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图彻底恢复后,依旧戴上了银质面具,遮住真容。
项知府见楚祁终于携萧承烨与萨图步入正堂,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躬身拱手道:“太子殿下。”
楚祁微微颔首,大喇喇地往堂上一坐,堂吏眼疾手快地奉上茶盏。萧承烨神色淡然,一言不发地落座于堂侧。萨图紧随其后,静静立在萧承烨身后。
楚祁接过茶盏,轻嗅茶香,隔着氤氲的雾气看向堂下恭敬立着的项知府,不轻不重地道:“这段时日救灾,有劳府衙了。”
项知府满脸堆笑,连忙回道:“殿下言重了,这都是府衙本分所在。”他将目光移向萨图,“倒是这位萨掌柜,以一己之力雇佣近百劳工,为矿工们争取了宝贵生机,实在是心怀大义,令人钦佩。”
这几日,楚祁对萨图无微不至的照顾有目共睹,但凡是个脑子健全的人,都能看得出多情的太子殿下定是对这位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商行掌柜动了别样心思,往他身上拍马屁准没错。
楚祁闻言,果然温柔一笑,项知府见状心中一喜,就听楚祁开口说道:“本宫也甚是欣赏这位深明大义的萨掌柜。他虽逐利从商,却仍心怀百姓,面对他人安危,将自身利益和性命置之度外,实是可歌可泣。”
第一次被楚祁当众捧上天,萨图只觉尴尬又窘迫,还夹杂有一丝忐忑不安,不知对方此言所图为何,赶紧垂下头掩盖自己异样的神色。
“殿下所言甚是。”项知府忙不迭地附和,“听闻萨掌柜此次倾尽全部身家救灾,这些用度本应由公家承担,故而府衙特地飞鸽传书节度使府申请拨银,以示补偿嘉奖。”
说完,他冲着一侧的堂吏使了个眼色。堂吏赶紧钻入后堂,端出一个托盘,其上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沓银票。堂吏走到萨图身旁,躬身递出托盘。
萨图垂眸一看,只见银票大小一致,约有数十张,最上一张写着“一千两”的字样,不由得瞳孔一缩,却没有抬手接过。
项知府转头看向萨图,笑容满面地道:“这里只是区区万两银票,与萨掌柜的大义相比,不过九牛一毛,还望掌柜莫要嫌弃。”
萨图没有立刻答话,而是略带迟疑地抬头看向楚祁,见对方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点了点头,这才抬手取过银票,收入怀中,对着项知府拱手道:“多谢知府大人,小民愧不敢当。”
见他收下,项知府脸上的笑意更甚,客套道:“萨掌柜哪里的话?若不是府衙着实捉襟见肘,定不会仅以此薄礼致谢,令掌柜见笑了。未尽之处,还望海涵。”
楚祁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开口道:“无妨,心意为重,聊胜于无。”
项知府面色一滞,心头暗骂:聊胜于无?!自己不过是客套两句,不知地方疾苦的太子殿下还当真了?!这万两白银几乎一举掏空了府衙的私库,心疼得自己连续好几日未曾入眠!
但他还是强行压制住心头的情绪,恭谨道:“殿下说的是……若萨掌柜还有其他所求,府衙也定当竭力相助。”
“说到此处,这位萨掌柜倒真有一事相求。”楚祁端着茶盏,似笑非笑地道。
见他真的得寸进尺,项知府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只好不停地安慰自己:待他薅完羊毛,此事揭过,便可安然脱身。为了身家性命,一切皆是身外之物,千万莫要因小失大!
于是他强行堆出一个笑容,拱手道:“不知萨掌柜还有何事需要府衙出力?”
楚祁温和一笑,说道:“其实也无甚要事。不过是萨掌柜行商时,眼见城中矿工薪钱微薄、生活多艰,故而想成立一个矿工行会,统一收纳城中矿工,再由他去与各大矿场对接用工事宜罢了。”
萧承烨闻言,猛地抬头看向楚祁,膝上的手指微微收紧。萨图也瞠目结舌,终于领会到何谓楚祁口中“更重要的事务”,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
项知府的面色却瞬间变了。楚祁这短短几句话轻描淡写,可言下之意却是要官府出面,以官方立场提升矿工待遇,势必让各大矿场雇工成本大幅增加,矿主们怕不是要恨死了府衙!
楚祁放下茶盏,微微倾身,眯起眼睛,缓缓问道:“怎么?项知府可有为难之处?”
“这……”项知府面露难色,嗫嚅道,“殿下,实非臣不愿如此。只是此举若招致矿场不满,聚众闹事反扑,威胁百姓安危,该如何是好?”
楚祁声音冰冷,一字一句地道:“你手下的官差,镇压平民百姓得心应手,面对区区矿场,却畏首畏尾了么?”
见他语带威胁,重提矿难事宜,项知府心下一凛,连忙改口道:“臣并无此意!臣这就拟文书,安排一处府衙用地给萨掌柜,用以开办矿工行会!”
楚祁勾起唇角,向后靠坐回椅中,手指轻敲扶手,未再多言。
项知府硬着头皮,命堂吏取来笔墨纸砚,当场提笔挥就文书,又盖上甘泉府大印,亲自呈上前来,恭敬道:“请殿下过目。”
楚祁抬手接过,细细阅过,抬眼温和道:“有劳项知府了。”
“这是臣分内之事。”项知府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