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1 / 2)

第41章 43/春天 少年少女的春天到了……

两天的休息过后,林稚音又投入到了舞蹈训练中。

练舞很辛苦,本来她起步晚,准备的时间就比别人短,所以更要加倍地去追赶。所幸她底子好,这几年也没有荒废基本功,因此集训效果不错。

一开始机构的老师都觉得她现在才想走艺考这条路,迟了,但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之后,他们都很看好她,尤其在初试通过后,对她更加有信心。

月底就要出发前往舞蹈学院进行复试,林稚音不敢懈怠,每天都刻苦练功到精疲力尽为止。这段时间支撑着她坚持下来的,除了对舞蹈的热爱,就是从樾的鼓励。

最近从樾给她留言的频率就越来越高了,他每天晚上都会上线陪她聊会儿天,说些学校的趣事。

比如李老头今天穿得像一只斑马,黄姐香水喷多了,好几只蜜蜂围着她转,卢老板课上偷吃被喊起来答题,嘴巴里还嚼着食物……

林林总总,细细碎碎。

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事,但是从从樾口中说出来就格外的有意思,林稚音有时候看着他的描述,都会想尽早结束艺考,回到学校。

有从樾在,准备复试的日子便没那么难熬了。

高考一模安排在了二月份下旬,这次依然是全市统考。

这种大考有全市排名,很有参考价值,所以尽管复试在即,林稚音还是和机构的舞蹈老师说了,抽出时间去参加。

考试前一天晚上,林稚音去学校自习。

上课铃响起的时候,从樾抱着球回来,随手往她的桌上放了一瓶无糖饮料。

林稚音抿唇笑了下,继续做着卷子。

高中的最后一学期,班级里的氛围明显的不一样了。晚自习期间,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地埋头苦读,空气里仿佛弥漫着紧张的因子,让人不得不严阵以待。

高考总复习第二轮差不多要结束了,林稚音虽然自己也会复习,但进度还是落了很多。尽管早前她就做好了只能抓一手的思想准备,但看到大家都在往前冲刺时,她心里还是难免会着急慌张。

课间,从樾给林稚音讲题,见她的眉头始终蹙着,停下笔问道:“是不是我讲的太快了?”

“没有,我只是……”林稚音叹一口气,说:“我只是觉得我的学习落下太多了。”

“你有段时间没来上课,进度落下一些是正常的,等艺考结束再追上来就好了。”

“万一追不上来怎么办?”

从樾把笔一转,乐观道:“你到时候都通过艺考了,就算学习真追不上,以你现在的水平都能过线的。”

林稚音还是有所担忧:“那也是在通过艺考的前提下。”

“放心吧,你一定可以的。”从樾说着想起了什么,从书包里掏了掏,拿出了一个东西递过去,“这个给你,幸运锦囊,我在庙里求的,很灵。”

林稚音接过锦囊,摸了摸:“里面有字条?”

“嗯。”从樾神神秘秘地提醒林稚音:“现在不能拆,得等到复试那天才能看。”

他这个净炉手说的话,林稚音不疑有它,妥善地把锦囊收好。

从樾脸上露出笑,看林稚音一脸认真的模样,心头痒痒的,忍不住伸出手,想碰一碰她的脸,再让她沾沾自己这个净炉手的福气。

他才刚要冠冕堂皇地以“权”谋私,黄瑜就走进了教室,她一进来,目光就跟监视器一样,直接锁定了目标。

从樾想起自己的承诺,动作一顿,伸出的手只好改为拿起笔,继续刚正不阿地给林稚音讲题。同时在心里懊恼:早知道当初不和黄姐说了,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跳。

……

晚自习下课,从樾收拾了书包,起身靠在课桌旁。等林稚音收好东西,两个人一起离开教室。

晚风料峭,这时节将暖未暖,冬天还没完全过去,春天的樱花却已经开了。

从樾推着自行车走在林稚音的身旁,一下子想起了上学期林稚音刚转学来平湖的时候,他们也曾经在夜晚的校园里并肩而行。

那时候他看到校道上一对一对的情侣,觉得自己和林稚音好像混入了其中,没想到有一天还真就混入了其中。

从樾心情愉悦,余光去看林稚音,昏黄的灯光勾勒出她的侧颜,衬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好看极了。

前面的一对小情侣走着走着牵起了手,冬天校服宽松,还是掩盖不住他们牵连在一起的手,从后面看更明显。

从樾心绪浮动,一只手推着自行车,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暗暗屈伸了下手指,蠢蠢欲动。

他悄悄地拉近与林稚音之间的距离,一鼓作气地伸出手,刚碰到她的手背,一只无情的手从天而降,拍了拍从樾的肩膀,差点儿没把正在“作案”的他吓个半死。?

从樾回头,见又是陶芯,磨磨牙正要发难,就见她挤挤眼睛,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说:“老李头在后面呢。”

果然,没过多久,老李头突然冒了出来,跟鬼一样飘到了前面那对小情侣的后面,给人吓一跳。

陶芯下巴一抬,冲着从樾哼哼:“怎么样,是不是要感谢我?刚才要不是我,被抓的就是你俩。”

“说吧,你们打算怎么谢我?”陶芯趁火打劫。

林稚音“啊”了一声:“我也要?”

“当然了。”陶芯说:“从樾刚才要牵你,你还会躲开不成?”

“……”

陶芯:嘿嘿,调戏小情侣真有意思。

……

两天的模考结束,人都脱了一层皮。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陶芯看林稚音难得在校,就攒了个局,喊上几个比较好的朋友一起吃饭,顺便预祝林稚音月底的复试顺利通过。

他们去了校外的汉堡店,几个人坐了一桌,一边吃着,一边吐槽模考试卷。

吃完饭,天色不早,所有人各自散了。

陶芯瞥了从樾一眼,冒出个主意,挽上林稚音的手,故意道:“稚音,你跟我一起打车回去。”

从樾想也不想,直接拉住林稚音的手和陶芯抢人:“不行,她得跟我走。”

“为什么?你给我个理由。”陶芯抱着林稚音不放。

从樾拉着林稚音不撒手:“陶芯,你一定要明知故问吗?”

这是演都不演了,陶芯一哼,死死缠着林稚音,冲着从樾“略略略”:“我就不松,就不松。”

林稚音被从樾和陶芯拉扯着,一会儿左一会儿右,颇有些无奈,索性道:“不然你们石头剪刀布,谁赢了我跟谁走?”

“不行,我不能把你交给概率,百分之五十我也不赌。”从樾说完看向陶芯,直截了当地进行交易:“你松手,我给你要联系方式,说吧,最近又看上谁了?”

不愧是发小,一猜一个准。

陶芯嘻嘻一笑,大大方方地说:“我是又有新目标了,不过不是校内的,这次你帮不上忙。”

她眨巴眨巴眼睛,看向林稚音,直接问道:“稚音,你和那个余扬……真的没有关系吧?”

林稚音摇头。

“那你把他的□□推给我。”

林稚音惊讶:“你不会真的……”

陶芯一点儿不忸怩,大方承认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嘛,我喜欢高冷的,你那个老同学正好是我的取向,让我很有探索欲。”

当初在江城一中,林稚音会和余扬说上话,是因为在班上他们都独来独往,做实验的时候偶然组了队。他们两个都是孤僻的人,她是因为对人有防备心,余扬则纯纯是高傲,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怕和蠢人接触多了,会被拉低智商。

林稚音是用冷漠武装自己,余扬则是彻头彻尾的个人主义者,其刻薄程度与曾经的林稚音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余扬不是很好相处,你确定要他的联系方式?”林稚音怕陶芯到时候会被伤害到。

陶芯轻哼,无所不惧:“那正好,我就喜欢有挑战性的。”

看陶芯打定主意迎难而上的样子,林稚音也不多阻挠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有预感,或许余扬还真扛不住陶芯这样打直球的。

达成目的后,陶芯就不为难从樾了,心满意足地走了。

送走电灯泡,从樾把自行车推过来,问林稚音:“我送你回家?”

