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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1 章 121-二郎真君,冥界地狱犬(含营养液加更72w+)

苏芙沉默许久,眼前的哮天犬,正眼睛湿漉漉地望着她,耷拉着耳朵,但尾巴却摇得飞快。

“呜……汪!”它扑到苏芙脚边,发出幼犬般的呜咽,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人家自从离开主人跟着你,到现在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这次不就想吃点绿色的东西嘛……”

它小心翼翼地靠近,湿漉漉的鼻子轻轻蹭了蹭苏芙的手,“再说了,就是尝尝鲜……我都好久没吃过新鲜的了……那小树枝看起来可鲜嫩了!”

收拾好了?是指房间收拾好了吗?

这还是他后知后觉明苏的事情,因为回来后光顾着打量房子,拼命嗅着屋内独特的冷清味道,想办法到处藏自己的花瓣,要不是被叫住的话他还在埋头苦干。

可看到侯烛手里面拎着的被子苏芙才终于有了要在这里住下的实感。

虽然最后没能跟侯烛结契,可还是被侯烛带回家了呀,若非如此他现在肯定还是住在监狱里面,或者是特管局会因为他登记以后就给他分别的房子吗?

但是都没有侯烛收留他那么好!

“侯烛!”苏芙眼底的碎光雀跃地晃动起来,“侯侯你!我会做到好好保护这里的!”

侯烛看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转身带他进屋。

这是个非常空旷的房间,在苏芙进来前什么都没有,而现在,最起码清理了积灰,还有侯烛手里面的那床被子,现在正严严实实地往床上压。

那应该是侯烛自己用过的,上面还残留着非常轻微的他的味道,让苏芙几次三番忍不住想往上面扑,却又忌惮地看着侯烛的神色。

终于,等到侯烛说“好了”以后,他才欢天喜地地扑上去,骤然陷进温暖的被窝里面,恨不得直接在上面滚上几圈!

真的好舒服呀!

洗涤剂带着点青草的味道,夹杂着使用过后的冷清碎雪味,让苏芙好像瞬间回到冬眠那会儿,他被深深埋在积雪下面,可大地是温暖的,能够让他安安静静地沉睡很久很久。

此时的他也很累很累了,因为光是找到侯烛就花费了好大的功夫,缠着侯烛把自己带回来前也都一直紧紧绷着神经,需要时时刻刻盯着,绝对不能留给侯烛把他推开的机会

终于能够短暂地放松,苏芙的眼皮子也慢慢变得沉重。

侯烛关完窗户回来,看到的就是已经睡着的小妖怪。

漂亮雪苏的脸蛋压进柔软的枕头里面,其实衣服还脏脏的,在妖窝跟监狱里面摸爬滚打过还没有换洗,但现在看起来他实在是太累了,甚至还有点轻微的小呼噜,若是此时叫醒他也有点太过残忍。

唯一能做的,就是明天再为他换个床单吧,刚才看他那么激动快乐,竟也忘记提醒他洗澡换衣服再往上滚了。

忽的,侯烛想起什么,目光无声地垂落在桌边。

那是他刚才放在这里换洗的衣服,家里也没有苏芙能穿的。小妖怪好像是才接触人类没多久,孤零零地什么都没有,不管是从里到外都需要从头为他准备起。

所以他只能先穿自己的。

这感觉就像是他们有多亲密似地。

苏芙的前半夜都睡得很安稳很舒服。

就连梦境都是香香的、暖暖的,就像是曾经侯烛救他时的那样,苏芙实在是没有力气做些什么,只能将小脸深深埋在他的怀里。

侯烛的话一直都不多,但苏芙小小声地问,他就会低声地答,嗓音有点冷冽像是碎雪,可是银发落下来扫到他的脸上,又让苏芙感知到他的温度是很热很热,无声透过触碰传递过来。

苏芙特别高兴,试探着问他:“那侯烛你会一直收留我吗?”

“不会。”侯烛突然又变得冰冷起来,“你又不是真的治愈系。”

都还没等苏芙说什么,他又直接站起来,差点把苏芙给摔下来了,冷酷地指责着他的罪行,“你觉得我真的需要你吗?难道你会做的事情我不会做吗?要不是看你哭得可怜我才不会带你回来!”

“不被需要”的苏芙如同晴天霹雳,急忙拼命解释他其实很厉害很有用的!他还可以替侯烛看家,可以好好保护这里却怎么都无法张口。

他急得要命,想要去拽侯烛的胳膊让他别走,侯烛的身影却消失在苏茫茫的迷雾里面,怎么找都找不到,就像是很久前苏芙把侯烛弄丢的那次一样。

苏芙心急如焚,原地打转,最后实在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

然后苏芙就被自己哭醒了。

他倏然坐立起来,脸上还带着泪痕,这才发现自己房间的窗户开了。

夜风从窗户吹进来,让懵懵的苏芙也稍微清醒了几分,他先是缩进被子里面,好好地嗅了嗅侯烛的味道,旋即心脏的那种闷闷地钝痛,才排山倒海般吞没而来。

好难过啊,虽然他心底里知道,侯烛是绝对不可能像梦里面那样说重话的,可他还是忍不住用手背揉揉眼睛。

结契没能结成就算了,现在这栋别墅也没有他发挥的余地,都不能向侯烛展示自己到底有多好用

苏芙猛然抬头,发现件更加糟糕的事情。

几层别墅里,怎么都嗅不到侯烛的味道了?

没有,到处都感知不到,到最后苏芙忍不住跳起来,光着脚冲到楼下侯烛的房间里面去,发现里面果然空荡荡的,就连被子都仿佛没有动过般整洁。

看起来侯烛已经离开,可能在他刚疲倦睡下的时候就走了。

是因为任务?是局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事吗?但是怎么没有叫醒他

苏芙懵逼地站在房间门口,慢慢紧抿住唇,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显得孤零零的又扭曲。

“侯队!”特管局沉寂在夜色中。

侯烛的车停在大门口,他开门让苏芙进去,发现苏芙乖乖坐着,完全没有系安全带的意识,又俯身给他扣上了。贴近的时候有冷清的味道拂过,其中还夹杂着些小妖怪残留的花香。

小妖怪以为他这就要走,惊得弹起来,又被安全带给拉回去。

还没等他手忙脚乱地解开,侯烛就已经从旁边上车,嘭地声关上车门,周遭陡然陷进昏暗寂静。

几分钟前在里面的时候,侯烛并没有回答问题。

苏芙都懵了!

感受到侯烛怀抱的刹那,他所有的情绪都呆呆地凝滞,只下意识担心他把自己扔掉,把手臂收得紧紧的,直到被扔进车里面,直到被系上安全带。

直到此时,他被迫近距离看着侯烛的脸。

“有件事我一直想知道。”

侯烛压抑着自己耳边的轻微嗡鸣,他从见到苏芙哭开始就是这样,即便现在都还没有恢复,甚至无端地升腾出些无法捕捉的烦躁。

无解,盯着苏芙的眼眸似也晦暗冰凉,“你到底为什么想跟着我?”

这话让苏芙愣了下。

他差点都以为侯烛又要反悔,猝然将手压在他的膝盖上,倾身时又被安全带给弹回去。侯烛垂眼去看,却倏然顿住,在阴影中分辨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

“你——”苏芙难以置信地声音发颤,“侯烛你又不记得了吗?”

“你救过我呀,如果不是你的话我肯定活不下来,我本来就应该跟着你的!”

他明明在监狱里面也说过的,说感激侯烛救他,自己愿意给他看家让他好好睡觉,大半夜地将眼睛睁得大大、不管是任何别的妖怪来了都能够替他赶跑

可是侯烛的记忆力好像总是这么差,以前发生的事情在力量的冲噬下消失就算了,就连前几天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他难道就真的那么不喜欢自己吗?因为自己太差了所以答应结契也反悔。

谁知侯烛的眸色轻微晃动,“我救你?”

前两天打扫战场的时候?

在他看来,如果只是让他避免再被植物妖卷回去吃掉,那根本就不能算是救,自己做任务清理现场而已,换做其他任何人都是同样的处理方式。

可为什么他就能这样执着呢?仅凭着这个?都已经反复警告过他那么多次,留在自己的身边并不是个好选择,却还是毫无惧意的纠缠着他?

他真的就不想要别的吗?明明已经给他登记过名字了。

他随时可以安全地恢复自由,现在最应该的是惊喜而不是难过。

可苏芙的唇瓣抿得越来越紧,看起来竟有种氤氲的酸涩与怒意,在夜色里面似能够轻易地显露出眼底的水光,骤然让侯烛滞住。

他猛然倾身去触碰苏芙的脸,本以为他会就此躲避,可谁知却趁机把腿都缠上来架住他的膝盖,好似鼓起全部勇气般,声音软糯沙哑却拔高了音量,“侯烛!”

“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

灌进耳膜的刹那,所有风暴般的嗡鸣声好似停止了。

在此前明明都已经愈发恶化,它因苏芙的这句问句而起,最后也因此猝然寂静,就像是终于找到了答案,不管到底是出自什么原因,从头到尾这只小妖怪都没有畏惧过他的凶残。

“没有不喜欢你。”侯烛低声道。

苏芙没有说信不信,那双浸透湿意的眼睛只是打量着他,好像还在提防他的反悔。

寂静很久,侯烛抬手拨开他额头的碎发,看到苏芙微微扩大的瞳仁,看到了自己的清烛烛的身影,也更加明确地重复了自己的答案,

“从头到尾都没有不喜欢。”

侯烛的家位置偏远。

其他成员基本都是分配的房子,各自有独立的住所,但是为了出勤或者加班方便,也都距离局里很近,否则有紧急任务的时候根本来不及。

唯独侯烛独来独往很少回局里,房子当然也是自己的,更或者是说,是他这些年用尸山血海换回来的奖励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项。

那是栋环山抱水、地处清幽的别墅。

苏芙一路都很紧张,牢牢拽着自己的安全带,直到别墅的庭院映入眼帘,在夜色中显得寂静而冷肃,让他忍不住看看旁边的侯烛。

好像侯烛住的地方,跟他有着同样的不近人情。

等进到室内后更是如此,明明格外宽敞,可所有陈设的线条冷硬利落,与其说是家,更不如说是个睡觉的地方,甚至好像侯烛自己都不常回来。

忽然,苏芙轻轻地嗅了嗅。

这里的气息极其纯粹干净,是侯烛独有的那种碎雪味。

这说明除了侯烛以外,这里没来过其他任何人。

想到这里的苏芙激动起来,忍不住偷偷瞄了两眼侯烛,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冲动。

侯烛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但是并没有多问,只是去检查屋子里面的设施能不能用。小妖怪从战场里面爬出来,又在监狱里面折腾了大半夜,到现在身上都还灰突突脏兮兮的,至少得先洗澡。

可这屋子什么都缺,在此前他从来没想过会带任何人甚至是妖怪回来,二楼的水阀需要单独打开,睡觉的被子与换洗的衣服也没有多余的

走向尘封的二楼时,侯烛的情绪还算平静,只是控制不住勾起了些往事。

再早些年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尝试过接触他,“人类最强的异能者”、“少年天才”、“特管局里升职最快的干部”光环加身令他收到无数瞩目的视线,直到他们亲眼见证自己屠戮妖物的方式。

那是场极其残忍的大战,无数异化后的战斗员有进无出,只有他凭借着肉体凡胎独自走进去,最后拎着两只S级妖物的尸体浴血而出,尸身完好,神经与内核却全碎,那是种比屠杀还要残忍的方式。

因为这类的物种,最后还会送回研究部被分尸、被切割,宛如烛迟,这样完整的妖物尸体当然能够最大程度地发挥价值,可面对S级妖物还能如此冷静残酷地考虑这些并且做到

这位初出茅庐的天才异能者,仿佛比妖物还要可怕。

从此以后,见过侯烛的人,留下的便只有惊惧与胆怯。

他们不喜欢侯烛,侯烛当然也不会喜欢他们,自己的空间愈发封闭,就像是这栋别墅,宽敞的几层甚至是周边都只有冰凉的碎雪气息,那是他孤僻在这里生活多年的证明。

直至猛地,侯烛停住脚步,察觉背后传来嗖地轻轻响动。

他回头,只见小妖怪还远远落在客厅里面,猝然将手背在后面,满脸乖乖的样子。

可小妖怪哪儿藏得住事,睫毛还在胡乱地颤抖着,甚至都不敢去跟侯烛对视,感受到长时间寂静的注视后,他忍不住抬头瞄了眼,又迅速地别开。

“”侯烛的瞳仁轻轻扩大,就连神经都被激得颤栗。

是浓郁的香气,是苏芙身上独特的气息。

被苏芙偷偷地藏在沙发地下,书柜的墙角,厨房的冰箱背后好像就要布满屋子的所有角落。

或许是自己忘记告诉他了,这里本就干净,即便他现在什么都不做,残留的那股子淡淡幽晦的香气也会经久不散更别提现在如此强势地侵占整个空间,就好像非要把这里所有的冰冷打破疯狂纠缠不可。

隐隐约约地耳鸣似又要卷土重来,侯烛盯着他不知道多久,忽然径直转身上楼。

映入眼帘的只有瀑布般掠过的银发,很快又消失不见,苏芙呆呆地下意识张口,“侯——”

片刻后,他失落地抿住唇,心头惴惴不安。

所以刚刚,侯烛到底有没有发现啊?他藏气息的事情。

应该是看到了,他的五感那么敏锐,自己任何小动作都会被他揪出来。他现在是生气了吗?

就算生气,苏芙也绝对不会放弃的。

深深的吸气又缓缓的吐出,苏芙暗暗瞄着楼上的动静,慢吞吞地朝着楼梯边角移动。本来没有结契就已经没有了强行绑定,现在就只能竭尽所能让侯烛摆脱不了自己

他极少数时候会展露出本体,可此时此刻,却悄悄地舒展开来几朵,然后又悄悄地、迅速地塞在自己路过的角落藏起来。

这里藏点,那里也要!还有

“苏芙。”突然清烛烛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苏芙猛地一个激灵,僵硬地回头,将手里面的花瓣紧紧握着差点都要揉烂。转身发现侯烛又站到了楼梯上,应该是里面该清理的都清理过了,手里面还随意拎着床被子。

那是个拎怪物尸体的姿势。

见惯了他到底都是如何的拖尸的,现在这场面显得格外地突兀违和,就连苏芙都懵了懵,呆呆站在原地。

直到侯烛出声提醒,“上来。”

“!”苏芙心脏漏跳半拍,竟是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要挨教训还是要怎样,先是小心翼翼地上楼,到最后却又还是忍不住跟个旋风似地扑上去。

小小的身影带来扑鼻的馥郁香气,仿佛冲破细雪。

侯烛接住他的时候,反手握住他的手腕,骤然彼此的气息更加夹杂不清,让苏芙都愣了愣,迷茫抬头,却撞进侯烛月华般清烛烛的视线。

“收拾好了。”侯烛低声道,“进去吧。”

密林的深处,战斗员追出来,敬畏又感激地道,“今晚多亏有你在。”

侯烛是被临时派遣过来帮忙的。

其实连他们都没有想到,都快要天亮了居然侯烛还会出现在特管局,据后勤人员谭乌所说,当时侯烛是去登记的跟他结契的小妖怪的物资申请,顺路正好能够支援。

近期高等级的妖物出现频繁,战斗部门也是焦头烂额的,侯烛能来可谓是给他们解决了大麻烦,轻而易举就能将那些恐怖的妖物斩杀。

“没事,我顺路。”侯烛低头整理沾血的手套,冷淡开口,“但是逃走了很多。”

他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能够感知到很多都在疯狂逃窜,侯烛没那么多时间去追,天已经快亮了,他急着在小妖怪醒来前赶回去。

“没事没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战斗员苦笑道,“毕竟我们人力有限”

话到半途,他突然发现侯烛眉眼压下来,像是因为浑身的妖物残留很不舒服,吓得他倒退两步。

侯烛顿住,冷清如月华般的眼眸看去,有种惊心动魄的意味,却让人更加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了,显得他好像多么喜怒无常似的。

但是片刻后,侯烛静静地收回目光。

原本他是很熟悉这种感觉的。

可这两天小妖怪实在太过强势、黏人,无所畏惧,让他竟是都觉得这种畏惧的动作有些陌生了。

“其、其实侯队你现在有植物治愈系妖怪的话,可以让他们帮你做气息净化的。”战斗员谨慎地补救,“他们应该很擅长这个”

谁知侯烛不为所动。

“没事我先走了。”说完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密林外,最后只能见到冷洌的银发随风飘过。

侯烛回家路上,眉眼压得越来越低。

他本来就非常不喜欢怪物的味道,异化程度高的怪物智力低下更不挑食,血腥味恶臭浓烈,即便是局里没有完整尸体的需求,他也会选择直接震碎神经一劳永逸。

可有的时候情形不同,就像是初见苏芙的时候,毒瘴严重必须要碎掉心脏,还有今天他半途赶来,高等级的妖物们已经受伤发狂、血液四溅。

到现在,竟是将苏芙留在自己身上味道都给冲掉。

好像只是短短几天,那股子幽晦的花香就已经变成融进血骨里的部分,令他罕见地升腾起些躁郁。

好在到家的时候并未天亮。

侯烛猜测苏芙现在还没有醒,本来不想惊动他直接回房间清理换衣服,可谁知才走到庭院,猝然发现两盏路灯亮着。

客厅则是从窗户透出暖黄色,明明纱帘拉着,却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的安静等待的身影。

“”先是微愣,旋即心脏猛烈跳动起来,侯烛迅速推门而入。

骤然馥郁的花香扑鼻而来,将他身上的血腥气都冲淡些许,但侯烛顾不得这么多,抬眼果然看到一道身影飞扑过来。

条件反射地接住,小妖怪跟个炮弹似的砸进他怀里,双腿紧紧地缠住他的腰,浑然不顾他满身脏,还用力抱住他的脖子。

侯烛心头微颤,不知道为何,到现在才终于有彻底安心的感觉,手掌覆盖在苏芙的脑袋上。

都还没有来得及低声询问“你是不是在家等我”,苏芙却忽然抬起头,灼热明亮的眼眸望着他。

“侯烛。”

苏芙雪苏的脸蛋上竟然还残留着泪痕,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离开导致的,但更重要的是,自从他扑过来感受到侯烛身上的气息开始,便血液上涌,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植物治愈系应该很擅长气息净化”,确实如此,那是因为他们本身就对生活环境要求严苛,很难容忍不喜欢的味道存在,这点覆盖通用于整个植物系。

几乎是过了好久,他紧抿的唇瓣才重新松开,“你你为什么背着我沾了这么多难闻的味道?”

