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道侣同心,打断雷劫! 一人出力,一人……(1 / 2)

“天外来客”“天道宠儿”这样的词汇, 对容子倾来说不可谓不重。

正因为他不是真正的云水界之人,也因为他是一名小作者,看过无数修真背景的故事——

天外来客对土著民来说, 永远是异邦之人, 无法融入群体的异类;而天道宠儿更是集万千气运于一身,是可以利用的绝佳修炼素材。

——他很清楚詹乐人说出这两个词后, 会对他抱有什么样的期望,又想从他这里榨取出什么样的好处。

可他容子倾哪怕确实是天外来客,也绝不可能是天道宠儿!

他能清楚得感受到自己是如何敬畏天地,敬畏这世界上每一个真实的生灵。

举头不过百尺,就是晃晃天雷, 它能以及超越正常人类负载极限的高强度电压, 毁灭一切。

自然也包括他!

容子倾对詹乐人会知晓他是“天外来客”并不意外, 因为虞醉归早已知晓此事,自然也会与詹乐人互通有无。

可“天道宠儿”这么大的名号,虞醉归他们敢想, 容子倾也不敢认下,这具脆弱的筑基身体, 压根挨不过三下天雷!

他强压住初次面对天道威压时发自内心的恐惧,咬紧磕碰的牙关, 道:“云水界的天外来客, 没有一千也有一百, 我如果真是天道宠儿, 还会只是个筑基修士吗?!”

詹乐人对容子倾的说辞无动于衷,又或是到了这个地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容子倾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已成了孤注一掷的豪赌。

任凭赌局上的其他人如何花言巧语,筹码全无的下注者只能祈望胜利的女神的眷顾。

詹乐人发出似笑似狂的低沉咕哝:“你是不一样的,你很不一样,容子倾。”

“天道素来视修士为眼中之钉,从古至今只有你一人进阶无需渡劫,且任何卜修都无法占卜到有关你的事情,就连闻千寻、蔚椋都受到你的影响偏离命数……”

“尊上的寿命也减少到仅仅一年……”

“……你是奇迹,容子倾!”

“天道偏爱你,它在保护你!有你在,我就能度过雷劫!我能活下去,进阶化神!”

“——我们都能活下去!”

皈依又狂热的誓词,从詹乐人的嘴里不断冒出,蔚椋始终在他的身后追打,目光紧锁着蠕动异形的圆润肚子,一剑比一剑更快,一剑比一剑更准。

詹乐人对肢体上的伤口早已麻木,已经连痛呼都不再发出。

容子倾在詹乐人的身体里跌跌撞撞,四周的血肉不断挤压着他,每一个内脏的鼓动都能被他清晰感知。

这噩梦般的糟糕环境弄得他几乎要吐,可眼下这情况,他要是真的吐了,和宇航员吐在航天头盔里有什么区别!

只会让自己更加恶心。

况且蔚椋还在外面一刻不停地解救自己,容子倾哪怕是个修真界的脆皮菜鸡,也不想自哀自怨,拖男朋友的后腿。

他尽量屏蔽一切,沉入自己的思绪之中,仔细分析詹乐人刚才的话语。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枭雄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说出的话都能比平日多几分真心。

詹乐人自然也无出其外。

他是真的相信,也祈望容子倾就是天道宠儿,具有规避雷劫的能力。

而事情最糟糕的地方就在于……容子倾确实在晋升筑基时不曾经历雷劫,并且因为他是穿书者的缘故,向来对自己的来历非常谨慎。

他根本不可能去找人卜算有关自己的东西,不然岂不是在自爆身份!

但闻千寻、蔚椋、水月魔尊的命数有变,容子倾觉得这口锅他不应该接下。

这明明是蔚椋重生才导致的变化!

这么一想,容子倾倒是冷静了许多,天道宠儿这几个字的分量太重,他这样普普通通的小作家根本背负不起。

虞醉归不知道蔚椋身上也沾了修真小说的时髦元素“重生”,信息不全,推断自然就有了误差。

再退一万步说,上辈子的时候,“容子倾”直到阳寿将尽都只有炼气修为,不过人生百年,他就死透了!

哪个天道宠儿能活得这么孬的!

天道如果真的喜欢他,那就应该让他重生,而不是让蔚椋重生!

至于蔚椋会不会是天道宠儿……那不是暂时需要分析的事。

容子倾给自己施了个避水咒,想要劝说詹乐人自己真的不是天道宠儿,没有规避雷劫的特异功能。

可转念一想,这话他就算说出来了,詹乐人能听进去吗?

他转换了下思路,挑拣着詹乐人的软肋,道:“你难道真的要在合欢宗渡劫?就算你能活下来,几十道雷劫过后,合欢宗会怎么样,你的师尊,师兄妹们会怎么样,你想过吗?他们能在雷劫下存活吗?”

“合欢宗将因你覆灭!”

清越的话语掷地有声,从畸形的腹腔中穿透而出,震耳欲聋。

詹乐人逃窜的动作微微一滞,绝望的悲鸣从四面八方回馈到容子倾的耳畔。

“我没有退路了,虞醉归没有退路!”