“好。”

林稚音这次没有犹豫,也不管他们现在是在学校附近,周围有没有学校里的人,直接坐上了自行车的后座。迟疑了下,抬手抓住从樾的衣服。

从樾却低下头,直接拉过她的手扣在腰上,回过头笑道:“坐稳了。”

林稚音被他的快乐感染,心头一荡,抬起另一只手也搭在了他的腰上,露出了盎然的笑意。

二月,春风送暖,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

在这春风沉醉的晚上,少年载着少女一同前进,成了春日里的一处生机。

……

模考成绩很快就出来了,这次考试虽然不是高考,但也很重要,是评估自己复习成果的指标,也是衡量自己进退的标准。

公布成绩后,年级里有人欢喜有人愁。

从樾当天又被喊去了办公室,不过这次不是挨批,是受表扬。他这次成绩进步很大,在班上直接往上蹿了两名。要知道排名越靠前,进步就越困难,尤其在这种大家都全力以赴的阶段,两个名次的含金量是很高的。

黄瑜先扬后抑,夸了从樾一番,又睨着他,语气凉凉地问:“你最近没给我惹事吧?”

从樾:“没有啊。”

黄瑜:“前两天模拟考结束,我怎么看到你和稚音在学校附近啊?”

黄瑜说得很委婉了,从樾想她看到了自己和林稚音,那肯定就是看到他骑车载她回家了,不然也不会特地喊他过来谈话。

尽管被班主任撞见了,从樾仍是半点儿不慌,从容道:“这也不算惹事吧?”

黄瑜眉头一竖:“你俩都快贴在一起了,还没给我惹事?”

从樾咧嘴一笑:“黄姐,这你就冤枉我了,我只是送林稚音回家而已,真的没什么……我们现在就是互相有好感,在确认彼此心意的阶段,这不算早恋吧?”

嘿——

这小子搁这儿卡bug呢?

黄瑜轻轻拍了下从樾的脑袋:“你少跟我在这儿耍小机灵,我告诉你,再过几个月就高考了,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一切以学习为重。”

“虽然你进步了,但是也不能松懈。还有稚音那里,她这次模考成绩不怎么理想,艺考结束后肯定是要专注学习,把落下的进度补上才行的,你不能耽误她。”

从樾闻言,正色道:“黄姐,你说的我都知道,你放心好了,我有分寸。林稚音那里你也不用担心,我希望她能更好,一定不会拖她后腿的。”

堵不如疏,花都开了,这时候要是直接掐了,指不定伤到了根本,更影响学生的心态。

现在已经不是视青春期恋爱为洪水猛兽的年代了,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产生情感是很正常、美好的事,既然它能带来正面的影响,那么呵护它、引导它或许是一种更好的选择。

“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老师相信你是个有担当的人,别让我失望。”黄瑜郑重道。

从樾点点头,粲然一笑道:“我没那么短视,不会在高考前乱来的,我保证!”

黄瑜松一口气,挥挥手让从樾走了。等人走后,想到他高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臭小子,还挺有能耐。”

第42章 44/春天 忍不住亲近的少年少女……

月底,林稚音在周黎的陪同下出发前往舞蹈学院进行现场复试。

几个月的刻苦训练,就为了这短短的一场面试,稍有失误,就可能被刷下去。面试那天,饶是向来冷静的林稚音也紧张了,进考场前,她拆开了从樾送她的幸运锦囊,取出了里面的字条。

本来以为会是符咒之类的,但展开一看,字条上没有看不懂的符画,只有她熟悉的字迹,写着——林稚音,相信你自己!你一定行!

后面还有一个卡通小人,举着条幅,喊着加油。

这个小人一看就是从樾。

林稚音一下子就被逗笑了,这一笑,紧张的情绪就缓解了不少。

想到这半年来发生的一切,她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如果没有转学去平湖,她没办法重拾热爱,也不会获得新生。她已足够幸运,收获了很多,上天给了她重新选择的机会,那么她能做的就是全力以赴,不留遗憾,不辜负这一场惊喜的馈赠。

林稚音报的是芭蕾舞专业,因为是顶尖的舞蹈学校,竞争极其激烈,能进入复试的都是佼佼者。面试分为舞蹈剧目表演、即兴、技巧组合展示等方面,她毫无保留,不遗余力地发挥出了自己的最高水平。

面试结束,一切落定。

复试结果要等到四月份才能知晓,林稚音只能保证自己拼尽了全力,但不敢保证一定会通过考试。不过不管怎么样,完成了复试,就相当于卸下了一个大包袱,轻松了不少。接下来,她要轻装前行了。

回到平湖那天,正好是周日,又恰逢农历初一,白石镇办活动。

傍晚,林稚音下了飞机就和周黎分开,直接打车去了白石镇。

到镇上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她本来想去小院找从樾,又觉得这个点他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思索了下,直接去了庙前广场。

活动还没开始,广场上人就不少了。

林稚音直接进了庙里,果然在院子里看到了从樾,他正和表演武术的大叔“切磋”,一招一式看着还挺像样儿的。

“阿樾,你往后瞧瞧,看看谁来了。”

从樾并不回头,摆出一个擒拿的架势,道:“黎叔,我可不会上你的当,给你声东击西的机会。”

黎叔嘿一声:“好小子,还挺警觉,不过你确定不往后看看?一会儿‘蝴蝶’可就飞走咯。”

从樾一听“蝴蝶”,跟触发关键词一样,立刻转过身,看到林稚音的那一秒,眼睛都亮了。

“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从樾顾不上和黎叔学武术了,几步走到林稚音面前问。

林稚音笑了下,说:“我改航班了,想早点儿回来。”

至于为什么想早点回来,她一落地就来了白石镇,答案不言而喻了。

林稚音来白石镇好几回了,还在演出活动上亮过相,镇上的一些长辈,尤其是民俗活动的演艺人员都认识她,此时看她来找从樾,纷纷拿他俩打趣。

“哎哟,看这俩年轻人,多登对。”

“可不是嘛,俊男美女,养眼得很。”

“‘小蝴蝶’那么漂亮,我们阿樾有福气。”

“我看过不了多久,镇上就要换净炉手咯。”

“我看也是。”

……

长辈们开着玩笑,语气并不狎昵,只是揶揄了两句。但从樾担心林稚音不自在,打了招呼后,便带着她离开了院子。

从庙里出来后,从樾觑了林稚音一眼,试探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净炉手为什么要是单身了?”

林稚音眼神微闪:“嗯。”

从樾心里一慌,立刻道:“黎叔他们就是想调侃我,你别在意。”

林稚音知道净炉手的选拔标准后,已经能明白那些调侃背后的促狭,但她并没太在意。开玩笑的那些长辈主要是冲着打趣从樾去的,另外她能听出来,他们没有恶意。

“陶芯说你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一辈子的净炉手。”

从樾:“那是小时候,我现在不想了。”

说完,他觉得自己这时候否认,好像存了什么龌龊的心思一样,又慌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稚音看他:“哪个意思?”

“……”

林稚音看他语塞,没忍住笑了:“为什么不想当了?”

从樾清了清嗓,道:“这也不是我想当就能一直当下去的,等上了大学,我人不在平湖,到时候净炉手肯定是要换人的。”

林稚音怔了下,问:“你真的决定不留在平湖了?”

“嗯。”

“那你……”林稚音顿了下,喉间莫名发紧,“打算去哪儿?”

