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临别前的私心 容子倾需要一场狂欢,把……(1 / 2)

蔚椋的声音很轻, 几乎像是在喃喃。

身上的所有力气也仿佛被这句话掏空,让他呆愣愣地沉下脑袋,额头无力地抵住容子倾的肩膀。

方才聪慧的道侣教了他很多, 也让他明白了很多。

他亲自推测出阵法的规则、幻境的破绽, 也想到了他们入阵的时间和地点。

可不知为何,蔚椋只觉得自己想得越多, 就拥有的却越少。

他发自内心地希望,他这次的推测,是错误的。

容子倾沉默地簇拥着蔚椋,方才还舌灿莲花,不停说着鼓励和诱导的话的人, 这会儿也突然语塞。

许久, 他才从牙关里挤出一声应答。

“嗯。”

水落石出般的一声, 也彻底把蔚椋拉进了上辈子那场绝望的坠落。

原来这世上真的没有平白无故的重生,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偏爱。

一切都是阵法为了耗尽他们的生命,而编织的美梦。

那时他和容子倾穷途末路, 相拥落入阵中,先后闭上眼睛。

随后他便在百年前醒来。

竟不是回到了百年前, 也不是重来一世,而是他们落入了幻境。

阵内的一切都那么真实, 以至于他和容子倾都信以为真, 以为这是他们重新开始的第二世, 却没想到这些幸福和欢愉全是假的, 是为了夺走他们的性命而放出的诱饵。

容子倾说的是对的,他是个笨蛋,如果他能多思考一点,能更早地意识到这一切……

蔚椋迷茫地想:那又能改变什么?

阵外的容子倾还活着吗?他还能再见到活着的容子倾吗?

“容子倾。”他下意识地呼唤, 像一只绝望的困兽,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不要离开我,你不会死的……对吗?”

他的脑袋不断下滑,双膝顶在容子倾的怀中,不知不觉间缩成很小一团,白色的长发裹着他,落在容子倾的双腿上。

他像一个祈祷的信徒,趴伏着,跪拜着寻求他聪慧的、强大的、温柔的神明的眷顾和解答。

蔚椋知道自己还能出去,还能离开这个阵法,可出去后的容子倾呢?

他要去哪里找他?

风扇还是呼呼地吹着,像是某种稳定的旋律。

屋内又响起一轮哭声,少年剑修的低呜被压在被褥里,听着不太清晰,又十分凄楚、无助。

容子倾红着眼眶,将双手搭上蔚椋的肩头,俯下身子,趴在痛哭爱人的背脊上,从被拥抱的人,成了给予拥抱的人。

身下的人儿沉甸甸的,又仿佛那么柔软而弱小。

蔚椋不舍得他,他难道就舍得蔚椋,舍得这一年的相恋相伴吗?

容子倾眨了眨,两颗晶莹的水珠也从他的眼里溢出,敲上蔚椋的白发,他哭的没什么声音,却同样苦涩。

这个真相对他们俩而言,都太苦了。

比这是他和蔚椋的黄粱一梦还要苦,至少在梦里沉沦,直到死亡降临前的那刻,他们都将永远相伴。

而阵外的世界,容子倾或许已经死了,只是灵魂还吸附在阵内,直到“一年后”那个节点,那个或许是蔚椋也将死于阵中的节点,一同消亡。

又或者,阵外那个破破烂烂,寿数将尽的容子倾还没死,那他和蔚椋依然要面临一场生死离别。

在阵中,在阵外。

他总是会死。

容子倾对此有些遗憾,但也不太多,幻境的世界说来也算是给了他一场真正的黄粱一梦。

他或许是因为神魂太过虚弱,记忆在阵法里也出现了退行,并不像蔚椋那样具有“上辈子”的记忆。

但从蔚椋的记忆里,他也能看出,上辈子的自己活得并不好。

——在修真界没有安身之本,在容家过得跌跌撞撞,就连喜欢的人也要为他人而死。

而如今,他在阵法里和蔚椋两情相悦、结为道侣,和闻千寻成为好友,也与笔下的角色们产生了许许多多的羁绊。

这对一个作者而言,已是最美好的一生。

他没有太多的遗憾,只是有一点点的,不舍得,也有一点点的,不放心。

往后的路,没有他陪着蔚椋,真实的修真界那么险恶,蔚椋独自一人,又该怎么办?

因此容子倾在猜出真相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准备,他想尽可能让蔚椋懂得更多,学到更多。

在阵法内多留一刻,就是对蔚椋的力量和神魂多一分消耗,他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只能尽可能细致地引导。

他希望蔚椋在接下来的漫长人生里,即使没有他,也能走到很远的地方。

“蔚椋……”容子倾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拍了拍哭成一团的爱人,低声道:“你还记得我说过,没有无缘无故的重生和穿越吗?”

他挤出一声浅淡的笑:“那你再猜猜看,我为什么会穿越来云水界?”

蔚椋闷闷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前面还虚心请教,有问有答的人,这会儿哭上头,犟住了,就又脑子一扔,放弃思考了。

容子倾没忍住,这下是真的笑出声来了,鼻涕泡都冒出来一个,扎在蔚椋的头发上,瞬间被戳破了。

他摸了下蔚椋被他鼻涕和眼泪弄湿的头发。

其实都是假的,这幻境里的,不管森*晚*整*理是头发还是眼泪,都是假的。

可他和蔚椋日复一日的幸福,也是由这些又真又假的点点滴滴组成的。

——是他和蔚椋的真实。

他趴在蔚椋的背上,轻轻地摇,哄道:“想想看嘛,两两,你可以的,你猜猜看,如果你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厉害到可以破碎虚空,跨越时间,你会做什么?”

