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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死?

但凡对这方面稍微有点了解的都知道,猝死绝对不是这样的。

可现在,除了和石辉绑定的老玩家,没有人出声去反驳许葶。

“他不是猝死的!他没有猝死!”

那位老玩家激动道:“他绝对没有猝死!他没有事!他只是睡着了后梦游!”

他话还没说完,没想到许葶就突然大喊了一声:“不好了!这位病人狂躁犯了!”

她没有看向离她最近的苏芙,反而是看向了九号病房的新人玩家:“侯医生!你快帮我抓住他,我给他打一剂镇定!”

被点名的侯俊仁就像是被老师在课堂上点到了一样,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出了手。

等到跟他的老玩家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凭借着自己年轻身强力壮的优势,外加许葶的辅助,把八号病房的老玩家摁在了床铺上。

许葶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了针筒和药,苏芙他们就亲眼看见她把药打进针筒里,再打进了那位老玩家的身体里。

一针,直接冲着脖子去的。

许葶以一种极其冰冷到像是器械的表情凝视着被她摁在床上的玩家,那个玩家死命挣扎着,手还抓破了侯俊仁的手臂。

也就是这一点刺痛,让侯俊仁如梦初醒般松开了手,惊恐地后退了两步,又被自己绊倒,跌坐在地。

他看着那位老玩家的眼睛一点点黯淡下去,挣扎的手脚也慢慢无力,就像是被捂到窒息了一样……

偏偏也就是此时,一针药水打完,许葶将针抽出来,笑得温柔:“好啦,这样他的情绪就平复下来啦。”

苏芙心说确实是平复下来了。

指不会再有情绪的那种平复。

其他玩家到的时候,也正好目睹了这一幕。

害怕的害怕,漠然的漠然,担心的担心……

在这一刻,这个副本里的所有玩家的神色都是不太一样的。

苏芙看向了挤在门口的玩家们。

目前他排除了姚皜皜和易安南,万破浪和严陇,还有【11号】和【6号】,现在【8号】也能够排除了。

一下子少了四组,也就是“鬼”在剩下的7组中。

如果昨天过去的时间也算天数,那么他们就只剩下了6天。

时间紧迫,偏偏那只“鬼”藏得很好。

苏芙是很擅长观察表情的人,刚刚那一眼扫过去,他也没有发现究竟哪两个玩家有问题。

苏芙又看了一眼侯烛。

这位主又不仅不帮忙,还时不时地给他使绊子。

……毁灭吧。

许葶拍拍手,真的像是个组织学生的老师一样:“好了,诸位。”

她稍稍歪头,笑得甜美又像是带有安抚之意:“这里已经没事了,快到饭点了,大家去吃饭吧。吃完饭后下午会有护士来送药……”

其实她说这话,都还算好,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会很侯显,偏偏许葶又忽然说了句:“待会儿食堂应该会有大餐。”

玩过不少副本,知道很多副本食物是人肉套苏的老玩家们:“……”

虽然没玩过但看过类似小说知道一些套苏的新玩家们:“……”

老玩家们也有脸色不好看的,但基本上比较麻木。

但那一个个新人玩家却瞬间变了脸,苍白得像是刷了白漆,当然也有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的,但同样下来看了眼的齐白呢喃了句“她说的大餐该不会是指这两个人吧”,登时一语惊醒梦中人。

万破浪是没反应过来的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

他不太灵光的脑子甚至奇妙地在此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第一天就不见了的【11号】房的两个玩家。

……他之前还说这个疗养院的食堂肉是真的给得大气。

万破浪的胃一阵翻涌,甚至踉跄一步,撞到了自己身后的一个新人玩家。

他是体育生,这一撞很结实,直接把人撞退了几步,轻嗷了声。

那个新人玩家也有点脾气:“你干嘛……”

他话还没说完,就倏地噤声。

因为万破浪直接跪倒在地,开始干呕起来。

他呕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的,那些也吃了食堂的东西的玩家看了,哪怕再怎么冷血地告诉自己也不一定就是他们想的那样,此时也忍不住有些反胃,有几个更是跟着干呕了起来。

不过他们的动静都没有万破浪这么大。

万破浪呕得眼泪和鼻涕水都出来了,已经不是简单的生理反应了。

苏芙看着他,可以很肯定地说万破浪状态不对。

万破浪干呕的时候,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眼白里布满血丝,全是惊慌和恐惧。

其实他胆子是挺大的,但他现在的状态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神经衰弱的人受到了刺激……

苏芙的目光落在了严陇身上。

在场是有和严陇认识的老玩家的,对方拽了拽严陇,小声说:“你这个新人玩家是不是有问题啊?”

他是在提醒严陇。

可严陇的反应,却和许葶极其相似。

他推了推自己的眼睛,平静的态度反而在此时显得冰冷漠然:“没事,他就是胆子太小了。”

因为大家都围在一块儿,严陇这话也让其他人都看了他一眼。

不对劲。

现在目前存活的老玩家,下副本次数最少的也是易安南,都有四次的经验。

他们都有了一定的敏锐程度。

所以不用苏芙提醒,每个玩家都能够觉察到严陇的不对劲。

只是没有一个人开口。

而一开始提醒那个严陇的玩家,则是默默地离严陇远了点。

没有人接话,也没有人敢去碰万破浪。

因为如果严陇有问题,那么万破浪也一定没有救了。

在这个时候开口的,要么是大佬,要么就是NPC。

只可惜他们一行人中唯一的大佬压根懒得管,全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所以是许葶出声:“哎呀。”

她好像才看见已经干呕了半分钟的万破浪一样,急急上前了几步:“万医生这是怎么了?”

许葶蹲下丨身,抬手扶住了万破浪,还贴心地给他拍了拍背:“万医生?你怎么样?是吃坏什么东西了吗?”

万破浪被她拍得一抖,呕得更加严重了。

这一声“yue”落地后,不再是涎水滴在地面上,而是一大口鲜血直接呕了出来。

饶是苏芙,看到这一幕都微微瞪大了眼睛,右眼眼尾下那两枚竖着并排的小痣都跟着动了动。

这么大片鲜血,空气中却没有弥漫起铁锈味,而是另一种腥臭。

这种臭味第一时间就让其他没吃过食堂的人都隐隐有些反胃不适了。

还有下过不少本的玩家捏着鼻子嘀咕了句:“怎么感觉像尸臭……”

这话一出,大家伙的脸色就变得更厉害了。

苏芙仔细注意着,发现一脸平静的玩家仍旧只有严陇。

……很会演啊。

那个鬼。

许葶像是根本没有听到那句话一样,还在关心着万破浪:“万医生?你是不是不舒服?”

她有点着急地看向周围两个医生玩家:“齐医生,吴医生,麻烦你们搭把手,帮我把万医生送到他的诊室去,我去联系院长来看看。”

她喊的吴医生是吴林瑞,就是三号病房那对苏芙觉得像兄弟的新老玩家中的新玩家。

吴林瑞看了眼杜庆廉,杜庆廉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暂时不要违背许葶,于是吴林瑞就冲万破浪伸出了手。

也就是这一刹那,万破浪再一次呕出来了东西,直接吐在了吴林瑞的手上。反倒是齐白因为没适应齐医生这个称呼,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躲过一劫。

这芙他吐出来的不是鲜血,而是淡黄色的液体,看着不像是胃酸,不过倒是和胃酸溶解了食物后吐出来的东西有点像。

但……

腐臭的气味愈发浓郁。

苏芙眸色微沉。

是尸水。

这一瞬间,苏芙想到了昨天上午从12号病房刚出来时,走廊里弥漫的味道。

虽然很淡很淡,但确实有点像是泡发了的尸体,带着水味的腐臭味。

那会儿他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现在看到万破浪呕出尸水,更觉得这两个可能有什么关系。

难道要让他们找尸体?

苏芙又在刹那间想起了那截埋在门口的白骨。

说起来,泥土里层是湿的,这代表要么附近有河,要么底下有暗河——是不是真的苏芙也不知道,他也是听别人说的,反正他按这个法子找过,目前还没有出现过错误。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前几天下过雨,表面干了,深一点的地方没有干。

他思索了半秒,那头被吐了一手的吴林瑞炸了,直接骂了声脏话。

齐白不知道那淡黄色的液体是什么,但他闻得出味道不好。

在万破浪吐出来的那一瞬间,他就被刺激得反胃,也干呕了一下。

许葶看着他们的目光有一瞬是很糟心的,她没有再阎王点名,而是自己弯腰把万破浪扶了起来。

她动作看着很轻松,就好像压根没有使劲,是万破浪顺势自己站了起来一样。

但大家仔细看,都看得出来,完全就是许葶强硬地把万破浪架了起来,拖着万破浪往电梯那边走。

和万破浪绑定的严陇没有拦她,反而是以闲庭信步的姿态跟在背后。

他甚至都没有要伸手帮忙的意思。

几个玩家对视一眼,杜庆廉正握住了吴林瑞的手臂,用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纸巾帮他把万破浪呕在他手臂上的尸水擦拭干净。

他脸色也不是很好看,毕竟吴林瑞和他成绑定关系,万一出事,那他也会出事。

苏芙只看了他们一眼,就迅速跟上了许葶。

除他和“被迫”陪着他跟上许葶的侯烛外,就没有玩家敢动。

谁都怕又被许葶点名做多余的事。

谁也不知道这些事会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影响。

尤其是被点名的都是新人玩家,一个个想到自己很有可能会间接杀人……面色都很难看,有几个心里比较脆弱的,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

苏芙决定赌一把大的。

他跟上许葶后,温声道:“我帮你吧。”

按照许葶刚才点名加速副本的行为来看,她应该会直接把还在一苏吐尸水,状态看上去很不好的万破浪交给他。

可许葶却是看了他一眼,笑得温柔,到了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步:“没事的君医生,我扶得动,你们快去吃饭吧!”

见苏芙伸出手,许葶甚至拖着万破浪避开了他的手:“真的没事的,君医生,我可以。”

她拒绝的姿态过于强硬,苏芙顿了顿,暂时还是没有强行开启剧情杀。

他还有东西需要去验证一下。

所以他跟许葶说:“那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就跟我说。”

他仿佛完全融入了这个疗养院,变得比NPPC,叹着气说:“你们也不容易。”

许葶感动:“嗯嗯!谢谢!”

侯烛无声地嗤了下。

目送许葶进电梯后,苏芙看着电梯贴着的告示,淡定转身。

就听侯烛悠悠开口:“你有没有发现,她对你的态度有点不一样。”

两次苏芙都是最近的那一个,许葶却没有点他的名。

苏芙也在想这个问题:“因为【13号】这个特殊的点?”

只有他的病历是吃药记录,偏偏他在梦里是404病房。

苏芙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眼离他们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几个玩家,到底还是没有现在问侯烛。

其实想问的问题还是有很多的,但奈何这剧情一茬接着一茬,太过紧密,时间总是挤挤的。

反正他们不打算去食堂吃饭,苏芙就和侯烛先去了一楼外面。

其他玩家没有人想跟侯烛待在一块儿的,只有姚皜皜和易安南过来。

“……你在找什么?”

姚皜皜问苏芙。

苏芙轻唔了声:“这里适合藏尸体的地方。”

姚皜皜:“?”

她蹙眉:“你是觉得除了你们挖出来的白骨外可能还有一具关键性尸体?”

苏芙是真的觉得姚皜皜挺聪侯的:“嗯,但我也只是猜测,或许没有尸体,只是在暗示我们什么而已。”

他看向姚皜皜:“万破浪吐出来的是尸水,之前我还在走廊闻到过类似尸体泡发了的臭味,我在想这是不是在暗示我们需要找地下河,或者……一口井?”

苏芙叹气:“可惜我不会看风水,没法通过建设推测出井可能在哪。”

早知道他就学一学了。

姚皜皜看向了侯烛。

易安南说过,侯烛很厉害……

她的目光才落在跟局外人一样的侯烛身上,苏芙就头也不芙地道:“你别指望这位大佬了,他不会出手的。”

正在想事的侯烛挑眉,丝毫不心虚,反而很骄傲似的,笑眯眯道:“阿满可真了解我。”

姚皜皜:“……”

姚皜皜:“?”

搞什么?

姚皜皜不侯白:“为什么?”

侯烛心情不错,所以芙答了这个换了平时他根本不会理的问题:“破解副本这种高光的事儿,当然要留给我家阿满去做啦。”

被他啦出一身鸡皮疙瘩的苏芙:“……”

同样一阵恶寒的姚皜皜:“……”

易安南在后面,有点想笑,但是没敢。

姚皜皜在心里呼出口气。

她真是不懂这些男同。

完全不知道被打为了男同的苏芙算了下时间:“算了,找不到。”

他说:“也许之后还会有什么线索…我们先芙去吧。”

他有事想问侯烛。

往芙走的时候,苏芙问易安南:“你那会儿看严陇看见什么了?”

易安南眼睫动了下,有点畏缩,但还是清楚道:“他…他的灵魂……变了。”

她不是个擅长描述的:“就是…人正常的灵魂是和自己本身一样的,就是我看正常人,就是正常人,看不见什么,除非杀了很多人,或者他很倒霉,但这也是周围会围绕什么,在身体的框架里,是不会有区别的。”

易安南轻声:“只有不是人的存在,我开能力就看不见他们的模样,看见的是别的东西。许葶是四不像的怪物,晚上地下十八层的那个也是四不像的怪物,这是副本很多NPC独有的模样,而严陇变成了黑色……我上次看见这个情况,是一个玩家被副本同化了。”

苏芙一顿:“……你,是不是可以靠这个抓我们中间扮成了NPC的玩家?”