“我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但是林稚音不一样,她这只蝴蝶要在喜欢的地方才能尽情地飞舞,所以她去哪儿我去哪儿。”

这句话有花言巧语之嫌,但由从樾口中说出来,却那么的真诚,因为他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的,不屑于说假话,也不会伪饰。

他心里有十分喜欢,不会夸大说成十二分,同样的,也不会留有余地地说成八分。他喜欢一个人,就会毫不犹豫、一五一十地告诉你,把一颗真心全部奉上。

和这样一个人相处,你如果有所保留,难免会显得不真诚。为了避免心生愧疚,林稚音决定再也不要克制,她主动往从樾身边靠近一步,伸手勾住了他的手指。

从樾眸光更亮,立刻收紧手掌,将少女牵在手中。

……

林稚音下了飞机就过来了,还没吃晚饭。从樾带她去了镇上的饭馆,吃完饭后,陪她在街头巷尾里散步消食。

“复试结果要一个月后才出来?”从樾问。

“嗯。”林稚音犹豫了下,说:“我没有把握一定能通过,万一没过……”

“那就是我送你的幸运锦囊效力不够,是我的锅。”从樾自然而然地接道。

林稚音忍俊不禁:“要是通过了,就是你的锦囊灵验,是你的功劳。”

“不,是你的。”从樾一个转身,一边后退一边看着林稚音,果断道:“你的坚持和付出才是幸运的根源,林稚音,你值得最好的结果。”

林稚音愣了下神,旋即弯了弯嘴角。

穿过小巷,来到了主街。春节一过,白石镇的游客量骤减,但是周末周边游的人也不少,因此此时主街上依然热闹,各种店铺都还开门营业着。

经过一家老式蛋糕店时,林稚音顿了下脚。

从樾扫了眼店面,问道:“你想吃蛋糕?”

林稚音点了下头。

从樾立刻给她买了一个。

老式的小蛋糕造型粗糙,奶油还很厚重,口感并没那么好,但林稚音吃得津津有味。从樾生日后,她就再没有吃过甜食了,现在复试结束,总算可以稍微满足一下口舌之欲。

从樾看林稚音因为吃到一点甜的就心满意足的模样,真心觉得又可爱又可怜。

他以前怎么会觉得她性格不好,很难相处呢?

见林稚音的嘴角上沾了奶油,从樾想也不想,直接抬起手帮她擦了。等和林稚音对上眼,看到她微怔的表情,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亲昵。

从樾垂眼,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林稚音的唇瓣上,想到刚才指腹触碰到的柔软的触感,喉头滚了一滚。

“阿樾,你干什么呢,不带着你女朋友去看表演啊?一会儿结束了都。”

少年少女望着彼此出神的时候,秦虎突然冒出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视,把微妙的氛围搅和了。

从樾回神:“我们这就过去。”

他轻咳一声,示意林稚音:“走吧,去广场看看。”

林稚音的眸光闪烁了下:“嗯。”

今晚的表演已经进行到一半了,从樾找了个视野好的位置,让林稚音站在自己身前,他帮她挡着周围的人。

场下观众多,挤来挤去。

之前几次看表演,从樾和林稚音不管怎么样,都会有意地拉开一点距离,但今天他们对彼此没了防备和客气,说不上到底是不是外力使然,反正自然而然地就贴在了一起。

从樾闻到了林稚音身上淡淡的馨香,好像是她洗发水的味道。低下头就能看到她白皙颀长的后颈,像白天鹅一样,眼神不由地微微暗了暗,第一回知道什么叫心猿意马。

表演结束,人群渐渐地散开了。

从樾立刻拉开和林稚音的距离,再贴在一起,他怕自己会失态。

林稚音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她没有和其他男生贴这么近过,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男生的体温都这么高。

明明春寒还未完全消褪,他却像是一点儿也不惧冷,还不断地向外散发着滚烫的热意。刚才他们前后靠在一起,隔着说薄不薄的春装,都能感受到他的温度,有种在夜里晒到太阳的奇异感。

观众一散,广场上空旷了许多,露出了一地的狼藉。

从樾从地上捡起各种食品包装袋和空瓶子,拧着眉头,不太高兴:“回回办活动都有人乱丢垃圾,素质感人。”

林稚音扫了眼广场,的确很不美观,便有样学样,也弯下腰来捡垃圾。

他们俩就跟三好学生似的,当着美化环境的志愿者,做着义务劳动,走过路过的人都得夸一句勤快,任谁也想不到他们是在约会。

林稚音弯腰要捡一个空瓶子时,从樾正好也俯下身来,他俩一个没注意,脑袋撞到了一起。

从樾眼疾手快,立刻扶住林稚音,问道:“我撞疼你没有?”

这一下撞的不轻,林稚音下意识要抬起手揉一揉额头,从樾先一步攥住了她的手:“刚捡了垃圾,别碰。”

他忖了下,拉上林稚音:“你跟我来。”

从樾带着林稚音进了庙里,借庙祝休息的地方洗了手,再小心翼翼地拨开林稚音额前的碎发,仔细观察了下。

“红了。”他上手按了按,问:“痛吗?”

林稚音摇了摇头。

从樾想到上次手伤,林稚音也是不当一回事,遂皱了下眉,莫名很固执地说:“我的脑袋硬得很,你不可能不痛。”

林稚音确实不觉得痛,就是刚撞到的时候有点懵。但她看从樾一脸严肃的模样,迟疑了下,试探地回道:“有点痛?”

从樾这才满意了,上手帮她揉着额头撞到的那块地方,一边揉一边说道:“林稚音,我知道你跳舞经常磕磕碰碰习惯了,但如果痛,你不要忍着,至少在我面前不要忍。”

“忍耐力太高不是个好习惯,你最好改掉。”从樾低声道。

林稚音狠狠怔住。

她没想到从樾会这么说,一般人不是会觉得忍耐是一种品格吗?

从小,每一任舞蹈老师都告诉她,学跳舞最重要的就是能吃苦,要忍常人不能忍。每次开腿拉筋,穿着足尖鞋踮脚做动作痛得不行的时候,喊天喊地都没有用,老师只会让她憋回去,忍着。

久而久之,她的痛感阈值变得很高,不是不痛,是习惯了。除非到扒皮见骨不堪忍受的地步,她是不会喊痛的。

除了身体上的忍痛能力,舞蹈练就的忍耐力也影响了她的性格。很多时候,遇事她都会先选择忍耐,也因此她曾一度被逼到了绝点,以致于崩溃。

很多人都夸过她能吃苦,今天还是第一回有人和她说,林稚音,你别忍,痛就要喊出来,就像当初告诉她委屈就要说出来一样。

都是从樾。

只有从樾。

林稚音眉目一动,抬起手抓住了从樾帮自己揉额头的手,放在颊边轻轻蹭了下,像是小猫的依恋。

从樾浑身跟过电一样,看着林稚音柔和下来的眉眼,刚才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热血又开始在四肢百骸里涌动起来,他用了好大力气才压抑住自己想更进一步的冲动。

他答应黄瑜高考前不乱来,本来以为剩下三个月而已,遵守这个承诺不是轻轻松松?现在看来他真的太低估林稚音对自己的吸引力了,她只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他就已经很想亲近她了,更别说她还时不时地主动靠近。

简直煎熬。

但不想抗拒。

从樾想,形势严峻,他面临的,将会是十八年来前所未有的重大大考验。

第43章 45/春天 感情发酵中的少年少女

复试结束,林稚音再也不用去机构集中训练了。

周一,她背上书包去学校,再次踏进平湖中学校门的那刻,她的心境和刚转学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那时候的她心如死水,只想着熬过高中最后一年,但现在,她对仅剩不多的高中生涯充满了期待,甚至有点不舍。

才进入学校,从樾就推着自行车追了上来,直接伸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看了眼,松一口气道:“还好,没起包。”

林稚音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忍不住说:“你以为你的脑袋是石头啊。”

“还真是。”从樾扬唇一笑,道:“小时候我妈就说我脑壳硬,打算把我送去跟黎叔学铁头功,将来要是学习不行,就去白石镇卖艺。”

林稚音想象了下从樾卖艺的样子,无比滑稽,便不自觉地笑了。

“喂,你们两个,现在在学校呢,还敢走这么近,小心一会儿被老李头逮到。”陶芯从林稚音和从樾身后冒出来,强势地介入他俩中间。

从樾一看她又把林稚音抢走了,不满地“啧”了声,说:“陶芯,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很亮啊?”