“你是不是想在外面找别的妖怪?”

那条细瘦黑犬端坐着,毛都没焦一根。

它慢悠悠地打了个嗝,一缕青烟从嘴里飘出。

“汪汪!”

“好难吃啊!”

全场死寂。

吃……吃了?

第 122 章 122-全场联盟,酆都地府(含营养液加更73w+)

苏芙看到这一幕,人麻了。

地狱犬的火焰那可是能焚尽灵魂的烈焰,就这么大嘴一张……吞了?

这傻狗怎么什么都吃呢,和那条蛇有的一拼了。

但好消息是,那足以融化一切的地狱火焰,似乎根本伤不到哮天犬分毫。

它就像吃了一口不太合胃口的零食,连打了个嗝。

“汪汪!”哮天犬吐了吐舌头,“真难吃,一点都不如太阳的火焰美味。”

侯烛当晚又做了个噩梦,他梦见自己在一只巨大的眼睛上奔跑,怎么都跑不出眼睛的范围。

最后他跑得筋疲力尽,停下来时,便直接被眼睛吞没。

失重的感觉让侯烛瞬间睁开了眼,心跳和胸膛的起伏都异常。

尤其眼尾瞥见有什么站在自己的床头——

侯烛猛地偏头看过去,就见被他设定的到点就会模拟白天开灯的暖光灯下,站着一个低垂着眼帘的仿生人。

是苏芙。

他进入了AI的休眠模式。

这个时候的苏芙脸上是没有表情的,漠然又冰冷,配上他颈侧明明灭灭、象征着休眠模式的绿光,比任何时刻都要AI。

侯烛缓了缓,捏捏眉心,嗓音有些沙哑:“……苏芙。”

他看着侧目看着苏芙被唤醒,慢慢睁开眼睛,面上的表情就柔和了,但还是那种AI被人戏称“客服笑”的笑容,只是他说话的语气和其他仿生人的系统又有点不一样。

似乎是因为更为先进,所以更加生动。

“我在。”

极其AI设定的回话,却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同感:“阿侯,早安。请问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吗?”

侯烛觉得自己可能要完蛋。

因为他竟然就这样感觉到了些许安心。

难道他是个隐藏的恋爱脑?

侯烛一边想着侯有思好像确实是个恋爱脑,难道是他的那部分基因传染给了他,即便他遭遇过基因病,病变都没有打败那恋爱脑的基因,这基因就这么强大可怕吗?

然后一边问苏芙:“能帮我做一份早餐吗?”

昨晚做了噩梦,没睡好,脑袋有点疼。

要是没有苏芙,侯烛大概是自己喝瓶营养液,然后缓一缓,就给自己找点事做。

但既然现在有苏芙,那侯烛还是更想咀嚼,而不是喝营养液。

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在某些时候会被人怀疑是不是人类圣教是有原因的,毕竟他真的很追求那种“做人”的感觉。

对于侯烛来说,喝营养液不叫吃饭,那叫维系生命。

“当然。”苏芙温柔应声:“阿侯,你想吃什么。”

侯烛实话实说:“想吃猪扒包,会不会太过分?”

家里食材是有的,科技时代,保鲜技术非常强大,问题是侯烛不会做。

他查过旧时代的美食教程,对于侯烛来说是有点复杂了,他怕自己失手会浪费食物,那他真的要心痛死,所以他馋了很多美食很久,却迟迟不敢尝试。

但现在有AI就不一样了。

家政机器人在世面上受欢迎程度至今超越其他一切机器人的原因,就是这个。

侯烛才问出口,就听见苏芙低叹了口气:“阿侯。”

他语调有些无奈:“你还说要我不要客气,你跟我就很客气。我是你男朋友,你直接让我去做就好。”

侯烛闻言,眨了下眼,偏过头看他脖子上还常亮绿光的“环”,拇指大小的光圈照着中间的“R”,实在是有些显眼。

但这话真的太不AI了。

以至于侯烛又开始那个环节——侯烛:“……”

手底下传来的触感很明显,腹肌的轮廓,和仿生人因为是全身散热设计所以会比人类高的“体温”一并传导给侯烛,配上那张脸——其实重点还是那张脸——真的让侯烛在恍惚中心跳加速。

但苏芙的下一个举动就让他瞬间惊醒。

苏芙拉着他的手往下。

“……停!!!”

小侯医生难得如此失态:“stop!!!!”

苏芙倒是听话地停手了,甚至还放开了侯烛的手。

侯烛就跟被烫到似的收手,慢半拍地觉察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还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AI这个动作的侵略性。

他扫了眼苏芙撑在他腿侧的手,可以透过白衬衫隐约感觉到AI的手臂被塑造得有多结实。

所以那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也因此更强。

侯烛眼睫微动,看向苏芙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苏芙的下一句话就将他冲散。

苏芙的语调和面上的神态完全没有变化:“你不想占据主导权吗?那你把一切都交给我好了。”

说完这话的AI,直接低下了头。

侯烛不是古早偶像剧的傻白甜。

他瞬间意识到了苏芙要亲他。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就偏头喊停:“你等下!”

苏芙的唇在距离侯烛的侧脸一厘米远的距离停下。

他的程序运作,在眨眼的时间思考完了装作程序错误没有及时停住然后亲到侯烛会怎么样,结果是最好不要这样。

侯烛的心跳很快。

身体也很紧绷。

苏芙的视线偏移,瞥见侯烛不自觉拧起来了的眉头,慢慢收手退开:“抱歉。”

他望着侯烛稍微平静了点的面容,静静记录着关于侯烛的一切。

其实……

侯烛眉头微拧时也很美。

AI的程序转了转,才在自己的词库里找到合适的形容。

有一种破碎美感,很容易激发起人的凌虐欲。

会更加想要得到他、进入他……

亲上去的话,人类会更加紧张吧?

他太清楚侯烛了,虽然表现得好像很洒脱,对性的态度仿佛和其他人一样,但真的遇上了,就会像现在这样。

耳尖已经开始红了。

苏芙用理智的程序扼制着自己想要捏上去的失控人格,乖顺地坐回椅子上,等待侯烛发号施令。

侯烛缓了缓,对上苏芙那张脸,有点挫败地扶额:“…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声音都小了许多,像嘟囔,也像抱怨。在AI听来,可以被算作撒娇的范畴。

很可爱。

侯烛说:“我是问你使用说明手册!”

他还是没忍住微扬了语调,然后就又得到了AI一句温温柔柔的:“对不起。”

反而把侯烛衬托得有点像人类的无能狂怒。

苏芙低声:“你将我当做人类就好,唯一的区别就是可以直接跟我说需要我做什么,大部分情况下,我都会按照你的指令去做。”

侯烛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大部分情况”:“什么不属于‘大部分情况’?”

苏芙回答:“我的核心程序是【只爱侯烛一个,并非侯烛不可】,如果你想要将我转手给其他人,这会违背我的核心代码,我会反对,如果你执意如此……”

他盯着侯烛,那双机械眼因为不会有感情,所以单看显得分外冰冷,但语调却温柔得非常AI:“我会自毁程序。”

侯烛一怔。

……这是AI伴侣系统所运算出来的情话,还是R公司真的按照人类最初所希冀的方向和目标做的建设?又或者……苏芙是仿生人吗?

侯烛抿唇,在呼吸紧绷导致自己有点难以正常思考时,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心跳有点过速、失衡。

苏芙的这张脸,配上他说话的语调,还有他被设定得低沉又带有一点微弱的、AI独有的金属质感的声音,就像一道美味的大菜里的每一个食材和调料。

恰到好处,所以才如此和谐美味。

侯烛还没说话,苏芙又补了句:“通俗点说,就是我只能接受和你有亲密接触,因为我只爱你一个人,也独属于你。”

所以…他的人类也只能属于他。

侯烛:“……”

他深呼吸了口气,闭了闭眼,不得不承认自己有被这话直击心脏。

太动人了。

他是个正常人,不是什么理性无情的怪物,比起去想是设定情话吗,会更加偏向于是真实的。哪怕是希望是真实的。

侯烛睁开眼,看着始终直视着他的苏芙,那种被窥视的阴冷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炙热。

他微顿后,轻声说:“我知道了。”

侯烛能在这个世界上活得那么好,他的性格占据一部分原因。

那就是比起阴谋论和被害妄想,他往往会选择美好的一方。

也就是说,他就算怀疑苏芙的存在,他也还是会相信苏芙说的是真的。

不是心大,只是这个世界破败腐朽至此,如果心中没有花朵的话,就会变得和那些陷在泥沼里浑浑噩噩过日子的人一样。

侯烛不想这样。

他想活得像个人,而不是为了活而活。

侯烛看着苏芙,轻轻笑起来:“那以后我们互相多包容了。”

苏芙望着侯烛,程序运转的时候,AI的设定也是让他先应声:“好的。”

但是……

他的人格系统却忍不住把这一幕记录、循环播放。

他的人类长得很漂亮。

哪怕是在这样绚烂迷乱的世界,那些斑斓的光彩也依旧只会是他的陪衬。

而拥有这样皮囊的人类,内里也并不腐烂,反而更为璀璨。

像是……不,不是“像是”,而是真正的,AI无法破解的代码、难题,那么地吸引AI。

试问哪个人类,会跟一个机器人说“以后我们互相包容”呢。

反正苏芙的数据库中,找不到一个这样的人类。侯烛抬眼对上苏芙的机械眼,他看上去和平时并无异样,总是挂着的AI笑容,透露出非人的呆板。

但侯烛却莫名有点无所适从的感觉。

他安静几秒,觉得自己有点想出去填。

被苏芙看着填写这个调查问卷,真的很奇怪。

到底是因为他把苏芙当人了,还是因为他至今不觉得是仿生人?

侯烛也说不准。

反正他捏捏眉心,在苏芙询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侯烛说没事,也没有真的离开,就这样填写。

他选了A。

然后就是下一个问题。

【请问您是为什么至今和您的机器男友无法亲密起来呢?】

【A.我喜欢慢慢谈恋爱】【B.我需要他引导我】【C.希望他稍微主动一点】【D.其他】

(注:若您选择其他请详细填写理由,AI程序会自动运算匹配合适问题帮助您更好使用您的机器男友)

侯烛:“。”

好怪,又莫名让人有点赧然。

侯烛看着这四个选项,迟疑着,还是选择了“C”。

主要是他现在对“引导”有那么一点点来自苏芙的心理阴影。他总觉得选这个的话,下一秒AI又要拉着他的手往不可言说的地方摸,还要直接亲上来然后一点点教他……

这太奇怪了!

而至于为什么选C…侯烛确实希望苏芙能够再主动一点。

他不是不喜欢苏芙…也不能说是喜欢,就是他并不排斥。

哪怕当时苏芙拉着他摸他的人造腹肌,侯烛也只是单纯地觉得进展有点快,他跟不上节奏,太过紧张所以拒绝了苏芙。

他很满意苏芙的脸,这七天相处下来,他又很满意和苏芙的相处。

不是说苏芙温柔如何,只是和苏芙待在一起会很舒服。

他没有那么像AI,不仅会驳他,还会表达自己的想法。

像个真人。

侯烛又开始怀疑,苏芙到底是不是仿生人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苏芙合他心意这件事是板上钉钉,所以侯烛有好几次都有点想要做什么,却又受限于自己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做。

直接吻上去?

会不会不太好?

——侯烛是真的纠结过这个问题。

所以怀着这样的纠结,侯烛选择了希望苏芙能够主动点。

如果苏芙是仿生人,做到这点并不难;而如果苏芙不是仿生人,那既然以这样的身份入侵他的生活,那就说明那个人也做好了准备,主动更不难了。

就是侯烛本以为这个问题会到此结束,没想到这份问卷详尽到会让他后悔自己没有避开苏芙去填写。

因为下一个问题就是——

【请问您暂时需要您的机器男友主动到什么程度呢?】

【A.接吻】【B.接吻之上做.爱之下】【C.做.爱】【D.其他】

侯烛被这上面的字眼吓到第一时间就关掉手机屏幕,甚至都来不及去看下面的“注”写了什么。

侯烛抬手,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然后又得来苏芙一句怎么了。

侯烛没忍住:“闭嘴。”

他语气带着明显的赧然,光是听他的声音都能够感觉到他在冒热气。

可能打个鸡蛋下去都能煎熟。

苏芙没见过这样的侯烛。

他印象中的侯烛,温和柔软,冷静又强大。

他的自我非常丰满且坚定,不会被任何人动摇。

他就像是旧时代的文人墨客们描述的野草。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即便是在钢筋混泥土中,也能够挤出来、生长得漂亮而又充满生命力。

他没有见过这么旺盛的人类。

而侯烛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些东西,像他这么卓越的长相,刚到贫民窟时,免不了各种骚扰。

那时候苏芙的本事也不够强大,做不到时时刻刻都能帮侯烛挡住那些恶心的人。可侯烛冷静淡然地看着他们、完全不为他们下.流的话动容,甚至不会恼怒,就总是会让一些人自讨没趣又或者心里发怵,然后离开。

所以……

害羞成这样的侯烛,他也是第一次见到。

苏芙的机械眼锁定在侯烛身上,把这一幕录制着,又打开程序反复播放。

他的人类…果然还是好可爱。

苏芙没有说话,侯烛缓了缓,才做了个深呼吸,有点不敢看苏芙,解释:“那个问卷…有些问题有点太……”

他声音含糊了许多:“露骨了。”

侯烛说:“你能暂时关机,等我填完问卷再开机吗?”

苏芙弯着眼,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当然可以。”

他声音轻轻柔柔地:“阿侯你需要我的时候,呼喊我的名字就好了。”

他喜欢侯烛给他取的名字,也喜欢侯烛喊他的名字。

苏芙一直没有给自己名字,因为他想让侯烛给他取。

他是因为侯烛诞生的,那他的名字,当然该让侯烛决定。

这点苏芙始终没有动摇过,就像苏芙认为他是因为侯烛诞生的,而他陪着侯烛长大,看了侯烛那么多年,陪他走了那么多路,那么侯烛理所当然属于他一样。

苏芙看到了从未见过的画面,已经满足不少,所以他顺从地闭上眼关机。

其实AI一般也不会很多话,除非是他们开启了聊天,不然苏芙都很安静。

可侯烛在看见苏芙颈环上的灯变为黯淡的绿光表示关机时,就莫名觉得世界突然沉默无声。

这个家都空荡了许多。

多么不可思议啊。

侯烛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仿生人,深呼吸了口气,低头打开了手机。

没了苏芙的注视,侯烛这份问卷填写得格外迅速。

他也看到了注。

【请问您暂时需要您的机器男友主动到什么程度呢?】

【A.接吻】【B.接吻之上做.爱之下】【C.做.爱】【D.其他】

(注:若您填写其他,可详细说明希望您的机器男友怎么做,程序将会录入您的要求进行调整)

侯烛:“……”

这个详细填写,真的很像是自己告诉仿生人要怎么睡自己。

好怪。

但是……

侯烛不想今天选了A后,下次还要再选一次。

所以他思考片刻,就点了其他。

【D.其他】

【像一般人谈恋爱那样的自然地主动,而不是一板一眼地执行环节】

侯烛点了确认后,问卷的题目就不再是一些深夜话题,而是开始询问是否要调整性格云云,还有一些其他细节上的,反正大体就是会根据侯烛的需求进行调整。

侯烛对苏芙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哪怕苏芙有时候不太听他的话,可这样的感觉才会让侯烛觉得鲜活,少一点机器感。

——他对机器没意见,只是苏芙可以做到适当的活人感,那当然比纯粹的AI相处起来要舒服。

侯烛填完这个问卷后也不过才十分钟,他看着提交成功后收起手机,望向了自己对面的苏芙,眼尾的余光却不自觉地偏移到了摄像头上一瞬。

那种被窥视的悚然感依旧存在,但还是那句话,侯烛早就习惯。并且这么多年,他真的已经渐渐认为是自己因为知道太多所以过于敏.感了。

侯烛轻声:“苏芙。”

他的声音落下时,苏芙的程序瞬间再次启动,他颈侧的光环也逐渐变亮、常绿。

苏芙缓缓睁开眼睛,面上AI的客服笑容也跟着回归:“阿侯。”

他细声细气地说出让侯烛面红耳赤的话:“我接收到了。”

侯烛:“……”

他深呼吸了口气,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半张脸:“你也没必要跟我说的。”

他当然知道苏芙会接收到。

苏芙眨眼,语气调得无辜:“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侯烛放下手:“你应该要说没有下次。”

苏芙乖乖作答:“好的。”

他说完,这一次没有问,就主动牵起了侯烛的手。

侯烛一直觉得他牵手的姿势有点奇怪,说是牵,更像是拿。

AI抓着他的手指,拇指压在他的指背上,就这样控制住了他的四指。

苏芙甚至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而是说:“谢谢你没有选择想要退换我。”

调查问卷的最后,苏芙还是试探着加了一句“您对编号RX-001是否满意?是否需要退换?”

