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昭明卫承文阁中。
“裴同知,宫中来讯,说陛下今日上朝时震怒,下令罢黜京城知府刘一平。午后圣旨便会到昭明卫。”
承文阁内书柜鳞次栉比,收录着历朝历代诡秘卷宗,非昭明卫指挥使、同知三人不得入内,而承文阁顶层,陈列着宫廷秘要,昭明卫上下也只有指挥使一人得以进入,自上一任指挥使赵甫阳告老还乡后,再也无人登上此处。
传讯的下属站在十步外,向阁中那位启禀。
少顷,阁门敞开,从里面踏出一人,他剑眉星目,世间不可多得的俊朗之貌,可眸色却深沉如数九寒冬的刺骨静潭,身长八尺,宽肩窄腰,一身鸦青色蜀江锦衣凭添几许凌厉,腰间一把三尺长剑,剑柄与剑鞘剑隐隐透出银光。
先前迎福镇一案涉及的犯人都已经受到应有的惩处,除了钱兰蕙与刘一平。
听闻钱兰蕙用针自尽于县衙大牢中,而刘一平直到今日,终于是等来了他的下场。
“我知道了,可还有别的事。”
“沁妃娘娘托人带了句话来。陛下早朝后便将自己关在御书房内,除了随侍的太监外,期间只召过一人。”
裴隽的长姐裴沁,久居深宫,盛宠不断,最是熟谙后宫生存之道,往日所通书信,皆是挂念父母兄弟身体安康,她今日托人带话,裴隽神色凝重。
“何人?”
“是信平侯。”
“师傅……”裴隽喃喃出声。
这位信平侯,便是赵甫阳,上一任昭明卫指挥使。一年多以前,他以自己年事已高为由,大笔挥毫,整整书写了五页辞官折子,希望陛下应允他回乡颐养天年。当今陛下曲思琰是位宽仁明君,谅其劳苦功高,特意将赵家原本的伯爵提为侯爵,更是在景宁坊为他建了座侯爵府,让其不必忍受舟车劳顿回乡之苦。
于是这位刀口上舔血半辈子的信平侯,开始了提笼架鸟,与稚子顽童斗蛐蛐的潇洒日子。
能惊动他老人家,可见事情严重性。
“我明白了,让长姐宽心,年末天寒,注意自己身子。”
裴隽言罢,转身重新朝承文阁走去,与此同时,又一位下属快步而来,禀告道:“裴大人,圣旨到了,请您去接旨。”
“傅同知不是在前院候着吗?”裴隽纳罕,傅显赟此人最爱邀功,此等简单威风的任务,又怎么会到自己头上。于是边往外赶,边问道。
下属道:“属下也不清楚,只说是陛下吩咐,两位同知一并领旨。”
昭明卫前院,所有人已躬身候旨,裴隽快步流星,与傅显赟并列而站,见人齐,昭明卫外一人才款款走入,身后又跟着三五个低阶太监。
裴隽余光见几人身着鹄白色内侍服,竟全是宵辰监中人。从裙边的颜色判断,为首的是位秉笔,位居三品,在掌印之下。宵辰监共有两位秉笔,这位正是众人所熟知的那位,顾游顾秉笔,宵辰监中难得有的良善之人,对所有人都很和气。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宣旨,有关于罪臣刘一平一案,念其年迈,为官多载,判其一人流放,三族抄家,逐出京城,由昭明卫与宵辰监共同执行,昭明卫负责抄家,宵辰监负责拿人。
“二位同知大人,陛下说了,京城府衙就在皇家眼皮子底下,身为知府的刘一平敢做出此等行径,闹得京城人心惶惶,实在令他心寒,今日大动干戈正是为了安民心、平民怨。所以,恐怕要委屈一位大人携几位同僚,与咱家等鄙陋之人同行,押解罪臣及其家属游街示众。”
裴隽耳中传来几句身后下属的唏嘘声。
“与阉人同行,也不知陛下是如何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