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2 / 2)

有事干,方绍伦倒是挺乐意,一头就扎进了资料堆。等到了中午时分,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方绍伦略感讶异地起身拉开门,一大束百合花映入眼帘,花束放下来,背后是一张带笑的俊脸,“入社おめでとう(入职快乐)!”

“啊,多谢!”方绍伦接过花,找了一圈没地方放,只好搁在墙角的桶子里。满满一大束,散发着沁人的香气。“你怎么知道我来沪城了?”

三岛春明一脸得意,“我是‘无事忙’、‘包打听’,沪城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按你们华国的风俗,新入职要请吃饭吧?”

按道理要请同事,但方绍伦囊中羞涩,决定省略这个步骤。主要是器械所以制造基地为主,行政工作人员其实没几个。

请三岛春明吃一顿倒还能支应,他锁好抽屉,站起身,“走,请你吃西餐!”

两个摩登青年开着车子来到理查饭店,方绍伦一看这地界倒是愣了愣,许久之前他和张三也来这里吃过西餐,后来又去莫尼卡跳舞,还为袁闵礼的事吵了一架……

如今西餐厅还矗立在这里,呈上来的菜色也别无二致,只有对坐的人已不是原来那个。不过体贴周到倒是不遑多让,酱汁调好,鲜虾扒了壳放到他碗中。

方绍伦享受张三伺候心安理得,对着三岛春明却有些不自在,连连推让,“我自己来。”

“绍伦,我始终没找到爱情。”三岛春明调侃的口吻,“要不咱俩试一下?”

“噗——”方绍伦刚含了口果汁到嘴里,一扭头喷到了地上。

三岛春明起身帮他轻拍着脊背,又拿纸巾递给他,“不至于吧?绍伦这个样子是看不上我?”

“春明,你不要开玩笑。”方绍伦一本正经,“朋友之间扯这些不合适……”

一个袁闵礼就真的把他整怕了,他没想到经历了那么多,他还会有那番行为举止。这也是方绍伦又急匆匆回到沪城的原因之一。

“其实既是朋友又是恋人,才是最好的关系,不是吗?”三岛春明打断他,但并不急着冒进,而是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当然,我也没有谈过什么爱情。不过人生百年,多多尝试吧,毕竟今日不知明日事,你觉得呢?”这种及时行乐的腔调,符合他来沪城后的作风。

方绍伦因而没有觉得十分尴尬,拿叉子叉了块牛排,“你慢慢寻觅吧,缘分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你还要继续等那位张先生?”当着方绍伦的面,他也不再称呼“定坤兄”了。

方绍伦知道,因为那幅油画的缘故,三岛春明对张定坤有些看法,甚至建议他重新考虑这段关系,“春明,你向来秉持君子之道,可能理解不了张三的某些做法。他上次去英国,关瑾陪同欠了人情,所以答应他当模特……”

“你的意思是那种状态……仍然有可能什么也没有发生?”三岛春明“呵”了一声,“绍伦,咱们都是男人,何必自欺欺人?”

方绍伦低头,踌躇道,“……我还是想问个清楚。”

“看样子,‘君子之道’不得你欢心,你还是喜爱‘小人行径’。”三岛春明摊开双手,挑了挑眉,俨然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吃完饭,他送方绍伦回单位,路过电报局,方绍伦让他停车,“就送到这吧,不远了,等会我走回去。”

三岛春明停下车,看着他轻快的身影走进电报局大门,沉下了眼眸。

方绍伦按熟悉的地址发送了一份电报,“器械所入职/沪城等你”。

气恼归气恼,心底的直觉还是让他更相信张定坤。尽管他在柳宁面前没有否认,可他还是想听他亲口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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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沪城春光醉人,俊秀的青年满怀期冀地走进电报局,柜台后的那双眼睛已经认识他,在他开口之前摇了摇头。又递过去一张电报纸。

方绍伦咬了咬唇,垂眸掩下失落,接过电报纸,拿起钢笔将地址、姓名填下来,反复核对无误,才在中央的空格端端正正的写上“沪城等你”四个大字。

他将钞票和电报纸一块递入窗口,转身走出了电报局,因而并未发现电报员没有将纸上的内容翻译成电码,而是收进了抽屉里的方盒中。

和室的方桌旁跽坐着一抹纤长的身影,桌上的陶罐中燃烧着纸张的灰烬,三岛春明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转头吩咐跪伏一旁的和夫,“整理一下客厅的报架,在绍伦到来之前。”

“是。”和夫明白他的意思。

于是隔天周末,方绍伦应约来到三岛府的时候,一向殷勤等候的三岛春明没有现身,和夫迎他在沙发上坐下,不无歉意的表示,“刚商会来人,正跟少主在小会客室商谈,您先稍坐。”