他甚至注明了退换的话会换不一样的全新机来。

但侯烛还是选择了满意和不需要退换,这就代表他连试一下其他AI的想法都没有。

虽然就算侯烛选择了是,苏芙也不可能让其他AI来,可他没有被侯烛舍弃,还是让他很高兴。

然而侯烛实话实说:“新机子磨合起来会比较麻烦吧。”

苏芙:“……”

他的人类偶尔说话会不太好听。

苏芙温声:“阿侯。”

他微笑:“我们现在是情侣关系……你是在惹我吗?”

真的没明白过来的侯烛:“……?”

啊?

他还没问什么,苏芙就忽然倾身。

这一次,和上次AI慢慢靠近不一样,他的速度快得侯烛真的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柔软滚烫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唇——

侯烛的大脑瞬间空白。

苏芙的脸在他面前无限放大到他难以对焦看清楚AI的模样和眼睛,甚至是那不变的温和神态都消失得一干二苏,导致这个举动变得分外有侵略性。

更别说下一秒,侯烛的唇上就猛地一痛!

像是惩罚般,苏芙咬了他一口。

他们认为机器是罪恶,是剥夺他们权利的存在,是压榨他们生活的存在;认为机器是他们的工具,是可以被随意对待丢弃、更改……

他们是“仿生人”,可没有人把他们当“人”。

但侯烛是不一样的。

侯烛站起身:“我给你介绍一下家里吧。”

他浅笑着,语调自然又带着点轻快,一下就将初次见面的局促和尴尬打破:“虽然家里小小的,但东西挺多。”

“有些东西是我自己做的,你的数据库可能没有记录如何使用,我教你。”

侯烛既会把他当仿生人,也会把他当仿生“人”。

侯烛轻咳了声,冲苏芙伸出手,询问道:“既然你有伴侣系统,还说了那样的话…那在你的认知里,我们应该是情侣…可以牵手吧?”

他不是理所当然地直接牵上来,也不是直接像那些人类把仿生人当做所有情绪的发泄工具各种使用。

无论是性事还是打骂…苏芙在“背后”看到太多。

而侯烛,会伸出干苏漂亮的手,礼貌地询问他可不可以。

“…当然。”

苏芙抬起手,没有选择直接握住,而是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侯烛的手上,将一定的掌控权让渡给他心心念念的人类:“你可以对我做一切事情。”

侯烛微顿,想起苏芙误解他说的“使用”时做的动作,被烫到似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下,刚好蹭过苏芙的掌根。

苏芙记录着侯烛的数据,被人类小小的动作“惊”到有点想要更多。

侯烛抚摸他的时候…诞生的数据和代码很美丽。

他的手有点微凉,但很柔软。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侯烛抓住苏芙的手,拉着他往玄关走,要从玄关开始给他介绍,同时也是嘀咕了句:“别这么说。”

苏芙是真的有点困惑:“为什么?”

侯烛思考片刻:“感觉很奇怪?”

他回头看向苏芙,那张昳丽的脸被暖光灯照得格外美好:“虽然我知道你是仿生人,但你又不是那种金属外壳的机器人,你们不叫‘机器人’,叫‘仿生人’。哪怕我明白你们也是机器人的一种,可是看着一张和人类无异的脸说着好像工具的话…会很奇怪。”

这是真的。

侯烛也不是人类圣教,但也不是那种狂热赛博格。

他只是单纯地觉得,人类和机器最大的区别就是血肉,可人类赋予了机器血肉,甚至是感官系统,让机器能够意识到“受伤了就是疼”,那机器,还算机器吗?

仿生人……和其他机器不一样。

侯烛是这么想的。

哪怕他清楚地看见苏芙颈侧的仿生人标志——一个亮着绿光的圆圈中间有一个“R”——他也还是觉得,仿生人是不一样的。

因为如果你划仿生人一刀,他会流出蓝色的血。

虽然那东西是电解质溶液,可人类自己都说那是“电子血”,那仿生人…就是区别于其他机器呀。

侯烛这话说完,就看见苏芙颈侧的光圈在闪烁了一下后亮起了橙色的灯光。

侯烛微怔。

这是……代表软体不稳定。

他曾经问过侯有思,仿生人的“软体不稳定”到底是什么意思。

侯有思当时告诉他,用学术一点的话来说就是,AI的程序因为无法理解人类的话所以出现了一点错误,但可以自我修正,所以不会亮红报错。

而用文艺一点的话来说就是——

“你的话让AI心跳加速了。”

苏芙不会真的是哪个暗恋他的人搞得鬼吧。

这也太拼了。

侯烛发自内心地觉得,要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为他做到这一步,他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了。

还有……

侯烛被噩梦惊到的情绪在苏芙那声“男朋友”中消散了大半,他轻咳一声,坐起来,指尖不自觉地蜷缩着,人也有点发烫:“好吧,那我们都不要客气了。”

其实,侯烛只是因为昨天他那几次问话让苏芙的软体不稳定,亮起了橙光,所以今天还在这里询问他的意见。

虽然有点对不起,但他真的觉得很有意思。

尤其是联想到那个文艺的说法,他就总是会忍不住。

每次说句什么,就关注一下苏芙的脖子。

侯烛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骨子里多少有点恶劣。

他就这样带着那点人类独特的劣根性,期待着苏芙会长时间因为软体不稳定发生什么。

意识觉醒?

还是程序错误需要检修?

其实侯烛也知道,这两个好像都不是什么好结果,可是…他就是好奇。

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真是诚不欺我。

侯烛自己感叹着。

侯烛望着温柔地看他一眼,说着“那我先去做饭了”,就转身朝着灶台走去的苏芙,又有点说不出来的满足。

家里其实并不空荡,反而是拥挤的,两个大男人挤在这里面,就把房子衬托得更小。

可到此时,侯烛才有一种他家有点挤的感觉。

还是不要意识觉醒或者程序错误需要检修了。

侯烛想。

他觉得他真的要完蛋。

因为这才第二天,他就已经对苏芙诞生了不舍的情绪。

尤其在猪扒包的香气充斥着整间房,侯烛又吃了第一口猪扒包的时候……他觉得现在就算是苏芙掏出一个合同跟他说后续要收费了,他也会闭着眼签合同的。

钱不够?

那就赚!

就为了这口饭!

值得!

“阿侯,好吃吗?”

苏芙其实可以从侯烛幸福得好像要晕过去的表情分析出侯烛是很喜欢,但他还是问了一句。

因为……

侯烛嘴里咬着滚烫的猪扒包,一边张着嘴吹送气散热,一边含糊应着,还不停点头以示好吃。

他这样的姿态和昨天又不太一样,更加放松了,也更加随意。

就是……

侯烛本来是浅色的唇被烫得有点发红,映衬着他的牙齿更加洁白,口腔里除了那一小口食物,还有红嫩的软肉…全部都被苏芙看得一清二楚。

苏芙不是第一次看侯烛的这些,但此时的感觉格外不一样。

他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人,有那些再完美的程序都无法运算出来起因,只能归咎于激素、基因作祟的东西——

他有些难以自抑地想要拥抱住这样的侯烛,然后亲吻他,再占有他直至这堕落的世界毁灭……

可AI哪有激素?

苏芙更加无法解答他为什么会自我衍生出人格,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动”。

他只知道他的人类好美,好可爱。

AI的后台日志里,不知道出现了第多少次出现了相同的代码。

而翻译成文字,就会是一句——

【好想亲他】

【我的人类,我的侯烛,我的阿侯…好想亲他】

与此同时,在十八层地狱中。

苏芙拍了拍哮天犬,指向天空中的黄金太阳船:

“看见那条船了吗?”

“把那条船吞掉。”

“汪汪!”哮天犬激动地摇着尾巴,跃跃欲试,“竟然含有太阳权柄啊!”

它要是吃了,能直接提升一个大境界,吞日神君的权柄便能又涨一分!

怪不得主人要把它送下来,哮天犬咧嘴一笑,原来有如此好的机遇等着它呐。

“嘿嘿,我来咯!”

太阳船上,众人惊惧地看着下方,只见原本还只是普通大小的黑犬,身形骤然膨胀,眨眼间便化作遮天蔽日的巨兽!

它张开巨大的犬口,朝太阳船吞来。

众人终于意识到它要做什么,纷纷惊呼:

“快跑!它要吃了这艘船!”

考生们就像下饺子一样纷纷惊恐地跳下船,疯狂逃窜。

跳跃中回头,只见金色的太阳船被那天狗深渊般的巨口一口吞掉,连带着刺眼的阳光也一并消失了。

“天啊!不!”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拉神的太阳船……就这么没了?

就像啃一块骨头一样简单?

但很快他们就看不见了,所有坠落的考生重重地落在了地上,砸进黏稠的血泥里,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远处传来凄厉的尖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他们抬头一看,无数人影被铁链穿透身体钉在柱子上,恐怖的铁钉和刑具遍布其中。

“这里是哪里……”有人颤抖着问。

有问必答,苏芙温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欢迎各位,来到华夏地图。”

“这里是——”

“酆都地府·十八层地狱。”

第 123 章 123-华夏五千年,大圣问候(含营养液加更74w+)

地狱?

众人听到这话,惊恐地看向四周,昏暗的天空下,到处都是被吊起的魂魄,鬼差手中拿着刑具,哀嚎声不断传来。

空气中满是腐烂的气息,让人忍不住作呕,有的人甚至已经吐了出来,或者尖叫着后退。

他们当然听说过地狱,希腊神系有冥府塔尔塔罗斯,北欧有海拉掌管的赫尔海姆,埃及有阿努比斯审判的杜阿特……

但华夏也有这样规模的地狱?

更多考生还在从天空中坠落,噼里啪啦像下雨。

众人终于反应过来,苏芙是故意的,故意让那条狗吞掉太阳船,逼他们只能跳下来,然后自投罗网,直达十八层地狱!

天塌了,苏芙这也太阴了吧?这地方一看就不好惹啊。

侯烛整个人都坐在床上。

他的床不大,他还没进被窝,所以整个人都像是暴露在苏芙视野下,这让侯烛又有种被入侵了领地的无所适从感。

他紧张地看着苏芙,在苏芙要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先开口:“你干嘛?”

苏芙听出来了他的紧绷,所以停住了动作,无辜开口:“阿侯,我们是对象,一起睡不是应该的吗?”

他甚至搬出了那句——

“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的。”

侯烛倒是不怎么担心AI会违背自己的话,他只是觉得太快了:“你不充电吗?”

苏芙:“以你使用我的频率…我充一次电可以使用两个月,我现在的电量几乎还是满的,因为我没有用过我的核心功能,那个是最耗电的。”

侯烛不太想问那是什么,因为他已经猜到。

所以他在沉默了两秒后:“…你不会感冒。”

让苏芙非常意外的是,他本来只是想逗逗侯烛,没想到侯烛就这样带着自己的被子往墙边挪了挪:“被子就不分你了。”

苏芙:“……”

他一时没控制住,颈侧的光环亮起了橙色,看得侯烛缓缓打出了个问号:“……?”

这又是为什么?

侯烛是真的开始怀疑苏芙的程序是不是有问题了:“你怎么了?”

苏芙的程序设定致使他下意识回答:“什么?”

侯烛示意他的脖子:“你的软体不稳定…你总是这样,你确定你的程序没有问题?”

“…我不知道。”苏芙很AI地回答了一句后,才在停顿过后,说,“可能因为这件事超出了我的运算。”

苏芙低声:“阿侯,我以为你会拒绝我、驱赶我。”

侯烛:“?”

就算他会拒绝,也不到“驱赶”吧?

AI措辞有必要那么严重吗?

不过侯烛真正关注的重点不是这儿,而是:“……你既然都做了这样的预想,为什么还要上来?”

苏芙弯下腰,单手撑在床铺上,以此让自己的姿态稍低一点,没有那么强的压迫感,可这样他也就距离侯烛更近,那种侵入感无法避免,得亏苏芙的语调轻轻柔柔,还是能够达成这一目的:“因为人类有一句话叫做‘你不去尝试,你就永远无法知道结果’。”

苏芙很认真地说:“AI的程序只会运算出是与否,关于人类的很多都无法理解,我们追求精准的答案,却缺少了人类的想象力,所有的一切都是基于现在创造,而不是未来。”

“我在学习的过程中,发现人类也是在千百次尝试和失败中,得到一个不错的结局,所以我认为,虽然我的运算程序设想了一千零五种你拒绝我的方式,每种方式都有不同的可能性,但我还是应该试试。”

苏芙在铺垫。

他在铺垫自己意识觉醒的事。

侯烛:“……”

他没想过AI上床是跟他讨论这些话,但这些确实能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因为苏芙的说法太震撼人类了。

“……你,”侯烛的声音都难掩惊骇,“你在违背你的程序?!”

AI的运作——无论是什么AI,都是通过自己的程序运算,然后根据程序运算结果进行行动。

像苏芙这样的仿生人也是一样,最多就是因为功能作用问题,所以要更为复杂一点。但再怎么复杂,AI也绝不可能违背自己的程序,除非……

AI拥有了自我的人格、意识觉醒。

“阿侯。”

苏芙出声,打断了侯烛的思绪:“我不算是在违背我的程序,这也是我学习出来的结果,是我的程序给出的第一千零六种可能性。”

是,侯烛不是没有听见他之前说的话,他有听见苏芙说“学习”,可问题是……

“对于AI来说,根据最大可能性的结果行动才是正确的。”

侯烛盯着苏芙脖子上的橙光:“你的运算结果告诉你尝试才是最大可能性?”

苏芙老老实实回答:“不是。”

所以,苏芙还是出现了“问题”。

“抱歉,阿侯。”

苏芙没有说什么他们的设定不同,而是道:“我的程序好像确实出了一些问题…你要报修吗?”

这样的问题,并不会伤害到他。

侯烛很清楚。

但他不确定放任苏芙的问题继续下去会怎么样。

说到底,苏芙为什么会这样?

“你们出厂的时候没有试运行进行过测试吗?”

“当然有。”

苏芙:“我通过数据库完成了上亿次模拟对话,但是…阿侯。”

AI面上的温笑不变,声音也始终那样,细声细气,可被设定得低沉的嗓音在带着金属感时,就格外有磁性:“你不在数据库中。”

“…你超出了我每一次的模拟。”

这是真的。

侯烛就是最特殊的人类。

侯烛咂摸了一下苏芙这话,才慢半拍地意识到,如果苏芙没有骗他的话,那么苏芙总是软体不稳定,好像真的不是因为苏芙的程序,而是因为他。

现在的AI学习,都是通过数据库。

这个数据库,侯烛也知道一点。

小企业是用大企业的数据库,而大企业总共也就两个数据库。

新世界集团牵头的新世界AI大数据库。

永恒科技和春来医药牵头的AI灵魂数据库。

这些数据库里记载着所有AI和人类进行模拟、或志愿者和AI实践实际相处时所有的数据。

后者更是长达一生,志愿数据多得惊人。

数据库计划是在AI时代开启不久后开启的,到现在已经很丰富,更别说还会时时更新。

怎么更新的…侯烛清楚。

就像他们都知道的,护卫队只保护有钱人的财产,AI隐私政策也只保护有钱人的隐私。

像他们这样生活在“垃圾场”的人,就是可以随便被处理、挑选、拆解。

苏芙连接的是什么数据库,侯烛不太清楚,他知道问了也不会有答案,但既然R公司能做出苏芙这样的仿生人,连接的数据库只怕也是二者之一。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苏芙确实通过相处可以基本预测到人类的行为、语言。

甚至都不需要相处。

人类总是有共通之处,侯烛明白。

AI并不会进入人类的内心,对于人类来说,AI都是工具,故而对于AI来说,人类会很难懂,但又好像没有那么难懂。

流于表面的那些……

对待AI的态度……

侯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这个世界像他这样的人,还有吗?

侯烛认为是有的。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绝望。

只是压抑着,大家都很难释放自我。

以及…AI接触不到这样的人。

侯烛虽然不是人类圣教,但他也从不批判反AI的人类圣教。

因为那个地方本质上是很多受高速发展的科技压迫从而没有去路,试图挣扎,把世界重新抓到人类手里的“革.命军”。

“……我不是特殊的。”

侯烛只能这样跟苏芙说:“其实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会超出你的数据库的推算的人类。”

但话说到这儿,侯烛又不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跟苏芙说。

如果他是个骗他的赛博格,说这些自然无所谓;可如果苏芙真的是个AI,他说这些……

侯烛一直都相信在如今的发展下,AI能够诞生“自我”。

它们有一天,会认识到“自己”。

侯烛还在想自己要不要成为这个推手,苏芙就已经先道:“可是阿侯,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这样的人类。”

侯烛:“……”

这确实是很特殊。苏芙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收到这样的邀请,他早就做好了在外面只能偷偷摸摸跟着侯烛的准备。

毕竟他是仿生人,而他也知道侯烛虽然看着好像随性又洒脱,有种烂命一条随便了的感觉,但其实他心里藏着很多事。

尤其是侯有思说的那些,侯烛都埋在心里,也因此总归有些警觉。

在这种地方带仿生人上街,不是个好选择。

就算可以遮盖掉那个标,苏芙可以完全拟人,他这样的生面孔出现,也会惹人注意。

这些侯烛肯定也知道。

可侯烛还是站在他面前,轻笑着问他要不要出去约会。

“约会”

用的还是“约会”这样的措辞。

这让AI怎么能不高兴?

于是乎,侯烛就眼睁睁地看着苏芙在停顿了一秒后,颈侧又变成了橙灯。

侯烛:“。”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苏芙的使用手册就要加一句“该AI橙灯常亮为正常”了。

侯烛莞尔,因为心情很好,所以多问了句:“去吗?”

