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嫌少,两个不嫌多。”
然后,他就和这位少年举人一样,躺在了地上。
——————
二人如愿以偿离开了迎福观,钱老夫妇给二人留了门,让他们居住在小屋的一间客卧,钱老妇说那是从前郑晖住过的地方。
自从他中了举人之后,生活简直天翻地覆。往日一些人瞧不起他说他是难民、穷书生,更有甚者说他是倒插门,吃软饭,可当中举的圣旨下达到胡知县处,这些人就变成世上最和善的人,三天两头请他过府一叙,寻各种理由给他送礼,更有几家人想把女儿嫁给他,哪怕是当个妾室。
郑晖全部拒绝了,更是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带着举人的封赏,跪在门前,他已然无父无母,孑然一人,就是做这个倒插门女婿,他也心甘情愿,只要他们愿意将钱春儿许给他。
这也是为何钱老夫妇坚决不信郑晖是凶手。
“所有人都对他改了观?”裴隽取了旧书桌上一册,翻看后,发现了许多陈年泪迹,将字给晕染模糊。
钱老妇摇头:“自然是有人眼红的,有几个从他刚来这儿时就合伙欺负他,见他如今出息得意了,更是三天两头唱衰造谣。春儿比小晖年长三岁,小的时候,便是春儿将他护在身后,兰蕙拿着苕帚将他们赶走,不过后来,小晖长大懂事了,就跟春儿说,任凭他们叫唤,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
裴隽问道:“兰蕙?”
“是我家春儿的闺友,在镇上医馆当学徒呢。这孩子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听到春儿没了的消息,当场晕了过去,她阿娘说现在还下不来床,天天以泪洗面,瘦脱了像。”钱老妇叹气道。
恰逢戚聆音洗漱了归来,钱老妇想着两位大人也为钱春儿忙碌了一日,也不便打扰,打算离开。
临别时,戚聆音问了她一个问题。
“您知道郑晖的身世吗?”
钱老妇摇了摇头。
“他是谁,从哪里来都没关系,我只知道,他是我们家春儿签了婚书、拜了天地的夫君,是我们的好孙婿。”
说完,她便关上门走了。
裴隽看着那佝偻的背影与满头的银白花发,世上最让人痛苦与神伤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五十多岁的老夫妇历经丧女之痛,苍老得仿佛过了古稀。
“戚掌印,卑职有一事不解,今日您为何说郑晖是替钱春儿顶罪,他的身世又有什么不对?”
“你是不是只有在公事上,才会这样心平气和地同我说话?”
裴隽抱拳作揖,微微躬身,闻言,抬起了头。
戚聆音刚洗漱完,额间的碎发如同水草蔓延,脸上残存着晶莹的水珠,入了秋,井水寒凉,她小脸冻得惨白,眸中含露,鼻尖微红,倒是有几分西子恹恹之态。
裴隽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问题,昭明卫和宵辰监都隶属于陛下,一方行得正坐得端,为百姓所称颂,另一方却像夜行的狸奴,所行也是上不得台面之事。
若是以往,裴隽大可以挺直腰板实话实说,可如今,是自己瞧不上的宵辰监阉人在帮着自己一步一步抽丝剥茧,寻找真相,为昭明卫另一同知,收拾残局。
裴隽这话,便是说不出口了。
“罢了罢了,裴大人铁石心肠,竟是连句哄我的话都说不出口。”戚聆音径直走过他,仰面朝天躺在床榻之上,“就算如此,可我还是喜欢裴大人呀。既然喜欢呢,就会满足你所有的要求,区区一个小问题,就由咱家来答疑解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