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幻术!
斗法之中向来虚虚实实,即便千万小心,蔚椋依然落进了詹乐人的幻术里。
他当即后撤一步,倒不觉得自己落了下乘,反倒闭起双眼,彻底摒弃神识与五感,仅凭灵感体会周遭的杀气。
詹乐人必然就在他的附近,只要他心中慌乱,露出破绽,迎来的就是致命一击!
无处不在的雾气黏腻阴冷,带着刺骨的魔气侵蚀蔚椋的身体,他与寒渊都不喜欢这种感受,毕竟上辈子魔气入体的痛苦,它们感触极深。
手中心念相通的灵剑发出低低的龙吟,剑身清芒暴涨,照亮周遭方寸之地,耳畔忽然传来熟悉的,规律的“哒哒”键盘声。
有些远,却又像是在他心头响起。
万千声响忽然宁静,远方的道侣与近处的战场被契约链接。
蔚椋忽然灵台澄静,像是识海内被灌入了一汪灵泉,让他纯一清明,白水鉴心。
是容子倾在用辨心无相法助他抵御幻术!
蔚椋睁开双目,这回詹乐人的动向清晰呈现在他的眼底!
他一剑挥出,寒芒之下,詹乐人膨胀的手臂应声飞起!
尖锐的惨叫在道场中炸开,浓稠血柱从断口喷涌而出,蛛网卷着詹乐人急速后撤。
香炉被重重敲响,黑色蛛丝成为护主的忠犬,前赴后继冲向蔚椋,发起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詹乐人趁着蔚椋与蛛丝缠斗的档口,探出一股雾丝随机伸进一个捕猎茧。
他已懒得掏出其中的修士进行采补,直接破开那人丹田,拔萝卜带泥般拖出一长串散着幽光的丹田、灵脉、识海等的灵府,拉回蛛网上,塞进自己的炉鼎里。
受伤的身体受到新的采补滋养,断口长出新肢,却不知是因为采补太多,还是作孽过甚,新生的肢体压根不是手臂,而是扭曲丑陋的第三条腿。
詹乐人看了一眼那条新肢,突然悲怆得大笑,恶狠狠道:“哈哈哈……都怪你们,都怪你们把我逼到这条路上!!!我只是想活,我只是想活下去!!!”
头顶忽然传来雷鸣阵阵。
是雷劫将至!
他早就知道容子倾和蔚椋必然会打断他的进阶,所以铤而走险选择了最难的这条道路,试图置之死地而后生。
可想到足有九十道雷劫即将落下,詹乐人还是忍不住恐惧地颤抖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他便眼神一凛,丑陋的面容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决:“谁也别想阻拦我化神!”
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虞醉归的愿景,也曾是他内心深处最深的期望。
他永远无法和虞醉归分开,至少此时此刻,他们是利益的共同体!
隆隆雷声同样被蔚椋所闻,他上辈子曾度过四次雷劫,被劈得浑身焦黑,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比谁都清楚天罚的可怕,也不愿这种痛苦的神罚无端落到容子倾的身上。
他杀意再涨,剑芒更盛,万道剑光从丹田内窜出,破开千丝万缕的蛛网,他本人也一个闪身,迅雷一般跃到詹乐人身前,长臂落下,剑光便沿着那道碍眼的身躯劈头而下。
这剑快到远超金丹剑修该有的极限,哪怕是詹乐人身在自己的道场中,也避之不及。
可他却并不慌张,只是下意识地后撤半步,手上却是举起了一枚娇小的蛛茧挡在身前。
明亮的剑光照彻半透的茧壁,映出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手抚春生,盘腿而坐的容子倾。
詹乐人竟是把容子倾所在的茧室摘了下来,作为庇护的挡箭牌!
茧内困住的金袍青年与寒渊剑锋只差毫厘便要相触,蔚椋丝毫不做退避,手中剑气反倒锋芒更盛,一剑自上而下凌厉劈落!
蛛茧应锋裂开,两半茧壳湮灭成灰,飒飒剑风掀起强劲的气流,将茧内人的长发卷得凌乱飞扬。
而正坐茧中的容子倾毫发无损,眼中也并无恐惧,荡着两弯月牙儿似的眼,冲蔚椋扬眉而笑。
两人身上的道侣契约,注定他们无法对另一人造成任何伤害。
这是独属于有情人的,天道赐予的祝福!
在场三人对这点都知情,但只要蔚椋心中产生犹豫,他的剑意就会被削减,这一剑就不会伤到詹乐人!
可蔚椋向来一根筋通到底,他恐惧容子倾受伤,也笃信自己绝不会伤到容子倾。
他的剑锋,永远不会刺伤他的道侣!
攻心之战迎刃而解,蔚椋指尖一点,以速度更快的灵力拉过容子倾,而两人背后的詹乐人,脸上飞快冒出一道血痕,沿着鼻尖一路向下延伸。
血液泉涌一般喷出,使他整个上半身光洁平整地对半裂开。
只是元婴修士体质极强,即便是这样的伤害,也依然难以造成直接死亡,那两只被迫分开的眼睛在容子倾身后锁定住金色的背影,随后烟雾以更快的速度一卷,扯断蔚椋的灵力,将容子倾卷入自己体内。
金色青年飞升向后,在两个强大修士的面前,像一个枚橄榄球般被抢夺来去,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对。
再回神时,他已陷入一团灼热的肉壁之中,眼前的肉.体如蚌壳般闭合,将他一整个裹进詹乐人血肉四溢,经脉鼓动的体内!