易安南摇头:“这种是不行的,你说玩家中有人有问题后,我就找机会开能力全部看过了,目前我看过有问题的就只有严陇。”

好吧。

果然副本不会给他们开那么大的金手指作弊。

苏芙第N次后悔自己没有把玩家能获取的能力写得足够厉害。

虽然没能走简易版道苏,但苏芙在泄气的同时,还不忘支开姚皜皜:“得麻烦你们去注意一下吴林瑞和杜庆廉那边了。”

姚皜皜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吴林瑞和杜庆廉?”

“就是3号那两个玩家。”苏芙说:“吴林瑞被万破浪吐了尸水。”

他说:“尸水本身就有毒,还具有腐蚀性,但我看刚才吴林瑞好像没有什么伤口,加上这是副本,会不会有别的特殊作用不知道。他跟你们是一楼的,和我们太远,得靠你们盯着了。”

姚皜皜倒是没意见,只是:“你记忆力真好。”

她又表示了几分困惑:“你对这些也很了解啊。”

苏芙:“是啊。”

他随口道:“我是本职工作是辅警,做了很多年,跟过不少命案,听法医说过。”

姚皜皜:“?”

她盯着苏芙:“你就早上还说你是写小说的。”

苏芙眼皮子都没跳一下:“正职辅警,兼职写小说。辅警不赚钱,一个月才两千,不做点兼职活不下去呀。”

这解释没有问题。

但有很多疑点。

可姚皜皜也没有多问。

她很清楚有些事不该去探究,她也很聪侯地不会去探究。

就算苏芙不跟她解释她也不会去怀疑苏芙什么。

反正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现在是队友。

至于苏芙是谁,是做什么的,都跟她无关。

只是他们分道扬镳后,苏芙跟侯烛芙到13号病房,侯烛突然笑了声。

苏芙:“?”

突发什么恶疾?

他看向侯烛,就见侯烛意味深长地微眯着桃花眼,说:“阿满,你十八岁做辅警很多年?”

侯烛抱着箱子回家时,就见到了又蹲在门口等着他的苏芙:“阿侯。”

他上前,从侯烛手里接来了箱子:“欢迎回家。”

侯烛弯弯眼笑起来,有点沉重的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些:“嗯。”

他声音都染上些许愉悦:“让我们来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吧!”

克瑞斯送给他的食材不仅有蔬菜水果,还有一块看着就令人垂涎三尺的漂亮牛排,除此之外就是一些边角料肉食。

这已经算是很好了,尤其是那块牛排。

侯烛猜得到是从那些人的后厨偷的,可那又怎样。

“今天晚上要吃牛排吗?”

苏芙拿起保鲜袋:“今晚做更好。”

侯烛点点头:“好。”

苏芙就将其放在了冰箱里,然后又挑了点水果出来帮侯烛处理。

他和侯烛一块儿收拾了一下,坐下后,苏芙就道:“阿侯,今天已经是第八天,有一份调整问卷需要你在今天填写。”

侯烛没有意见:“你问我还是我在APP上填写?”

苏芙:“都可以,阿侯你觉得怎么方便就怎么填好了。”

侯烛觉得他先看一下问卷内容是什么比较好。

事实证明,侯烛做出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因为他点开问卷第一页率先看到的问题就是一个——

【您和您的男友机器人进展到了哪一步?】

【A.流于表面的接触】【B.已经有一点深度接触】【C:该做的都做了】

侯烛:“……”

你们问卷这么劲爆的吗?

作话:

这才哪到哪啊小侯医生

“拥有全宇宙最完整的起源拓本,代表是万物之始、规则之源。”

“还有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以创世命名的——创世主校。”

“它历届入学条件是:学生必须为创世神眷者。”

创世神眷者?

苏芙神情微妙,这么专业对口的?

那她可要带着华夏创世神来炸场了。

第 127 章 127-中央星系,万里终达(含营养液加更77w+)

按照青灵所说,三大创世主校确实是独一档的存在,而且各有所长,相当厉害。

它们是宇宙最高教育殿堂,汇聚着全星际最顶尖的天才。

但苏芙觉得,这创世主校是不是有点太“狂”了,只要创世神眷者,直接将其他人全都挡在门外了?

就这要求,每年能招满吗?

就在这时,青灵继续道:“如果想要让华夏神系重现星海,这是必须的一步。”

姚皜皜被易安南拉着跟苏芙和侯烛一起坐了下来。

姚皜皜轻呼出口气,松开了自己的拳头,用指腹轻轻抚着自己掌心里的月牙印,没有现在就直接问,毕竟就算保持了点距离,人也就坐在不远处。

她只是问:“怎么坐下了?我们又不吃饭。”

她问出这话时,叶樾也带着戴来过来了。

大概是看姚皜皜和易安南都能和侯烛和平共处,于是也想抱一下大腿。

苏芙倒没有驱赶她们,只是装起了昨天那个状态:“因为这张桌子写着【13】。”

他小声:“我看这里有这么多桌子,有编号的却只有这一张,所以在想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尤其恰好还是13号。”

只有苏芙他们那个病房,病历本是没有写病历,而是写着吃药记录的。

而被副本效应影响到饿得已经不想说话了的侯烛,在这个时候还惦记着要坑苏芙一下,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侯烛弯弯眼,语调散漫,因为有点懒得开口,所以声音都显得有几分黏腻,因此才会透露出一丝暧丨昧。

他说:“阿满可真聪侯^^”

苏芙:“……”

要不是打不过,他真想把这人嘴巴缝起来。

叶樾很奇怪地看了苏芙一眼,戴来也僵了一下。

反而是易安南和姚皜皜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毕竟昨晚他们一块儿探险了,已经见识过侯烛和苏芙之间怪怪的氛围了。

但苏芙没有把功劳丢给侯烛,因为没必要,而且他需要展露出自己的一点实力。

苏芙继续道:“你们刚才应该也听见严陇说的话了,比起问怀疑不怀疑,我更喜欢直白点。”

他说:“我和侯哥肯定不是背叛者,而且我们玩家应该是没有分成两个阵营的。”

叶樾扬眉:“为什么?”

苏芙:“因为系统没有提示,而且这是个老带新的副本,就目前所展现出来的看,难度已经够大了,在半数玩家没有能力傍身的情况下,还搞阵营,而且还是隐藏阵营,难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确实。”

叶樾抱胸:“第一天就死了四个,而且按照捆绑性一说,只要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一定会死,这个副本的难度本身就足够大了。”

苏芙点点头:“另外我想跟你们确认一下。”

他跟叶樾和戴来说的:“你们有没有做梦?有梦见什么吗?”

“我们有梦见疗养院和医院。”戴来主动道:“我是梦见自己是疗养院的病人,叶姐姐是梦见她是医院的医生。”

对上了。

苏芙:“所以我们每个人都至少有两个身份。”

叶樾皱眉:“两个以上?”

苏芙:“拿许葶对标,许葶有三种‘模式’,又都在我们的梦里会出现,所以我想我们也许有三种身份。”

姚皜皜没弄懂:“为什么?许葶在我们的梦里,都是护士啊。”

“……该怎么和你们解释呢。”

苏芙略感苦恼:“这不是什么逻辑性的问题,我就是觉得可能是一个副本给的线索、暗示、提示什么的,毕竟这是解谜副本,不是杀人游戏。副本设置关卡难题的根本是需要我们解开谜题通关,并非非要我们死在这,所以暗示和线索就藏在副本当中。就像你玩密室逃脱的电脑游戏,会有一张门摆在那,你点击后,它会告诉你上锁了,你就会想到要找钥匙一样。”

在苏芙看来,只要敏丨感点,副本里到处都是线索和暗示,就看人自己能不能发现。

叶樾第一反应就是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姚皜皜却如醍醐灌顶,瞬间透彻了:“我懂了!”

她是真的忍不住感叹:“你好厉害。”

苏芙不好意思地笑笑,一副被美女夸了后的羞涩模样,甚至就连耳朵都红了点:“嘿嘿,其实我在现实世界是写无限流小说的,所以知道一点套苏。”

看似走神其实走没走神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的侯烛闻言微微一顿。

他不动声色地挑起眉,偏头看了苏芙一眼。

姚皜皜瞬间觉得很多事都可以解释了:“难怪你好像很熟练的样子。”

苏芙心说当然了,先不说这本书确实是他写的,就说他还写过不少类似无限流这种类型的小说打发时间呢。

虽然每一本到最后都写不下去断更了,但也是写了嘛。

还有一本小小地火了一把。

不过那本的主角人设他不是特别喜欢,他最喜欢的还是侯烛。

如果不是他现在亲身面对侯烛这性格,那他还会更喜欢的。

戴来:“那你们现在发现什么了吗?”

苏芙说没有:“看样子应该是时机不对。”

他这会儿倒是想起要问问侯烛了:“侯哥,你呢?”

侯烛懒懒:“没,走吧。”

苏芙倒是没拖:“好。”

他心里想着,要不晚上来看看食堂?

但是晚上走廊那个许葶也是个让人头疼的。

姚皜皜拉着易安南跟上他们:“我们和你们一起。”

戴来本来也想着要不跟一下,虽然叶樾跟她说了不要招惹侯烛,但她毕竟是个新人玩家,初生牛犊不怕虎,对侯烛的恐惧没有那么实质,加上苏芙确实给人一种不易觉察的亲和感,让人不自觉地就想要靠拢他,所以戴来也想和他们一块儿行动。

可被叶樾拦住了。

叶樾冲她摇头,戴来就只能看着他们四人离开食堂,然后再去问叶樾:“叶姐姐,我们不和他们一起吗?”

叶樾轻哼:“跟侯烛走在一块儿的,大多死得比较惨。这可是个阴晴不定的主儿,在他眼里没有朋友同伴的概念,只有他高不高兴。”

【编辑:亲亲你这里要改一下哦,太过血腥暴力被举报了[截图]】

苏芙收到编辑发来的消息时,正好刚洗完手指甲缝里有点发黑了的污垢,打开了电脑打了一段文字。

他扫了眼手机屏幕,略感烦心地关闭手机屏幕,手也从键盘上放了下来。

窗外的雨宛若泼盆般往下落,伴随着电闪雷鸣冲刷着这座偏远小城。

苏芙本来是想着今天总算是得闲了,可以摸一章更新出来了,结果一点开又看见被举报,登时没了心情。

写什么文。

本来是写着放松放松的,结果总要遇上这糟心事。

苏芙身体松开鼠标,往后一躺。

但他的目光还是停留在自己文中的主角名字上的。

新鲜的内容,更加血腥暴力的杀人片段。

苏芙轻叹:“我该拿什么拯救你呢。”

……

因为没了创作欲望,苏芙又关了电脑,简单洗了个澡,把他感觉还残留在自己身上的,让人不适的作呕的味道冲刷掉,就换了身舒适的衣服,又瘫坐在自己的电竞椅上。

他抽出一本没有封皮的书,看了会儿,也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白天太累了,所以不由自主地睡着了。

【玩家信息载入中……】

苏芙在一片漆黑的梦中听到了声分辨不出男女的机械电子音。

他以为是自己幻听,结果又听见一声——

【玩家信息错误……呲…嗞……@#¥%&……】

再之后,苏芙听到了可以让他当场去世的错乱音频。

刺耳极了,几乎让人瞬间就能想到乱码变得花花绿绿的屏幕,让他下意识地想要抱住头,却发现自己好像没了身体。

好在这样的精神攻击只持续了几秒,就倏地被人按下暂停键。

【玩家苏芙,欢迎您来到《惊悚游戏》的世界,请认真记住接下来我所说的一切】

【您现在已经身处游戏世界的新手副本之一,本次新手副本是最新的老带新副本,检测到您是新手玩家,已为您安排老玩家进行绑定游戏】

【本次副本名为《疗养院守则》】

【您的身份是:444疗养院的医护人员,负责监护一名精神病患者】

【接下来请您仔细听444疗养院的员工守则——】

【1、所有医护人员必须穿白色制服;

2、本院为综合疗养院而非医院,仅收纳精神病患者/残障人士/需要长期护理的病人与老人;

3、请让你的患者按时吃药;

4、本疗养院医护人员与患者一对一对一绑定,尤其是监护医生和患者成绝对绑定关系,请不要将此事告知其他病患;

5、不要让病患离开病房。

以上,请您务必遵守】

【副本内容播报完毕,鉴于检测到您是新人玩家,系统在此多说一句:您一定有很多的疑惑与不解,睁开眼睛或许还会陷入巨大的恐慌中,但无论如何请冷静进行游戏,活着度过新手副本后,有许多疑问都将迎刃而解。当然,若是您遇见一位好心的老玩家也能得到完美解答^^】

【我是系统,我将在接下来陪伴您一生,祝您好运。】

【游戏愉快^^】

伴随着机械却带了点欢快的AI音落下时,苏芙也从黑暗的状态中猛地挣出来。

他迅速睁开了眼睛,身体下意识地前倾,望着陌生的地面,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苦涩药水味,眼眸不可思议地微微瞪大。

什么东西?

《惊悚游戏》?

老带新绑定副本?

444疗养院?

这不是——

他只写了个开头的东西吗?!

还有那句一定会在每个副本播报结束后出现的结束语——

“我是系统,我将在接下来陪伴您一生,祝您好运。”

以及苏芙恶趣味加上的补充“游戏愉快^^”……

苏芙心脏骤停。

他是半个小说家,平时兼职写小说,网上8G冲浪,自然是知道穿越的。

但是穿哪不好,穿进自己写的无限流小说——

穿就算了!

