸色微冽，虽暗藏私心，却也直觉此处藏匿玄机。

“这些琴师素日都被安排在何处练习？”

“一楼大堂台后，特意留出一间宽敞屋子。”

戚聆音闻言，竟是回过头来，眼神亮了几分。

“裴大人也觉得有猫腻？”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