#艹!他这是无痛体验回到妈妈肚里的时光嘛?!#
#不要这样的男妈妈啊!!!#
容子倾被真实的血肉裹得头皮发麻,好在有高阶护盾和无数法衣的庇佑,他没收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詹乐人自然也感知到他无法伤害容子倾,更无法进行采补,只好鼓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不再与蔚椋正面交锋,开始乘游蛛丝疯狂窜逃。
蔚椋眼见容子倾被抓走,眼底也有了焦灼之色,剑式却更加精准凝练,飒飒杀气伴随着每一道凝练的剑光,在詹乐人身后冷冽追击。
只一会儿的光景,便已将詹乐人的双腿削平。
但还不够!还要再快一点!
容子倾很爱干净,胆子也很小,呆在詹乐人的体内,定然非常不适!
詹乐人该死!
又是一剑插入詹乐人的腹部,几乎以洞穿身躯,撕开裂隙的强度消去一片血肉。
詹乐人痛呼一声,捏住伤口,一道灵力粗暴地灌入,黑色雾丝便将敞开的血肉填补,不露出腹中修士的一片衣角。
满地都是詹乐人被切割后的血肉,创口在灵力的暴动下修复极快,又新长出密密麻麻的新生肢体,让他整个人如同爬行的蠕虫一般,遍布恶心的触肢,砍之不尽,除之不绝。
詹乐人虽然一路奔逃,却也不是单单挨打,他一边做出微弱的反击,一边随地采补路过每个茧室里的修士,以应付蔚椋的追击和接下来的雷劫。
容子倾在詹乐人的腹中被颠得快要窒息,透过神识他能查看到外界的战况,也很信任蔚椋会及时解救自己。
但这真·左右为男,还是同一个男人的两半身体的场景,实在太过刺激!
他发誓,这辈子想象过最猎奇的场景,也没有现在感受到的掉san。
容子倾蜷缩在湿润蠕动、满是血腥味的肉球里无助抱膝,恨不得现在天上就落道雷下来,把詹乐人电麻了,电焦了,电成外焦里嫩的烤肉,好让他不要再被人肉三明治夹着带球跑!
甚至他都感觉詹乐人已经不是人了!
那个正常人会想到用这个方式劫持人质,还有詹乐人身上现在长出来的糟糕触肢,已经完全脱离正常人类的范畴了!
邪神都不至于长成这样!
容子倾在适应了“怀孕妈妈带球跑酷的宝宝视角”后,艰难地从血水、大肠、一堆不该被直接触碰到的器官边上,伸出几根手指,握上被血染红的本命法器春生,想里应外合对詹乐人进行幻术攻击,让自己逃离人肉地狱的精神绝境。
詹乐人对自己肚里的情况一清二楚,感觉到容子倾的异动,他竟是将本来严丝合缝的肉.体再次拽开一线,伸出异化的“手”,“啪”一声击飞了容子倾手里的键盘。
他一边蠕动,一边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道:“别挣扎,容子倾,我不动你,不杀你,但你得陪我度过雷劫。”
容子倾眼见着缝隙里,那只手击飞春生的时候,还吐出了一坨迷之液体,就是一阵绝望。
他的键盘不干净了!
詹乐人缴械容子倾的法器之后,再次闭合身上的肉.缝,容子倾的眼底又只剩一片血红。
现在他和詹乐人处于谁也动不了谁的情况下,那就只能“友好交流”了,他伸手拽住詹乐人的肋骨,固定自己的坐姿,道:“我一个筑基修士,你让我度化神雷劫?!你还不是要我死!”
这还不杀他、不动他?这压根是想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詹乐人古怪地笑了一声,刚想回些什么,却听九霄云端之上,雷鸣振如龙吼,“轰隆”一声炸响之后。
一道粗如枯树的紫色闪电伴随暴雨,砸上合欢宗的大阵。
白光通天彻地吞没整片山河,宗门大阵拦下这道雷劫,整片地域却依然在天道之力的怒吼下山河震荡,室庐动摇!
詹乐人的化神雷劫,开始了!
大雨瓢泼落下,噼里啪啦洒在半透明的穹顶上,也有些许雨柱穿透破碎的屋顶,灌进道场。
这就是让无数修士又喜又怕,前赴后继地期待,又前赴森*晚*整*理后继陨落的天雷!
这是大自然的力量,规则的力量,也是无限趋近于“神”的力量。
雷声像是一道催命符、一枚倒计时的指针,在道场内三人的耳畔炸开。
九十道雷劫,第一道便是这样恐怖的力量,而雷劫向来初时最弱,一道比一道更强。
哪怕执天宗的护宗大阵,也抵抗不了二十道雷劫,合欢宗的大阵,想必不会表现得更加优异。
詹乐人在发抖,在恐惧,他曾经历过元婴期的雷劫,整整三十六道,哪怕他用了无数道侣给他的法器,也几乎要死在天道的神罚下,才浑身焦黑,丹田近乎碎裂地度过雷劫。
如今他要面临的,是超越飞升雷劫的数量。
连渡劫老祖都恐惧的东西,他怎能不怕?!
可他有什么选择,他别无选择!
他只是想要活下去,想要更加长久的未来!
想要和虞醉归一同共赴他们的理想!
他越是恐惧,就把容子倾裹得越紧,肿胀的肉.体几乎像是包饺子一般,把容子倾整个囊括其中,宛如这就是他唯一的筹码,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捧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躯壳瑟瑟发抖,却像穷途末路的赌徒一般,眼里闪过狠厉的凶光:“容子倾,我知道你是天外来客,你不是容悦,你有秘密!”
又是一道毁天灭地的惊雷落下!
白光几乎穿透肚皮上的肌肤与血肉,将容子倾惊惶的面庞照得煞白一片。
“你是天道的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