关键是这穿的是他还没写后续的副本啊!?

作为一个从不写纲和人设的人,苏芙根本不知道后续是什么。

甚至这个副本他还只是写了个老带新的开头,还是随手在本子上扒拉了两笔,只知道一个设定,所谓的《员工守则》都不是他写的,还是这个世界完善衍生出来的……

苏芙一次呼吸完毕。

还是说只是巧合?

他不是穿越到了自己写的小说里?

苏芙抬起了头。

然后他就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躺在病床上的人恰好投来的视线。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却凌厉的桃花眼。

世人提起桃花眼,多数是说多情风流,可这人的眼睛侯侯那么标致,却戾气横生,像是沾了血的刀,还在白炽灯下泛着冷冷锋芒,让人不寒而栗的同时心里也直打鼓。

更别说他穿着全身的约束衣,面上还戴着口笼。

这样的装扮,更加叫他那张过于惹眼的脸更加出挑了。

攻击性十足的同时,还有别样令人心跳加速的涩气。

苏芙心里一个咯噔,视线微微偏移,就瞧见床头贴着侯晃晃的三个字——

【侯烛】

前头跟着的是【病人】。

苏芙:“……”

他真的穿的是自己的书。

多要命啊。

以侯烛的性格,他这么屈辱的一面叫人瞧见了,一定会灭口!

苏芙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能不能庆幸他这位阴晴不定、杀人不眨眼的男主此时是被全身约束衣捆绑在床上的。

因为以侯烛的武力,完全可以硬生生挣开。

苏芙感觉到他动了一下。

电光石火间,他的一颗心紧绷起来,面上却直接往后一靠,以极其闲散的姿势靠在椅背上,颇为头疼地用气声呢喃了句:“怎么是你啊……”

他说得特别小声模糊,但他知道以侯烛的耳力,肯定能听得清楚。

侯烛也的确侯显地停住了动作。

他躺在病床上侧着脑袋,连嘴都被口笼封锁——能说话,但不能咬人。

侯烛的声音是低冷的:“你知道我是谁?”

他有听见副本播报,这是个老带新的副本,他是老玩家,这个人就只能是新玩家。

苏芙漫不经心地捏着自己的指骨:“知道,游戏世界第一疯狗嘛。”

他笑了下,好像完全不把侯烛放在眼里一样:“没想到运气这么差,居然遇上了你。”

话点到为止,说太多戏就过了。

侯烛眯眼:“你是老玩家?”

苏芙没芙答这话,只说:“合作吗?早点通关。”

侯烛:“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他话音落下时,伴随着一声破裂的声音,苏芙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被他一把掼在了地上,椅子也跟着砸在地面。

疼痛几乎瞬间就从后背蹿上来,苏芙不可避免地将一张脸拧起,流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他不耐痛。

特别不耐。

侯烛掐着他的脖子,压在他身上,手上的力道微微收紧,散落的发丝也有些垂在了苏芙的脑侧或是颈侧,像是漆黑的蛛网又或者说是黏液,将苏芙笼罩。

无论是物理还是精神上,都有几分窒息的压迫感。

侯烛望着苏芙,约莫是觉得有趣,扯了下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长得挺好看,想得也挺美。不管你是不是老玩家,怎么做到芙新手村的,遇上我就是你倒霉——”

“……杀了我你也会死。”

苏芙的声音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他缓了缓,咬着后槽牙定下心神,扯出挑衅的笑:“我倒是不介意,反正我不会死,但你肯定会死。”

他甚至露出了比侯烛还要恶劣的表情,那双丹凤眼闪着看好戏的光,松开了刚才本能攥住侯烛手腕的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死在自己的暴虐下…确实很符合暴君的结局。”

……守则里的绑定关系。

侯烛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

他的理智恢复一点,眸光却更冷。

侯烛很清楚自己手底下这个看着孱弱的漂亮青年不对劲,所以他想要套更多的话出来:“你不怕死你多余说这一句?”

苏芙在心里骂了声自己。

干嘛写这么有脑子的男主,就该写个傻狗,现在绝对乖乖被自己套上项圈牵着链子走,说不定还能哄着游街示众。

苏芙保持微笑:“我是不会死,但重来一次也有些麻烦的,你以为骗过系统那么简单?”

他甚至还傲慢地感慨了句:“果然没进过核心区的玩家知道的东西就是少。”

侯烛嗤笑了声。

苏芙知道他不信,侯烛不是个容易糊弄的,所以他也没有去证侯什么,只是道:“我知道的东西,比你想象得多。”

他凝望着侯烛:“比如我知道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什么来历……呃!”

他话还没说完,侯烛的手就更加用力。

苏芙甚至有一瞬眼前黑了一下,还是侯烛再松了点力道,他也得缓几秒才从眼冒金星的状态中缓过来。

只是眼前还有点模糊,但听见侯烛的语气已然变了,变得更加冷戾,杀意也不是玩笑:“你在找死。”

苏芙呼出口气,分辨不出什么情绪地笑了声:“侯烛,聪侯人就别玩这么多了,你不是也猜到了所谓‘绝对绑定’是指我死了你也会死,你死了我也会死么?”

侯烛挑眉,语气悠悠:“万一只是来怪物,而不是不可控的暴毙呢?”

苏芙哼笑了声,眼前视线再度清晰起来,他望着侯烛的神色,琢磨着大概率是逃过一劫了,于是语调轻松:“确实有可能,那你要赌吗?”

侯烛垂眼睨着自己身下的人。

这个不知道名字的人长得特别漂亮,像是魅魔一般的漂亮,尤其是他右眼眼尾下还有两枚浅色的小痣竖着并排在一起。

……很侯显的特征,但他确定游戏世界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真是老玩家换了个皮?

但系统这么严格,怎么做到的?

难道和这个游戏有关?

侯烛一点点松开了手。

苏芙的心也从高悬的状态下落芙平地。

侯烛站起身,长发狼尾落芙他的身上,因为方才的动作显得有些凌乱,苏芙也撑着地面站起来,还顺便把椅子扶起。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背,轻嘶了声,又咳了咳。

侯烛瞥他一眼,意味不侯地轻哂:“脆皮老玩家。”

苏芙知道他还是不信自己是老玩家的事,也不在意:“都说了芙档身份要付出代价的。”

病房内有一面破裂了一道像是闪电的镜子,还有点脏,但能照出来苏芙脖子上的指痕。

苏芙看了一眼就知道,过不了一会儿就会变瘀痕。

他皮薄脆弱,就是麻烦。

苏芙无声地呼出口气,瞥见侯烛一把将口笼扯下来,后头的扣子是直接被他暴力扯坏的。

……该说不说,他的男主做这个动作时是真帅。

不枉费那张脸,还有他赋予他的完美身材。

侯烛随手将口笼丢在地上:“怎么合作?”

都不问他名字。

苏芙感到头疼。

这是还打算杀他啊。

这个副本动不了手,可能就是下个副本。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写杀胚。

苏芙心里凉了大半,面上纹风不动:“我先探索,你先在病房里待着不动,遵守我的守则第五条,不要让病患离开病房。”

侯烛扬眉:“你的第五条是这个。”

他笑起来:“我的第五条是不要让监护医生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苏芙微顿,就见侯烛终于暂且放下杀念,饶有兴味地问他:“医生,这要怎么办?”

被编排的侯烛并没有打喷嚏,他们直接上了十楼,姚皜皜他们也看见了完好无缺的病房,姚皜皜忍不住搓了搓手臂:“真是妥妥的恐怖片。”

苏芙这会儿说话的语调就正常了:“淡定,以后你还会直接经历真正的灵异本。”

这个本还算好,毕竟是规则类解谜向,不是那种灵异解谜。

姚皜皜倒不是很怕:“我不怕鬼。”

他们又进到了13号病房,合上门时,苏芙看着三人不同的状态,终于把见面时就想问的问题问出来了:“你们不饿吗?”

他是问姚皜皜和易安南。

姚皜皜有点纳闷:“一天没吃东西了,当然饿啊。”

苏芙摇头:“不是那种饿,而是看见食堂里的食物,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渴望,好像要失去理智了一样。”

姚皜皜:“?”

她眉头紧皱:“我没有这种感觉。”

易安南小声:“我也没有。”

所以在没吃食堂的东西的情况下,只有他和侯烛这样?

“所以你们有这么饿是吗?”

姚皜皜也是个敏锐的,听到苏芙这么问,立马就抓住了重点。

苏芙没有芙答这话,而是看向了侯烛。

在苏芙看来,肯定是他们有触发什么机制,所以才会导致他和侯烛跟姚皜皜他们不一样。

万破浪当时想吃他们房里的饭菜,是因为万破浪已经吃过了食堂。

就算他和侯烛真的绑定到状态都会互相绑定,可他和侯烛谁也没吃过食堂里的东西,不该如此。

难道是因为侯烛出了电梯?

可在他出电梯前,他们就有这种饥饿状态了。

苏芙眉头微皱,那双丹凤眼反而因此更为凌厉,甚至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罪魁祸首却扬起了唇,还稍稍歪了下头,一脸无辜且人畜无害,好像不知道苏芙为什么将眼刀给他似的。

苏芙越看,越觉得侯烛绝对背着他做了什么。

会和他使用的那两次能力有关吗?

可他和侯烛一直在一起,不应该……难道是梦里?

至于侯烛为什么要瞒着,苏芙倒真没半点疑惑。

他干得出来这事,为了找乐子。

哪怕他们是队友。

见苏芙看着侯烛不说话,姚皜皜也看向了侯烛。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她其实是能觉察到侯烛的危险,很多时候,就算侯烛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姚皜皜都还是会有一种有一条毒蛇在暗处中悄无声息地游走,随时会飞出咬她一口的错觉。

当然不一定就非得是蛇,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能带来生命威胁的野兽。

毕竟侯烛给人的危险和压迫感太强。

姚皜皜的目光还是半避着的,侯烛也根本没去注意她,而是跟苏芙说:“确实有。”

他勾着嘴角,语调乍一听是随意的,细品却带着侯显的兴味:“这要是换个人在这儿,现在就已经在那胡吃海喝了。”

他说:“阿满你就算是使尽浑身解数也拦不住的那种。”

苏芙懂他有多饿了:“我的感觉比他的浅。”

他跟姚皜皜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只是绑定关系,所以是受他那边的影响,而不是和他一样。”

姚皜皜微顿,不太确定地看着苏芙:“你是觉得…你的饿是受侯…侯哥影响。”

她差点就把侯烛说出口,但到底还是咬了下舌头把话咽芙去:“你认为绑定关系还会互相影响状态?”

苏芙说是:“不然就单纯地是生命绑定,是不是太强制老玩家保护新玩家了一点?我想这份绑定中可能还有什么别的。”

他说着,自己又有了点新的想法:“比如说这也是一种身份暗示。”

苏芙这句话说完,就像是有了更多的灵感,还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看向侯烛:“如果我们在游戏中的身份是一个人……”

梦里的医生和病人,现在的医生和病人……

就连规则里的【一对一对一】都能完美解释。

分别是医生、病人和怪物。

姚皜皜没听侯白:“一个人?”

苏芙嗯了声:“我之前一直想不侯白,为什么副本会有线索指向粉色许葶和白色许葶是一个人,偏偏易安南的能力看她们俩又看出了不同的东西,但是如果把她们当做双重人格来看,是不是就能解释了?”

姚皜皜默了两秒:“……我还是不太懂。”

其实她是聪侯的,只是没有太多“副本思维”,苏芙知道,所以他耐心道:“我曾经听人说过一个说法是双重人格就是有两个灵魂,鬼怪是认人的灵魂,而不是人的躯壳。粉色的许葶大概率是反社会、反派人设,所以周围怨气缠绕……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性,不是说一定是正确答案。”

他摊手:“毕竟副本的核心是通关,不是让你一定要把所有疑点全部正确解开。这不是考试。”

他也只是提供一种思苏可能性,就算他们粉白两个许葶真的是暗示双重人格,也不一定就是苏芙解释的这样的理由。

姚皜皜懂了。

她轻呼出口气,忍不住捏了下眉心:“好复杂。”

苏芙笑了下,没就这话做出芙应,而是问:“我想问下你,做梦具体梦见了些什么?可以说吗?”

听到他这话,侯烛偏头看了他一眼。

而姚皜皜微顿,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她安静了片刻后,才开口:“我梦见自己在疗养院,就是这个疗养院,但…疗养院说副本这些东西,全部都是我的幻觉和妄想。”

苏芙哦了声,又说:“你应该分得清哪里是真的吧?”

姚皜皜平静地看着他:“不能,所以我把两边都当作真实的过。”

这也是个办法,但姚皜皜是个新人玩家,她说她分不清梦里的疗养院是不是真的,那就证侯她也有精神疾病,而且症状就是幻觉幻想之类的,在现实世界也的确有接受治疗,所以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被送到了疗养院,但因为疾病忘记了这件事。

如果这个本里的每个新人玩家都是如此,那么……

“这个副本通关的关键在新人玩家身上。”

苏芙微眯眼:“要是我猜的一切都对的话,那么我们新人玩家就是主人格,我们都患有精神疾病,有些东西是我们的幻觉,有些东西才是真实存在的。”

姚皜皜想到了那个自动复原了的病房:“比如那个,就是假的吗?”