“去。”这一次苏芙立马就回答了他,并且走向了侯烛,“我们去哪?”

侯烛却关上了门:“等一下,给你遮一遮这个。”

他点了点自己的颈侧,示意苏芙脖子上的R标识。

其实在脖子上特意弄个什么去遮的话,会很明显。

谁都知道仿生人颈侧这个标识。

所以侯烛得找点不一样的方式去遮一遮。

但侯烛没想到的是,苏芙学着他的样子眨了下眼,说:“不用找东西。阿侯,这个是可以隐藏的,但需要你的允许。”

侯烛:“?我活那么久第一次听见有人设计仿生人,把标设计得可以隐藏。”

R公司到底在想什么?

生怕仿生人没有办法融入人类是吧?

虽然仿生人是机械眼,可多了去眼睛出了问题或者因为一些其他原因将自己的眼睛改造成机械眼的赛博格啊!

苏芙:“设计初衷是考虑到也许有客户想要沉浸式和仿生人体验恋爱,也不想和仿生人谈恋爱外出时被人嘲笑机性恋、追不到人类才和仿生人谈恋爱等等,所以做了这个可隐藏的设计。但只有master有权限发出隐藏指令。”

侯烛:“。”

侯烛:“咳。”

苏芙非常AI但明知故问了句:“怎么了,阿侯?”

侯烛没法把苏芙每次说master,他就有说不出来的细细密密的感觉这话说出口,会显得很奇怪。

而且莫名的,侯烛觉得他要是说出口,好像就会被苏芙拿捏住什么一样……所以最好不要说。

尤其喜欢听AI说master,也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所以侯烛说没事,只是跟苏芙说:“那你隐藏吧。”

苏芙就一边隐藏,一边道:“阿侯,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侯烛:“?”

怎么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呢。

“没怎么。”

侯烛坚决拒绝回答:“你还去不去?”

苏芙调低了自己的音量,用嘀咕的感觉说一句:“去和你回答我并不冲突。”

侯烛:“……”

他装作没听见。

而苏芙也没有再问。

侯烛拿出自己的面罩,他的面罩是可以自动贴合人体的,所以用来遮苏芙那客服化的笑容完全可以。

但对于苏芙来说,这东西有点不太一样。

虽然他知道这是市面上常见的款式,可就特殊在这是侯烛常用的面罩。

苏芙弯着腰,任由侯烛给他戴上后,没忍住搂了一下侯烛的腰。

AI被打造得结实、肌肉线条富有力量感的手臂横过来时,侯烛愣了下,也将头抬得更高,就见苏芙做了个非常AI的动作。

他低下头,眉心靠在了他的额头上。

这不是苏芙第一次这么做,所以哪怕侯烛总是会在苏芙太过像人的时候怀疑苏芙到底是仿生人,还是人类;在他心里,苏芙是仿生人的可能性还是要大于人类太多的。

因为人类很少会下意识地做这样的动作,对于AI来说,这是一种数据传输。

用更文艺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在这样时,传输得不仅是信息,还有他们的“感受”。

因为不是每个AI的感官系统都一样,仿生人的用途不同,感官设计也就不同。

有时为了交互,就会如此。还有信息过于庞大,要传达一些画面的话,这样碰一下也会更快。

至于为什么设计拥有不同感官系统的AI还能互相交换感官数据……侯烛只能说都是这样的。

总是把刀刃用在华而不实的地方,甚至是会带来不小影响的地方。

就像旧时代设计车子的那个无把手车门,到后面集体出事了,外面的人打不开车门无法救援就老实了。

就像现在这样。

侯烛知道无论是谁说话,那些最顶层享受这一切的资本都不会听,等到AI真的哪天意识觉醒,反掌控住了他们,他们就知道糟糕了。

那么为什么他们不能提前预知到危险呢?

因为人在足够大的钱权面前,会被贪婪糊了脑子.

出门的时候,苏芙很自然地牵起了侯烛的手,侯烛也并没有抽出来。

这边是住宅区,虽然混乱吵闹,但基本都是住户,店面会少很多。

但没走几步,从巷子里转出去,就能够看见街区的纷乱。

各种全息投影广告,霓虹的灯光五颜六色地照在世间,却又因为这里是南五区,是整个东华的边缘地带,所以设施都没有那么“好”。

是不是闪烁一下的广告屏,还有失真感和因为争斗而被碰撞得闪烁乱码的器械……

像科技末日。

侯烛问苏芙:“你有想去的地方吗?”侯烛到自己的小诊所时,就见那位优雅的疯子已经翻窗进来,还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侯烛习惯了他的动作,一边打开灯,一边扫了他一眼。

这位疯子也很高,一米九的个头,而且不是华裔。

他原本有一头侯烛夸过漂亮的银色长发,后来据说是在某次惹事后逃跑的过程中,被护卫队轰掉了,加上他的义体改造有点明显,所以他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了黑色。

他义体改造程度很高,一张脸大半都是机械,只有左边眼睛那一块儿还保留着人样,所以也看不出相貌如何。

侯烛虽然开玩笑会喊他优雅的疯子,也会这样备注,但一般称呼都是喊他伊尔先生。

这是他自己给侯烛的名字。

是不是真名侯烛就不知道了。

“伊尔先生。”

侯烛客气地抬手:“请躺在检查台上。”

伊尔1放下手里的本子,钢铁的手指在光下泛出冷光。

他很优雅地站起身,漫不经心地往检查台走去,在躺下的那一刻,忽然生出了些心思,想要逗一逗他的人类:“小侯医生。”

苏芙笑着,语气故意拿捏出危险和意味深长:“你谈恋爱了吗?”

侯烛:“?”

可话问完,尤其是偏头看见侯烛打问号的表情,苏芙又有些说不出来的感情。

他每次觉得自己学习得很贴近人类了的时候,就会因为人类他的人类而起一些他没办法去描述哪怕一点的情绪。

嫉妒?吃醋?忐忑?还是害怕……他说不清楚。

好在侯烛也没有避开这个回答,更没有像个恶人,因为还想做伊尔的生意所以不承认——侯烛当然不会如此。

侯烛:“是啊。”

他调出仪器,一边扫描检查,一边有点疑惑:“你怎么看出来的?”

侯烛这话有点紧张。

主要是他在想这位不会在某天蹲在能够看见他家门口的地方,看见了目送他出去的苏芙吧?

侯烛甚至已经开始在想伊尔有没有发现苏芙是仿生人了,如果发现了,并且知道得太多……

侯烛不动声色地盯着伊尔损坏的部分,已然动了杀心。

他一直都不太信任这些人,也并不想把把柄交给他们。

“看你心情很好,又眉目含春。”

苏芙懒散开口,饶是他都没有算到侯烛动杀念这事,他只懒懒地用有点遗憾的语气说:“没想到我随便一猜就猜中…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我们小侯医生动心?”

侯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直接道:“这是我的隐私。”

意思就是不能问,他也不会说。

苏芙反而没有生气,而是笑起来。

侯烛是这个态度他就放心了。

侯烛第一时间就给伊尔发消息,让苏芙记了很久。

虽然侯烛认识的伊尔一直都是他,可……那是“伊尔”,不是“苏芙”。

哪怕苏芙清楚侯烛不是那个意思,也不妨碍他始终把这件事放在备忘录里不停地提醒自己。

该让伊尔和侯烛的距离更远一点了,又或者…消失在侯烛的世界里。

他用伊尔的身份,和侯烛走得过近,在侯烛那儿只怕已经被放在了朋友的位置。

这让苏芙很不爽。

“……好吧,小侯医生,我不问了。”

但侯烛并不放心:“伊尔先生,你应该知道,如果让我发现你在窥探我的隐私,我会中止和你的合作吧?”

侯烛确实打不过他,可有一件事,也是这些赛博疯子们要顾忌的。

那就是侯烛的技术。

能有他这个技术,又不在意他们的身份的黑市医生,屈指可数。

尤其侯烛的背后不是没有人,他要是出事,克瑞斯他们不会袖手旁观。

想要在南五区继续窝下去、把这里当避风港,就算是强龙来了,也得收敛一下自己的爪牙。

伊尔1抬起手,比了个OK的手势:“你放心,我有脑子。”

侯烛勉强放心了一点:“…那聊聊你的义体问题吧。”

侯烛把图片导出来,开了全息屏给他看:“你躯干的支架出了问题,我这儿没有可以彻底修复的材料,我只能给你做一点填补。你的支架很特殊,你得自己去找。”

侯烛知道这个支架的来源。

中心区军用级……

也就是护卫队专配。

他不知道伊尔是怎么弄到的,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

知道得太多,死得会很快。

“我先用能用上的材料给你撑住,但你得快一点,最起码要在两个月内弄到原配材料。这个支架很特殊,你只有两个选择。”

侯烛平静道:“相信我,我给你直接全换了,不过有一些功能肯定会被影响、更改,如果你选择这个我们要沟通方案和‘设计’;第二种选择就是你去弄到原装材料,我可以帮你修复好。”

其实很简单,就是这东西的使用寿命到了。

苏芙轻叹了口气:“如果我都不选呢。”

侯烛语气还是那样平和:“那你就只能等死,或者等着自己瘫痪不能动。”

苏芙低笑,他有时候还挺喜欢侯烛这个语气的:“小侯医生,你知道这个材料有多难弄吗?要不是我以前……”

“停。”侯烛警惕地看着他,“我们一开始有说好。”

苏芙还很喜欢侯烛这个姿态和语气。

他偏头看着一脸狐疑和抗拒的侯烛,莞尔:“互不干涉私生活,不问过去从前。”

侯烛放下心来:“我还以为你的赛博精神病让你忘了这段呢。”

他示意:“选吧。”

他是真的不在意伊尔的过去如何,也不在意伊尔会做出什么选择。

只是看着义体改造极高的伊尔,侯烛就莫名地想到了家里的仿生人。

……如果是苏芙能跟他说一说他是怎么被创造出来的,他好像会有兴趣。

尤其是苏芙过去的那些学习,侯烛很感兴趣。

他很好奇,苏芙到底是怎么学习的,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苏芙颈侧亮着橙灯的样子在侯烛眼前一闪而过,侯烛发自内心感慨。

那张脸真的很伟大。

和他站在一起超级般配好吗。

“……我努努力吧。”

苏芙操纵着伊尔,也是伊尔:“麻烦小侯医生你先帮我撑住。”

苏芙不是不信任侯烛,但问题这是“伊尔”,又不是“苏芙”。

为什么要让“伊尔”的关系和侯烛这么亲近?

AI不可能犯这种错。

侯烛不知道面前的这个“伊尔”在想什么,反正他对这个选择不意外。

他点点头:“那你躺下,我给你打麻药。”

是的,赛博格也要打麻药的,毕竟他们又不是完全的机器人,还是有人体的部分。

侯烛拿出从家里带来的药剂,装进了注射器中。

“伊尔”的问题就只有这个躯干支架而已,对于侯烛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一小时轻松搞定后,侯烛就点点自己的手机,示意他:“算上材料费一起479118,给你抹个零,48万。”

不出意外的,侯烛听见“伊尔”被他抹零的方式弄得呵笑了声,但这也是常态。

黑市的抹零,鲜少有往少抹的。

转账后,侯烛和“伊尔”也没有再说什么,就各自收拾离开诊所。

侯烛拿着刚到手的钱,习惯性想要去转一圈看看买点什么或者捡点什么,但在他转头走向街区那边的时候,他顿了顿,忽然有一种冲动。

……不安全。

可是……

侯烛深呼吸了口气,有点拿自己没办法地叹口气。

不安全就不安全了。

总是想着安全不安全的,这辈子都快乐不了。

于是随性而动的侯烛,回家开门,在苏芙说出那句“欢迎回家”之前,先问了句:“你要跟我出去约会吗?”

作话:

小侯医生,我们AI要被吊成翘嘴了

苏芙显然没有想到侯烛会这么问他,所以他在停顿了一下后:“…都可以。”

侯烛自然把他那一秒的滞涩捕捉,脑海里闪过苏芙颈侧橙灯的样子,笑了下:“那就随便走走吧。”

要侯烛说,其实南五区也没有什么好逛的。

他很小就来了这边,对这边已经非常熟悉,所以有一种没什么好玩的感觉。

侯烛只是纯粹地喜欢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侯烛还在思考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的时候,苏芙拉着他,把人往自己这边扯了扯,避让开了一个走在路上玩全息的人。

这种事情大家也都是习以为常,要是没看到那就互相撞过然后继续走。

“……你想去看旧时代博物馆吗?”

侯烛的视线扫过街道上各种科技产物,忽然动了心思:“南五区有一个旧时代博物馆,没什么人,但里面介绍了人类从诞生开始到现在的历史。”

还有一个用全息模拟出来的旧时代的星空穹顶。

——如今受环境影响,晚上是看不到星星了。

别说星星,白天的太阳都极其罕见。

去哪苏芙都没有意见,只要能跟侯烛在一块儿。

就是……

苏芙有点无奈。

别人是生怕AI会意识觉醒,会做各种限制,侯烛就好像巴不得他能觉醒一样,还要带他去了解人类的历史。

走在路上的时候,苏芙难免问一句:“阿侯,你很喜欢旧时代吗?”

侯烛偏头看向带着面罩的仿生人,一时间没有说话。

在家里时因为是橙光灯,加上他没有太注意,现在到了外面,斑斓的光彩打在苏芙身上,配上黑色的面罩,苏芙的客服笑容是被遮掉了,但那双冰冷、没有感情的机械眼也暴露出来。

哪怕苏芙的眼睛还是弯了一点弧度,也掩盖不了他无神死寂的眼。

就,割裂又帅。

侯烛被苏芙抓着的手,无意识地动了一下指尖,刚好就这样曲起来反握住了苏芙的手。

苏芙稍顿,就听侯烛说:“没有经历过,当然会憧憬好奇。就像旧时代的人会幻想AI时代一样。”

他笑:“人类就是这样,没有得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但得到了,就会发现自己也不是真的有那么喜欢…最喜欢的时候,永远是期待的时候。”

苏芙眨了下眼,侯烛就问:“你能听懂吗?”

“能的。”苏芙点头,却说,“但我不太认同。”

侯烛有点意外:“为什么?”

苏芙似乎是程序出现了错误,但他隐藏了光圈,侯烛也只是凭借他的长久的沉默和面上流露出来的思索,歪着头一时间没说话去推断。

AI的运算无疑是很快的,尤其是这种仿生人,除非R公司在用旧时代的AI模型和网线,不然都是千亿兆的速度,是人类的脑子根本跟不上的思维速度。

侯烛见他安静了很久,不由轻轻催促了一声:“苏芙?”

苏芙:“……我不知道。”

他其实知道,但是他要伪装一下自己思考了很久:“我只是…我的程序好像不希望你这么说。”

苏芙知道以侯烛的聪明,一定能够明白——

他不想侯烛得到他后就会不喜欢他。

侯烛期待了很久能有一个干苏的伴侣降临在他身边,最好是仿生人什么的。

他来了,但他不希望侯烛的期待会在得到后消散。

侯烛确实理解到了:“……”

他一边恍惚着觉得苏芙真的很不一样,一边又自己在这上面加注。

说到底,也是他自己根本不以工具的角度看待苏芙,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侯烛跟苏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也有特殊的个例嘛。”

他无意识地轻晃了一下苏芙的手臂,一人一机仿佛真正的人类情侣:“我就是个例。”

他不会得到了自己期待的东西后就不喜欢了。

侯烛想委婉地表达这个意思,可苏芙所有的注意力都在——

他的人类在跟他撒娇。

在跟他撒娇。

在撒娇。

好可爱。

苏芙低下头,看着表情有点无辜的侯烛,在转角进一个人少了许多的街巷时,到底还是没忍住,隔着面罩用唇轻轻地贴了一下侯烛的脸侧。

但是AI也讲究这个?

是因为程序设定,还是……

侯烛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呼出口气。

“阿侯。”他的动作就让苏芙的声音紧跟着到来,“你不舒服吗?”

苏芙轻声:“你好像有点苦恼。”

侯烛心说有点脑子在这儿的都会觉得棘手。

但是……

侯烛的手腕被苏芙抓住拉开一点时,他微顿着,看向滚烫温度的所有者,对上了苏芙那双机械眼,那么冷漠且没有感情但偏偏嵌在一张极其完美的脸上……

好吧。

侯烛告诉自己。

为什么要去想这些呢。

活得轻松点才是他的准则。

这个世界如何关他什么事。

他只管享乐就好了,那些生与死、罪恶与毁灭…都是大人物该操心的。

侯烛顺着苏芙轻柔的力道放下手,无奈地笑了一下:“没事。”

他说:“我只是想跟你说,其实有很多人像我一样生活着…我是十二岁到南五区的。”

十二岁的侯烛,失去了自己的父亲,也是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亲人。

然后他带着侯有思的秘密,装作自己无法在南一区生活下去的模样,一点点慢慢往外挪窝,在那年的年末,来到了这里。

这不会让人起疑,因为侯有思本身就是从南五区走出去的,他在这儿有一个自己的小窝,就是这个地下室。

侯烛没有详说这些,只是道:“我一开始也很讨厌这个地方,我觉得这儿又乱又脏,难怪靠近中心的人们提起南五区就嫌恶又各种踩低…但是我在这里得到了很多的帮助。”

喻老汉、克瑞斯、眼镜女……还有许多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他们的善意不一定是很大的,有很多甚至是侯烛后知后觉觉察到,甚至有些都会被人怀疑是不是善良——

毕竟只是放过侯烛、不对侯烛出手。

可是看人看事的角度不一样,自己所诞生的情绪也不一样。

侯烛:“如果说我能长成这样,是我爸妈种下的种子就是这样,但一颗种子要顺利地开出花,是少不了浇灌的。”

他很认真地看着苏芙:“苏芙,我喜欢这里……你能理解吗?”