“我对不起他们……”

生死存亡之际,名为独活的砝码,终究压倒了天平另一端,属于师门恩同再造的情谊。

选择自保是真,痛苦也是真的。

詹乐人体内的脏器因为悲怆而抽搐不止,激烈地挤压着容子倾的身躯。

可詹乐人与虞醉归会有今日之难,全因他们心性不正,成了魔尊的下属;合欢宗门人何其无辜,周遭十城的百姓何其无辜!

容子倾冷冷听着詹乐人懦弱的狡辩,还想再加说几句戳心话动摇詹乐人的心防,他心头的道侣契约,却是忽然微微一悸,犹如蜻蜓点水,却鲜明得仿佛明月入怀!

暗红色的视野里忽然白光一闪,寒渊抓住了詹乐人这一瞬的动摇,一剑刺入圆润的腹中,剑锋自下而上,在血色洞穴上,划开一道晃亮的裂隙!

魔气弥散的外界映入容子倾的眼帘,随后便是雪松的幽幽清香扑鼻而来。

一只沾满血液的赤红手掌伸到他的面前,紧接着便是白发少年清亮如雪的目光,坠入他的眼底。

容子倾想也不想探出身去,抓握那只伸向他的手掌,唇边绽开乳燕投林般的笑颜。

蔚椋一手握剑,一手坚实地拽住道侣被污血浸染的手腕,音色发紧,却无比坚定:“来!”

他用力一拽,容子倾便像是破茧之蝴,从詹乐人裂开的肉.体中冲出血海,直直扑向蔚椋的胸怀。

两人只差毫厘便能相拥,詹乐人的蛛丝却再次喷涌!

他仿佛拼死一搏般,身上每一个新生的扭曲肢体,都疯狂地吐出蓬勃的灵力,不计消耗,不顾成本。

黑色丝线凝结成一把巨型的螺旋锥子,以最快的速度在蔚椋背后竖起尖锐的尾针,直直刺入蔚椋的胸口!

海碗粗的锥尖破体而出,蔚椋下意识后退闪避,以防尖头伤到前方的容子倾,紧握的手掌也微微一松,竟一时不知是带走容子倾好,还是挥剑反击更好。

此前百年,他从未在斗法时有过丝毫犹豫。

而怀抱软肋,一切行动却如同深陷泥潭一般进退两难。

这一瞬间,他甚至想:如果容子倾能成为所有人的结契道侣,那么这世上是否就再没有人能伤害到他的道侣?

但这自然是不现实,且无意义的想法,甚至他还因此在斗法时产生了恍惚!

大忌!

蔚椋再次紧握住容子倾的手腕,往边上一甩!

他自己哪怕肉身被毁,也可人剑合一,神魂投入寒渊体内继续作战。

容子倾不容有失!

可依然晚了些许,詹乐人的实力虽不如他,可在这到场之内却占尽地利,无处不在的雾丝凝成刀刃般的丝线,绕过蔚椋的双手,丝线一扯,这回溅血而落的,便是剑修用来挥剑的双手!

对詹乐人而言,此刻最重要的就是将自己和容子倾绑定。

若不是容子倾满身的高阶护盾,他动不得这人,他真会像之前所说那般,将容子倾采补之后,连骨头带筋全都吞吃入腹!

而追在他身后死缠烂打的蔚椋……碍事!

詹乐人此刻占据上风,当即乘胜追击,蝎尾般的粗壮黑雾一甩,巨大针尖激射而出,带着蔚椋直直穿过道场,将人钉入仙宫的高强之上,又以黑色烟藤荆棘一般固定、穿刺!

带着尖刺的黑蛇沿着剑修的身躯寸寸扎过,血液渗透素白衣袍,浸染常年挂在胸前的剑穗。

蔚椋眉眼紧闭,像是暂时失去了意识,沉静的面容很快被荆棘覆盖。

“嘭”得一声,剑穗失去灵力的固定,被黑烟挤开,落进下方茫茫迷雾之中。

“蔚椋!”

战况瞬间逆转,容子倾只来得及大叫一声,便握着蔚椋断开的手掌,再次被蛛网拖回詹乐人体内。

肉.缝蛄蛹着再次闭合,器脏与血液鼓动的声音重新充斥容子倾的耳畔。

外界的一切都被詹乐人的血肉掩盖。

容子倾的手里还握着蔚椋的那只断手。

握得很紧很紧……

他呆愣着目光,看着自己的手中握着的残肢,简直无法相信方才发生了什么。

除了在上一世的回忆里,他从未亲眼见过蔚椋受到这么重的伤势……那可是蔚椋,他的天才小剑修,金丹天榜第一人……

拥有化神期的战斗意识和神识,剑气强到甚至能破碎虚空的蔚椋!

他一定会没事的!