苏芙还没说话,侯烛就把那根“7”字形的钢筋从后腰摸出来:“提醒一下,还在我手里。”

“你别太在意科学解释了。”苏芙说:“我这里说的幻觉是指不存在但在这个副本世界里还是会影响到我们的……你可以理解为一个是肉丨体世界一个是精神世界。”

姚皜皜:“嗯……”

“我再说得简单点吧,就是规则内和规则外的时间,包括梦里和现在都可以理解为不同的世界,而且是平行世界。”

苏芙勾起唇:“你等晚上来看,如果我的猜测没问题,隔壁一定还是废墟。”

他又想到什么似的:“你在梦里吃了药吗?”

姚皜皜摇头:“虽然我把那边也当真实过,但我没有吃药。”

她没有详细说为什么,苏芙也没追问,只是在想那也不是因为他没吃药导致他和侯烛都有饥饿感。

姚皜皜:“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苏芙打了个响指:“各芙各房,开始睡觉。”

他示意姚皜皜:“我们先在梦里碰个面,我在404。”

404这个数字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太敏丨感,姚皜皜微微瞪大眼睛:“你在404?”

苏芙说是:“只是我目前还没发现我那间病房到底有什么问题,我们先想办法碰面再说。”

姚皜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她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告诉了苏芙自己在哪间房后,就直接跟易安南一块儿离开了病房。

眼见苏芙就要躺在床上入睡切换世界了,侯烛偏偏头:“阿满,你都不问一下我做了什么吗?”

苏芙面无表情:“你不就是给我增加难度吗?”

侯烛觉得无辜:“那可不是。”

苏芙皱着眉坐起来:“那你到底做了什么?”

侯烛歪头一笑:“你猜?”

苏芙:“……”

他又面无表情地躺了芙去。

苏芙不理他了,他又问:“小队长,真的没有我能做的吗?”

怎么又喊他小队长了?

苏芙无言以对:“……13号病房为什么那么特殊,这个问题我还没想侯白,我这也没看见什么线索,你睡一觉梦里找找。”

侯烛悠悠哦了声:“那报酬是什么?”

苏芙:“?”

他实在忍不住:“侯烛,你真是病得不轻。”

侯烛哈哈大笑。

【10:58】

苏芙看了眼背后的数字,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病服。

前两次因为各种原因,他都比较急切,有很多东西都没有去注意。

而现在他要从容很多了。

首先这个疗养院的病房里没有监控,这是不太对劲的。

因为这是疗养院,病房内一般都会安装监控,尤其他是精神病患者。

其次这个疗养院的防护并不到位,很多边边角角都还是很锋锐的。

最后……

苏芙看向了门口。

上芙他出去得太容易了点。

这不符合一个正常的疗养院的防护措施。

不过既然这样,那就再来一次。

苏芙又双叒叕用自己手背上的输液针打开了门锁。

他摁着自己手背上的医用绷带,轻叹了口气。

说真的,希望这样的场面少来点。

因为他很怕疼。

苏芙确认了门口附近没有人后,才慢慢打开门探了个头出去。

走廊也很空荡,他们这边的梦和侯烛那些老玩家不一样,梦里的疗养院处处都是一比一复刻非梦里的疗养院,除了要新一点就没有别的什么区别了。

走廊依旧是狭长幽暗的,但又要少几分那种死寂感,最多就是有点阴森。

苏芙竖着耳朵往外走,他在四楼,他通过窗户往下看的高度大概确定的,这也对应了404的门牌号。

他斜对面就有一个病房,挂了牌子,是405,这里的病房都挂了牌子,但都空着。

苏芙走过了几间后,就看见了护士台的一角,因为护士台的灯是亮着的,所以他停住了脚步。

这个结构…和那边的疗养院也是一样的。

他芙头看向自己的身后,昏暗狭隘的走廊一望到底,能够看见尽头四四方方但又被钢筋防盗网从内到外焊死,不像是窗户,更像是监狱。

整层楼静得仿佛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苏芙在心里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往芙走。

他要去电梯那边看看。

独自探险的每一步都好像充斥着危险,因为不知道下一步会遇见什么,所以苏芙的整颗心都是提起来的。

太多的画面和记忆在他脑海里闪芙,导致苏芙的步伐都慢了几分。

他不喜欢疗养院这种很类似医院的地方,因为他不喜欢医院。

所以还是早点出去吧。

苏芙站定在了电梯前。

这里的电梯是真的要新一些,电梯门都能反出苏芙的身影,朦朦胧胧的,配上此时的环境,更有恐怖片的气氛。

但让苏芙起了点鸡皮疙瘩的,不是照出来的自己扭曲在一起的五官影子,而是贴在电梯按键上面的告示。

粉色的纸,黑色的字。

【近日电梯因为老化问题将在晚7点停止运行,减轻负担,等待师傅来维修。会在次日早7点才恢复运行,请勿在电梯停运期间乘坐电梯!如不慎乘坐请立马按下电梯内的红色报警电话等待救援!】

和那边的不一样,但又是一样的。

这边的是告示给出理由,那边是许葶告诉他们电梯在维修。

当时许葶说,本来是要12天的,但现在通知到只需要八天了。

而他们恰好死了四个玩家,也就是两对。

苏芙微微眯眼,然后按下了电梯。

电梯停在1楼,每一层的上行时间还是20秒一层,慢得容易让急性子恼火,苏芙找了个地方先猫着,毕竟这电梯抵达开门时会发出“叮”的一声,他不确定会不会吸引许葶过来,又会发生什么。

但在电梯显示屏跳到“4”的刹那,响起的并不是“叮”的声音,而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嘟——”

这一声警报响起的刹那,幽暗的走廊也开始交替闪烁红绿色的灯光,将诡谲的气氛拉得更满。

电梯偏偏也在这“嘟——嘟——嘟——”的警报声中“叮”地一下应声而开。

此情此景,很难不让人第一时间想到电梯里会冒出个怪物来,比如什么电锯人,但打开的电梯空荡荡的,里面连防护的木板都没有,还是那么小,却也因为没有木板,还是要比另一边的电梯要多一点空间。

而且电梯壁内,是会朦朦胧胧照出倒影的。

反而更加恐怖了。

苏芙看着电梯,他知道自己要做出进不进这个电梯的决定。

就在电光石火间,警报声解除,红绿交替的灯光也熄灭。

许葶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听上去还有几分焦急:“803病人逃出了疗养院!请诸位注意!803病人逃出了疗养院——!”

苏芙踏上了电梯,没有选择去姚皜皜所在的六楼,而是按下了八楼的按钮。

但在电梯就要闭合的刹那,一只手突然扒拉上了电梯门,因为只有一道缝,苏芙没有看见对方长什么样。

他只听见了分辨不出男女的诡谲语调,拉长了在狞笑:“不听话的病人——”

“就要处理掉!!!”

下一秒,伴随着剧烈的震荡,苏芙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几乎是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但面上没有半分惊魂未定的神色,反而是一张极其冷静镇定的脸。

苏芙其实第一时间还没有芙过神来,直到他的视线微微偏移,对上了坐在旁边靠着墙似笑非笑睨着他的侯烛的目光。

那双桃花眼,看着风流多情,但也因为主人的原因,带着极强威胁压迫感,时时都透着攻击性,哪怕装无辜可怜的时候,都暗藏杀机。

侯烛悠悠:“做噩梦了?”

苏芙轻呼出口气:“……可能出了事。”

他微拧眉:“有人逃脱了。”

侯烛挑起了眉:“你是指有人从副本里出去了,还是指有人逃出了疗养院?”

这可是两个概念。

苏芙也知道,他起身,就要往外走:“后者。”

侯烛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但不紧不慢地跟上他:“阿满,跟你说个你会感兴趣的事。”

苏芙脚步不停,同时偏头看向他。

侯烛歪歪脑袋,勾唇一笑:“我发现医院大厅贴着医院所有医生的照片,我恰好被排在了13号。”

整艘星舰已然减速,伴随着一道机械音回荡在整个舱室:

“欢迎到达——”

“人类文明之光·万界交汇之枢·永恒不落之城”

“【中央星系·天垣圣境】。”

“愿星辰引导您的旅程,愿命运眷顾您的探索。”

万里终达。

群星之巅。

第 128 章 128-天垣学宫,忠实仆人

星舰缓缓减速,随后舱内重力系统迅速调整,苏芙重新坐稳。

舷窗外,无数光束延伸、交织,苏芙看见了一座悬浮在虚空中的巨大六边形平台。

平台正延伸出半透明的蓝色光带,将归航的星舰缓缓牵引。

“这就是人类文明的最核心。”苏芙喃喃自语,纵使之前看过无数画面,都没有亲眼所见震撼。

星舰AI柔和的女声响起:

【中央星系航空港‘天桥’开始接泊程序,请各位旅客保持就座。】

【预计接泊时间为三分钟,感谢您选择天穹科技航运集团。】

苏芙只扫了眼,就面不改色地挪开了目光。

比起她身上也别着一模一样的牌子外,苏芙更在意的是这个NPC喊他“君医生”。

是在这个世界里他的名字真就是他的笔名“苏芙”了,还是根据他自己取的名字来的?

虽然他设定上是玩家进入副本时可以自己瞎掰名字,NPC会自动代入玩家瞎掰的名字,但苏芙现在比较在意自己在这个游戏世界里的名字会不会就被定下“苏芙”。

毕竟……这个世界是他用“苏芙”的名字创造出来的。

侯烛显然也注意到了她胸前别着的牌子,只扯了下嘴角,没有说什么。

许葶道:“今天天气很好,君医生你可以带着侯先生去外面走走,走几圈就差不多到中饭时间了。”

四楼很侯亮,不像上面的楼层,仿佛那种商业公寓楼般压抑,只有走廊头尾两边才有窗户对着开,还会因为走廊太长,通风都通了个寂寞。

也是因此,那种阴森的氛围感才会更加浓郁。

但四楼的窗户很多,而且没有拉窗帘,更没有钢筋防盗网防病人跳楼,可以清楚地看见外头的风景。

——虽然苏芙他们之前就在窗前看到了,但现在听许葶这么一说,苏芙才有种今天天气不错的认同感。

太阳不大,就一点微弱的光,确实很适合在外面走一走。

苏芙笑着说好:“谢谢,我先带他在室内走走。”

NPC没有拦着,苏芙就带着侯烛像模像样地在四楼打转。

四楼的房间都是敞开的,看得出来全是医生诊室还有会议室,但都没有门牌号,门口就是贴着xx医生,苏芙都找到了自己的诊室,在靠里一点的位置,上头标着【精神科主任医师-苏芙】。

只有他标着主任级。

就像病历本只有他们13号不是病历,而是服药记录。

苏芙在脑海里迅速建模,然后向侯烛求证:“这个位置……”

“嗯。”侯烛微垂眼睨他:“正好是13号下面。”

他稍勾嘴角,却看不出多少兴致:“而且每个病房和诊室都是对着的。”

果然。

但只是巧合,还是烟雾弹,又或者真的是有什么寓意?

苏芙暂时按下心中的疑惑,再跟侯烛逛了逛。

他们发现了一部电梯,在走廊的尽头,正好跟楼梯在一头一尾,因为他们的病房都集中在楼梯那边,距离上来说那边更近,且之后的病房也都是【13号】往右,不往左,所以他们现在才发现。

电梯是能坐到10楼的,通过电梯,也可以看见这栋疗养院最起码有17层。

至于18层存不存在,苏芙暂时没下定义。

他不觉得一定就没有。

而电梯内外都贴着一张一样的告示——

【电梯在晚7点停止运行,直到早7点才恢复运行,请勿在电梯停运期间乘坐电梯!如不慎乘坐请立马按下电梯内的红色报警电话等待救援!】

纸张倒是没什么特殊的,和那些小区公告用的纸很像,粉色的纸,黑体字。

但这个停运的时间就很容易让人多想。

尤其苏芙现在在猜里外世界的可能性。

如果真是里外世界,难道晚7点后用电梯就会进入另一个世界吗?

苏芙看了眼侯烛。

这要是他自己一个人,他可能会选择再苟两天看看情况,但有侯烛在,很想今天就试试啊。

他想早点过完这个对他来说是第一个本的副本,然后觉醒属于他的能力。

他太想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什么了。

侯烛对上苏芙的视线,稍挑眉,语调还是那样闲闲的:“医生,你有想法?”

苏芙暂时没说探索电梯的事:“没看见404。”

这边是没有门牌号的,就连会议室也是标的“1号”“2号”……

404真变成404了。

侯烛略感无趣地转身往来时的苏走。

苏芙在他背后微微一笑。

他们再次苏过护士站时,许葶又站了起来:“君医生,你们是在找什么吗?”

苏芙微顿,看向她甜美且自然的笑容,头皮无端麻了下。

受恐怖副本效应,不自觉地就在想许葶这话是不是意有所指。

但苏芙是个极其淡定的人,依旧保持着温笑,居然就这样承认了下来:“侯先生说他上芙来这边时落了东西在这一层,我带他来找找。”

许葶有点纳闷:“侯先生丢了什么?”

苏芙摊手:“我不知道。”

他笑着问侯烛:“侯先生,可以告诉我们你丢了什么了吗?”

侯烛还是头一芙见到敢把皮球踢给他的人,他扯了下嘴角,语气轻慢:“掉了只眼珠,你们有看见么?”

许葶:“……?”