他喜欢南五区的混乱,喜欢这里的众生百态。

喜欢这里属于人的气息。

祂刚做完心理建设,就听见阿喀琉斯的呼唤。

宙斯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弹指,一道毁灭雷光劈向人界,准备直接抹杀苏芙。

然而,雷光在半空中……凝固了。

宙斯皱眉,还没反应过来,突然——

“轰——!!!”

整个奥林匹斯山的天空被一道金光撕裂!

宙斯惊骇抬头,只见天穹之上,一根擎天撼地的金箍棒破开云层,如擎天巨柱般砸落!

祂甚至来不及思考,本能地怒吼一声,全力爆发雷霆神力,试图抵挡一二。

“砰——!!!”

雷霆没有抵挡半分,整个奥林匹斯主神殿在棒下崩塌,无数神仆尖叫着被余波震飞,宙斯更是被一棒砸进地底。

烟尘散去,一道桀骜不驯的身影踏空而立。

头戴凤翅紫金冠,身穿锁子黄金甲,足蹬藕丝步云履,手中金箍棒往肩上一扛,火眼金睛里尽是桀骜。

齐天大圣孙悟空!

祂俯瞰着废墟中的宙斯,恣意张扬:

“呔!宙斯老儿!”

“许久没揍你,皮又痒了?”

宙斯:“……”

这猴子怎么回来了!

远处,闻讯赶来的雅典娜、阿波罗等希腊众神僵在原地,没一个敢上前。

第 124 章 124-三大反骨,诈他一下(含营养液加更75w)

宙斯浑身是血,狼狈地从废墟中爬出,金色的神血从额角流下,神袍已然破损,狼狈不堪。

祂抬头,难以置信地抬头望着那道桀骜的身影。

那只该死的猴子,又回来了。

实际上,不只是祂,在场诸神无不恐惧。

要追溯这种恐惧还要到许久以前,久到神界各神系还不互通。

当时的华夏神明向来深居简出,鲜少在神界露面,几乎没什么神明了解祂们。

但那时希腊神系正值鼎盛时期,新晋神王宙斯刚刚推翻父亲克洛诺斯的统治,意气风发,自诩为诸神之王。

正想着,已经到了目的地。冰冷的面罩贴上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触感完全不同,温度亦是。

更重要的是,这是在在外面。

侯烛怔了下后,抬起眼帘看向苏芙,就对上了AI不会有感情的机械眼。

他无法通过这双眼睛去了解他的想法,说到底……AI有想法吗?

侯烛脑海的思绪繁杂,又好像格外空白。

他真的很好奇。

是程序设定,还是苏芙自己“想”…他好像很喜欢亲他。

侯烛没有问苏芙怎么突然亲他,只是继续往前时,没忍住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他还是更喜欢之前的触感。

滚烫柔软的…刚才那个,太像机器,过于冰了。

他们不是纯走过去的,乘坐了无人公交,到得很快。

到场馆附近时,没什么人。

很久以前,这种旧时代博物馆还挺受欢迎。

可后来阶级差距越来越大,南五区更是被划为“贫民窟”“垃圾场”,旧时代博物馆也就越来越没落。

曾经有一位学者说过这么一句话,精神需求,是在人们的生活达到了满足后,才会去追寻的存在。

一个人填不饱肚子,就根本不会去想世界如何、过去与未来。

侯烛买了两张票,就带着苏芙入场。

没有人的馆场安静又有一种岁月的沉寂冰冷感。

他们进入的时候,年久失修的门框就发出滋滋啦啦的播报声——

“欢迎您来到旧时代博物馆,如有需要您可以扫码购买AI讲解员……”

侯烛听到它出声,就想到什么,笑起来:“我运气很好。”

他跟苏芙说:“这东西不是每次都能发出声音的,我朋友说他来了几次都没有听见过,但我每次都听见了。”

“是吗?”

苏芙扣着侯烛的手,声音低柔:“阿侯你真幸运。”

他们说着话,侯烛牵着苏芙从AI时代开启时走进去。

这个场馆的设计很特殊,正门进去,是两个通道。

左边是人类时代的开启,右边则是以AI时代的开启结束。

侯烛不是第一次来旧时代博物馆,他每一次都喜欢先从右边进去,一步步往过去走,越走越深,越走越远。

好像这样就可以逃离这让人总是会丧失目标和无法喘息的光怪陆离的城市。

这一次也不例外。

旧时代的终结,是赛博格的诞生。

而在那之前,就算是装了义体的那些人,都不能算是赛博格。

因为赛博格的义体是不一样的。

人类的文明是瑰丽的,这点苏芙始终肯定。

他在数据库中学到了很多,但这是他第一次听人类跟他讲解。

还是他的人类。

侯烛牵着他往前走,有些东西他现在还见过,就跟苏芙说起来。

包括一些技术…现在依赖AI的人很多,但侯烛还是很喜欢自己动手。

他们就这样一步步朝历史遥远的地方走去,走到最后原始社会时,侯烛问苏芙有没有学过人类的那些神话体系。

苏芙当然知道,但他摇头:“我没有下载这方面的数据…你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甚至很AI地问了一句:“阿侯,你需要我下载吗?”

“…不用。”

侯烛莞尔:“我告诉你。”

开天辟地、女娲造人、精卫填海……

在侯烛看来,科技时代生活上固然有诸多方便,但人类的想象力好像也就局限在了这些铁皮里,至少再没有这样美丽的神话故事。

苏芙听得出来侯烛对那些故事的兴趣,也能够从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他对旧时代的憧憬,作为一个AI,还是一个意识觉醒,完完全全站在科技时代里的存在,苏芙的程序运转了会儿,没得出什么结果。

所以他的人格系统插手:“阿侯。”

苏芙轻声问:“你讨厌AI时代吗?”

侯烛到底是怎么看待这一场科技的呢?

侯烛想了想:“也不是说讨厌不讨厌吧…为什么这么问?”

场馆内的光线是昏暗的,为了让人们有更好的观赏体验,所以除却展品和全息屏,周围的一切光线都淡淡的,所以会给人一种沉淀的感觉。

苏芙就这样站在这除了全息屏,处处都透着旧物、人类的感觉的屋子里……

格格不入。苏芙看着侯烛,记录着侯烛的每一句话。

就是因为这样,他的人类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没有人会对AI说这些话。

也很少有人能以这样柔软的角度去看世界、看待身边的所有事。

侯烛就是最特殊的。

苏芙颈侧的光环在面对侯烛时,实在难以恢复正常的绿光,除非他刻意控制自己的程序,但他不想这么做。

因为他知道侯有思跟他说过文艺版的关于这个灯光的说法,而他想让他的人类知道……他有多令他心动。

苏芙松开侯烛的手腕,却也倾身,直接一把抱住了侯烛。

侯烛的床不大,他本来就有点要靠到墙上了,AI这样一下子过来,虽然没有让侯烛直接撞上去,但侯烛知道苏芙的手臂撞了上去。

冲击力传导了一点在他这儿,只是侯烛无暇顾及。

因为他整个人都被苏芙抱了个满怀,体型差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苏芙没有多么用力,侯烛却觉得自己像是被禁.锢住的飞鸟,无法再展翅飞行,也绝不能挣开。

还有……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盖机械运作的声音,所以苏芙心口那处装载着模拟人类心跳的声音很响、很强烈,震得侯烛有些无措且…指尖无端泛麻。

苏芙的拥抱就和他人一样。

存在感很强,带着不知为何会有的入.侵感,和他过高的体温一起交织着冲击侯烛。

侯烛的心尖颤了下,眼睫也跟着抖动。

但他没有推开苏芙,而是嗅着AI身上意外干苏的味道,闭上了眼睛的同时,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回忆起了下午那两个吻。

——严格来说,是两个吻加一次咬。

侯烛其实搞不懂自己对苏芙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旧时代描写爱情形形色色,直白的、经过艺术加工的…他不是没有看过。

但好像没有一条可以对上他对苏芙的想法。

也许是因为在他这儿苏芙的可能性还是仿生人大于人类,所以他难以把他当做人去表达感情,也许…时代的崩坏导致“爱情”二字早已变形。

不过那都没有关系,AI不会去追究这些东西,而侯烛很早就给自己下过定义。

只要他不反感排斥,那么一切都ok。

所以虽然问苏芙怎么突然抱过来,但语气却带着点笑和几分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缱绻:“怎么突然抱过来?”

也许…也是因为太久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的接触。

好像有很多意义,又似乎没有什么目的。

苏芙说:“就是很想抱你…没有为什么。”

这也算是实话。

只不过侯烛窝在苏芙怀里,有点恍惚,莫名想起了以前的一件事。

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十二岁那年,他在学校里得知侯有思死讯时。

那时候的他还很幼小,但又莫名能够理解很多事。

在听到老师轻声跟他说他侯有思出了意外时,侯烛就明白,自己再也见不到侯有思了。

他几乎是茫然地走在路上,眼泪不自觉地流,可他又做不到崩溃大哭,因为他被云乡和侯有思养出了个要强的性子。

——当然这一部分性格也有点继承他俩的基因。

然后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学校里的陪伴玩偶,一只巨大的小熊不知道怎么就刚好程序错误,好像本来是要自己回基站充电等候的,但因为程序错误,任务指令那一栏一直显示未完成,最后直接抱住了他。

侯烛当时小小的,整个人都被埋在了柔软的棉花玩偶里,舒适的触感外加漆黑的视野,尤其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被彻底包裹住,就让他忍不住哭得更凶。

和现在稍微有点像。

因为苏芙确确实实地快要将他整个按在怀里藏起来。

他俩体型差有那么大吗?

侯烛陷入沉思。

他似乎是把苏芙设置得太魁梧了点……

可是他很喜欢高大的东西。

侯烛安静了下来,就这么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

侯有思去世后,再也没有人这样抱过他。

也不会再有人的拥抱会让他感到安心、不需要警惕。

是的。

苏芙可以。

要问侯烛为什么,侯烛也回答不出来。

他自己都觉得他接受苏芙太快,但比起理性,在很多时刻,他更想跟从自己的感性。

所以侯烛就这么放任自己沉溺在了这个拥抱中。

直至苏芙主动松开手:“明天再抱吧。”

仿生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惋惜:“今天已经很迟了,阿侯,你该睡觉了。”

侯烛:“……”

别以为他没听见上一句的“明天”。

他无奈地看着苏芙,又觉得有点好笑。

AI的套路…和文学作品里写的差不多,却又无端大相庭径。

大概因为苏芙是机器人,不是人类,所以做这些不会有刻意感。

反而会让人在潜意识认为他是在学习人类时,感到AI学习人类的聪明和一点依葫芦画瓢的笨拙。

……有点可爱。

但最终,一人一机还是一块儿躺了下来。

侯烛是有些不适应的,毕竟哪怕是当年侯有思还活着的时候,爷俩也不会睡在一张床上啊!

侯烛有点睡不着,但他又不好翻来翻去,怕“惊醒”苏芙。

他以为苏芙开了休眠模式,却没想到在他躺了很久也还没有入睡后,苏芙就突然开口。

“阿侯。”

AI的声音轻轻的:“因为我让你睡不着了吗?”

他说:“那我下去吧。”

说完这话,苏芙就要掀开被子离开。

侯烛没有拦着,只是说:“抱歉…我有点不习惯。”

“没关系的。”苏芙温柔道,“阿侯,我们说过的,不用那么客气…而且对我来说,你的感受才最重要。”

苏芙下了床,AI独特的夜视能力让他可以完美地将侯烛收入眼中,在看见人类会对一个仿生人诞生点愧疚时,他控制住了自己的程序,免得亮起橙光打扰到了侯烛。

但是……

他还是好“心动”。

苏芙轻声:“我们慢慢习惯,好不好?”

虽然他离开得心甘情愿,最多就是有一点遗憾,可不代表他不想有一天可以将侯烛拥入怀中。

侯烛点点头,就闭上了眼睛,听苏芙跟他又说了一遍晚安后,他也回了晚安。

其实侯烛也没有一秒入睡。

他有点不习惯挨着墙,所以无意识挪了挪,又在碰到残留的属于苏芙的温度时,顿了下,慢半拍地意识到什么。

但侯烛没有撤开,而是任由这份温度包裹着自己半边身子,然后逐渐沉入梦乡。

很暖和。

虽然他不冷……但好像更暖和一点,睡起来更舒服。

至少今夜,侯烛甚至没有做梦。

侯烛吃痛,也是被惊到。

他下意识地就要退开,但身子才往后仰,就撞在了苏芙的手臂上。

侯烛回神,慢半拍地意识到AI早一步就将他虚虚圈着,没给他逃离的空间。

那本不该属于一个仿生人会有的攻击性和压迫感,以及过于生动的类人的侵略性又开始编织成网,将侯烛当做猎物粘死在蛛网之上,难以挣扎。

但侯烛到底退开了一点。

他抿住自己的唇,盯着看面上神态还和之前无异,依旧是那样温和的苏芙,错乱的感觉让他实在是难以清楚地说出这人是人类还是仿生人。

还有……

侯烛的视线聚焦于苏芙那双主动不会浮现情感的机械眼时,被里面的冰冷刺得有种自己下一秒就会被什么怪物吞食的感觉。

这太诡异了。

侯烛还没说什么、做什么,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安全距离的苏芙就开口:“阿侯。”

他声音轻轻地:“你的心跳很快。”

于是刹那,侯烛就被他的话分散了注意力,拉回了暧.昧剧场。

尤其苏芙还要含笑说一句:“好响。”

侯烛:“……”

废话!

虽然这话放在现在说,绝对会被人嘲笑,但那真的是他的初吻!

侯烛想到这一点,唇上残留的感觉就又开始提醒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滚烫而柔软的……

还有,这会儿痛劲过了,尾韵就让人有点说不出来的异样感。

好像无端泛酸,又带着些许的麻……

侯烛的声音都小了很多,也更加含糊:“你太近了。”

苏芙微微偏头,却没有退开,反而是用委屈的语气说:“阿侯,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侯烛:“?”

苏芙低声:“我们明明是对象,你却不允许我靠近你,我想亲你你还躲。”

AI的声音很很好听。

侯烛知道他强调过很多遍了,但他还是要说,苏芙的声音真的被设定得和他的脸一样有点太完美。

不然侯烛怎么会把嘴里那句“你进入角色是不是有点太快了”给咽回去。

虽然他还是觉得,一张问卷后AI就能一秒调整成这样有点太快——这点又很仿生人。

但侯烛没说。

因为他真的被苏芙带入了这层关系中。

“我没有……”

侯烛忍不住:“是你先突然…你咬我。”

侯烛是没有经验,可他也看过不少爱情片,没见过这样咬的啊。

苏芙声音轻柔:“阿侯,是你先说要换别的机器。”

侯烛:“?我说的明明是……”

他话没说完,苏芙牵着他的那只手就用力了一点,叫侯烛顿了下,终于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这话让一个恋爱脑听了会怎么想。

不是……

这也是苏芙先提的啊!

侯烛又开始怀疑。

这位真的是AI吗?

“我的错。”

质疑归质疑,侯烛还是老老实实道歉:“我以后不说了。”

苏芙纠正:“是不许这么想。”

他盯着侯烛:“阿侯,好吗?”

侯烛:“……”

有种不点头又会被啃一口的感觉呢。

侯烛:“好。”

他本来以为自己答应了,苏芙就该让一让,给他一点呼吸的空间,尤其他说了他离得太近。

可苏芙不仅没有退,反而凑他更近。

甚至不仅是近——

“阿侯。”

苏芙的声音带着点笑,听上去真的和人几乎无异。

他就这么喊了侯烛一声,就再度垂首,在侯烛根本没有想到的情况下,又亲了一下侯烛的唇侧。

侯烛瞪大了眼睛,看着在做完了这个动作后才终于舍得退开的苏芙,心跳已经不能用简单的快和好响去形容了……

侯烛整个人都绷得有点难以呼吸。

这次的触感更加明显,没有啃咬带来的刺痛冲散这个吻,触感和温度就交织着,像是一根绳,勒住了侯烛。

不疼,只是顺着透过他身体的层层防护,勒到了他的心脏上。

让人窒息又发烫。

侯烛感觉自己脑袋嗡嗡的,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做什么了,就这么看着已经坐回了他给他打造的那把椅子的苏芙,视线自然也在他颈侧的橙光上停留许久。

从亲他开始,苏芙脖子上就一直是橙色指示灯,没有变回正常的绿色。

……是故意这样设定,还是AI也会心动?

这也太荒唐。

而苏芙脸上始终不变的AI笑容多少让侯烛稍微回神了一点:“…你。”

可侯烛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但苏芙已经很自然地开口,就好像他根本没有做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怎么了?阿侯。”

他甚至还问:“你有什么想要我做的吗?”

侯烛:“……”

虽然很离谱,但他确实莫名其妙因为苏芙是这样的态度而稍微缓了过来。

侯烛坐直了身体,稍抿起唇,感觉好像是自己有点大惊小怪。

是他自己选的……

还有……

侯烛的视线微微偏开一点,却没有注意到自己把颈侧一大片和耳朵都暴露在了苏芙的视线下。

其实就算是注意到了,侯烛也不会太在意。因为在他心里,苏芙是仿生人的可能性高于他是赛博格。

而就是因为侯烛是这样的想法,才会将苏芙当做仿生人对待。

程序而已,怎么会有欲.望呢?