容子倾用力握了下蔚椋血液流失后,已有些苍白的手掌。

属于道侣的俊秀手掌,脱落之后还在做着神经性的运动,五指用力挤压着他的手背,像是仍在延续离开身体前的行为,想要将他拉出这片血海肉山。

容子倾鼻头一酸,鼻翼像被莓果蹭过一般红了些许,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探出修士的第二双眼睛——神识,链接上远方的道侣契约,查看墙壁上为他受伤的心上人如今的情况。

蔚椋像是被献祭的神灵一般,浑身被黑雾裹挟,双手大开,胸口洞穿架于高墙之上。

双手的断口滴滴答答洒落血液,墙面已被他染红,淌下如同被拖曳过一般的血痕。

即便对金丹期修士来说,这也是极重的伤势,容子倾的神识穿过黑雾,描摹道侣重伤昏迷后,苍白紧闭的眉眼,心里又是沉甸甸地伤心与担忧。

然而这样的情绪只在道侣契约中涌出了一瞬,容子倾识海里那张被血染红的脸庞上便破开了一道明亮的雪光!

于素蔚椋的浅色的眼眸缓缓睁开,平静又温和地透过迷雾与禁锢,沿着契约、沿着神魂、穿过一切隔阂与壁障,望向他的道侣。

“别伤心,容子倾。”

蔚椋没有开口,也没有传音,但道侣契约明明白白地撩动着容子倾的心弦,让他确切感受到蔚椋所要传达的安抚。

容子倾的心跳顿时平缓,甚至还缓缓地,遥遥地递出一个同样安抚的,带着些许泪光的笑容。

明亮的金色光辉似乎在蔚椋的眼中点燃,他静静地动下不断渗血的残肢,没有手指,便无法掐诀;

然而施术的方式向来不是唯一,素来甚少吐露话语的唇瓣代替指尖缓缓翕动。

他望着远方此生决心守护之人,默念出为了对方而学习的咒语,冰冷的灵力被治愈术转换,成了柔和的生机,滋养每一道伤口无声而快速地生长,双手重新长出,血肉深处漫上丝丝缕缕的痒意,与沸腾、冲动、澎湃的战意!

新生的指尖尚未长全,蔚椋已在用骨节与带血的肌理翻飞掐点法决。

那是一个容子倾从未见过的,也是蔚椋所使用过的,最复杂的术法。

随着救援决心一同沿着契约传递回到容子倾心头的,还有源源不断的缓和的,爱慕的,安抚的情绪。

他的蔚椋,他的男朋友,虽然笨笨的,时常不着调,随时随地都会压着他亲……却也是他在这个世界里,他的人生中,唯一坚定不移向他奔赴而来的存在。

容子倾的心里又酸又软,他不知道蔚椋要做什么,又准备怎么对付詹乐人。

但他相信蔚椋一定会把他救出来,不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而他……也不能什么事不做,干等着蔚椋来救。

他需要想些办法给蔚椋争取机会。

就像刚才那样,让詹乐人的心神受到震荡,露出更多的破绽!

俗称,嘴炮!

容子倾垂首看着他与蔚椋交握的“双”手,暗暗给自己鼓劲。

如果换到一年前,他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捏着男朋友的断手,来获取安全感。

这本土化的慰藉方式,实在让人难绷。

但也确实,握着蔚椋,让他感到没那么害怕了。

哪怕头顶雷鸣阵阵,宗门大阵不断发出龟裂的声响,只要蔚椋与他同在,任何恐怖、艰难的环境,他都觉得……

还有希望!

容子倾震声开口:“詹乐人,你其实还有退路!现在雷劫尚未破开宗门大阵,你自行散去修为,回到元婴大圆满,合欢宗就不必受到天雷破坏,宗门弟子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颜掌门光风霁月,即便虞少主行为有失,他也未必会取人性命!你不必铤而走险,把自己的路走绝!”

他又道:“我功法特殊,曾让闻千寻的炉鼎暂时消失,或许我也有办法,让你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你不妨试试,既然你对宗门有情,那为什么要为了本体,伤害你的宗门?”

远方的蔚椋一时没有动静,詹乐人因没了威胁,倒也不再窜逃,而是躺在一片狼藉的蛛网之上,听着体内响起的声音,抬眼铺开神识看向护宗大阵外毁天灭地的惊雷,像是等待审判一般,情绪难得沉静。

他低声道:“不必花言巧语迷惑我,我本就是虞醉归的分身。”

他默数着天雷的数量,眼前一道又一道白色,漏雨的屋蓬将雨丝倾倒在他一片狼藉的身上。

他又一次道:“哪怕伤害所有人,我也要保证他活下去。”

“我就是虞醉归。”

雨水打在詹乐人的肚子上,也打在容子倾的耳畔。

他问道:“真的吗?詹乐人?”

容子倾没给詹乐人回答他的机会,又继续道:“那你之前为什么要将合欢宗门人保护在大殿内,为他们开启阵法,如果是虞醉归,他会这么做吗?”

“虞少主能拥有炉鼎,他有资格享受炉吗?”

“他会与旁人双修吗?”

“他曾自由自在地在世家外游历过吗?”

容子倾一声叠一声,极快地问道:“如果虞醉归回到你的身上,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詹乐人了,你知道吗?!”

他语声微微停顿,最后道:

“你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