陶芯知道,但陶芯心安理得,她瞪着一双大眼睛,说:“我就是要当电灯泡,时刻照着你,让你不敢对稚音有龌龊的心思。”

从樾:“……我能有什么龌龊心思。”

陶芯眼睛一眯:“你说呢?”

从樾:“……”

放以前,从樾肯定据理力争,非要和陶芯掰扯一番,以证清白。但他现在心里有鬼,没那么敞亮。尤其昨晚回去,他又做梦了,陶芯这么一说,他还有点心虚。

陶芯一脸“被我说中了吧”的表情,挽上林稚音的手,指着从樾故意道:“稚音,你可得小心从樾,他现在学坏了,心术不正!”

从樾和林稚音对上了眼,两人的目光都闪烁了下,心里酥麻麻的。

从樾无力道:“……陶芯,你别挑拨我和林稚音的关系。”

陶芯:“我是挑拨还是说的实话,你自己心里清楚。”

从樾:“……”

陶芯得意地哼哼,难得地见从樾吃瘪,心里直呼过瘾。

……

因为艺考,林稚音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坐在教室里正经上课,需要重新适应。进入第三轮复习,老师上课的节奏比上学期快多了,她中间落了一轮的复习课,很难跟得上。

以前课间,从樾会和卢成宇还有几个朋友打闹放松一下,现在林稚音回来了,他就把课余时间都花在她身上,一下课就帮她查缺补漏。

上次一模,林稚音的成绩不是很理想。语文英语看积累,只是稍有退步,但像数理化这种需要刷题,培养题感的科目,学习时间一少,成绩下滑就比较严重。

尤其是物理,林稚音之前最薄弱的科目就是物理,上次期末考,她的物理成绩是所有科目里最低的,所以她打算有的放矢,先攻克薄弱项。

幸好从樾最擅长的就是物理,在知道林稚音是因为那个人渣老师,高二的时候才没跟上学习进度后,他气得牙痒痒的,也更加用心地帮她补习。

班上所有人看他们这么亲近,都觉得有猫腻,但看他们凑在一起只谈学习不谈风月,比学习搭子还学习搭子,又觉得是想多了。

连黄瑜都觉得这两颗铁树虽然开了花,但不是那种“淫靡”的花,发乎情止于礼,看上去非常端庄大方,让人赏心悦目。她心里十分欣慰,也就放松了对他们的监视。

重回校园,有时候傍晚放学,林稚音会和陶芯去练舞室。

社团活动没有强制性,校庆结束后,韩裕华再不安排他们练采茶舞了。尤其是高三生,基本上就是半退社的状态,很多人慢慢地不再去跳舞,把时间都花在了学习上。

林稚音回校后,采茶舞团的人知道了,非常高兴,常常喊她出来聚会。陶芯也会拉上林稚音去练舞室,趁着难得的空暇,和队友们一起跳跳采茶舞,就好像回到了之前练舞的那段日子。

韩裕华看少女们嬉闹作一团,心里十分感慨。她们现在已经建立了革命战友般的情谊,即使毕业以后各奔东西,在青春时代一起尽情跳舞的经历也会成为一辈子都难以忘却的珍贵回忆。

……

进入三月份,百日誓师大会一过,高考正式进入倒计时。

紧锣密鼓的学习之余,三八妇女节那天,平湖中学的少女采茶舞队受邀去了平湖电视台,录制了一场晚会,也就是这场晚会,让采茶舞的热度又上了一层,不仅在平湖,甚至还上了热搜。

有媒体抓住热点,特意做了一个专题,完整地报道了她们的事迹。

从白石镇民俗活动上的表演到校庆演出到春节期间自发组织的挨家挨户的“巡回表演”,再到地方台的晚会……她们从无到有,从小舞台慢慢地走上大舞台,用自己的力量让更多的人知道了采茶舞。

“平湖少女采茶舞团”本身凭借着之前的几次表演,已经小有名气,再经过各家媒体推波助澜地报道,一时间热度居高不下,最后都惊动了平湖的文旅局,特地给她们颁了个“民俗文化传承人”的头衔,借着这个从天而降的流量宣传了平湖一波。

平湖中学沾了学生的光,出了一回风头,被夸素质教育非常成功,为此校方还给了舞蹈社一笔丰厚的奖金,以资鼓励。

韩裕华“有心插柳柳成荫”,当初她的确是想组一个舞队,将采茶舞发扬光大,没想到最后居然真的做到了,这些女孩还做得这么成功!

“我去,我们这是成了平湖民俗文化代言人了?”陶芯看着挂在练舞室里的证书,不可置信地说。

除了证书,文旅局还给了舞团的人人手一个奖章,韩裕华把奖章一一分发下去,看到学生们喜笑颜开的样子,也笑了:“你们现在可是平湖的红人了,好多媒体想采访你们,还有很多节目邀请你们去表演。”

陶芯嘻嘻一笑,颇为自豪,过了会儿又叹了一口气:“可惜要高考了,时间不够,不然我都想去。”

韩裕华点了下陶芯的鼻子:“学业最重要。”

“不过有个活动,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参加。”韩裕华说。

陶芯问:“什么活动?”

韩裕华:“过段时间文旅局会牵头办一个文化交流活动,平湖剧院也会参与其中,到时候剧院会邀请其它城市的优秀舞蹈团过来交流。”

“剧院的工作人员联系了我,想邀请你们参加,正好借着你们的热度宣传下这个活动,也为他们之后排演采茶舞做铺垫。”

平湖剧院的前身是平湖舞蹈团,也就是梅姨和刘姨她们曾经呆过的舞团。当初因为采茶舞观看的人少,经济效益不好,舞团只好放弃它。现在林稚音她们走红,让采茶舞被更多的人了解熟知,剧院便想借着这股东风,重新将采茶舞表演纳入剧场演出中。

能让剧院重新重视起采茶舞的传承和发扬,这是件很有意义的事。韩裕华想带着学生们去参加交流活动,唯一顾虑的就是团里的几个高三生。

陶芯提问:“交流活动办多久啊?”

“一周。”韩裕华想了下说:“场面上的活动你们可以不用全部参加,剧院那边会安排一次汇演,彩排加上表演,两天差不多了。”

“那也还行?”陶芯看向林稚音和胡玉瑾,“你们觉得呢?”

胡玉瑾点点头,说:“两天而已,耽误不了什么,而且采茶舞我们很熟了,不需要花太多时间练习。”

“稚音你呢?”

林稚音听到活动会邀请其它城市的舞蹈团前来参加,晃了下神,见大家都很兴奋、期待,便也没有把自己的那点儿迟疑说出口,默认了同意参加交流活动。

……

今天周六,晚上没有自习。

林稚音从练舞室回到教室收东西,意外地看到从樾还在,正趴在桌上休息。她轻手轻脚地坐下,垂眼看到了后桌的人伸出来的手——从樾最近经常用这个姿势睡觉,好像就等着她回来牵他一下。

她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勾上去。

很快,那只修长的少年的手上了力,也用一根手指勾着她。

从樾晃了下林稚音的手,问:“你们舞蹈社开会结束了?”