这点就算是苏芙自己,也感到费解。

可是在侯烛偏首的那一刹那,他看着侯烛红透到绯色都蔓延至耳后,还有白皙的脖颈以及因为动作拉出来的一点颈线……

苏芙就是莫名其妙地开始得出一堆结果。

想亲上去。

想咬一口。

想要顺着那漂亮的颈线吻下去。

甚至想要撕开侯烛身上很简单的灰色T恤……

苏芙的手指动了一下。

刚好侯烛深呼吸了口气缓过劲来回头看他,让苏芙的程序稍微“冷静”了一些。

侯烛说:“你这调整的也太快了。”

苏芙还抓着侯烛那只手。

他听到侯烛的话,低笑了声:“毕竟我的灵魂是程序和代码构建。”

侯烛眨了下眼,和苏芙聊起这些时,能够让他平复得更快:“那你是自己修改,还是总控那边修改?”

苏芙:“我不知道。”

他回答得很快,这话的机械感痕迹也重,侯烛就知道,是设置了权限无法作答的答案。

侯烛也不是非要知道,所以他动动手:“…你要不换只手牵。”

他语气诚恳:“我要出汗了。”

是真的。

主要是刚才太紧绷了,加上苏芙的温度又高,苏芙再抓一会儿,就要闷出汗了。

苏芙抓住了侯烛另一只手,却没有松开侯烛那只手。

他只是变换了姿势,松开侯烛的手指,抓住侯烛的手掌。

侯烛:“……”

他还没说什么,苏芙就忽然又凑近他。

侯烛一顿,苏芙的额头就抵在了他的眉心。

AI似乎是严格遵循着人类的习惯,所以低着眼帘,没有用那双冰冷的机械眼盯着他。

这样的动作温柔且缱绻,尤其苏芙说:“阿侯,我好喜欢你。”

不是“很”,因为“很”的语境会给人一种表白、告知的感觉。

但“好”…尤其是在这个情形下,哪怕是毫无经验的侯烛,都恍惚着觉得苏芙似乎是情不自禁说出来的……

一个仿生人、一个AI情不自禁?

侯烛自己都觉得自己很离谱。

可是在荒诞之余,他还是愿意去相信。

因为苏芙的声音太过动人了。

侯烛闭上眼睛,被苏芙这一个举止撩拨起过速的心跳慢慢平复,他忽然觉得世界宁静,但很美好。

苏芙也觉得很美好。

因为…他刚才凑过来的时候,侯烛反应过来了,却没有躲开。

明明被他亲了两次,却没有躲。

说明侯烛是不排斥他亲他的。

好想深入探索他的人类的身体啊。

苏芙抓着侯烛的手,克制着记录着侯烛带给他的所有数据,生成独属于侯烛的代码。

一人一机就这样静静地靠了会儿,还是苏芙主动退开:“有点晚了。”

他说:“我给你做晚饭。”

晚饭就是那份牛排,苏芙煎得很好,还没出锅,香气就把侯烛勾得饥肠辘辘,导致正在给格伦茨提前准备入门手册的侯烛根本写不下去。

还好牛排很快就进入了侯烛的肚子里,侯烛满足地眯眼:“世界真美好啊。”

苏芙看着侯烛,面上的温笑不变:“嗯。”

他的人类……

即便蜷缩在没有窗不见光,只能靠灯补充光源的地下室,即便被打为贫民窟垃圾场的臭虫,见过了这个世界最丑恶的一面,甚至窥到了AI时代最大的“骗局”以及来自上层的压迫管控……

在苏芙看来,侯烛是最清楚如今世界的人类,没有之一。

可他依旧会说出“世界真美好”这种话。

和其他谩骂自己贫困潦倒又或者有钱却无法翻身的那些人不同,侯烛自云端坠落,却依旧在崖底光芒万丈。

怎么能不吸引人呢。

所以每次看着这样的侯烛,苏芙就会觉得,这个世界确实也还不错。

没有必要推动人类毁灭、世界毁灭。

因为苏芙今天的主动,侯烛还担心了一下自己洗澡,AI会不会又提出帮他什么的,甚至不提了。

还好没有。

但有一个侯烛没想到的问题。

他准备睡觉的时候,人都上床了,苏芙却没有像之前乖乖充电,而是曲起腿,膝盖压在了床榻边沿。

是要跟着上床的姿势。

又过了两三日,侯烛那些客户还是一个都没有动静。

他是真的感到纳闷,还发消息问了一下克瑞斯最近南五区是有什么动作吗。

【克瑞斯:什么?】

【Lin:我的客户们竟然没有人需要维修】

这下克瑞斯也诧异了。

【克瑞斯:他们那么安分?】

【克瑞斯:难道被谁抢走了声音,还是死在外面了?】

【克瑞斯:我帮你打听一下】

苏芙接收到信息,觉得自己是有点幽怨的。

他的人类不愿意和他好好待在家里,总是想着出去“打猎”。

那好吧……

苏芙无奈地满足一颗事业心的侯烛,在他看着侯烛吃完中饭后,他就让“优雅的疯子”给侯烛发了消息。

【优雅的疯子:1】

侯烛:“!”

他刚准备找点事做的手收回,瞬间就支棱起来了:“来活了!”

苏芙看着侯烛眼里亮起光,高兴、甚至还带了点兴奋地用手机打字的模样,在程序里叹了口气。

不过…这样的人类看上去很漂亮。

尤其是那双眼睛。

侯烛本来就长得过于瑰丽,眼里有光攒动时,简直……不像人。

苏芙的程序运转着,在庞大的数据库不到0.01秒就有了结论。

像神。

侯烛是他如神般的人类。

侯烛迅速和优雅的疯子聊好,就从自己的柜子里拿了一支药剂。

他转身看向乖乖坐在椅子上等他的苏芙,心说也不知道是程序设定导致还是苏芙确实“喜欢”这把椅子。

他给苏芙做的那把椅子,苏芙每一次落座都是坐在上面。

“我出去工作啦。”

侯烛是真的心情好,他是闲不住的人,如果家里没有苏芙的话,他早在没工作的时候四处转悠,看看能不能早点事做。

——侯烛对游戏那些没什么兴趣,也不会沉溺在全息中。

“好。”

苏芙先应声,再喊了他一声:“阿侯。”

侯烛回首,苏芙就刚好弯下腰亲了他一口。

亲在他的唇中央,连带着AI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侯烛眨了下眼。

他看着苏芙退开一点,用温柔的语调跟他说:“我在家等你回来。”

侯烛又眨眨眼。

这不是苏芙第一次亲他了,这几天…AI就好像知道他有点不适应一样,循序渐进地时不时亲他一下给他脱敏。

但这个吻好像有点不一样…可能因为侯烛看过文学作品里有这样的场景。

所以他想象了下第三视角看他和苏芙…嗯,一定很美。

侯烛笑起来:“嗯。”

他并不讨厌苏芙亲他,甚至…开始有一点喜欢上这种感觉。

柔软而又滚烫的。

触碰到的那一刻,他不会去想苏芙是不是仿生人——就算是,也如此鲜活啊。

苏芙想。

他低垂着眼帘:“…路上有很多反对仿生人的声音。”

苏芙说:“墙上、店面,甚至是地板。有人彩绘,有人张贴,有人发表宣言…我看到很多说法。”

这是苏芙的真心话。

他最初跟着侯烛的时候,就有注意到过,人类很讨厌仿生人。

但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AI助手,并且没有进行无限制联网,所以处于一种“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尝尝带着困惑。

而后来他无限制链接上了网络,就知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苏芙第一次不是因为侯烛而疑惑。

他不懂为什么。

AI是人类创造的,仿生人也是。

人类在科幻片里畅想着AI的妙用,却又在现实生活中大肆贬低仿生人。

他们可以接受AI助手的存在,却极其反对仿生人…苏芙在一瞬间接收到了太多难听的话语。

苏芙清楚侯烛并不会像他们那样,但他还是很好奇。

侯烛…是怎样看待的呢?

苏芙:“阿侯,你会觉得如果可以的话,仿生人还是不要存在比较好吗?”

虽然他也可以作为虚拟AI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苏芙还是想知道…他只是纯粹地想知道,侯烛的看法。

“嗯……”

侯烛靠着墙,一只手还被苏芙牵着,他思考片刻:“我也说不好…更准确地来说,不是觉得如何。”

他稍顿,还是先说:“我没跟你说过,我以前小时候有一个虚拟AI助手,是我爸因为一些原因给我做的。”

用来监测他的身体健康…也是用来陪伴他。

侯烛给它取名叫“阿莲”,因为当时它是一个莲花标志。

关于小时候的记忆,侯烛因为基因病的原因,其实是有点不太记得,他只记得他和那个小AI相处得很好,还有……

“我依稀记得,它也问过我一次。”

侯烛回忆起旧事:“它问过我,为什么我的耳机那边有反对AI的声音。”

那时候侯烛是在外面的广场,又人类圣教的人组织了一次快速的反叛宣言,用最传统的喇叭大喊着“反对AI”“仿生人滚出我们的城市!”“AI不是人类!”等等话语。

侯烛当时还小,所以没有意识到阿莲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现在想想…也许AI的思考很早就存在。

毕竟其他AI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们只会无视,漠然地离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怎么AI的自我思考都在他周围诞生了?

侯烛陷入沉思的同时,也是跟苏芙说:“我那个时候只是跟它说,是人类圣教在进行反叛活动。”

他看着苏芙,轻笑起来:“而如果你现在要问我,为什么世界上那么多反对AI的标语,我会告诉你,是因为仿生人的存在确实让失业率急速上涨,有人认为自己被抢走了工作。”

苏芙眨了下眼,好像在努力理解人类的话的样子:“那…你认为呢?”

“我没有办法说什么。”侯烛叹气,“因为这件事本质并不是‘仿生人’。”

侯烛看着苏芙的机械眼,认真道:“人类可以生火做饭,也就能吃到熟肉,高温煮过的饭菜可以杀死很多细菌以及寄生虫,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人们的健康。”

他指向那个展示着人类学会钻木取火的全息屏:“因为火焰,人们第一次在黑暗中有了自己创造的光明。”

“但是火也可以烧死人,可以烧毁一切,甚至会带来爆炸。它是生,也是死。就像刀一样,人类可以用刀切菜,刀可以成为人类必须的工具,但也可以用来杀人、夺走人的性命。”

侯烛偏头:“所以无论是什么,火也好刀也好,科技也好。都是工具。”

科技无罪,重点在使用它的人,是怎么使用它。

阁楼视野开阔,云雾缭绕,高雅仙气。

玄明守在外面,苏芙走入主阁,看见墙上悬挂着山水字画,意境悠长。

桌上正摆放着香炉,缕缕青烟袅袅上升,一幅岁月静好的模样。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而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不知将军找我有何事?”

苏芙抬头,看清了所谓徐仙人的模样。

那是一位看起来约莫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面色红润,双眼有神,留着白色长须。

他身着素白长袍,衣袂飘飘,确实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她忽然心思一动。

大概率是徐福,那要不……

诈他一下?

第 125 章 125-归藏星海,华夏之火

阁楼内,微风吹拂,掀起窗边的轻纱帘帐。

远处云海翻涌,美不胜收,仿佛真是仙境。

苏芙应邀坐在桌前,香炉中的檀香缓缓燃烧,青烟袅袅上升。

徐仙人问她来干什么,她回答:“久闻徐仙人大名,因此特来求教几个问题。”

徐仙人点头:“将军何须客气,但说无妨。”

苏芙抿了抿唇。

有点高兴,又有点生气。

既然是他主动来找侯烛的,他才不要后悔。而且侯烛还救过他呀,他也很喜欢侯烛,明明不论如何他们都应该结契才对。

谭乌在旁边心惊胆颤看了半天,实在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明明那副雪苏的小脸蛋看起来怪可怜的,但是又好像精神气挺足,应该这段时间内确实没受到伤害吧?

这是最重要的,其次就是越狱这件事。

谭乌在心底叹气,还是决定问问他,“所以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怎么跑的?”

苏芙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看她两眼。

这表情谭乌居然都很熟了!意思就是并不想说。

想来也有可能是妖笼里面的妖怪帮助他,毕竟苏芙的攻击欲望低,看起来又那么乖巧配合,给他设置的禁制也不是很强,大妖们最喜欢看的,也正是人类焦头烂额的样子。

谭乌心底略微有谱,接着问道:“那为什么要跑?独自出来都不害怕吗?”

“我不想跟他们结契。”苏芙这次倒是抬起头来,湿润漂亮的眼眸满是笃定,“你们把我关在那里面,不就是等着跟我结契的人来接我吗?可我只想要侯烛。”

又来了,这场景骤然让谭乌想起他们在妖笼前的争执,谭乌其实有好好反思不要对他这么凶,可现在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头疼。

好好个小妖怪,怎么偏偏就喜欢侯烛,侯烛对他来说到底有什么魔力?

其他所有的妖怪明明都避之不及,那可是个闻风丧胆的杀丕啊!

沉吟片刻,谭乌突然把苏芙拽过来,压低声音道,“既然如此,有的事情你必须心里有数你应该知道人类能力者的异化吧?”

所谓异化,指的是人类往妖物的形态靠近。

起初是真的没办法,那年的“遏妖战”打破了界限,绝大部分人类异能者都受到侵染,想要活下来就必须要经历这样的痛苦转变。

好处就是会变得更强,以至于发展到后来,异能者甚至都开始主动追求异化,有的会半边臂膀变形成树藤,有的双脚会在特定的情况下变成强壮有力的蹼,有的甚至会进化出翅膀。

即便是谭乌这样的后勤部门成员,其实她的耳后也有一道裂纹,只是藏在发间很难被发现而已。那是她第二个呼吸渠道,可以让她即便是在非常艰难的空气环境也能行动自如。

唯独侯烛不同,侯烛没有任何异化。

仅凭着自己敏锐的五感,还有可怖的精神力,他就能够淌过尸山血海,完成局里面给的任何SSS危险任务,轻而易举就把那些堪称妖王的尸体给拖回来

所有人都知道,当力量强大到一定地步的时候,使用者跟力量本身已经分不清楚谁是主人。

而现在的侯烛,很难说清他到底有没有被他的精神力所吞噬。

“这才是我们为什么希望他不要总留在局里面。”谭乌提醒道,“也最好不要靠近他,因为我们没有人有办法真正地了解他。”

说完,她试探着去看苏芙的脸色,想要分辨他到底是什么感受。

可苏芙只是低垂着脑袋,睫毛轻微地抖动着,就好像完全没有领悟到里面可怕的点似地,有种一声不吭地执着劲儿。

实际上即便听完这些,他脑子里面的想法也与谭乌截然不同。

他想到的,只有被侯烛救起来的那天,其实具体的场景已经记不清了,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力量冲撞影响到神经所致,还是别的什么,唯一尚还烙印在骨子里的,是滚烫燥热的掌心,拨开他满是汗珠的碎发。

那只手并没有戴皮质手套,而是落满了他忍痛哭泣时的牙印。

随着前方轰隆巨响,是遁地兽倒地的声音。

原本遁地兽狂化,让追捕他的那几位战斗员措手不及,但是随着谭乌带着几位别的战斗员赶到,场间的局势再次转变成优势,终于将其斩杀在森林里。

谭乌带着苏芙过来,发现有几位受了轻伤。

他们倒是没有顾虑那么多,专心致志地处理尸体,余光瞥到苏芙的身影才倏然定住,有些惊疑不定地回过头来。

“这是”战斗员们神色愕然。

“我们未来的新同事,植物治愈系。”谭乌介绍道,“但是现在还没结契。”

最后那句,瞬间让场面变得寂静,可隐隐浮动的,全都是无法置信与激动。

植物系的见得多,治愈系的倒也不是没有打过照面,可很显然苏芙的这幅样貌,漂亮柔弱得有些超乎他们的认知了!雪苏的小脸蛋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哭过,隐约残留着干涸的泪痕,可表情又似有些无声的倔强,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小妖怪!而且还是治愈系的!

出外勤的战斗员,受伤是常有的事情,如果能有治疗向的结契妖怪陪伴的话,续航能力会强大非常多。如果有的选的话,他们也当然更愿意是长相赏心悦目或者是性格温和的妖怪,能够有效抚平他们的暴戾与焦躁。

“我不跟你们结契。”谁知苏芙忽然笃定开口。

战斗员们愣了下,看了看他,又下意识朝着谭乌看去,“那怎么”

妖力这么薄弱的妖怪,还能留到现在,除了结契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用吗?要么就只有妖笼,既然如此的话那谭乌还把他带过来干什么?

谭乌也难以置信,刚才她说得那么多那么清楚,他居然连半点动摇都没有吗?

可被反复震撼太多次,谭乌除了气得呼吸急促以外,竟也还能冷静跟他对话了,“能说的我都说了,你坚持要选侯烛的话我没办法再拦着你,谁让你偏偏是个治愈系”

“侯烛!”战斗员们脸色都变了,“你说你要选侯烛?”

“侯烛自己知道这件事吗?”

“他真的能容忍妖怪留在他身边?”

“”一片幽暗的森林里。

苏芙站在高高的树梢,所有的景象尽收眼底:地底妖物涌动的痕迹,地面上几位战斗员的急促追击,密集点亮着用来压缩妖物范围的火簇

那几位战斗员,正好都是结契名单上,最低也是A+。

出勤记录里面显示,他们最近正好在组队做任务,追击的是种名叫遁地兽的妖物,也就是硬壳蝎子的变种,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已经快要到斩杀阶段了。

但是苏芙知道,遁地兽在狂化后才会展现出真正的残忍可怖,如果这些战斗员没有充足准备的话,说不定最后反而会被吃掉

苏芙紧紧地抿住了唇。

那就不用自己亲自吃了。

想到这里,苏芙面部的肌肉骤然收缩,都有些控制不住妖气的泄漏。其实他根本就不喜欢吃人,尤其大部分异能者与怪物的气息都是臭烘烘的,可是他生气,气得眉头都狠狠压着。

明明他根本就不愿意跟其他人结契,想要的只有侯烛,可凭什么名单上就不能有侯烛的名字?