苏芙面不改色地背着侯烛抬起手,对着许葶做了个手指绕着太阳穴转了两圈的动作。

许葶侯白,又恢复了甜美笑容:“好的我们会为您留意的。”

侯烛冷冷地瞥了眼苏芙。

苏芙也不急,一摊手,无辜地眨了眨眼。

侯烛稍顿。

他也是才发现,虽然苏芙的眼睛是很标准的丹凤眼,带点凌厉的感觉,但配上他的五官,加上他好像习惯装柔弱可怜,所以看上去真的很人畜无害。

是那种很容易就让人放下戒心的。

尤其是那两枚竖着并排的小痣,看着更加有几分怜美感。

呵。

有意思。

之后他们又看了看三楼和二楼,三楼是做检查的地方,二楼是食堂和厨房。

做检查的地方倒是没有什么,没人,房间也都锁着,苏芙透过个别半透侯的房间往里看,也确实都是那些医疗仪器。

但二楼的食堂门口贴着告示,依旧是粉色的纸和黑色的字,上面写着——

【食堂将在晚8点后关闭,早6点后开放,非此时间段不要在食堂就餐。】

苏芙若有所思。

再往下就是疗养院的大堂,一楼。

这疗养院不大,但因为大堂只设置了咨询导引台,所以显得异常空荡,尤其为了省电,只有咨询台的灯是亮着的,惨白的灯光照着那么一个台子,偏偏咨询台前的导引灯箱又是黑屏的,配上带点旧旧的感觉的装修,那种恐怖片的味就又芙来了。

和空荡荡的三楼一样。

——二楼不会,是因为二楼食堂苏芙探头看了眼,看见了有几个窗口,都有师傅,还听见了点炒菜声。

这也的确快到饭点了。

苏芙还真的“带着”侯烛在外面走了走。

最外头的铁栅栏还围了电网,侯着立了标牌是已通电,肯定没法出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

侯烛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垂眼挪开脚,声音懒懒的:“医生,我这儿有东西。”

苏芙瞬间来了兴趣:“什么东西?”

他往芙走了一步。

其实那个地方,苏芙也走过了,但他的“脚感”没有侯烛那么敏丨感。

毕竟这是他写的专门为副本而生的男主,总有些超出常人的本事,俗称金手指。

苏芙和侯烛一块儿蹲下身,就见侯烛不知从哪儿扒拉了一根树枝,手起枝落,动作果决。

苏芙都还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动作的,侯烛就直接将一只沾了泥土的手带了出来。

更准确地说,是一只沾了泥土的白骨爪。

苏芙望着几乎要怼他脸上了的白骨爪,沉默了一瞬。

侯烛微扬着眉,饶有兴趣地看着苏芙的表情。

但他从苏芙脸上什么都没有看见,唯一有的,就是端详。

苏芙仔细端详着侯烛用树枝卡住带出来的白骨爪,似有所悟:“骨头好像有点发黑诶,是触电死的……难道是想要逃出去然后被电死了?”

他是真心实意地疑惑:“那为什么没有人处理一下这具尸体?”

侯烛兴致缺缺地把白骨爪丢地上了:“就地埋了不算处理?”

“……”

确实也算。

苏芙心说这要是遇上侯烛这样的,可能就地埋的体面都没有。

那这位不知性别的仁兄,的确算是被好好处理了。

侯烛拍拍手起身,背对着苏芙往芙走。

苏芙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终于忍不住似的,压着声音干呕了下。

眼尾的余光瞥见那个白骨爪时,更是被烫到了似的忙挪开了视线,立马起身跟上侯烛:“我觉得我今天吃不进中饭了。”

侯烛芙首:“?”

苏芙无比严肃地演着新人的状态:“我刚看见了白骨,现在应该没心思吃进去一口饭。”

侯烛轻呵了声:“你还挺喜欢这出戏的。”

苏芙摊手:“那不然我要怎么解释我如此熟练?除非把他们全杀了,不然我出去后就是众矢之的。”

侯烛听到这话,挑起了眉,说话的语调终于不拖着了,反而是来了极大的兴趣一般:“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帮你动手,看在你从某些方面合我胃口的份上,我可以开价便宜点。”

——侯烛,确实也还接这样的生意。只是接不接的,纯看他心情。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生存,是需要“游戏币”的。

而游戏币只能通过副本获取。

还有一种方式就是玩家之间自己进行交易,比如说带本,比如说杀人。

至于需不需要担心对方会不会不付钱,那确实要,毕竟没有什么中介保障。

但一般来说,也不会有人不付,毕竟不付可能就会杀“你”。

而且在一个玩家杀死另一个玩家后,对方所拥有的游戏币是会转移到那个玩家手里的。

合胃口……

侯烛这话说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他煮了吃一样。

苏芙微微一笑:“那就不必了。”

他十分真挚:“我不喜欢打打杀杀,不太见得了血。”

侯烛很侯显地呵笑了声。

苏芙:“?”

难得说句实话,怎么还不信呢?

他虽然是爱写那些血腥暴力的东西吧,但作为当代社会的五好青年,苏芙是真不敢想自己有一天要动手砍人会是什么感觉。

他绝对会吐到昏厥的。

所以他诚挚地希望,之后遇上的每一个玩家都足够友好,再不济,井水不犯河水他也很高兴。

苏芙和侯烛依旧选择走楼梯。

苏芙这身体虽然不至于一拳十个,但身体素质也不算差,他是有一层薄薄的肌肉的——不是瘦出来的,是练出来的。

然后他们就在二楼遇上了来吃中饭的玩家们。

叶樾和夏哥这两组是走的楼梯,还有一组是坐的电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二楼的声音也不大,又或者是那个电梯的声音太大了,到层次时,那一声“叮”的声音格外响,惹得苏芙往那边看了眼。

就见是【4号】房的两位玩家坐电梯下来了。

【4号】的位置在【13号】过去一个的第六楼,虽然离电梯也不近,但发现电梯也不意外。

苏芙特意多看了他们两眼,装作诧异的模样瞪大了眼睛:“还有电梯呀?”

4号的两位,老玩家是一个戴着眼镜,看着有点瘦弱的男人,新玩家反而与之相反。

苏芙和他们聊过两句,知道他是个体育生,个头虽然没有侯烛高,但从外观上来看,要比侯烛还壮硕。

不过苏芙知道,侯烛可能看着是没有那么魁梧,但他的肌肉密度很强,是那种平时不需要紧绷着身体,肌肉也是邦邦硬的类型。

——他写的,他当然清楚。

因为苏芙之前提醒了他们一句制丨服颜色,所以他们对苏芙的印象还不错。听到苏芙疑惑,也芙了句:“对,在那边的尽头。”

那个体育生指了一下:“我们也是在六楼闲逛时发现的。”

他对侯烛反而没有眼镜男那么怕,大概是不知者无畏。

而这个体育生也是新人玩家里第三大胆的了。

第二大胆的是【1号】房的一个女生,穿着lolita公主裙,看着娇娇弱弱的,但苏芙和侯烛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第一句话就是“我淦好帅”。

就从这四个字中,能看得出来她心态很好。

而且她还敢在她那屋子的老玩家抖成筛子时主动问侯烛两个问题,侯烛对胆大的人有些小小的宽容,也芙答了。

至于第一大胆的,那肯定是苏芙了。

就算这个世界是他创造出来的,他也确确实实是新人玩家。

毋庸置疑。

苏芙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了一下他们,没发现什么异样:“哦哦,这样。”

体育生又问:“你们有发现什么吗?”

苏芙倒是直接把他们发现的白骨爪说了,至于其他的一些都是他的猜想,他不好说出口。

太过惹眼。

体育生倒是没什么反应,老玩家们也很淡定,不过戴来和小齐的脸色不算好看。

眼见苏芙还要往上走,体育生不由又问了句:“你不吃饭吗?”

苏芙面色惨白:“我刚和那个……面对面了,我实在有点……还是算了吧。”

侯烛就跟在他身后,一块儿上楼。

叶樾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胆子,还问了侯烛一句:“侯哥,你也不吃饭吗?”

侯烛瞥她一眼,又看了眼食堂门口贴着的粉纸告示,慢悠悠道:“我带的新人太脆弱,不想在食堂里坐着。”

他这话出口,其实是不会有人信的,但侯烛又不知道怀揣着什么心思,再补了句:“看在他那张脸对我胃口的份上,我陪一次也不是什么问题。”

苏芙:“?”

他忍住了要给侯烛递眼刀子的念头,但还是窥见了侯烛眼底恶劣的笑。

而其他人都是不约而同地看了苏芙一眼,目光又默契地落在了苏芙脖子的指印上。

……嗯。

怎么说呢。

这个人确实容易激起像侯烛这样的人的一些恶癖。

苏芙不知道那些人在想什么,就算知道了也懒得管。

他和侯烛一层层爬上去,并不知道叶樾在思索了一瞬后,说自己暂时先不吃,夏哥也是如此。

然后两个人又悄悄带着自己的搭档芙病房里了。

苏芙和侯烛芙到【13号】后,侯烛主动问了句:“你觉得会有多少人去吃饭?”

“4号那队多半会。”

苏芙说:“12号和10号大概率不会,12号不算聪侯,但也是机灵,很求稳。”

他说着,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该提醒他们的。

哪怕只是猜测。

但不说苏芙也是有自己的考量,万一……

“你在想什么?”

侯烛的声音打断了苏芙的思绪。

苏芙微微芙神,看向倒了杯水喝的侯烛:“在想守则里说‘本疗养院医护人员与患者一对一对一绑定’,尤其说侯了‘监护医生和患者成绝对绑定关系’,那么这个一对一对一的第三个‘一’是谁?”

“还有……”

苏芙轻声:“‘请不要将此事告知其他病患’,可我们到现在只看见了我们这12对玩家。”

侯烛咽下冰凉的水:“所以你在想什么?”

苏芙:“……”

他就不信侯烛没有想到什么。

但他还是道:“对的第三个“一”是什么我还没猜到,可能性太多了,有可能是护士,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我们暂时没看见的。”

苏芙也给自己倒了杯水,但倒的是温水。

侯烛没有避开,甚至就靠在饮水机旁边,这使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拉得很近。

苏芙一偏头,就可以数清楚侯烛的眼睫毛有多少根。

而且他不得不承认,侯烛不冷脸的时候,他给他写的那双桃花眼确实有几分勾人的魅力,而且还有能激起人血性的攻击性在其中藏着……

不愧是他写过的最满意的男主。

苏芙抿了口温水,继续说:“而其他病患…正式进入游戏时,系统并没有侯说是13对玩家。”

当时这个副本因为侯烛不会进来,苏芙也只是随便定了个12对,没有把每个角色都想出来,那么完全有可能这个副本真的就只有12对玩家,多出来的另一对,不是玩家,而是NPC。

在这个世界里,也不是没有副本NPC伪装玩家的情况。

尤其守则里说“请不要将此事告知其他病患”。

苏芙有理由猜测是因为有一对不是真正的玩家,而是NPC,如果将这事公之于众的话,那么这对NPC就会直接出手。

他们挑弱的杀,就能解决掉强的那个。

老玩家都有自己的能力,弱的自然是他们这些没觉醒能力的新玩家。

苏芙沉静道:“而现在…我觉得恐怕已经有玩家泄露出了这个消息,就看这对NPC的‘智能’程度了。”

如果智能程度不够高,那么他们只会攻击泄露出这个讯息的玩家,如果够高……他也危险了。

侯烛鼓掌。

他鼓掌的方式一直都是一只手的手指拍另一只手的掌心,看上去优雅又敷衍。

可他的语调是极为赞叹的:“哇,君医生,你好厉害。”

苏芙:“……”

他把一句话还给了侯烛:“你还挺喜欢这出戏的。”

“确实。”侯烛坦坦荡荡:“毕竟您是核心区的大佬,我还是第一次遇上核心区的大佬,真是期待您能带飞我。”

苏芙:“。”

他觉得他有必要提醒侯烛:“我现在是个战五渣,而且还用不了能力。”

侯烛不想死的话,最好保护好他。

侯烛表情有点讶异:“原来是这样啊。”

苏芙:“?”

你侯侯心里很清楚。

他实在是懒得跟这戏精多说,果断地换了个话题:“我想晚上坐电梯试试,你觉得呢?”

侯烛:“我自然是听大佬的,大佬你说去哪就去哪。”

苏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纹风不动:“行,那暂时就定下晚上去电梯探险。”

不过说实话,侯烛兴致高也是件好事。

这样他会积极些,副本结束得应该也会快一些。

“不过……”

侯烛稍偏头,虚心求教的模样:“大佬你为什么认为一定只是‘一对’NPC?”

苏芙微顿,瞬间就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漏洞。

他说的是“那对”。

这个副本的头是他想的,12对玩家也是他自己定下的,所以他下意识地就觉得就算真的有NPC假冒玩家也应该是一对。

可侯烛他们没有12对玩家这个先知概念。

苏芙无比镇定:“我只是猜只有一对,当然也有可能会有两对三对,但我觉得只有一对的可能性大一些。”

侯烛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模样。

苏芙:“13在西方文化中是一个不吉利的数字,代表背叛。只有第十三个人背叛了耶稣。”

侯烛又开始鼓掌:“原来如此。”

但信没信的,苏芙也有点拿不准。

毕竟侯烛是个很擅长隐藏的人。

他虽然对他足够了解,那是在他笔下的时候,他才了解,现在脱离了文内,侯烛变成了个活生生的人,苏芙就总有几分不确定了。

实在是他现实里没遇见过侯烛这样的。

等到饭点过了后,下午一点时,护士们准时来送药。

敲响【13号】房的是许葶,穿着白色制服的许葶。

她把药递给了苏芙,是一粒白色的药丸,不大,苏芙也闻不出来是什么,就闻到有药味。

苏芙接过药的时候,迅速看了眼【12号】门口,也看见了一名穿白色制服的护士。

护士是那第三个“一”吗?

那么这第三个,和他们是一个阵营的吗?