“嗯。”

“都说什么了?”

“文旅局的人给我们发了证书,还一人给了一个奖章。”

从樾“哇塞”了一声:“这么酷。”

林稚音垂眼,接着说道:“韩老师说过段时间平湖剧院有个舞蹈交流活动,想让我们参加。”

从樾:“听起来不错,你们现在都成平湖的文化名片,采茶舞推广大使了。”

林稚音抿唇沉默,到底没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兴许没那么巧呢?

从樾没察觉到林稚音的异样,又晃了下她的手,喊她的名字。

林稚音回神:“怎么了?”

“傍晚在操场,有个男生找你,他和你说什么了?”

下午放学去练舞室的路上,是有个学弟找她来着,林稚音没想到从樾看见了。她回想了下,如实道:“他约我吃饭,我拒绝了。”

从樾:“你对他笑。”

林稚音怔了下:“我有吗?”

“有。”从樾回答得很肯定。

林稚音没印象了,见从樾好像很在意的样子,解释道:“不是你之前让我好好说话,就算是拒绝人态度也要好点的吗?”

“那也没必要对他笑啊。”从樾微抬起身。

林稚音侧过身:“那我以后不对别人笑了?”

从樾沉默了几秒,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一样,又趴了回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算了,你还是笑吧,你笑起来好看。”

林稚音哭笑不得:“你到底是想让我笑还是不想让我笑?”

从樾撑起脑袋看向林稚音,坦白道:“我私心是想让你只对我笑,但是不行,我不能剥夺别人喜欢你的机会,所以你还是笑吧。”

“这可是你说的。”林稚音眨巴了下眼睛。

从樾表情纠结:“……也别笑得太频繁了。”

林稚音低下头,肩膀微微地颤动,丝毫掩饰不住自己的开心。

从樾看着少女明媚的笑靥出神,半晌握紧了她的手,一脸正色道:“林稚音,我后悔了,你不能在别人面前这么笑。”

林稚音掀起眼睑看他,眼眸里还荡漾着未散去的笑意,缓声道:“从樾,你以为谁都能让我这么笑吗?”

这话初听平平无奇,细细一回味,却寄意非凡。

从樾心花怒放,忍不住晃了下手,喊道:“林稚音。”

“嗯?”

“林稚音。”

“嗯。”

“林稚音。”

林稚音微笑:“嗯。”

傍晚,夕阳西斜,一缕余晖穿过窗玻璃落在空旷的教室里。

橘色的阳光映照在少年少女的身上,他们一前一后坐着,只是看着彼此,就无限美好。

第44章 46/春天 受伤的少女与为她疗伤的少……

教室里的高考倒计时天数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从“9”开头变成“8”开头又到了“7”开头。高考就像是一个无形的秤砣,压在所有高三生的脊背上,压得他们不得不低下脑袋,埋头苦读。

第三轮复习开始后,年级里两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考得所有人没了脾气,看见卷子就应激。

林稚音这段时间把重心从舞蹈转到了学习上,但也没有完全不跳舞,她还是会每天练一练基本功,挤出时间去学校练舞室里排练采茶舞。

脱离了艺考,舞蹈对她来说就是一种独特的放松方式。

四月,平湖的气温开始回升,百昌苏醒,大自然里的植物抽芽的抽芽,开花的开花,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人在这样春意盎然的环境中也会充满希望。

平湖剧院的舞蹈交流活动就在这明媚的春光中开展。

这次活动有文旅局助力,平湖剧院十分重视,专门安排了一场汇演,早前一个月就开始宣传,没多久票就被抢光了。

因为这次的演出比较正式,韩裕华带着林稚音她们去剧院排练过几次,汇演前一天也去了。女孩们想到明天晚上要在这么大的舞台,面对这么多观众进行表演,都很紧张,但又跃跃欲试。

再次站上这么正式的舞台,林稚音有些恍惚。一些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再次翻涌而上,织成一道密网,将她牢牢地困住。

“林稚音。”

林稚音回神,低头看向台下,从樾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居然就趴在台边。她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意外道:“你怎么进来的?”

从樾得意地挑眉:“潇潇的朋友在剧院工作,我走‘后门’进来的。”

林稚音笑了,走过去说:“晚上还有自习,你现在过来,一会儿还得赶回学校,不嫌累啊。”

“不累,看到你就不累。”从樾清清爽爽地说了句“花言巧语”,从上衣兜里拿出一瓶无糖饮料,拧松了瓶盖递过去。

林稚音蹲下身接过饮料,打开盖子喝了一口,看到从樾额际的汗水,抿了抿唇,又伸手把饮料递回去。

“你骑自行车来的吧,满头大汗,赶紧补补水吧。”

从樾愣了下,旋即唇角一扬,接过饮料,仰起头咕噜咕噜地喝了大半。

林稚音低头注视着台下的少年,看着他从额上淌下的汗水,上下滑动的喉结,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刚才那种被密网困住的窒息感忽然就消失不见了。

……

后天就要汇演,这两天陆陆续续有其它城市来的舞蹈团到了平湖,此时表演大厅里除了采茶舞团,还有两三个舞团也在熟悉场地,提前彩排。

韩裕华正在台上组织采茶舞团的学生再记一下走位,这时候一个舞蹈队从台后走了出来,他们一个个身姿挺拔,气质不俗。

林稚音回过头顺势扫了一眼,随即脸色一变,僵立在了台上。

“稚音,稚音,你在想什么呢?韩老师让我们再排一遍舞蹈。”陶芯见林稚音入定似的,抬起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看她表情不太对,蹙起眉头问了句:“怎么了?”

林稚音抿紧唇,摇了摇头。

这一遍彩排,林稚音不在状态,上场的时候错过了拍子,一个跳跃的动作做得不够到位,落地的时候崴了下脚,一下子摔在了台上。

陶芯和胡玉瑾她们立刻围了上去,从樾本来还坐在台下,看到林稚音摔了,一个弹跳起身,手一撑直接上了台。

采茶舞团的人还有韩裕华和从樾都围在林稚音身边,关切地询问她的情况,这时候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摔倒了就去医务室看看”。

这句话很寻常,其他人都没在意,只当是哪个好心人提的,但林稚音听到这句话却脸色煞白。

“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儿?”从樾扶着林稚音站起来,眼神关切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林稚音动了动手脚,别的地方倒是没怎么样,就是脚踝有点疼,但她没有表现出来,面对陶芯她们的询问,也只是说自己还好。

韩裕华看林稚音脸色很差,一颗心提了起来,眼看就要汇演,“蝴蝶”要是出了差错,那就麻烦了。

“今天的排练就到这里吧,稚音,你回去休息。”韩裕华说。

林稚音今天的确是没什么心情排练了,便听了韩裕华的话,提前结束了彩排。从舞台离开的时候,她总觉得有好几道针似的目光扎在她的背上,好像只要她一回头,就会直接刺进她的眼珠子里。

到了剧院门口,离开了众人的视线,从樾走下台阶,微微弯下腰,回过头示意林稚音趴上来。

林稚音站定不动:“我没事。”

从樾眉头紧锁,一脸的凝肃:“林稚音,你忘了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她答应他,在他面前不会忍耐。

脚踝那处火辣辣的,的确有点受不住力。

林稚音不动,从樾也不起身,片刻后,她乖乖地往前一步,双手往从樾肩上一搭,趴在了他的背上。

从樾双手往后勾住林稚音的腿,直接把人背了起来,一步一步沉稳地往外走。

“重吗?”林稚音问。

从樾掂了两下,叹声道:“比羽毛都轻,我都感受不到重量。”

“哪有那么夸张。”

“你真的太瘦了。”

从樾低头看了眼林稚音的脚踝,皱起眉头问:“刚才是不是扭到了?”