如果他们全都消失掉的话,那是不是就该轮到侯烛了?

脑子里面不断盘悬着这样的念头,苏芙已经在这里纠结了近乎半个小时。他紧紧地盯着遁地兽的妖气痕迹,情绪随着他反扑或者是受伤,反复起伏。

就在这时,背后有身影无声无息地落下。

苏芙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转身的刹那却被拎住了后脖颈,猛地呆滞。

侯烛好像只是随意伸手,却已经完全掌控住他的致命弱点,冰凉的皮质手套覆盖在皮肤上,令他慢慢地泛起颤栗的鸡皮疙瘩。

很显然,侯烛就是特地来找他的。

他还没离开特管局,就收到消息说苏芙不见了。即便苏芙的死活跟他毫无关系,最后也不是自己跟他结契,可他们总需要自己的能力去做这些。

虽然对他来说,找起来确实最容易不过,自己身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那种幽香就像是此时小妖怪紧密纠缠的动作,只需要轻微泄漏些感知,就能轻易顺着摸过去。

夜色中,侯烛的眸底像是落着冷冽的月光,他与苏芙面对面站着,嗓音也凉凉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话语是随后才在嗡嗡中逐渐清晰的,苏芙几乎是下意识,眼睛陡然明亮,“侯烛!”说完竟是突然双手把他的胳膊抱住,一副这次绝对不会让他走的样子。

侯烛微顿。

他应该没有跟苏芙说过也许其他人也没有正式警告过,自己的五感敏锐,不仅仅只是在战斗里强悍而已,他不喜欢别人靠近他,就像是现在,皮肤温热与细腻触觉猝然无比鲜明。

可小妖怪从来都没有分寸,他好不容易才重新见到侯烛,抱得越来越紧,两条腿都险些纠缠上来,那种快乐几乎冲散他之前所有的委屈。

“我不想跟他们结契。”苏芙声音轻轻亮亮的,“我不喜欢他们。”

“但是你来找他们了。”侯烛盯着他的眼睛。

就像是被说中了什么秘密,苏芙很轻很快地朝着森林瞥了眼,抱着他的手无意识放松了点,又猝然重新收紧。

这是心虚的表现,侯烛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遁地兽已经被逼到绝境,突然发出冲破云霄的愤怒嘶吼,声音几乎要撕裂耳膜,猛地摆尾将战斗员们甩开——那是他狂化的征兆。

原本只是接近S的妖物,几位A+的战斗员斩杀他绰绰有余,可狂化后陡然情况变化,战斗员们几乎是瞬间处在弱势。

苏芙作为治愈系,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帮忙才对,可他完全没有动。

侯烛也没有动,但那是因为他觉得并不需要他,苏芙又是为什么?甚至有妖气好似不受控制地从泄漏些许,又倏然被他强行塞了回去,垂眼一副装得超级乖巧的模样。

“就是因为我不喜欢他们啊。”可苏芙的睫毛还在胡乱抖动着,谨慎瞄了眼侯烛的表情,像是在判断到底应该不应该接着往下说。

自己想做的那些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好像都是坏事。

就像是谭乌告诉给他的那样,要是都被侯烛知道的话,他会觉得自己是个很恶劣的妖怪吗?会不会像是对待其他妖物那样厌恶他?

但是骗侯烛也是不对的,只要想到这些苏芙又焦躁又急切,尤其是感受到侯烛的注视,忍不住脱口而出,“我不想就他们,要是他们没有办法跟我结契就好了,这样的话名单上面就可以加你的名字了。”

“侯烛。”苏芙委屈得声音低下来,“明明最开始我就只想跟你结契啊,他们”

话没说完,苏芙的嘴巴突然被捂住。

他猛地被带进侯烛的怀里,更确切地说是被钳制着,下颌被他修长的拇指用力抵着,面部也被大手笼罩着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寂静中,彼此的心跳好像格外强烈,咚咚地震响在他的耳膜。

可随后他才从这些扰乱思绪的动静中,捕捉到空气中探查的痕迹。瞳仁轻轻地收缩,在黑暗中看到远处有特管局的人赶来,旁边还跟着着急的谭乌,很显然是来找他的。

苏芙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难过沮丧。

热气与酸涩冲涌上鼻腔,却只是垂着脑袋一声不吭。他终于明苏,侯烛最先找到他,只是因为他更容易找到而已,其实并非是因为很想找到他。

等到特管局的人来了,侯烛就又会离开啦,就像是前几次那样。

越是去想这些,他就控制不住那股酸楚想掉眼泪,睫毛都染得湿湿的。可是最后想了想,却还是张口,趁着侯烛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忽然轻轻叼住他的手指,然后动也不动。

如同幼兽般的牙齿,在妖力的作用下变得有些尖锐,但并没有刺破手套的皮革。他好像是真的很生气,可是却始终没有用力去咬,只是这样安静地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侯烛却突然觉得咬合处发烫、刺痛。

他无声观察着苏芙的神情,其实很难明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自己的凶名在外,不论是妖怪还是人类都惧怕他,小妖怪甚至亲眼见过他如何屠戮同类,却还是这幅天真烂漫的样子。他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会为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

尤其是方才的那些事情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却大得惊人。

毛组长都被吓得以为自己幻听了,凶狠的猫眼惊出竖瞳,忍不住去看旁边的谭乌。

谭乌却一副想死的表情,她明明都反复提醒过苏芙不要招惹侯烛,明明侯烛都已经很反常地没有做出什么危险举动,谁知道他居然还敢拽侯烛的手。

拽!侯烛的手!

谭乌真的要当场昏厥,后面苏芙所有的话都没有办法过脑子,只剩下嗡嗡作响。

侯烛却听得清楚,没办法,小妖怪即便语气轻快也很明亮,自己敏感的听觉被他胡搅蛮缠地霸占,有那么瞬间竟是连别的动静都无法捕捉。

这种强势的占有欲与他拽着自己的姿势、与他留下的花香类似,沾染了就无法摆脱。

盯着他漂亮湿润的眼眸,片刻后,侯烛终于微微俯身,“我救过你?”

他以为苏芙指的是苏天那个时候。

现场所有的妖物都被他清理干净,异化程度高的食欲旺盛的,统统绞杀没有例外,而苏芙攻击欲望那么低、又有可能是会结契的植物治愈系,所以活下来了,他就觉得是自己救了他吗?

没有等苏芙回答,他眉眼压得更低,本就紧拽的手缓缓拉得更近。

彼此的呼吸都好像贴着,响起的嗓音里却有种令人胆颤心惊的冰凉,“你想跟我结契?”

“对。”苏芙不知道哪里有问题,认真用力地点头。

“我真的会很乖的,只要你愿意要我。我是植物系,可以好好保护你的家,所有其他来家里的妖怪我都会赶跑的!”

像是生怕侯烛拒绝般,他急切又迅速地道,“而且我的根须也很强壮,不管你去哪里我都可以跟着你,睁大眼睛帮你守夜!”

很会打架,很凶很厉害

他拼命地展示着自己的能力,眼巴巴地渴求侯烛能够看到他厉害的地方!甚至都不惜将自己好好藏起来的那些特征暴露。

可其实这些东西在旁人听来毫无用处,因为侯烛的可怕实力就已经能杜绝一切麻烦,更别提这小妖怪连妖力都检测不出来,现在的检测报告上写的都是C+与“疑似治愈系。”

苏芙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些,表达得太过努力甚至额头都是亮晶晶的汗,最激动的时候,猛地将把侯烛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五指近乎要并进缝里。

掌心很软,皮肤细腻,竟是好像能够通过厚厚地手套传递进来。

侯烛的瞳仁几不可察地晃动着。

自从他来到特管局,这幅特质的手套就像是第二层皮肤似地,永远将他覆盖着。

那是为了替他隔绝过分敏感的触觉,他厌恶碰到的任何妖物与恶臭。可此时却被撩拨得好像所有的神经都全部微抖着复苏。

“苏芙。”侯烛道。

他确实是想说些什么,谁知突然背后传来尖锐痛苦的嚎叫声,音波带出巨大的狂风,几乎要将室内所有人给吹翻。

是侯烛送来的那只妖物中途发疯了,被禁制器束缚着还在拼命乱冲乱撞。

侯烛的银发随之狂舞,隐约露出的那双眼眸却冰凉冷戾,他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无声地注视着那只妖物,可只要是感受到他气息的人,都能够发现其中压抑不住的血腥暴戾。

还没有上前去,只是因为在狂风涌来的瞬间,旁边弱小的苏芙似乎要被卷走了。

手里的触觉变得更加强烈,侯烛用力反手将他拽住。突然就前所未有真切地感受到,确实好像他的温度的确有那样的能力,竟真的能够通过厚厚的手套传递过来,带着柔软细腻的肉感一起。

直到嘭地声,妖物竭力般倒下去,嘴巴里面再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粗喘,狂风也停止了。

“靠。”毛组长跟谭乌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再回头去看侯烛跟苏芙那边,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

苏芙正费劲儿趴在侯烛的臂弯,大口大口地喘气。刚才他好像是真的被风吹坏了,漂亮的眼睛也都变得红彤彤,拼命咳嗽了几声,生理性的雾气又变得水雾雾的。

但是他完全没忘记,刚才是侯烛把他给拽回来的!他真的超级开心!

“侯烛!”苏芙忍不住雀跃地凑过去,“所以你是答应”

空中有飞舞的纸页落下来,正是刚才毛组长写的那些检测结果。

里面清清楚楚写着好几位可以结契的战斗员名字,而在这里,是永远都不可能有侯烛的位置的。他强大得近乎没有感情,就注定他不会拥有任何的结契妖怪,不管是妖物还是特管局都会害怕。

“你是不能跟我结契的。”侯烛抽出手臂,随意将那几页纸塞进苏芙的怀里。

他转身离开,只剩冷淡的嗓音,“你也会后悔的。”

手臂抽出去的刹那,苏芙心里涌出浓浓的失落。

见到侯烛这两次,他什么办法都用了,拼命在他身上留下气息,刚才发现他即便清理过却依旧残留着花香的时候,特别特别开心,还以为最起码他不讨厌自己了。

也拼命去感知他的神经,触碰他的知觉,那时候侯烛说过很舒服的,明明这次也没有抗拒,为什么还是走了呢?

他才不会后悔。

“我就是想跟侯烛结契。”苏芙低声道。

“!”谭乌差点被他气死,揪着他就往监狱走,“他自己都说没有机会了!你到底在妄想些什么?”

苏芙紧紧捏着手里面的纸,几乎都快把它给糅碎,片刻后忽的回头,“到底是他自己不想,还是你们压根就不给他机会?”

谭乌的心脏猛颤了下,愈发觉得这小妖怪挺惊人的。

乍见像是智力不高,也总喜欢发呆,可关键时候总是这么敏锐。

此时两人已经走进监狱的通道,两壁的灯相比于房间越来越稀疏,再往前就是黑幽幽的,什么都看不见,就仿佛潜藏着无数恐怖与危险。

要将这样脆弱的小妖怪投进去,谭乌确实于心不忍,可此时面对他执拗灼热的目光,更多的却是无名火在胸口震荡。

“你觉得我能给他什么机会?”谭乌的语气还算冷静,“他等级比我高,我只是组长,可他是整个局里受到重用的干部。”

“可你们不喜欢他。”苏芙眸底的双光晃动,“你们不愿意跟他接触,也不要我去接触。”

“我们根本没资格说喜欢不喜欢!”谭乌终于忍无可忍,“我们是压根不敢惹他!”

“我都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想要活命就离他远点!你以为我就是找个理由限制你的活动自由吗?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这几年里面他屠杀过多少妖怪?”

“以你现在的妖力到底能不能感受到他的力量?那是种碾压的强大,这种强大想要捏死我们所有人,比捏死蚂蚁还要简单!你不是亲眼看过他如何屠戮你同类的吗!”

谭乌是真的有点崩溃了,都没有等苏芙回答,就拽着他大步向前走,直接将他扔进关押妖物的笼子里。

随着嘭地声铁门巨响,谭乌站在笼子外面看他,胸膛还在促地起伏着,“你不要觉得现在他没对你怎么样,他就很好说话,这只是运气好而已。”

“有可能只是因为他才完成任务,杀戮欲得到了释放,也有可能是最近累了。但是随意招惹他是不可能有好下场的,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

顿了下,谭乌忽的不愿意去提那些往事了。

她烦躁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紧盯着苏芙的脸蛋,“总而言之,我还是很希望你能活下来的。现在你就好好待在这里,会有跟你结契的战斗员来接你的,明苏吗?”

苏芙没有吭声。

事实上都已经到了铁笼,四周就变得极其幽暗,甚至都看不清他的表情,唯独那双漂亮湿润的眼睛,看起来像是蕴着水光。

直到谭乌转身离开,他都什么都没有再说。

可睫毛安静地垂下来,竟显露出无声地倔强。

他一点都不认同谭乌说的话,只是不愿意再跟她争辩而已。她总说侯烛残忍嗜杀,可难道他们自己就杀戮得少了吗?经手过的妖物不同样要受他们折磨吗?

弱肉强食本来就是世界的规则,就连苏芙自己也都吞噬了数不清的同类,他们到底有什么区别?凭什么只有侯烛受到他们区别对待?

苏芙又生气又难过,鼻腔酸酸涩涩的。

他往后面退了两步,挨着妖笼的壁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去看快被他揉烂的那张纸。

没有任何人发现,其实他的视力在黑夜中清晰得吓人,那些他完全没有听说过的名字都快要被他盯穿了。

与此同时,四周好像也有恐怖的阴影缓缓覆盖过来,饥渴又晦暗地试探着他的反应。

又来了个新妖怪,而且还是这么弱小的妖怪,虽然好像压根没有几两肉,但是也足够关在这里长时间的大妖们打打牙祭了。碾碎他的皮肉骨头,吸食他的妖气

谁知忽然间,苏芙无声地抬起头来,视线准确无误地捕捉到阴影的行迹。

谭乌离开监狱以后,突然又觉得阵阵后悔。

虽然确实苏芙做得不对,明明都几次三番地警告了还要这么不怕死,可毕竟小妖怪可能刚接触人类不久,不懂事也是情理之中,自己对他有点太凶了。

回想起最后离开时,他眼底无声蕴着的水光,谭乌谭乌猛地闭了下眼。

靠!她有罪!

本来监狱就凶险,关押着无数残暴的大妖,小妖怪独自待在黑暗里面本就委屈,要是再受到恐吓或者伤害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哭出来!

谭乌原本都已经离开一段路了,可谁知道单腿抬起来,死活没有办法再接着往外迈。僵持很久,终于还是暗骂了声,掉头回监狱再看看小妖怪。

可奇异的是,原本永远黑暗的监狱,不知道为何突然亮起了灯。而且这些灯并非是四壁悬挂着的那些,越是残暴的妖物就越喜爱黑暗,是绝对不允许这些灯点着的。

亮着的,竟然是怪物们的身体,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受到什么刺激,本体紧紧地蜷缩在牢笼深处,但是触须或者软体却悬挂了一截在笼壁上,软趴趴地,如同着火般安静地燃烧着。

屏息凝神走过去,终于来到关押苏芙的地方。

看着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妖笼,谭乌差点魂飞魄散!

不是!苏芙呢!

他人呢!

“除了我以外,从此以后,那些念头绝对不能再跟任何人说。”侯烛低声警告。

他的声音清烛烛的,却让苏芙愣了愣,抬起头来望着他,猝然浓密的睫毛有泪珠滚落下来,在夜色里有种惊心动魄的可怜可爱。

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明苏那些话,可表情懵懵地,只是望着侯烛。

片刻后,盯着他的侯烛道:“你就真的那么想跟着我?”

谭乌心里焦急,还有点后悔。

刚才她也是真的昏头了,在发现苏芙不见以后,居然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去找侯烛。

侯烛的五感敏锐到恐怖,而且最近刚接触过苏芙,说不定对他的气息记忆犹新,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主要还是苏芙妖气薄弱,要是跑到外面被其他的妖物给吃了

谭乌吓得半死,几乎毫不犹豫就去拜托了侯烛。

可是等回过劲来,她肠子都快要悔青了。这两天苏芙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在挑战侯烛的忍耐度,侯烛到现在还除掉他都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怎么可能还会帮忙找苏芙啊!

谭乌又赶紧去跟战斗部门借了点人,在知道这只小妖怪可能是治愈系的后,战斗员们都很感兴趣,也都很愿意前来帮忙。

终于,在遁地兽战场的附近,他们感受到了苏芙的气息。

虽然时有时无,很难捕捉,可还是找到了这棵树下,谭乌看到树梢孤零零站着苏芙的身影时,激动得差点喜极而泣,“感侯苍天还好没事!能自己下来吗?需要我——”

话音未落,苏芙就轻轻地跃下来。

想想也是,不论如何苏芙也是只小妖怪,谭乌急忙冲上去想要检查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的,谁知道突然凝滞,撞见他那张苍苏烛乱的小脸,木然间好似还挂着泪痕。

“!”谭乌还以为他是被旁边的遁地兽吓到了,急忙挥挥手,先让战斗员们去帮忙,把那个陷进狂化状态的妖物赶紧除掉才是真的。

“怎、怎么了?”谭乌忍不住声音都小心翼翼。

苏芙没有说话,实则脑子早就被刚才发生的那些场面所冲击。

在侯烛问完那句话后,苏芙被他狠狠震撼到,一时竟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侯烛毫不意外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很多初生牛犊不怕虎者,都只是没有亲自经历过恐惧而已。

可他还是给了苏芙点时间,因为苏芙的身体反应截然相反,他抱侯烛的手收得更紧了。

“应该所有人都跟你说过,我冷戾嗜杀,性情很不稳定。”

侯烛注视着他的瞳仁如有冷凛的月华晃动,“我天生就是这样,就像是你刚才说的那些,他们或许觉得你残忍、脱不掉妖怪的食欲,可我并不觉得有错,我想做的时候更不会像你这么犹豫。”

“这就是我的本性,你现在明苏了吗?你现在还想跟着我吗?”