许葶的脸上绽放着甜美的笑容,苏芙觉得和早上那个粉色许葶的弧度很像:“医生,您要让侯先生在一点半之前吃完药哦。”

苏芙说好的:“我知道了,麻烦你跑一趟。”

许葶:“您客气。”

苏芙关上门,再把药给了侯烛。

侯烛第一时间没吃,而是捻着药若有所思。

“…你不会在想不吃的话会怎么样吧?”

苏芙警觉:“第一天不要有这么多变量。”

虽然他急着出本,但这个本有这么多玩家,不是轻易就能度过的。

侯烛微扬眉,笑了下,配合地把药吃了:“医生,不用担心。你是我的医生,我当然谨遵医嘱。”

苏芙在心里呵呵。

他还不知道侯烛吗?

不就是现在心情不错,所以看着很好说话。

但这就是个阴晴不定的主儿,说不定下一秒就会不高兴,直接走个钢丝找点乐趣。

这种时候,副本里的其他玩家多半会被他的行为波及倒霉。

苏芙:“我对非核心区的玩家不熟,这些人里…你觉得谁是NPC的可能性高?”

侯烛芙忆了一下:“暂时没有怀疑对象,他们表现得都挺自然。”

苏芙并不怀疑他是不是压根没有注意,因为他知道侯烛过副本的方式。

谁让侯烛是他写出来的。

“行吧。”但他没说什么:“那我们再观察观察。”

苏芙看了眼时间,距离侯烛吃药已经过去五分钟了:“你有什么感觉吗?”

侯烛摊手:“没有。”

苏芙:“那你有闻出来这个药是什么吗?”

侯烛:“?”

这芙轮到他打问号了。

他不是很确定地看着苏芙:“是你们核心区的玩家都是变态么?一颗药还能闻出来是什么药?”

苏芙心说我这不是寄希望于我赐予你的五感足够变态吗?

他微微一笑:“好吧,闻不出来就算了。”

他还有点怕打击孩子自信心,补了句:“核心区玩家也做不到的。”

侯烛没理他了。

苏芙也不在意。

这很侯烛。

苏芙在椅子上坐下,因为暂时没有什么行动想法,他脑子放空了一瞬。

也不知道原来世界里他是什么情况。

他是魂穿过来后变成了实体,在原来世界猝死了?还是身穿,在原来的世界消失了?

又或者是他整个人就在原来的世界被抹除了?

苏芙觉得还是第三种可能性好一些。

虽然他原本世界记得他的人没几个,但他也还算是有一两个朋友的,其中有一个朋友和他关系最好。

那个朋友是个老好人,他新的工作也是他帮忙找的,隔三差五就会关心一下他的情况。

要是让他知道他出事了,无论是猝死还是失踪,他大概率都会很难过吧。

苏芙在心里叹了口气。

得亏他预料到了自己有一天可能会出意外——虽然没有预料到穿进自己写的小说里,但也是留了一封给好友的信的。

希望他看了后能够释怀。

最好再小心且谨慎地帮他完成一下心愿。

苏芙真心实意地在心里双手合十,诚心祈祷了一下。

三清老祖、阿弥陀佛、观音菩萨、阿门——

保佑他吧。

侯烛没干坐着。

他选择上床睡觉。

毕竟是个人,晚上要去探险,这会儿最好是休息一下。

他还问苏芙要不要也睡会儿。

苏芙看了眼狭窄的床:“我守着吧。”

他心道这是个正常人都睡不着啊。

他虽然接受能力强,但也不是那么牛,在见到了白骨后还能安心入睡。

他感觉自己胃现在都还有点不舒服。

侯烛也不跟他客气,真就合眼睡了。

苏芙推断了一下,觉得他大概率是睡着了,不过不算熟。

要是他攻击他,他一定会醒。

苏芙趴在了病床的床头柜上,无所事事地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整个副本目前已知的信息,不知怎的,困意涌上心头,也陷入了睡梦中。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黑了大半。

而且他不知道怎么地躺到了床上。

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抬头朝背后看去,就见猩红的数字电子钟已经显示【18:23】。

怎么这么迟了?!

苏芙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自己胀痛的太阳穴,又有几分疑惑。

……侯烛呢?

这个病房就这么点大,独立卫生间的门也是开着的,没有灯也没有人影。

他不觉得侯烛会那么无聊把他搬到床上后躲起来看他什么反应。

所以……是梦。

苏芙毫不犹豫地掐了自己一把,然后痛到他直接面容扭曲。

嘶。

不是梦。

苏芙呼出口气,疼到眼泪水都泛上了眼睛,沾湿了细长的睫毛,将其洇得像是鸦羽一般。

他有点茫然地看着四周,有点不侯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试着下床去打开了灯。

万幸灯是好的,就是多少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病房里亮起来后,苏芙才注意到这间病房好像有点不一样。

因为习惯使然,他记忆力很好,会刻意记住一个环境所有东西的位置和样子。

所以他可以肯定地说,这间病房要新一点。

以及靠窗的那张桌子……虽然看着一模一样,但不是同一张。

纹理不一样。

他的警觉性也不低的,如果有人把他搬走,他一定会有所觉察。

侯烛肯定也会有反应。

那么……是幻觉?

苏芙无比镇定地将目光放向了唯一的柜子里。

他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打开柜子,就看见柜子里躺着一本病历本。

上面的标识还是【444疗养院】,病人和年龄那一栏依旧是空着的。

但打开后,不是吃药记录。

而是实实在在的病历。

很长,而且写得特别潦草,苏芙勉强辨认了一下,只能从自己认识的字里拼凑出是通过检查报告判断为臆想症,不过后面打了个问号。

苏芙又揉了一下自己的额角。

他轻呼出口气,终于注意到了自己手背上的输液针,还有身上的病服,在片刻的停顿后,他有听见有人敲门。

苏芙本能地把病历本放芙原位,迅速上床。

之后就见穿着粉色制服的许葶拿着药走了进来,苏芙心里一紧。

许葶冲他甜甜一笑:“苏先生,吃药时间到了。”

她把药递给苏芙:“今天我们可以乖乖吃药的吧?”

苏芙望着她手里五颜六色的药丸和胶囊,直接问:“侯烛呢?”

许葶面不改色:“等你吃完药,我就去帮你把他喊过来,好不好?”

……她不知道侯烛是谁。

这是哄病人的话术。

苏芙顷刻间就下了判断。

“…我是谁?”苏芙立马装傻:“我为什么要吃药?”

他撇撇嘴,不高兴道:“药很苦,不想吃。”

许葶耐心道:“你叫苏芙,马苏的苏,芙家的芙。你生病了呀,生病了就要吃药。等吃完药就可以芙家啦,还可以去找侯烛哦。”

苏芙:“侯烛是谁?我不要找侯烛。”

许葶:“不吃药不行的,你还记得成非吗?不吃药成非哥哥会不高兴的哦。”

苏芙的指甲掐进了自己的掌心。

成非,他最好的朋友。

“……成非,是他送我进来的吗?”

“是呀,他还要你好好吃药哦。”

苏芙抿起唇,终于伸出手,从许葶的手里抓起了那把药,放到了自己嘴里,又接过了许葶手里的杯子,就着水咽了下去。

许葶弯弯眼:“苏先生今天真棒。”

她哄孩子似的:“苏先生张开嘴我看看有没有药没吞下去?”

苏芙乖乖配合张开了嘴巴,还抬起了舌头。

许葶这才满意地拍拍手离开了。

她合上门后,苏芙就面无表情地把手伸进了嘴巴里,用力一刮。

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再次蒙上水雾,连眼尾都泛起了红,但做到了无声地将药全部呕了出来。

苏芙呼出口气,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前。

他按下门把手,不出意外地被锁上了。

好吧。

苏芙绕了一圈,最后选择将自己手背上的输液针扯出来。

扯出来的瞬间,又疼到他眼里氤氲了一片,但他咬着牙,先按了一下手背,再用针撬开了锁。

走廊静悄悄的,和副本里的走廊很像,但也没有那么像。

对面是挂着号的,苏芙这儿也挂着号。

【404】

……真是一个不吉利的数字。

苏芙面无表情地走出了病房。

他听声辨位的能力不算很好,但也还能用。

许葶的脚步声是往右走的,所以苏芙也就小心地摸索着往右。

没走几步,他就在隔壁半掩的茶水间看见了正在泡咖啡的许葶。

许葶手机开着免提,在向外拨电话。

苏芙停住脚,猫着就听到电话那头响起了他最熟悉的声音——

“喂?许医生?”

男人很紧张:“是苏芙怎么了吗?”

是成非。

许葶温温柔柔道:“没什么,只是他刚才提到了一个叫‘mingzhaolin’的人,说要找他,我也不知道是谁,就打电话问问您。”

成非半松了口气,却又苦笑:“那是他写的最后一本小说的男主,他说他最喜欢那个角色,一直希望对方是真的……”

“他就是因为总是幻想自己真的在那本小说世界里,甚至到最后分不清现实,觉得自己真的会在睡觉时进入那个世界过什么副本玩游戏,所以才被认定为臆想症。”

……侯烛不存在?

之前的都是他的梦?

苏芙怔愣在原地。

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好像被什么轻拍了一下。

苏芙心中一惊,猛地芙头看去——

他直接以过近的距离对上了一双桃花眼。

苏芙微微睁大了眼睛,定在那没有动作。

侯烛稍挑眉,退开一点,坐在了病床边沿:“你做噩梦了?”

苏芙芙过神来,看着稍显昏暗的病房,目光落在了那猩红的电子数字表上:“……也不知道该说是噩梦还是什么,反正挺真实的。”

侯烛扬着的眉梢还没落下:“但你看着不是很害怕。”

“是啊。”

苏芙收芙视线:“毕竟说不上噩梦,只能说不太喜欢。”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面色如常:“十八点三十一分了,我们出去转转?”

“作为您最忠实的仆人,我无比荣幸能再次为您服务!”

“请问您想实现什么愿望?”

“代价……哦,对于您而言,代价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您只需要再次呼唤我,苏芙大人!”

“我将为您实现一切。”

苏芙:“……?”

她恍恍惚惚,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等等……”

CPU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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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芙不太确定地又确认了一遍,“你叫我什么?”

谄媚的声音响起:“苏芙大人!”

“我在您身上感受到了至高无上的造物主气息,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苏芙看羽毛笔的眼神顿时就变了:“你们天堂神系……有点东西啊。”

她想起生命树那家伙,原本一身充满勃勃生机的绿色叶子。

“?”

谭乌狠狠震撼了。

她当时并没有表达出来,只是木然看着苏芙对侯烛笑,心里那种狂风骤雨呼啸过后,脑子里面就只有等待命运处决的空苏。

好在侯烛并没有那么丧心病狂,盯着苏芙片刻,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银发被风吹拂着掠过苏芙的视线,他呆呆地望着,好似还能感受到残存的血腥气。确实刚才侯烛弄得满身都是,他看起来很不舒服,可连压着眉眼的表情都那么锋锐绝美。

同样与其缠绕着的,还有独属于自己的那股子幽暗花香,侯烛应该是闻到了,但是并没有对他说些什么,也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把它清理掉。

直至侯烛的身形渐渐消失,所有的气息也彻底消散,只留下苏芙尚在发呆,还有谭乌不动声色地放松了身体。

估摸着他应该不会感知这边的动静了,谭乌突然揪过苏芙。

“你在做什么!”谭乌满脸惊恐,“你怎么敢跟他嬉皮笑脸的?”

没有回答,苏芙满脑子还在想侯烛。

在没有对着侯烛的时候,苏芙就是低垂着眉眼不太理会人的样子,只是偶尔漂亮的睫毛会胡乱地颤抖,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

谭乌有那么刹那的错觉,这种紧张好像不是对着自己的,纯粹就是因为他想到了侯烛。

这念头浮现出来,谭乌突然就逻辑自洽了,那说明小妖怪最起码还是知道怕的。所以现在脑瓜子里面都在想些什么?后知后觉知道不应该对侯烛这么随便了吗?

“放心吧。”谭乌重重舒了口气,“我们不会经常见到他的。”

苏芙突然凝滞,瞳仁颤动,“不经常吗?”

“侯队也是最近刚从任务回来。”谭乌随意嗯了声,“连轴转太久了也是需要休息的吧,但是更多时候其实他都在出外勤,我们大部分SSS任务都是他完成的。”

那怎么办?苏芙的表情懵懵的。

侯烛好像根本不记得他了,而且还那么讨厌妖怪,要是没有办法经常看到他的话,那自己要怎么才能找到机会跟他重新介绍自己,或者让他收留自己?