“嗯。”林稚音这会儿没有隐瞒,如实道:“扭了一下,还好,没有伤到骨头。”

从樾:“你的眼睛又不是X光,怎么知道没伤到骨头?”

林稚音回道:“我以前踝关节扭伤过,比今天严重得多。”

从樾:“……”

原来是久病成医。

“没伤到骨头也是扭伤了,你干嘛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从樾语气肃然,想起林稚音刚才在人前粉饰太平的样子就来气。

林稚音侧过头,见从樾不太高兴的样子,伸手抚了下他的眉头,解释道:“跳舞受伤很正常,我要是轻微的扭伤都受不了,别人会觉得我很脆弱。”

“脆弱就脆弱,林稚音不用太坚强,开心就好。”

从樾这话说得意气,像是一阵清风拂过林稚音的心湖,吹皱一池春水,将刚才还笼罩在湖面上的黑雾吹散了。

……

从樾本来想带林稚音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但林稚音不愿意,非说自己心里有数。他没办法,只好背着她去了最近的药店。

店外的椅子上,从樾买了药出来,蹲下身扯起林稚音的裤脚就要查看。

林稚音下意识把脚往后收:“我自己来。”

从樾直接伸手握住她的小腿:“别乱动,一会儿更严重了。”

他卷起林稚音的裤脚,先观察了下,她的脚踝处有点红,再摁了摁,抬起头问:“痛吗?”

林稚音被握着脚踝,还是有些不自在:“……一点儿。”

从樾晃了晃喷雾,对着她的脚踝喷药,再帮她按摩缓解疼痛:“你这样,明天还能跳舞吗?”

“可以。”林稚音说:“不碍事的。”

从樾抬头:“你最好不要逞强。”

“我知道的。”

路边经过的人都往他们这里看,林稚音脸上慢慢升温,想收回脚,但从樾不让。她无奈,只好说道:“晚上要上自习,你还不去学校吗?”

“不去了,等下我就和黄姐请假。”

林稚音“啊”了声,从樾说:“你这样我肯定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家。”

林稚音自己不把轻微的扭伤当回事,从樾倒是十分地重视,看他“小题大做”的模样,她心口一暖,也就无视他人的视线,任由他帮自己按摩了。

“刚才在剧院,你是不是看见认识的人了?”从樾合上喷雾的盖子,仍然蹲着身体,抬起头看着林稚音。

林稚音神色一滞:“你怎么知道?”

从樾:“后面来彩排的那个舞蹈团,有几个人一直在看你,自从他们上台后,你就心不在焉的,所以我猜你认识他们。”

他顿了下,说:“那个舞蹈团是江城剧院的芭蕾舞团吧?”

林稚音沉默片刻,点了下头:“嗯。”

她现在也不用问从樾怎么知道的了,他既然猜到她认识那个舞团的人,自然也就能推出那个舞团是她以前待过的芭蕾舞团。

“看见前队友你为什么那么紧张?”从樾一手搭在膝盖上,锁着眉在思索,“你和他们有过节?”

林稚音攥起了手,嘴唇泛白。

从樾见状,察觉到了端倪,直接问道:“你当初退出江城剧院的舞蹈团,是不是和他们有关系?”

林稚音将指甲掐进手掌心中,沉默半晌,哑着声儿说:“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什么是霸凌,以为是我太招摇了,才会让人讨厌。”

“霸凌”两个字如同一声惊雷,震得从樾脑子一嗡,一瞬间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林稚音之前为什么会伪装自己,为什么不爱和人交往,为什么说跳舞跳得不开心,为什么那么热爱舞蹈却在退出剧院舞团后不再跳舞……

她这么能忍,这么热爱舞蹈的人会选择放弃,一定是因为受到了极为恶劣的对待,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从樾顿觉一股血往脑袋上涌,腾的站起来,怒道:“都是哪些人?我回去找他们。”

林稚音摇摇头:“……已经过去很久了,那些人不会承认的。”

霸凌这种事情本来就很难定性,当时没有留下证据,现在要去追究几乎是不可能的。

从樾握紧了拳头,看到林稚音惨淡的笑,一想到她曾经经历了什么,心里头就窝着一团火:“你没和剧院的人提过?你爸妈呢?”

林稚音低头,无意识地扣弄着自己的指甲盖:“团里的风气一直不是很好,负责的老师是知道的,他们还觉得队员之间有竞争是好事。而且,那些人在老师面前都表现得很好,我说的没人会相信。”

“我爸妈……”林稚音苦笑了下,说:“他们离婚了,我妈妈回到了平湖,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小孩。我爸他工作忙,常年不在家,我和他也不是那种可以交心的父女。”

从樾现在才知道林稚音爸妈离婚了,难怪之前他提到她弟弟的时候,她的情绪很微妙。

“朋友呢?”从樾问:“没有人帮你吗?”

林稚音咬了下唇,克制道:“一开始我在舞蹈团里是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不过后来她们怕受到牵连,就和我划清了界限,甚至……”

甚至什么从樾当然猜得到。

所以她当时是孤立无援的?

从樾第一次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焦躁地在原地走来走去,恨不得能穿越回去,陪在林稚音身边,帮她把那些牛鬼蛇神都赶走。

他想起了林稚音之前听到去医务室时应激的样子,看到他递过去的一把小刀都害怕……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留下这么深的心理阴影?

林稚音看从樾脸上没了往日的笑意,一脸的山雨欲来,反而扯起嘴角安慰他:“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从樾站定,第一次觉得林稚音的笑容格外地刺眼,让他心口处一阵绞痛。

“别笑了。”从樾叹了一口气,话里满是痛意,“林稚音,难过就哭出来,不要笑。”

林稚音微微一怔,很快,眼角发红,眼底泛起了潮意。

第45章 47/春天 想穿越到过去的少年和即将……

江城剧院的芭蕾舞团声名在外,是芭蕾舞者向往的殿堂,能在剧院登台表演是很多舞者的梦想,也是林稚音的。

父母离婚后,林稚音和周黎约定好,将来一定会进入剧院,争取当上首席。她为此付出了巨大的努力,终于在13岁那年被选入了剧院,成为了一名舞蹈演员。

她以为这是梦想成真的起点,却没想到是梦魇的开端。

进入芭蕾舞团后,林稚音始终积极进取,克己自律,很快就崭露锋芒。那时候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成为少年组里跳得最好的那个,因为只有这样,才有机会实现和周黎的约定。

但后来她发现,很多时候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随着她在舞团里越来越出彩,带来的不只有老师的赞美,还有队友们的孤立排挤。

一开始,那些人对她冷嘲热讽,后来,便是故意刁难,再后来,就是恐吓、威胁。

林稚音起初就和跳舞受伤的时候一样,告诉自己忍一忍就没事了,但是无处不在的隐形暴力让她的精神一度崩溃。

随着那些人变本加厉,她一度想求助,却不知道谁可以依靠,父母、老师、朋友……在那段时间内没有人能帮助她,她最后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压力,主动退出了剧院舞团。

那之后,她自我封闭了很长一段时间,不和人交往,不进入任何一个集体,直到转学来了平湖,遇见从樾,进入采茶舞团。

从樾看着林稚音眼睛里的水光,真觉得比刀扎在身上还难受,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没用,既不能回到过去帮助她,现在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治愈她心里的创伤。

“林稚音,你很厉害,真的。”从樾弯下腰,撑着膝盖,认真地告诉她:“你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很了不起。那些给你使绊子的人都是嫉妒你的才能,走不长远的,你一定、一定不要被他们困住。”

从樾压住心里头难过的情绪,竭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轻快道:“我还想看你站上更高更大的舞台,大放异彩呢。”

林稚音看到从樾笑,就觉得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当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坚定地点了点头:“嗯,我会的。”

……

从樾将林稚音送回了家,之后在城市里疯狂地骑行了一圈,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却没能把心里头那一股邪火发泄出去。

回到家,唐潇潇已经拿着衣架坐在客厅里等着了。

从樾躲都没躲,直接往沙发上一瘫,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

唐潇潇高高举起的衣架又轻轻放下,几屁股挪过去,杵了杵她儿子,问道:“你晚上翘课去哪儿了?班主任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从樾有气无力道:“去剧院看林稚音彩排了,她脚崴了,我送她回家,忘了和黄姐请假了。”

“啊?”唐潇潇一惊,忙问:“稚音脚崴了?严重吗?”

