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康坊？”

“对，就是隆康坊，那边有间私塾，许多人会将自家孩子送去那儿学习，其中也不乏达官显贵人家的子孙。许多卖吃食的小商贩为了生计会去那附近，时而卖不出去的就丢给乞儿或是无家可归的狸奴，久而久之，隆康坊附近出现徘徊了不少像黑土这样的。

可就在十年前，隆康坊的街巷里，突然出现了许多狸奴的尸体，有的是被石头砸死的，有的是被人从高处抛下浑身骨头粉碎致死的，还有的浑身没有一块好皮……而黑土的耳朵，就是在那时候彻底听不见的，当时的它不过是只三个月大的幼年狸奴。”

说到此处，周珩的眼睛微微红了，当时戚聆音把黑土抱来时，才不过巴掌大小，耳朵里全是血污，瘦的只剩皮包骨头。

“黑土的耳朵究竟怎么回事？”

“阿音说，是被人用一捆点燃的线香，活活插入双耳，烫聋的。而做这些事的，不是旁人，正是私塾里的六七个学子，大的不过十二岁，小的才七岁，若非阿音亲眼所见，没人知道那些可怜的狸奴都是虐杀于他们之手。

他们用吃食，将这些对人放下戒备之心的狸奴及其幼崽骗入私塾里，然后用尽各种法子玩弄、折磨它们，直至死亡。”

黑土虽然不知道周珩说了什么，但是感受到了他的愤懑，于是恋恋不舍地从裴隽怀里重新跳回他身上，舔着他的手安抚他。

“那日黑土的母亲已经被溺死在了私塾的池塘中，而它兄弟姐妹们，最终是在香炉里发现的。黑土当时就被为首之人掐在手里，他们将它烫聋后，又想拿线香往它嘴里灌，千钧一发之际，阿音赶到，命人将他们制服，这才捡回一条命。”

裴隽听闻这些，何尝不是脸色发青，拳在袖中攥紧，神色隐隐流出愠恼情绪。

“我们黑土才不是什么晦气之物，是福神庇佑，正好碰到阿音在查案。哦对，那个为首之人，听说是个贪官的儿子。后来下场还挺惨的，叫什么来着……吴，吴子骞，对，叫吴子骞！”

轰的一声，脑海中似有什么庞然大物倾颓，片片砖瓦支离破碎，零落成泥。裴隽心中不宁，只觉得一种莫名的情绪自心口直冲而上，所经之处一片滚烫，似有利刃哽在喉间，无法上去亦或是下来，只能搓磨着他。

“他才十二岁，他懂什么，他有什么错。”

裴隽脑海里反反复复回忆着他那日质问戚聆音的话，可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辩解过一句，只是安安静静地对他笑着，而他还觉得讽刺。

裴隽自嘲一笑。

“裴大人您怎么了？”

“无碍。”裴隽低声道，“周珩，有人说她为了让犯人招供，将其子之肉煮汤喂之……”

“都她妈放屁，成日就知道以讹传讹，这帮人还把我污蔑成食人仵作，那日他们来送尸体时，我不过在义庄里煮了碗大肠面。”周珩有几分激动，翻了个白眼道，“裴大人，阿音相比咱们正常男子，是残缺了一部分，但阿音她终归是个人，不是个畜生，她审讯的手段是狠辣异常，但是再狠，也不至于做出那种非人之事。”

周珩瞧着天色已晚，于是付了钱，带着东西和黑土先行告辞，临别前跟裴隽说，欠他的银两他早晚还回来，如果还不回来，就记在阿音头上。

裴隽伫立在小摊前，只觉得双腿灌铅般沉重，心中不是滋味。

她，应该需要一个道歉。

只是，嘴上说的，不显诚意。

裴隽从未给太监送过东西，应该送些什么他并不清楚。她细皮嫩肉，眉眼清秀，举手投足也像极了女子。

若送她女子所爱之物，应当合适吧。

他挑了挑摊上的东西，都很合适，但又觉得不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