蔚椋沉重的呼吸声突然停了下来,他抬起身子,和容子倾平视,哭红的眼睛里扑朔朔地落下泪珠,又格外明亮。

“我会,来找你。”他目光颤动,一把将容子倾拥进怀里,哑着不成调子的嗓音,道:“我会来找你!我会把你从蓝星带来云水界,对吗?”

容子倾之前撑起的坚强,瞬间被这个拥抱融化,心底潜藏的不甘、不舍、恐惧、憾恨全部被激发出来。

他也紧紧地回抱住蔚椋,狠狠地,放纵地,像是要把他的声音吼进蔚椋的灵魂里一样,大叫道:“对!所以你一定要来找我,要把我带回来!你一定,一定要来找我!带我走!带我回你身边!”

蔚椋突然就找回了他的主心骨,又或是重拾了人生的目标,在容子倾的歇斯底里里,蔚椋重重应声:“好。”

——从此以后,他还可以为了找回容子倾而活。

容子倾咧开嘴笑又笑了,很高兴很疯狂地大笑,眼泪也争先恐后地涌出。

他和蔚椋有了一个约定,有了一个承诺。

虽然,这也是假的。

他记忆不全,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越。

在来到云水界的前夕,他究竟只是沉沉睡了一觉,还是曾与某个穿越千万年时光的少年匆匆见过一面……

他不知道。

或许阵法里这一别,就是他们之间彻底的永别。

毕竟按照蔚椋的性格来说,他连容子倾笔下的其他“蔚椋”都会吃醋,又怎么可能把自己寻觅千年万年的恋人推给曾经的自己?

蔚椋骨子里带着原始的野性,他想不到因果循环,也不会对曾经的自己有恻隐之心。

况且古往今来成神成圣者能有多少,他的蔚椋很好,他有信心蔚椋能在修真的大道上走到极远的地方。

可千万年的时间那么长,长到容子倾这个蓝星人无法想象的地步,届时的蔚椋还会是蔚椋吗?

承诺遥远而缥缈,但此时的他和蔚椋,都需要这一点不可知的未来赋予他们勇气,让他们继续走下去。

走向死亡;

走向前方。

容子倾亲吻蔚椋湿润的脸庞,眷恋地贴着,吻着,不停地用自己的肌肤感知对方的存在,泪水在他们脸上粘成一片,将他们湿漉漉地链接成一体。

“所以,你要变得聪明一点,知道吗?

“以后的路会有点难,但你一定可以克服的。

“你是我的天才小剑修,蔚椋。

“我爱你。

“我爱你……”

蔚椋的脸上被落了亲吻,很多吻,他也回应容子倾,说了很多我爱你。

他把容子倾说的每一句话都听在耳里,记在心里,这些都是他之后将要用来找回容子倾的,必不可少的阶梯与钥匙。

他开始思考,开始感知,他的神识大部分留在容子倾的身上,用他最强大的感官铭刻住道侣的模样,而另一小部分神识轰然展开,神识铺得极远,覆盖到到楼道、小区、城市……

金色的光点在他识海中央照耀,而广袤的蓝星在他的视野的内活化。

无数乱七八糟的行人在城市内奔走活动:有修士、有凡人、动物、甚至有动画片里的奇怪生物;它们斗法、购物、爬行、抢夺、拥抱、相恋……

一切无序而混乱,像是一场怪异的演出。

此刻的他还做得不好,不如容子倾构建的世界那么真实;

可以后,他定会越来越好,就像容子倾期望的一样好,他会成为足以找回容子倾,拯救容子倾的人。

他的神思也在这个瞬间变得无比清明,灵活的思绪让他想到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泪眼盈盈的白发少年气质骤然一变,目光中的迷茫消散,成了锐利而坚定的光芒。

他毫不犹豫地握着容子倾的手跳下床,道:“我们要即刻去破阵!幻阵会吸食修士的力量与神魂,阵内的一年后,就是入阵者全部死亡的时间。”

“我们得现在出去!”

容子倾被拉得一懵,他有些惊讶蔚椋突飞猛进的成长,也对恋人的关切感到温馨与欣慰。

但在他的计划里,现在还不是出去的时候。

他有一点私心,需要蔚椋陪他完成。

“等下,再晚半天破阵。”容子倾慢慢地从床边站起,湿漉漉的视线和蔚椋齐平。

他抬高双手捧着对方和他一样湿润的脸庞,轻轻地吻了上去。

其实当下不该做这个的,蔚椋在阵外的状态也不好,需要减少被阵法消耗,尽快破阵而出。

可容子倾注定要死,他就算破阵而出也没有意义,他只想珍惜这一刻的当下。

“现在,我想和你做.爱。”他说。

“不要双修,不要管元阳、根基,你就陪我这最后半天,我想在死前和你做一次爱。”

没等蔚椋回应,他又重重地吻了进去,前所未有地急切,前所未有地凶狠。

死亡的恐惧成为最好的催情剂,让他恨不得在这一刻把蔚椋吃拆入腹,永远地和自己交融在一起。

他也无比渴望能在蔚椋的神魂和肉.体上留下什么属于自己的痕迹,牙印也好、吻痕也罢。

他只恨自己太过弱小,什么都留不下,什么都留不住。

在最疯狂的念头里,他甚至想给蔚椋打下某种印记,刺青、烙印、伤疤……

可什么都留不下。

这只是阵法里的一场幻梦。

连道侣契约都无法留存。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蔚椋的海马体里留下一段足够浓烈的回忆,关于他的,关于性的。

容子倾想:他不是什么好人,许许多多的小说里,主角知道自己即将死亡,都会为了让爱人不必伤心而独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