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图宁愿自己还叫萨图,还戴着那半张面具,经受着林一和念九的冷嘲热讽,也不愿再受这等生不如死的折磨。
一连数日,他被迫穿上华贵而又儒雅的衣服,手持折扇,被楚祁揽着,与薛仲一道,拜访朝中每一位重臣的府邸。
薛仲在轻声细语地与朝臣交流,细致记录他们的意见。他就被楚祁搂在怀中,强行扮作亲昵的模样。
折扇也成了增加情致的道具,不是被楚祁用来挑他的下巴,便是用来遮住两人近在咫尺的脸,仿佛在其后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他实在想不明白,堂堂一国太子,怎会如此厚颜无耻,竟不在乎半点名声,笑意盈盈地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仿佛沉迷男色是世间最大的荣耀。
最后,自然也去了广陵侯府和相府。一位是封疆大吏,一位是朝廷权臣,这两个老谋深算的狐狸,都险些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七日时间,简直比七年还要难捱。
当最后拜访完陆相,坐在返回太子府的马车中时,他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双眼空洞地靠在车厢侧壁,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楚祁随手从薛仲手中接过记录册,细细阅读每一条意见。
“殿下有何看法?”薛仲倾身靠近,与他一同看着册子上的内容。
楚祁阅完一遍,合上册子交还给他,笑道:“术业有专攻,还是请薛大人先拟一份折子以作参考吧。”
薛仲直起身子,调侃道:“殿下就会偷懒。”
楚祁佯作恼怒:“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若事事都要本宫亲力亲为,要你们何用?”
薛仲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说道:“殿下教训得是。”
“回府歇息后,你与世子商议一番。他熟悉朝堂局势,知晓各方掣肘;而你理论丰厚,思虑缜密周全。你们二人相互配合,可以各采所长。”楚祁正色嘱咐道。
“是。”薛仲笑吟吟地道,“新欢与旧爱一起干粗活,殿下只负责宠爱绝世而独立的美人。”
没想到这种时候还能被提及,洛图瞬间满脸涨红,转过头去看着车厢一角,恨不得马上消失。
楚祁将目光转向他,似笑非笑地道:“洛公子,说好要我婉转承欢的呢?如今这般扭捏,怕不是要反悔了?”
“请殿下恕罪……”洛图的声音几不可闻,“是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被猪油蒙了心……”
“婉转承欢?”薛仲闻言,眼波流转,笑意盈盈,“没想到殿下竟还有这等风流韵事。”
楚祁故作苦恼地叹道:“没办法,本宫实在是风姿卓绝,引人着迷啊。”
闻言,薛仲嗔了他一眼。
说话间,马车缓缓停下,楚祁率先掀帘下车,薛仲和洛图紧随其后,迈步入府。
用完晚膳后,楚祁带着萧承烨和薛仲一同前往书房。烛光明灭,萧承烨坐在茶桌一侧,细细阅完整本册子后,眉头微蹙,陷入沉思。
薛仲坐在茶桌另一侧,端着茶盏,细细啜饮。他的眼波如水,透过氤氲雾气,投向窗边的矮榻,带着一抹几不可察的温柔。
矮榻上,楚祁已脱了靴子,姿态随意地侧躺着。他披着薄毯,双目微阖,呼吸平稳,神情懒散。
合上册子,轻轻放在茶桌上,萧承烨转头看向薛仲,问道:“不知薛大人有何高见?”
薛仲收回目光,侧头与萧承烨对视,说道:“下官以为,地方赋税需全盘经户部审查,方能动用。如此不仅利于开展进一步的税制改革,也可杜绝贪腐滥用之弊,更可防止地方势大而生割据之患。”
萧承烨缓缓摇头,语气平和:“薛大人,我大楚幅员辽阔,自上报至收函,即使全程八百里加急,往返最少也需十余日。这还未算上户部层层呈报、再行审查的时间。如此一来,地方政事迟滞,如何运转?”
听见这番话,薛仲眉心微蹙,沉思不语。
萧承烨继续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事无巨细皆须朝廷审查,地方驻官是否又会心生不满,从而阳奉阴违,或是消极怠工?”
端起茶盏,饮了口茶,他又道:“更遑论地方诸事繁杂,八百里加急承载有限,户部官员也会不堪其重。薛大人身在户部当值,想必深知其中的冗杂吧?届时户部难以负荷,岂不引发更大的混乱?”
“世子此言有理。”薛仲点点头,问道,“那不知世子有何良策?”
萧承烨答道:“地方赋税用度审查,当择其重点而行之。譬如涉及赈灾、修葺等需大额银钱的事务,须经户部审查方可动用;而日常杂务的小额支出,则可由地方自行衡量。”
“可如此一来,地方自由裁量过大,若有心贪腐,可借小额支出之名,聚沙成塔,岂非防不胜防?”薛仲蹙眉道。
沉吟片刻,萧承烨说道:“可命地方每隔半载,将一应用度呈递户部审查;另可调派御史定期巡查各地赋税用度,监督驻地官员,以防贪腐。”
薛仲闻言,若有所思,叹道:“世子的见解,果然更切实际。是我过于纸上谈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