“不知道。”从樾说:“我想带她去医院看看,她不愿意。”

“你担心的话,一会儿我帮你问问稚音她妈妈。”

从樾扭头:“你怎么会有她妈妈的联系方式?”

“哦,上次家长会加了微信。”唐潇潇挤了挤眼睛,问道:“送稚音回家也用不了一晚上啊,老实说,你们是不是约会去了?”

“没有。”从樾抬起胳膊搭着眼睛,语气恹恹的,“我夜骑去了。”

唐潇潇这才注意到从樾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大晚上的突然夜骑,把自己折腾得这么累,指定有事。

看从樾一副颓丧的病猫样儿,唐潇潇总算是觉出了不对劲,她扒拉下他盖住眼睛的手,见他眼底发红,唬了一跳,立刻问道:“阿樾,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跟妈说说。”

从樾沉默了会儿,问:“潇潇,你说这个世界上有时光机吗?”

“啊?”唐潇潇琢磨了下,煞有介事地回道:“有吧,或许哪一天科学家就给造出来了,又或者这台机器现在就被藏在地球的哪个角落里,因为怕扰乱时空秩序,所以禁止使用。”

“你突然问这个,是想穿越了?”唐潇潇问。

“嗯。”

唐潇潇颇有兴致一般,追问道:“那是想回到过去还是去往未来?”

从樾回得毫不犹豫:“过去,我想回到几年前,早点认识林稚音。”

“敢情你是为了稚音啊。”唐潇潇笑了,“你们现在不就很好吗?干嘛还要特地穿越回去?想看她小时候的样子啊?”

从樾摇头:“我想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唐潇潇不解:“什么意思?”

从樾沉默良久,抬手搓了搓脸,坐起身说:“潇潇,你帮我个忙。”

“什么?”

“帮我和林稚音妈妈说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

林稚音回到家后,冷敷了下扭到的那只脚,万幸落地的时候她顺势倒了下去,因此没伤到骨头。但到底是猛地一扭,跟腱那里扯了一下,现在脚踝受力的时候,脚后跟会隐隐作痛。

刚刚在从樾面前她没敢完全表现出来,他要是知道她的扭伤比看上去严重,一定会劝她放弃明晚的汇演。

但她不想。

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陶芯她们那么兴奋,期待着明晚能在剧院里跳舞,她不能因为自己而拖累团队,让所有人失望。

喷了药后,林稚音坐在床边发呆。

早在听韩裕华说平湖剧院要邀请各个城市的舞者来交流的时候,她就有所预感,可能会碰上江城剧院的人。

以前她还在芭蕾舞团时,就经常会有其它城市的剧场邀请他们去演出,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下午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时,还是会忍不住发抖。

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哪怕几年过去,她已经不是懵懵懂懂的孩子。那时候的那种无助感早已深深地根植在了她的内心,只要一想起来就会条件反射地应激。

林稚音摒除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答应过从樾,不会被困住的。

那些糟心的事情已经过去,她也不是以前的她了,现在不是想七想八的时候,最要紧的是顺利完成明晚的汇演。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林稚音就醒了。

昨晚她做了很多噩梦,醒来的一瞬间松了一口气。虽然时间还早,她也没有赖床,起来检查了下自己的脚踝,下床走了两步,还是会痛,但并非不能忍受。

换好衣服出去洗漱,门一开,客厅里的一个人影把林稚音吓了一跳。

周黎听到动静回过头,抬手擦了下眼睛,哑着声音说道:“你醒了啊,饿吗?妈妈去给你做早饭。”

林稚音有些意外,往常周黎不会这么早起来,看她一脸憔悴的样子,像是一晚上没睡,在客厅里熬了个通宵。

“你怎么了?”林稚音走过去,看到周黎的眼睛又肿又红,哭过似的,迟疑了下,问:“是不是承灿出什么事了?”

“没有,承灿没事,妈妈就是……”周黎张张嘴想说什么,看到林稚音的脸,喉头一哽,连忙转过头去,起身胡乱道:“哎呀,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你去洗漱,我给你做早饭。今天是不是还要去剧院彩排,我送你过去。”

林稚音心里疑惑,再想询问,周黎已经躲进了厨房里。

吃完饭,周黎开车送林稚音去了剧院。彩排现场不让外人进去,林稚音和周黎道别后,正要进入剧场,又被喊住了。

“稚音。”

林稚音回头。

周黎走过去,用力地握住她的手,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又怕影响林稚音的心情,最后只化作了一句话:“妈妈以后都会在你身边的,你不要怕,不要怕。”

林稚音神色一动,轻轻回握住了周黎的手。

晚上就要汇演,今天是正式彩排,所有舞蹈团都要按照演出顺序走一遍场。

剧院给每个舞团都安排了休息室,林稚音按照门上的挂牌一间间找过去,在经过一间休息室时,差点儿撞上了从里面出来的人。

“林稚音?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林稚音脸色一白,沉着眼想绕过眼前的人,却被拦住了。

“你们快看,这是谁。”

那人回头往休息室里招呼,很快,从里面又走出来两个人,她们一看到林稚音,立刻眉头上挑,谑笑道:“哟,这不是林稚音吗?”

“怎么,几年不见,你不认识我们了啊?”

“不应该啊,我们那时候关系那么好。”

“你忘了之前跳舞受伤,都是我们带你去的医务室。”

零散的黑色记忆霎时间涌入脑海。

林稚音像是魇住了,身体出现了僵化反应,心里想着要离开,四肢却不听使唤,动弹不起来。

那三个人见林稚音一副被吓住了的模样,似乎很满意,其中一个说着“帮她回忆回忆”,还想上手碰她,却被从后头跑过来的陶芯打断了。

“稚音,你怎么在这儿啊?我们的休息室在前面。”

陶芯声音响亮,极有穿透力,林稚音耳膜一震,像是被解了定身咒,倏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三个人看到有人来了,便收敛起了方才得意夸张的神色,做出了一副友善的模样,对着林稚音笑道:“稚音,之后有机会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她们的笑看似友好,实则充满了恶意。

陶芯挽着林稚音往前走,一边回过头瞅了瞅刚才那间休息室的门牌:“江城剧院?不就是你之前待过的地方?那三个人是你以前在芭蕾舞团的队友?”

林稚音还没缓过神来,慢了半拍才应道:“……嗯。”

“你刚才是和她们在叙旧?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陶芯歪头问。

“没有。”林稚音抿了下唇,“你来得正好。”

陶芯见林稚音脸色苍白,嘴唇都没什么血色,“嘶”了声,拉开距离围着她转了一圈,问道:“稚音,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昨天摔了一跤,受伤了?”