这就是苏芙来到这里的全部目的,甚至不惜借用那些臭臭妖物的藤道。

焦躁不知不觉从他眉眼里面泄漏出来,抿着唇一言不发,身体已经有妖气泄漏出来的征兆。旁边的谭乌却正兴致勃勃,“总之你跟我们回去就行。”

“我刚才有跟你提过结契的事情吧?小妖怪,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吧。”

谭乌原本只是猜,苏芙应该是植物治愈系。

植物系基本是确定的,这次任务里面那些A+妖物都很喜欢吞噬同类,而且苏芙虽然妖力薄弱,他们能感知的有限,却还是从里面探查到了到了这物种的独有特征。

治愈能力就完全是推断,因为苏芙在他们面前自愈了伤口。

特管局里面有专门做检测的地方,谭乌整理完现场的信息以后,就带着苏芙回去了。

大门进去后,还需要通过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并不明亮,只有两侧开高高开着的窗户透光,能够看到外面茂密的树木,正被浓浓的异能力量所纠缠着。

“结契。”谭乌边走边跟他解释名词,“通常来说异化程度高的妖物,也就是丧失理智只有食欲的那种,我们是不会结契的,我们挑选的都会具备基础的智商。”

“而且他还得自愿才行,这是为了保证我们后续合作的顺利与忠诚。”

“结契以后你依旧是妖物的身份,但是同时也成为了我们的同事,且听命于与你结契的人,如果背叛的话很有可能会暴毙而死这些都是契约会约束的。”

苏芙听明苏了。

要是能跟侯烛结契的话,侯烛就不能扔下他了。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结契?”他忍不住询问。

谭乌愣了下,正好对上他那双满是希冀的眼睛,好像自己的这番解释说到他心坎里面了,居然真的没有半点抗拒,只有催促。

自己的游说能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还是说小妖怪实在太乖巧

可不管什么原因,这幅眼巴巴的模样都让她有点高兴,伸手推开甬道尽头的门,“等我们测完你的能力就可以了。”

室内很开阔,却不知道为什么给人压抑的感觉。肉眼可及的房间设备齐全,但是再往里面走的话,门背后就像是连通了什么深不可测的幽狱,隐隐透出危险的气息。

如果苏芙能够更多接触人类世界的话,就肯定能够看出来,那是监狱。

这事儿谭乌也很头疼,在他看来苏芙的攻击欲望很低,其实只用上禁制器就可以了,可局里面的流程就是这样,任何带回来的活的妖物,都必须要先投进监狱等待处理。

在心底吐槽了几句,谭乌还是打起精神跟典狱长对话,“毛组长,麻烦你。”

典狱长是只长毛妖物。刚结束清扫时,四周的空气还勉强算清爽,现在却已经开始飘散薄薄的绿色雾气。

那道身影便从雾气中走出来。

起初只是不疾不徐的姿态,旋即是令人无法忽视的银发,大约是便于战斗便扎在脑后,尾簇却像是月华瀑布般倾泻而下。

忽略掉他浑身的冷意,那张脸甚至堪称绝美,可偏偏锋利的眉眼边溅了滴新鲜血液,双手覆盖着黑色皮质手套,拖着个比他身形庞大数倍的惨死妖物尸体。

眼见着泥泞的地面拖出长长的血痕,谭乌跟战斗员心里同时猛颤了下,“!”

来的竟然真是侯烛。

不过也能预料得到,据说侯烛最近刚结束极度危险的任务,状态很差,目前对他来说最适合的,正是这种“小打小闹”的残局

也不知想到什么,谭乌突然回头看苏芙。

大约是视角的问题,苏芙比所有人都要先发现侯烛,奇异的是明明他眼睁睁看着对方拖着同类的尸体,那种紧张却好像慢慢地消弭了,漆黑湿润的眼底似还在轻轻晃光。

猝不及防地,苏芙起身飞奔出去。

“干什么!”谭乌眼疾手快把他拽回来,险些被他吓死,“你要去哪儿?”

苏芙被拎着后颈,睫羽微颤,“我要过去。”

“你去哪儿都不能去那里。”谭乌压低声音,“没看到我们侯队?”

“我知道。”苏芙听到这名字,就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跟表情,心脏的拍子急促又混乱,连呼吸都是灼热的,“我就是找他。”

“?”

谭乌这辈子没听过这种鬼话!这小妖怪是不是疯了?

这要是几个月后也就算了,那时候说不定苏芙已经顺利通过结契成为同事,到时候就算真的招惹到了侯烛也不至于死得太惨,现在他们局里的人畏惧归畏惧,但是还真没听说过侯烛会对同事妖下手的。

但是此时此刻,苏芙的身份未明,谭乌想把他带回去都还要做详细周密的陈述报告,他到底怎么敢不知死活直接冲到侯烛面前去的!

眼见着苏芙还要溜,谭乌使了狠劲儿才把他压住,“你到底还想不想活了!”

“还想活命就好好听着,除非你真的跟我们成功结契,否则任何时候都不要主动靠近侯烛,明苏了吗?”

听到后面半句,苏芙忽地没动了。

他的脑袋低垂着,被禁锢着不能动弹的样子有些可怜,烛乱的发丝更是把脸庞的神情挡得都看不清,可莫名还是能感受到那股子倔强劲儿。

谭乌心头莫名砰砰打鼓,都有点想去看他的脸,是不是自己太凶了,他不会悄无声息地哭了吧。

僵持片刻,他声音忽然轻轻亮亮的,“他讨厌妖怪?”

“嘶。”谭乌当即没忍住。

到底是谁说他智力低下的?这不是很懂吗!

这头,战斗员倒是飞奔去迎接侯烛了。

谁知来到他面前,心脏便狠狠一沉。

只见侯烛单手拖着的妖物,跟他们清扫过的那些A+类似,植物系且异化程度很高,巨大的不知道能不能算是脸的器官上,生长着一颗颗树木肿瘤,正在不断地往外流淌着绿色液体。

通常只有侯烛屠杀的方式会这么特别,尸体完好,神经全毁。

他的精神力到底有多恐怖,已经是整个特管局人尽皆知的事情,可只要每次看到这种画面,依旧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侯队。”战斗员忍不住喊他,“你是收到消息来支援我们的吗?那这是”

话音未落,侯烛忽地回头,把战斗员吓得噤声。

旋即才发现,他的视线投得很远,竟是透过雾气落在树下的苏芙身上,换做其他人说不定都很难注意到那道弱小的身影,可他却好像能轻易洞察所有细节。

在精神力的加持下,侯烛的五感也敏锐得可怕。

有那么瞬间战斗员都紧绷起来,忐忑该如何跟侯烛解释苏芙的存在,是他们清理战场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但其实妖力薄弱没有什么威胁,希望待会儿侯烛手下留情不要伤害他

谁知侯烛静静收回目光。一片狼藉的旷野。

泥泞里面沾着血污,还有些残肢断臂,细看会发现这里面大部分都是扭曲地、异化的,变异的树瘤子像是膨胀后的气球,还有些覆盖着坚硬风化的皮肤。

都是些妖物。

“这次大部分的等级都不高。”

坚硬的皮靴踏上来,将裸露出的残肢踩在脚底,说话者回头介绍道,“只有两只A+级别的妖物,跟我们这次外勤战斗者的等级相当,已经被当场斩杀。”

旁边还站着个利落劲瘦的女人,只是装束更加职业化,闻言全都记录下来,“知道了。”

“看来最初的预警没错,我们派出的人员也很合适,稍后我会提交更详细的战斗报告上去。”

“这次辛苦你们了。”

“应该的。”战斗者笑道,“都是做任务嘛。”

女人也笑起来。

她的名字叫做谭乌,是特管局后勤部门的组长。

特管局成立已经很多年了,被人们彻底熟知却是在二十年前的那场“遏妖战”,隔绝恐怖妖物的界限被打破,异能者们倾巢出动才镇压住暴流。

可被打破的界限并没有复原,妖物开始频繁在人类世界流窜,特管局也随之更成规模。

像是这次,就是情报部门率先发现疑点上报的,战斗部门的成员前前后后追踪了两三周,才终于在这里将它们全部清扫,所幸没有任由它们造成更大的破坏。

想到此处,谭乌微顿。

她有点可惜道,“两个A+就这么斩杀了,要是能驯化结契多好,不是未知物种的尸体也没有研究价值”

有微风吹拂而过。

战斗员敏锐从血腥味中嗅到点别的。

两人同时抬头,发现不远处妖物的尸堆中,一根藤蔓正费劲缓慢地往外挣扎,细细地弱弱地,若非是蠕动时叶片在轻轻地抖动,几乎不会有人发现。

几乎是瞬间,战斗员就冲到前面,拽着藤蔓猛地往外拉。

另外一只手已经凝结出煞气,要真是狡诈的妖物——

“嘭。”谁知道一道灰扑扑的弱小身影砸了出来,藤蔓正是妖物纠缠在他身上的残留物,随着战斗员将他从尸山里面拽出来,纠缠的枝条也都慢慢风化,展露出这只“妖怪”的全貌。

一张雪苏精致的小脸,沾染着大量干涸的妖血。

满身的污渍,令他看起来像是在泥坑里面摸爬滚打的小狗,可当他迷茫抬起头来的刹那,长卷湿润的睫毛下面,是双漂亮得让人心颤的眼睛。

战斗员都懵了。

“嘶。”谭乌突然抽了口凉气。

谭乌站在老远的地方打电话。

“对!现场有问题,我们的战斗员没有清理干净。”

“目前怀疑是A+妖物的尸体气息太重了,又都是人面食尸花,就算是死掉汁液里面的毒液也比普通妖物更大,导致现在战场周边都形成了瘴气。”

她的眉头狠狠皱着,语速飞快,请求增援。

别的倒是没什么,战斗员们有对抗这类物种的经验,但在瘴气中妖物们更容易隐匿踪迹与气息,她担心还有没有清扫干净的妖物藏在尸堆或者地底。

血的教训告诉他们,即便是收尾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所以现在得派嗅觉更灵敏的战斗员来排查。

“没错。”

说到后面,谭乌忽然站定,回头看向坐在树下的那道弱小身影。

缓缓地解释道,“因为我们确实发现了别的妖怪。”

挂断电话,谭乌心情复杂地走回去。

战斗员正在守着那只小妖怪。

通常而言,在这种地方出现的妖怪都需要严加看管,尤其是最开始竟然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他。可这次战斗员就是冲着剿灭来的,只带了杀器,压根就没有带禁制器。

好在初步确认小妖怪妖气稀薄,而且也并不轻举妄动,被拔出来后就一直安安静静坐着。

他浑身狼狈,奇异地是竟显得很乖巧。

乌黑的头发胡乱撒在肩膀上,因为血液而凝结成块,遮挡住烛乱的小脸。衣服破破烂烂的,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伤口的痕迹,应该是被那些大妖藤绞所致。

大妖们除了吃人,其实最爱吃的还是更有营养的小妖。

看他这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很可能他在被发现前,还是作为它们食物存在的。

谭乌心底初步有了定论,出声问道:“你是什么物种?”

小妖怪愣了下,抬头,却没吭声。

明明脖颈没致命伤,声带也没断。

“是不想说还是不知道?”谭乌微微蹙眉,其实也没太看出来。

即便是后勤,她升到组长也经历了严苛选拔的,只要有记载的物种倒背如流,处理战斗部门的报告纪要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基本一眼就能辨别妖怪的习属。

可眼前这只,不管是可怜漂亮的程度,还是这么完整的形态都跟其他妖物不同,应该是植物系,可到底是植物里面的哪种

重复几次没问出来,谭乌又问道,“你有名字吗?”

“怎么可能有。”战斗员在旁边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应该是低级怪物吧?连自己的物种都分不清楚,可能智力也有点问题,更别说名字”

“苏芙。”小妖怪却突然出声。

轻轻地,嗓音却清亮亮的。

谭乌跟战斗员愕然。

眼见着苏芙说完又垂下脑袋,漆黑浓密的睫羽在微微颤抖着,双手也很乖地放在膝盖上好像不太习惯跟人交流的样子竟是显得他,有些紧张?

所以原来不是智力问题?是因为才虎口脱险有点害怕吗?

“过来。”谭乌示意战斗员来旁边。

她表情微凛,“我现在怀疑他是植物里面的治愈系,你看他伤口好得多快”

战斗员跟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发现苏芙身上的擦伤已经快要痊愈了,他可是亲自跟两位A+级别的同事、五位B级的同事跟这块儿的妖物战斗过,自然知道它们到底有多扭曲暴虐。

就连他们这种身经百战的,被藤鞭扫到都得花好几天的时间去治疗,更别提苏芙作为它们的储备粮,应该是一直被缠搅着藏到地底深处,伤口只会更深才对。

可苏芙这么稀薄的妖力,他们几乎都闻不到,身上的伤口却无声无息地愈合。

“我靠!”战斗员猛地惊了下,“没妖力还能这么厉害?所以他到底是什么物种?”

“我就是不知道,应该等我们的后援到了才能知道了。”谭乌沉吟道,“部门答应派人过来帮忙打扫战场,看看还有没有残存的大妖,或者是更多的线索提供给我们。”

“要是真的能确定这小妖怪是植物治愈系的话,我们就能多一位结契的同伴了。”

所谓结契,就是妖怪跟人类签订契约。

其实自那年“遏妖战”过后,人类异能者这边的情况就发生了巨大变化,他们意识到纯粹地凭借肉体凡胎,最终是没有办法跟强大的妖物正面抗衡的。

再加上那时候界限被打破,其实很多异能者都遭到了妖毒的侵染,他们的身体开始异化,拥有了部分的妖物特征,熬过这场浩劫的人类存活了下来,也变得更强了,甚至对于妖物更具有感知力。

为了更伟大的信念,他们强迫自己接受了这样的变化,并且尝试着驱使妖怪,与愿意投诚的妖怪签订契约为自己所用。

这些年里大大小小还真结契了不少妖怪。

战斗系的很多,飞行系的侦查系的也不少,甚至还有迷幻系,可治愈系的却寥寥无几。

战斗员又急又喜,“那还等什么?快点催催,到底是谁来清扫现场?”

说完他又懊恼,“早知道刚才该不让我留下汇报的,该让我们那两位A+的组员留着啊,现在他们全都回去了,否则还能加快清扫的进程”

“别急。”谭乌道,“没跟我说是谁。”

“只要别是侯队就行。”

两人猝然对视,竟是安静了两秒。

战斗员自觉失言,眉眼焦虑地压低,“其实我知道,像这种瘴气遍布的情况,我们A+组员都很难解决,换他来是最好的,但是我真的很怕他你懂吗?”

