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踏进西来馆的大门,掌柜的便满脸堆笑,迎了上来,热情说道:“不知二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话音未落,他忽然重新打量了楚祁和萧承烨一番,目光又扫过两人腰间的匕首和玉佩,面露几分惊喜:“是做玉石生意的程公子么?”
楚祁轻挑眉梢,笑道:“掌柜真是好记性。”
“二位公子快请坐。”掌柜一边嘱咐伙计上茶,一边将二人引至窗边雅座,待二人落座后,立在一侧,笑意盈盈地说道,“二位公子上次帮小店解决了一桩麻烦,小店自然铭记在心。”
“不过是举手之劳,掌柜不必挂怀。”楚祁温和说道。
掌柜连连摆手,笑道:“不知二位此次前来,又要住多久呢?”
“我们业已有了别的住处。此次前来,只是想再参加一次西来馆晚间的酒宴罢了。”楚祁说道,“只是不知为何,一路行来,我观百姓或是行商,似乎都面带几分愁绪呢?”
“公子有所不知。”掌柜抬眼环顾四周,随即压低声音说道,“昨日太子殿下亲临城中,说是为税制改革而来。可据传此次改革将要克扣府衙用度、大肆增加税赋,城内一时人心惶惶。”
“哦?”楚祁颇为好奇地道,“太子殿下来城中,我也略有耳闻。只是不知这克扣用度、增加税赋的传闻,又是从何处得来?”
掌柜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其实是几家大商行的人先后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后来互相交流印证,才拼凑出这些消息。后来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城中都知道了。”
“可是官府并未明确表态,大家怎么如此信以为真?”萧承烨忍不住开口,反问道。
掌柜看向萧承烨,说道:“这等事,官府怎会提前放出风声?毕竟也不甚光彩。”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若是大幅增税,那些家底殷实的,尚能勉强应对;可那些家中贫寒的,再增税赋,怕是连活路都没了!”
萧承烨听完,眉头微蹙,陷入沉思。
楚祁点点头,温声道:“多谢掌柜解惑。”
掌柜笑道:“二位公子客气了,酒宴还得好一会儿才开始,还请二位饮茶暂歇,我这就先行告退了。”
楚祁微笑颔首,目送掌柜转身离去。
酒宴时辰将近,陆陆续续地有行商在大堂中落座,却显然都有些愁眉不展,低声交流着关于增税的传言,偶有几声低低的叹息。
忽然,一个赭衣行商压低声音问道:“你们可知,这增税一事,是谁提出来的?”
旁边几位行商闻言,迅速起身围了上去,略带焦急地问道:“是谁?”
那赭衣行商四下张望后,才收回目光,低声答道:“是当今太子殿下!”
众人闻言,顿时满面愤慨:“真是高高在上,随意制定新政,既不体恤百姓疾苦,也不顾及民生艰难!”
赭衣行商摇摇头,说道:“哪是随意制定?依我之见,他倒是深思熟虑得很。”
“此言何解?”旁边一人好奇地问道。
赭衣行商压低声音答道:“听闻这位殿下,豢养男宠,挥金如土,骄奢淫逸,醉生梦死。这不都需要大量钱财?绞尽脑汁之下,他才在陛下面前提出这等新政,又自请前来监查,才好借此机会中饱私囊。”
萧承烨闻言,面色铁青,手掌一抬,欲要拍案而起,却被楚祁一把抓住手腕。
他抬眼看向对方,见对方面色平静、眼神温和,冲着自己缓缓摇头,于是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旁边的行商蹙起眉头,略带犹豫地说道:“毕竟是一国储君,想来也不会如此饮鸩止渴吧?”
赭衣行商冷哼一声:“你有所不知,那位太子殿下为了他的男宠,无所不用其极!半月前,他甚至为了蓝颜一怒,打砸了三皇子的府邸!对亲弟尚且如此,又怎会在意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死活?”
另一位行商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此言当真?那太子未免也太过跋扈!”
一名中州行商连忙凑上前来,低声道:“我作证,是真的!半月前,我在京城短住几日,便听闻了这等韵事,京城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赭衣行商的话得到了印证,有的行商再难抑怒火,低骂一声,重重一拳砸在桌面。
“听到了吧?”赭衣行商满面得意。随后他微微前倾,目光扫过众人,压低声音说道,“你说,若是让这等人继承大统,天下百姓还有好日子过吗?”
闻言,萧承烨紧抿双唇,眸光冰冷,身体微微颤抖,强忍着没有说话。
楚祁紧紧握住他的手,微眯着眼,目光落在那赭衣行商身上。
旁边的几位行商纷纷叹气,其中一位说道:“唉,我等平头百姓,也只能逆来顺受,在苛政下苟且求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