林稚音摇摇头。

“那是怎么了?你不会和玉瑾她们一样,也紧张吧?”陶芯见林稚音沉默,就真以为她是紧张的,立刻道:“嗨呀,今天不就是舞台大点,观众多点嘛,采茶舞我们都跳过那么多回了,这次就是换个场地再跳一次,还不是轻松拿下。”

陶芯冲着林稚音比了个“拿捏”的手势,见她仍然眉目不展,便牵住她的手晃了晃,撒娇似的:“漂亮小音,你可是我们舞蹈队的定海神针,千万不能露怯,不然我这个茶婆一把年纪的,真的带不动采茶女们,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需要你呀!”

陶芯又是撒娇又是卖萌的,林稚音经她这么一逗弄,心口陡然一松,总算是展颜笑了。

“可爱小芯,我也真的真的真的很需要你。”林稚音发自内心说道。

第46章 48-49/春天 青春无畏,少女万岁……

上午第一次彩排,每个舞团都要按照晚上的表演顺序登台跳一遍。

正式演出还没开始,表演厅没有观众,但是有很多工作人员还有各个舞团的负责人,以及前来参加交流活动的随行人员,媒体记者……七七八八加起来也有百来人。

和普通的观众不同,这些人多是业内人员,有些甚至是舞蹈界颇有知名度的前辈,在他们的注视下,这个彩排就不只是简单的彩排,所有舞团都不敢随便应付,统统拿出了实力。

采茶舞团是压轴,在她们之前,是江城剧院的芭蕾舞团。

江城剧院的芭蕾舞团彩排完毕,场下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几乎所有人都在叫好,这让在后台候场彩排的采茶舞团压力特别大。

“哇,江城剧院的少年组就这么厉害了啊?”

“他们的芭蕾舞是出了名的。”

“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我们在他们后面,压力山大啊。”

“就是说啊。”

……

采茶舞团的女孩儿们议论纷纷,言语间都透出了紧张焦虑,还没上场就已经慌了。

过了会儿江城剧院的芭蕾舞团结束彩排,从台上下来,韩裕华指挥采茶舞团的人上去。两个舞蹈团错身而过的时候,上午拦住林稚音的人撞了她一下,等她看过来,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道:“稚音,你可要好好跳哦。”

林稚音浑身一颤,咬紧了唇。

因为主场优势,韩裕华之前就带采茶舞团的人来剧院练习过几次,她们比别的舞蹈团更熟悉表演厅的环境,前几回跳的都很好,但不知道是因为今天底下有人看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们今天的彩排可谓是状况百出。

“茶婆”上场时,一个趔趄险些摔了,之后“采茶女”们跳得缩手缩脚的,完全没有了朝气,最让韩裕华揪心的是“蝴蝶”也没飞起来。

林稚音本来上场是有一个大跳的,以前她甫一登场,立刻就会惊艳所有人,但今天她腾空的高度完全不够,导致动作变了形,之后几次跳跃动作也做得勉勉强强的,看得出很吃力。

彩排结束,不用韩裕华说,采茶舞团的女孩们看底下人的反应就知道她们表现得奇差无比,一时间都很丧气。

回到休息室,韩裕华先找来林稚音,问道:“稚音,你的脚怎么了?是不是昨天摔的那一下扭到了?”

韩裕华到底是老师,眼尖,即使林稚音忍着不适上了台,但舞蹈动作是不会骗人的。

林稚音:“……只是扭了一下,不是很严重。”

韩裕华蹲下身来检查林稚音的脚踝,按了下,有点肿了。虽然林稚音一直强调自己没事,但韩裕华知道她不过是在强忍疼痛,作为带队老师,她不能让学生带伤上场。

跳舞本身就很看身体状况,何况舞蝶要不断地旋转跳跃,以林稚音刚才彩排的情况来看,要她像以前那样连续做高难度的动作是很困难的。

“稚音,你要静养,不能再剧烈运动了。”

韩裕华喊来一个替补的队员,让她顶替林稚音上去舞蝶。

这个队员是这学期慕名加入舞蹈社的新人,有舞蹈底子,因为喜欢林稚音,便跟她学了舞蝶。虽然舞蹈动作她熟悉了,但她没有表演经验,一下子要担大梁,肉眼可见的害怕,连连摆手说自己不行。

不管韩裕华怎么劝,新队员就是不肯上场。

林稚音咬了下唇,坚持道:“老师,我的脚没问题,可以继续跳。”

“稚音,你不能勉强自己。”

“我可以。”

韩裕华一个头两个大,完全没想到会在演出前出这么大的状况。

作为老师,她不愿意让林稚音带伤上场,但,林稚音不上,晚上的表演就很难办了,毕竟平湖剧院是为了她们这一碟醋包的饺子。

林稚音非常坚持,韩裕华最后叹了一口气,妥协道:“这样,我们降低难度,你把中间的几个跳跃动作去掉,改为原地戏蝶,就挥舞竹篾蝴蝶来代替你原本的动作。”

“可是……”

“稚音,如果你想上场,就得听我的。”韩裕华态度强硬。

林稚音抿紧了唇,不再吭声。

休息室里气压很低,刚才的彩排让采茶舞团的少女们士气大减,加上林稚音的脚伤,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没了底,甚至有队员提出让韩裕华去和剧院协商,把她们的表演顺序提前。这无疑是告诉所有人,她们压不住场子。

林稚音看着垂头丧气的队员们,非常愧疚。陶芯说她是舞团的“定海神针”,可她完全没有定住,还拖累了大家。

休息室里气氛低靡,林稚音心里难受,出门去了趟洗手间,拿冷水泼了泼脸。调整了下情绪,要走时,碰上了从外面进来的人。

“好巧啊,稚音,又遇上了。”

“上午没来得及好好叙旧,趁现在有时间我们好好聊聊?”

林稚音背脊一僵,冷着脸道:“我和你们没什么好聊的。”

“稚音,这你就太无情了。”

“好歹曾经队友一场,你就没什么想和我们说的?”

“没有。”林稚音绕开她们想走,却被人拉住了手。

她浑身一抖,像是想起了什么,嘴唇发白,用力地挣了挣:“松开。”

抓着她手的那人也不再假装客气,露出了恶意的笑,用力地把她往里拽:“别急嘛,你忘了以前的事,我们可以帮你想起来。”

“喂,你们在干什么!”

陶芯一口气冲进去,怒目圆瞪,死死地盯着抓住林稚音手的那个人。

那人见有人来了,立刻松了手,转而露出友善的微笑:“同学,别激动,我们是稚音以前的队友,只是在和她叙旧而已。”

“叙旧干嘛要拉拉扯扯的,没看见她不喜欢吗?”陶芯几步到林稚音面前,拉上她的手要走。

那几个人还挡在门口,陶芯直接抬起头,不客气地说道:“走开,别挡着门,不然我要喊人了!”

那几个人对视了眼,似乎碍于在别人的地盘上,不敢和陶芯对着干,最终让开了。

陶芯拉着林稚音回到休息室,见她魂不守舍的,迟疑了下,还是开口直接问了:“稚音,刚刚那些人是不是在欺负你?你以前在芭蕾舞团的时候,是不是也被这样捉弄过?”

这话问出来,采茶舞团的所有人都围了过来,询问陶芯发生了什么事。

陶芯就把刚才在洗手间里看到的说了。

“还有这种事?”胡玉瑾面色震惊,一下子想通了,恍然道:“我之前就奇怪稚音为什么会退出芭蕾舞团,放弃跳舞,原来是因为……队内霸凌?”

陶芯问林稚音:“那些人真的霸凌你了?”

林稚音缄默良久,点了下头。

陶芯一下子暴跳起来:“什么?!真是这样!”

难怪从樾一大早给她发消息,让她今天一定要跟着林稚音,最好寸步不离。她原本还觉得奇怪,现在就明白他为什么要反复叮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