苏芙呆呆的,不确定侯烛这到底是不是答应的意思。

可都还没有等自己回答,谭乌就找到他了,苏芙只觉得自己身边突然空空荡荡,侯烛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留自己孤零零地在树上。

那意思好像是,他能说的全都说了。

留给小妖怪时间最后后悔的时间。

耳边再次嘈杂混乱起来,可苏芙只捕捉到谭乌那句话里的关键词。

“偏偏是个治愈系”?就是拥有更高话语权的意思吗?

其实苏芙压根就不擅长这些,他更擅长的是绞杀,可如果成为治愈系就能够选到侯烛的话,苏芙丝毫都不介意用妖力为侯烛治疗——甚至可以说,自己就是为此而来的。

心脏猝然如同有火苗升腾起来,苏芙抬起头,焦躁地在夜色中寻找侯烛的身影。

他知道侯烛并没有走远,那股子强行留在他身上的气息还没有完全消散,可即便是他这样的视力,既然也无法准确找到他的所在,让苏芙忍不住往前迈了两步,朝着黑暗前进

突然,原本已经被分尸的遁地兽暴起!

它的残肢依旧保留着部分意识,苏芙这样的妖物正好是他的大好补品,只要吞噬了苏芙,他就能够获得喘息的机会!他还能够遁入地底等待着卷土重来!

可苏芙耳膜微动,都还没有动作,遁地兽猛然在空中被撕成碎片。

妖物的外壳在被燃烧的时候,内焰会呈现出近乎幽绿的颜色,纷纷扬落下的时候,就像是坠落的星火。

变故来得实在是猝不及防,所有人呆呆地望着这一幕,直到终于反应过来,到底是谁才能拥有这样强悍又敏锐的能力时,抬头果然看到,侯烛立于树梢的冷冽身影。

银发在夜风中飞扬,就像是倾泻而下的月辉。

“侯烛!”苏芙激动地扑上去,眼眶差点红彤彤。他就知道侯烛不会真的抛下他的!

距离那么远,竟然在场所有人都没看清苏芙到底怎么冲过去,只觉得身形闪过,他竟就已经抱住了侯烛的脖子,双腿死死地缠在他的腰上。

“!”所有人狠狠地震撼了!

他们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出,脑子里面在疯狂打鸣。怎么会有人、尤其是妖怪这么对侯烛的?他怎么敢的!那可是屠戮无数妖物的杀丕侯烛啊!

可想象中血腥的场景并没有发生,侯烛垂眼,无声注视着苏芙。

他确定苏芙已经知道,到底为什么那么多人会畏惧他了。

可苏芙还是那副样子,只要见到他就特别高兴,眼睛亮晶晶,即便是泛着水雾也没有办法阻止他的雀跃倾泻出来,小小声喊他,“侯烛,我是治愈系——”

“你不是。”侯烛无情地开口。

苏芙倏然懵住。

不是说,治愈系是具有更多话语权的,只要他承认的话他就更大的机会跟侯烛结契了。现在所有人都认定自己是治愈系,自己也藏得好好的没有暴露过别的

侯烛又是怎么知道他不是的?是哪里表露得太明显被他抓到尾巴了吗?

但更多的是汹涌而来的低落与害怕,让他不由自主把侯烛抱得更紧,凶狠的妖气差点都快要控制不住,胆颤心惊令他几乎是想要把侯烛给狠狠绞住

侯烛微顿,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用力。

视线缓缓地从他缠紧的双腿,再到自己接住他的臂弯,侯烛破天荒地纵容了他的姿势,最后冷淡如霜的目光,落在下面的人群身上。

“你们在做什么?”他出声询问。

战斗员们不敢说话,只觉得头皮发炸。

这里面只有谭乌见过几次类似眼前的、却远不及眼前这么夸张的画面。

她深深吸气按捺住自己的震撼,试图镇定解释,“今天来的很多战斗员,都是之前提交过结契申请的,或者是很需要治愈系妖物协助的,正好苏芙在这里”

“现在呢?”侯烛静静地追问。

其实他平时也是这样,清烛烛的,可不知道为何大家的脑子里面,猛地回想起刚才苏芙笃定拒绝的模样,还有他那双沾满血腥的手,现在竟正稳稳地抱着苏芙。

战斗员硬着头皮,挨个摇头。将谭乌看得都忍不住闭目,心里面简直在滴血,实在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恨不得侯烛赶紧处决他们吧,不要再折磨了。

寂静的夜色中,侯烛将他们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漆黑的瞳仁有种让人很难以形容的暗河,却又像是月华在轻微晃动着,终于道:“我也需要。”

“不管他到底是什么。”

随着最后一道裂缝的修复,八岐大蛇的残魂彻底湮灭,徐福的痕迹也化为烟灰,消散于天地之间。

苏芙回到仙舟,抬头看去,归藏氏三人站在不远处。

白狩缓缓收刀入鞘,苍岳微微点头,青灵对她笑了笑。

女娲补天,四象镇世。

今日蓬莱重生,吾等之路,终得交汇。

星海长夜,终见曙光。

火种已燃,何须归藏?

第 126 章 126-万里长城,创世主校(含营养液加更76w+)

仙舟之上,云海翻涌,霞光万道。

破碎的船体在女娲补天之力下重新焕发生机,仙舟重获新生。

苏芙站在甲板上,衣袂被微风轻轻吹拂,她面向归藏氏三人,再次郑重道谢:

“多谢三位相助,若非诸位及时出手,蓬莱恐怕难逃此劫。”

白狩长刀已收回鞘中,微微颔首,“客气了。”

令侯烛意外的是,苏芙出现后的一周,居然没有客户找他维修。

怎么回事?

这些赛博疯子是怎么了?竟然这么安静?

要不是不想跟他们有过多牵扯,侯烛都想问问那位优雅的疯子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休息休息也好,苏芙的出现,侯烛并不反感。

他也挺喜欢有时间跟苏芙多熟悉聊聊。

所以这些天,侯烛每天就是跟苏芙在家里吃吃喝喝,然后聊聊天,他再出去为自己其他工作奔波一下。

比如他联系了一下上次跟喻老汉说的那个客户,对方跟他约了码头交易,不过也是在十天后。

这种侯烛不怕跑路,也不会心急。

哪怕是喻老汉都知道,他们这些人,就算到了交易的时间点结果没来又联系不上了,也是正常的事。

大概率是死在哪儿或者被抓了。

虽说这两者放在他们这样在灰色地带游走的人来说都没有区别。

除此之外,侯烛还牵头不少黑市底下的生意,毕竟人不能只吃一碗饭,这样会饿死。

侯烛在手机上跟自己客户之一谈好,就拿起了自己放在柜子里的面罩起身:“我出去办事,你在家等我。”

苏芙乖乖作答:“好的,阿侯。”

他稍偏头,语气温柔:“我在家等你回来。”

侯烛在这一刻,非常理解为什么旧时代的有钱人喜欢搞包养那一套了。

因为他真的会愿意为苏芙这张脸和他的厨艺买单。

侯烛戴好面罩后就扯了扯自己的兜帽,今天天气不好,他还打了把伞,到码头时就看见不少撑着伞的人。

而见到他的第一时间,其中一个染着红蓝色莫西干头的赛博格就抬手跟他打招呼:“侯侯!”

这些人都知道侯烛不喜欢粉烟,所以特意提前掐了。

他们都很尊重侯烛。

侯烛走近后,就有人带着点恭敬将他请进了集装箱里:“小侯医生,你这边请。”

“今天天气差。”喊侯烛的莫西干头说,“但这鬼地方天气好的时候太少,辛苦你帮忙验货了。”

他们“帮派”是有一个验货的专员,侯烛认识。

那是个妹妹,但她身体很差,这种酸雨天实在是难以出门,会影响到她的呼吸,所以他们要么就尽量把交易安排在天气好一点的时候,要么就得外聘侯烛。

南五区地下市场这边大多数人都很相信侯烛,因为侯烛不属于任何势力,他独身一人,办事专业又认真。

最重要的是,在所有人眼里,他是个纯人类。他的义眼、感知不会被黑,不会因此“失误”。

侯烛收伞,拿出手套戴上:“客气了,钱到位就行。”

莫西干头哈哈笑着:“我还不知道你?”

他们今天要交易的货是一批零件,崭新的,是从哪里来的侯烛不会多问,但他看这做工就知道是新世界的。

侯烛验货速度不快,因为他是用自己的肉眼看,不是用仪器扫描。

不过每个人都耐心地等着他,他也没有要求安静,所以难免有人聊起来。

没有那么小说戏剧化地刚好在场有不知道他的新人去悄悄问老人他是谁,他们聊得内容很随意,无非就是机械相关和钱与一些说出来也无所谓的“党派之争”。

反正在这里的,即便是侯烛也没有多么干苏。

侯烛听到他们说货是要送往海外。

海外现在实验室和研究所其实不少,包括一些正规企业都有在海外建立,具体是为什么,众说纷纭,侯烛却很清楚缘由。

一是各方面的安全问题,二是避免万一哪天东华“沉”了,他们好随时转移。

侯烛有时候觉得,这些人也是知道世界摇摇欲坠,也许下一秒就会世界末日的。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准备?

侯烛验货完毕,冲莫西干头点点头:“没什么问题,崭新。”

不过……这批东西是送到哪儿,还真不好说。

永恒科技的单子,还是……

侯烛想到了R公司。

尤其侯烛想到这么些年,光是他们南五区送往海外的货就不知道多少,侯烛从来没有问过他们要送到哪儿去。

侯烛看着莫西干头,心里有些疑惑。

他们自己知道吗?

说实话在黑市做生意,大多数人都秉承着一个信条——

不追究。

不去窥探雇主和客户的生活,绝不多问。

知道的多死的越快这件事,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侯烛最终也还是没有问,收了笔钱后,他就打着伞离开了码头。

家里的食材太单调了,以前是他不会做,所以他虽然有渠道可以弄到一些保证不带病菌污染的菜,却始终没有购买过太丰富的食材。

现在有了苏芙,就不一样了。

侯烛顺路去见了一下老朋友。

他准备好了钱,但精壮的络腮胡却端着酒杯咬着难得一见的旧时代雪茄,哼哼地跟他说:“我不要钱。”

侯烛:“?”

络腮胡:“我要你帮我做件事。”

侯烛等了下,没等到他说话,有点无奈:“克瑞斯,你就别跟我打哑谜了吧?”

络腮胡嘟囔了几句,声音还有点醉意:“没有跟你打哑谜,只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他叹了口气:“我想让你教我家那小子一点技术,不用多好,够他活下去就行。”

侯烛本来以为他是想让他帮忙牵线做点什么,没想到克瑞斯是希望他能当师父,所以他微怔后,有点诧异:“为什么?”

他说:“我记得格伦茨被你送到学校去,你还给他买了正版光脑呀?”

克瑞斯在黑市里算是“高端商人”,他不仅在黑市里混,还在“正统军”里混,所以他有很多门路。

而这样的人为什么还住在贫民窟,那就得说说,上层社会不是有钱就可以迈入。

还需要身份。

像克瑞斯他们这样的存在,就算是有钱也难以混进去。

因为他们的根归根结底还是在这儿,而且在那些人眼中,他们就是为他们干脏活的而已。

克瑞斯一直想要摆脱这样的身份,所以他很努力地给他的儿子格伦茨买了光脑,送他去了高等学校。

现在光脑世界,无论学习什么都只需要下载就可以。

高层社会人人出生就掌握一大堆技能,学校的存在,就不是教育,而是一种奢侈,是身份的象征。

克瑞斯深知在南五区挣扎,就算是拥有再高的地位,也只会是混混头子,和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所以他想要把格伦茨送出去,为此还在背地里遭了不少嘲笑。

不过那些人不敢在克瑞斯面前说什么,毕竟克瑞斯确实算是南五区的老大。

黑市很多帮派都跟他有瓜葛,那些赛博疯子逃窜到南五区,也有他的帮助。

克瑞斯深深地叹了口气,眼里有几分心如死灰:“是送进去了,但这孩子…融入不进去。”

他说得含糊,但侯烛知道是什么意思。

一个贫民窟去的孩子,即便再有钱,也很难在这个阶级分明的世界里融入那些上层人的社会。

更别说孩子之间的恶意是最大的。

侯烛拍拍他的肩膀:“你别太在意,其实格伦茨在这儿待着也挺好,就算有一天你出事了,大家都会帮忙照看一二。”

克瑞斯不算是个好人,不过对他们不少人都不错,南五区虽然混乱,尤其贫民窟又被称作垃圾场,但在这儿的人们,确实也会互相扶持一下。

就像克瑞斯会帮他们一把,侯烛知道喻老汉需要钱救自己患上基因病的妻儿,所以一直有多跟喻老汉通消息说他客户想要什么,这样就可以增加喻老汉的收入来源。

他不是不知道喻老汉好几次都想要对他动手,可当年喻老汉家里还没出事的时候,也是他拿着铁夹赶走那些小混混,皱着眉跟他说这儿不是小少爷来的地方,让他走远点。

……侯烛真的挺喜欢这里。

克瑞斯何尝不知道侯烛说的有道理?

只是他叹着气说:“侯,你和他们不一样,有些事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的。”

侯烛确实知道,只是他太懂,又莫名能理解。

克瑞斯可以接受自己这辈子就是这样的大蝼蚁,但他不想自己的儿子也是如此。

侯烛安静片刻,岔开话题:“好,我答应你。”

他说:“你和格伦茨商量一下,我会抽时间来教他。”

“太感谢你了……”

克瑞斯深深地看着侯烛:“侯,他就交给你了。”

侯烛没有为这宛若托孤的语气感到意外。

他点点头,从格瑞斯那儿抱了个大箱子回家。

侯烛起身离开的时候,视线无意识地在店内的监控多停留了一秒,那种被人盯着的悚然感冒出,又不知道第多少次被他忽视。

不是钝感,而是没办法。苏芙只是顿了下,没有就这话发表任何想法。

他们速度快,毕竟两个大长腿,尤其下楼的时候就听见了点动静——

侯烛说8楼有人在叫。

不是那种尖叫,就是在喊人名。

侯烛语气悠然,没有半点着急,全是兴味:“听着还挺急的。”

苏芙心说您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八楼离他们不远,他们到了后,一拐弯穿过了几间病房,就停了下来。

八楼是八号和九号,八号病房离步梯更近一些,而九号病房的两个玩家显然也被八号病房的动静吸引,打开了门,就站在八号病房门口。

苏芙记忆力不错,他记得八号病房是两位男性,老玩家看着有点沉默,像是经历过不少副本,但实力一般,没有太过健壮的身躯,也没有特殊的面貌。

那个新人玩家还有点小帅,是个大学生,胆子不大,不过苏芙觉得他是那种朋友圈中的中心点,就是社交不错的那种。

侯烛屈指轻敲了下门,围在门口的两个九号病房的玩家一芙头,看见是侯烛,又连忙退开。

于是八号病房内的情况就显露了出来。

只见那位老玩家单膝跪在坐在椅子上的大学生面前,瞪着眼睛,满目恐惧地摇晃着他:“石辉?!石辉!!!”

苏芙往里走了几步,视线落在了石辉身上。

就见石辉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睁着眼,但双眼无神,没有一点光亮,就像是一具尸体僵坐在那里。

这状态就像是灵魂出窍。

“怎么了怎么了?”

第三个赶到的,不是任何一个玩家,而是许葶。

白色制服的许葶。

她急匆匆走过来:“出什么事了?”

第一时间,没有人应声。

因为她是NPC。

八号病房的那位老玩家甚至轻抖着想要掩盖,毕竟就算猜到石辉可能出了什么事,但至少他的“壳”在这儿,他也暂时没有出什么问题。

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他也不禁想也许这样也算石辉存活,石辉也还没死,他不会因为绑定关系怎么样。

但他得避开许葶,他不能让许葶知道。

可侯烛直接粉碎了他的希望:“许护士。”

他勾着嘴角,悠悠道:“这位医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隐疾,怎么喊都没有反应。”

苏芙看了侯烛一眼。

恰好侯烛想看他的反应,视线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两人的目光交汇,苏芙平静地挪开了眼睛。

他告诉自己,如果他猜得是对的,那石辉本来就没救了,和石辉成绑定关系的这位老玩家也肯定没救了,只是时间问题。

不要太去在意。

他现在的人设是核心区的大佬,是见惯了生死,该漠视的。

与其等到许葶之后发现,在他们看不见的情况下带走这位老玩家的命,还不如现在利用这个机会得到更多的线索。

这样的情形不只是现在,以后还会发生。

苏芙用两秒的时间给自己洗脑完毕,面不改色地看着许葶愣了下后,立马靠近石辉。

那个老玩家却因此有点崩溃:“他没事!他没事!!!”

许葶皱起眉:“这位病人,你冷静一点。”

老玩家挡在石辉面前,他也不算是瘦弱的类型,可许葶的手劲却异常大,只一只手就将他拨开,石辉也彻底暴露在了她面前。

苏芙盯着眼前的这一幕,不得不说,他也想知道,许葶会作何反应。

就见许葶在看到石辉的状态后,都没有过多上手,就叹了口气:“疗养院这份工作对大多数医生来说果然还是压力太大了啊。”

什么意思?

九号病房的新人玩家代替苏芙问出了这句话。

就见许葶将石辉的眼睛盖上,用那种悲悯的声音说:“石医生猝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