方绍伦点点头,用了些茶水,百无聊赖地翻起一旁报架上的报纸。一份印缅的英文报纸映入眼帘。

三岛家族对国际资讯向来掌握详尽,京都的府邸便齐聚了各国的报纸。只是因为距离的关系,时效有所延误,但各类报刊十分齐备。

方绍伦心中一动,将报夹移到厅中茶几上,将几份印缅的报纸挑了出来。印缅处于英殖民统治下,报纸由英文和缅文编辑,四开六版,内容相当丰富。

日期临近的几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讯息。他一页一页地翻阅,蓦地,他的目光停驻。时间较为久远的一份,在内页有一篇关于英领事馆新年舞会的报道。

为了塑造与当地民众同乐的景象,附载的黑白照片里大多是华侨和缅民的身影,其中有一张十分醒目,高大的身影搂着一个娇小的女子,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略显诧异的眼神。每一张照片下面都有一行小字,介绍人物背景。而这一张,清楚明白地写着:“华侨张先生及其未婚妻卢小姐”。

方绍伦猛地一抬手,倾倒了一旁的茶杯,橙红色的液体瞬间浸润开来,将那个熟悉的身影氤氲得模糊不清。一如张定坤在方绍伦心目中的形象。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沙发上。

尽管留洋三年,他始终认为自己是了解张三的,现在看来其实未必。

张三有审时度势、狡诈算计的一面,但他从不认为他会将这些手段用在他俩之间。

可事实证明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了他。从两人的第一次到关文珏的画作再到这位卢小姐,张三显然并没有说实话,他总是这样,真假掺半,试图蒙混过关。

方绍伦“唰”地站起身,向前来收拾的侍女说了声“抱歉”,又转头向听到动静走出来的和夫道,“我今天有点事,先回去了,麻烦你跟春明说一声。”

“少主马上就出来了……”

方绍伦脸色苍白,摆手道,“我真的有些不舒服,下次再来拜访。”

“好,我送送您。”和夫引着他跨进庭院,三岛春明从小会客室走出来,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掀了掀唇。

他没有急于下一步动作,而是等了两天,才在下班时间拨打了方绍伦办公室电话。

“绍伦,孙家两位少爷请客,到德庆楼聚一聚?”情绪低落的方绍伦答应了这个邀约,然后毫无意外地喝醉了。

他醉得昏昏沉沉,酒精麻痹着神经,恍惚地听到有人在耳畔低声蛊惑着,“绍伦……绍伦……把嘴张开……”声音遥远而陌生,那不是张三的声音,不是他熟悉的索求。

可是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小刷子似的来回刷动着,带起细密的电流,令人无法抑制地发抖。

一层层,不厌其烦,温柔却又坚决地碾压过来。

方绍伦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牙关,舔舐变成了吮吸、啃咬,舌尖游弋而入,大摇大摆地造访整个口腔。

原本的唇舌似乎感受到了危险,迟钝地开始躲避、退缩。破门而入的造访者立刻察觉到了它的意图,凶狠地裹缠、激烈地吞噬……

意识逐渐的远离,只剩下本能的迎合。

后挡风玻璃澄明透亮,灯色掩映,猩红的双眼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两道交缠的身影。

袁闵礼站在树后,全身的血液都像凝固住了。方绍伦一声不响来了沪城,袁闵礼知道是自己弄巧成拙,才让他又匆匆逃离。可三岛春明虎视眈眈,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借着关张店铺的机会也来了沪城。

原来他的担心是如此多余。

原来张定坤可以,三岛春明也可以,只有他不行。

那将他狠狠推开的双臂此刻温柔地裹缠在另一道修长的脖颈上,闭合的长睫愉悦地跳动着,下巴微抬,头颅转动间,肿胀的红唇若隐若现……

两只手掌攥着他的衣襟,方绍伦配合地微抬肩膀,西服外套脱下来,露出了里头的白衬衫,一只手解开了纽扣,另一只手拉起了后车厢的布帘。

袁闵礼的眼前只剩一片空白。

那片白逐渐的远去,消失在他的眼眶。车辆载着三岛春明和方绍伦消失,不难猜想,他们将共赴一个迷情的夜晚。

袁闵礼攥紧了拳头,转身走向饭店。

心上像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嗖嗖地灌进来。从此以后,这颗心大概谁也捂不热了。

方绍伦躺倒在床上的时候,意识有片刻的回笼,他皱眉敲着脑袋,“春明……”

三岛春明带着满身的湿气从浴室里走出来,毛巾裹在腰间,他俯身替方绍伦解开衬衫上剩下的两颗纽扣,“嗯,我在。”

方绍伦拂开他的手,轻微地喘息着,“……让我一个人……”

没有人应答,只有那双跳动的双手,解开衬衫后,又解开皮带,一件件,慢条斯理,将所有的束缚祛除。

脑海里始终是混沌的,即使努力睁开,眼前仍然是模糊的一片,他本能的感觉到羞耻,身体想要滑入柔软的被窝。

另一具身躯跟着钻了进来,凉凉的,紧贴着他,残留的意识令他推拒,“……走开……”

“相信我,绍伦,不是只有他可以带给你快乐……”

双手被扣到头顶,方绍伦无法自抑地发出一声轻哼,压制的身躯蓦地就乱了节奏,急切的吮吻落在他的颈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