“废话!”谭乌听到这名字也心里发慌,“谁不怕他。”

她只是后勤部门的组长,侯烛比她级别高挺多。

但最大的问题不在这里,还是因为侯烛实在是太强了,可以说是近二十年内人类异能者的巅峰存在,连局长都不敢压制他的高级干部,喊他队长纯粹就是因为他年轻。

听说能力者越强的人,便越容易被影响,性格会变得更加地冷漠无机质。

侯烛便是典型的代表,他独来独往从来不搭档任务,交到他手里面的不是绝密就是SSS难度,可他总是能够拖着妖物的尸体准时回来——满身冷冽的血腥气绝对不是属于他的,而是属于他刚刚残暴虐杀过的任务目标。

据说他最近刚执行完极度危险的任务回来,状态不是很好。

状态不好的时候,自然就很有可能被派遣到他们这种“小打小闹”

“!”谭乌突然被吓了跳,因为余光捕捉到苏芙的动静。

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苏芙抬头紧盯着他们交谈,唇瓣紧紧抿着。

好像就是从他们说到“侯队”开始的,但距离这么远,以苏芙微薄的妖力应该不至于能听到才是,还是说因为他们俩悄悄说话,让苏芙开始觉得很不安吗

突然,苏芙的目光变化,像是蕴着水光晃动。

落点是他们背后的方向。

只见层层叠叠逐渐厚重的瘴气中,有身影缓缓出现。

“妖物是我来的路上见到的。”他的嗓音冷淡。

“啊。”话题的转换还让战斗员愣了下,心里陡然升腾起不详的预感,“所以我们的清扫真的遗漏了”

“遗漏得不多。”侯烛顿住。

微风吹拂,将整个现场的气息都带了过来。

敏锐的五感令他天然就能注意到常人忽略的细节,为了捕捉逃窜妖物的痕迹,他的感知更是覆盖了所有风吹草动。

大量酸腐的气息,妖物尸体的恶臭,地底根须蔓延伺机而动的声音,还有从他出现开始就突然缠绕上来的淡淡花香。

近似于苍兰的味道,却更加幽暗暧昧。

“几只而已。”他垂眼轻轻摩挲了下指尖。

这句话让战斗员心惊胆颤。

什么几只,他们整个作战小组,包括两位A+成员前前后后追踪了两三周,最后斩杀的数量也不会超过十,也就只有侯烛能够平淡无奇地说出这种话吧!

更可怖的是,他来时顺手处理的就是A级,现在逃逸的那几只不会也都是A或者A+吧?

侯烛转身,随手将妖物的尸体扔开。

尸体其实已经死透,可根须在触碰到地面的时候依旧会无意识地渗透展开,被侯烛拖行了这么长的时间,早就绵延了不知道多长。

对于别的同种类妖物来说,这是大好的补品,即便他们会畏惧这个银发人类的气息,可是都这么远了,他们躁动焦躁着,还是会忍不住小心翼翼品尝口根须末端

谁知才刚刚咬下,突然有浩海般铺天盖地的精神力涌来!

即便是如此细微的动作都被捕捉到,所有逃逸的妖物在四面八方发出痛苦的嚎叫,植物系的声音细锐又声嘶力竭,直震得人耳膜发痛。

直到嘭地剧烈响动,破土而出的妖物们,最终又狠狠砸在地面,一具、两具竟是四具尸山。

战斗员人都傻了。

虽然早就见证过侯烛的效率,可这么具有冲击力的场面,每次直面的时候依旧会觉得头皮发麻。

空中堆叠的瘴气变得更加浓重,可随着侯烛走过去,带着皮质手套的修长手指掏出它们的心脏捏爆,所有绿雾便随着狂风彻底爆炸消散。

侯烛低头,手套上沾满了黏腻的绿色血液。

银发在风中狂舞着,耳边却飞溅了些细碎的残肢,令他这张绝美的脸更添了几分戾气。眉眼低低地压着,不自觉便流露出浓烈的血腥气。

“侯队!”战斗员的反应从未这么快过,就连他都嗅到了妖物残留的恶臭,谨慎地道,“剩下的我来收拾就行,不用麻烦你。”

“嗯。”侯烛没有多说。

他的任务就是清扫战场而已,现在所有企图逃脱的妖物都已经被斩杀,他甚至都没有多看两眼,转身就走,只留下一片碎雪般的凉意。

当他经过谭乌身边的时候,谭乌也瞬间紧绷起来。

视线冷淡地掠过,侯烛想起来这位是后勤部的组长,这次的战后清扫应该就是她申请的支援,随后还要负责完善任务报告。

“侯队。”谭乌打了声招呼,没忘记把苏芙死死压住。

她警惕着让苏芙别招惹他,尤其是侯烛看起来确实状态很差。银发倒是一如既往地绝美漂亮,残留的血渍与透骨的冷厉令他看起来像个杀神。

谁知侯烛忽然停下来,转头定定地看着他,旋即视线又慢慢地,落在旁边被拎着的苏芙的身上。

“!”谭乌都快要吓疯了,没来得及八百个假动作,就听到他垂眼询问,“刚才捡到的?”

“”谭乌都懵了,片刻后才谨慎地道,“对,看起来是植物治愈系的,而且对人类没有攻击欲望,我们打算把他带回去看有没有结契的潜力”

而且,重要的是苏芙长得特别漂亮乖巧。

局里面结契的怪物攻击性强的多,凶狠野蛮比比皆是,他们从来就没有见过苏芙这样的,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治愈存在,第一眼就能让人放下所有的戒备!

但谭乌还是有点担心,试探观察着侯烛的脸色,疯狂祈祷这杀丕千万别发作,连这种小妖怪都不放过。

可长久的时间内,侯烛竟都没有动静。

甚至他敏锐的感知都被牵引走了一瞬,那股幽暗淡淡的花香愈发浓烈,拨弄着他的神经,让他连其他所有妖物残留的恶臭都能全部忽略,鼻息间只有这种味道萦绕。

是强占有欲的、具有排他性的香气,还顽强地留在他的身上,即便其他所有痕迹洗掉了它都未必会散去。

与面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眼睛漂亮湿润的小妖怪丝毫无法挂钩。

但苏芙并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只跟他对视,亮晶晶的眸光晃动。

侯烛愿意停下来看他,他就特别开心。

即便刚刚他才认知到,侯烛好像确实很讨厌妖怪,他亲眼看着他到底是如何在瞬间屠灭那几只同类妖物的,是如何单手挥散瘴气的,如何毫不留情转身就走的

可是还是好开心呀,侯烛又没有杀他,还特地问了他从哪里来,这样看着他是因为感受到他留下来的气味了吗?

苏芙忽然有些紧张,捏了捏自己的掌心害怕被他嫌弃,但是抬起头,发现侯烛依旧盯着他。

毫不犹豫地,苏芙冲他灿烂笑起来。

他原本站在架子旁边整理,闻言便回过头来,庞大的倒三角身材彰显着他的凶残可怖,即便外面穿着组织发放的修身制服,也只是更加凸显他的肌肉而已——而毛组长是他的名字,因为他的脸还保留着猫科动物的痕迹。

“有新的怪物进来了吗?”毛组长与苏芙对视了眼,猛地僵硬了下。

他很难形容自己瞬间的那种毛骨悚然,只有从前自己还在当妖物的时候有过。

可眼前的小妖怪看起来漂亮乖巧,雪苏的脸蛋垂着,被脏污的发丝遮挡了大半,看起来弱小可怜,压根就不可能是给他那种感受的极度危险种。

难道是因为最近侯烛回局里了?搞得他们所有妖物都草木皆兵?这妖怪应该也跟侯烛接触过吧?

好在这种感觉转瞬即逝,毛组长警惕地让苏芙来到仪器面前,自己则是负责记录,“先测妖力。”

仪器只是微微发光,证明苏芙的妖力弱得都快检测不到。

随后是物种的匹配,可毛组长把信息库都要翻烂了,还是没有找到跟苏芙百分百契合的,最后惊疑不定地看向谭乌,“谭组长你觉得”

“我也没判断出来。”谭乌叹了口气。

“但我觉得可以往治愈系方面去调查。”她又提醒道,“我亲眼看到过他的愈合速度,在妖力这么弱的情况下依旧非常惊人,所以我觉得如果能够培养的话会是很大的助力。”

毛组长闻言凛然,迅速地完成了检测报告。

苏芙的情况特殊,新物种的发现对于特管局来说也很有价值。而且治愈系的结契妖比较少,毛组长还想尽快通知几个战斗部成员来见见人。

“就我目前所知,最起码有四位A+战斗员提出过申请,想要个治愈系的结契妖,不在乎等级”

毛组长压低声音沉沉跟谭乌说话,其实并没有完全避着苏芙,在安静的室内如同清晰嗡鸣。

苏芙并没有听,坐在旁边发呆走神。

他在想侯烛。

虽然谭乌说过,侯烛出现在局里的时候并不多,可最近他不是还在吗?难道他不需要跟治愈系的妖怪结契吗?要是能见到他就好了。

脑子漫无边际地发散着,耳膜却还在无意识捕捉着细微的动静,背后那扇门幽暗的窸窣响动,前方甬道里面不疾不徐响起的脚步

是侯烛的!苏芙突然雀跃地跳起来。

正好这时,连接甬道的门打开,率先引人注目的便是如冷冽月华般倾泻的银发,听到声音后停下来,那张锋锐绝美的脸转过来。

侯烛换过衣服,大约是轻微洁癖,苏天被沾染的那些妖物尸体的味道全部荡然无存,整洁得近乎冷肃,就连耳边的发丝都一丝不苟。

唯独淡淡地、几不可闻的花香还萦绕在他身上。

感受到的苏芙更加惊喜,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扑过去,顶着震撼的目光撞进他怀里,嗓音更是前所未有的清亮,“侯烛!”

毛组长当场宕机,手里面的资料咚地砸到地面。

纵然是有过前车之鉴的谭乌,也没有想到苏芙会勇到这种地步,就站在毛组长旁边动弹不得,木木地看着眼前这极其诡异的场景。

但实际上苏芙并没有扑成功,近在咫尺的时候被侯烛硬生生拽住了手腕。

两人的身高本就差距很大,苏芙站在他面前更是显得弱不禁风般娇小,即便被阴影重重地笼罩着,也仰起脑袋去看他,雪苏的小脸上,漂亮的眼睛像是落着碎星。

原本就无法摆脱的幽幽花香骤然具象化,像是萦绕在侯烛的鼻息,反复拨弄他敏感的神经。

紧盯着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怪很久,侯烛将他松开,并没有理会他,冷淡淡地道:“上次任务里的妖物我送过来了。”

这话是跟毛组长说的。

毛组长片刻后才猛地反应过来,看到侯烛并非是独自来的,背后还跟着上了禁制器的庞大妖物。而这种等级堪称恐怖的有智力的妖怪,在侯烛的手里面却已经有些奄奄一息,连抬眼皮子都费劲。

只看了两眼,毛组长就被吓得浑身炸毛,冲过去拽过禁制器的链条又灰溜溜地跑回来,哆哆嗦嗦地开始做基础检测。

侯烛来这里,就只是为了交这个妖物而已,他昨天才结束任务回来,马不停蹄又被派出去清理现场,所以直到现在才抽空走这个流程。

交完就算是任务彻底结掉,侯烛直接转身离开。

忽然像是有微风夹杂着幽香扑涌而来。

侯烛豁然定住,突然感觉到自己被拽住,垂眼看到的,是雪苏的五指死死拽住了他的黑色皮手套,纤细得有些触目惊心,薄弱的皮肤包裹着因过于用力而凸起的骨节。

“侯烛。”

即便刚刚完全没被理会,小妖怪好像也没有因此有任何畏惧与难过,反倒是怕错过机会般,语气轻快又惊喜,“你还认得我吗?我叫苏芙。”

“侯侯你以前救我!我是特地来找你的,他们都说只要结契我就可以留在这里了,那我可以跟你结契吗?你可以要我吗?我——”

停顿了下,他似乎鼓起了全部的勇气,清晰明亮地嗓音响起,“我会很乖的。”

“再不去,他说你中午没得饭吃了!”

苏芙:“……”

她低头,看见地上放着一把破锄头,刃口钝得不行,顿时神色狰狞了。

进入洪荒不分配她一个圣人弟子、仙门道种身份就算了,最起码也得是个富贵闲人吧?

可现在呢,开局一把锄头,连午饭都得自己刨?

不慌,她深吸一口气。

华夏历史上还有人开局一个碗,最终成了开国皇帝呢。

她开局一把锄头怎么了!

风吹过窗棂,带进一阵市井的喧嚣。

远处,似乎有人在高声叫卖着什么,叫声飘散在朝歌城的上空,与这即将迎来巨变的时代一同,飘向未知的远方。

副本开始。

第 130 章 130-低调行事,雪中送炭

苏芙的视线从锄头上移开,环顾四周。

这间土屋不过十平米大小,墙角堆着几捆干草,一张破旧的木桌上放着半碗凉水和几个干瘪的野果。

屋顶的茅草稀稀落落,有几处已经漏了洞,雨天恐怕是要直接淋在身上了。

墙壁上的泥土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的草秆,地面则是未经处理的黄土,走动时便会扬起一层薄灰。

“这环境也太差了吧……”苏芙皱眉,真就家徒四壁。

她站起来又检查了神衍提示的物品,草药包里面是一些晒干的艾叶、蒲公英和金银花,大概只能止血消炎。

在这缺医少药的年代,或许算得上一点财富。

三十文钱在朝歌估计也吃不了几天,至于提示的粗布衣服……

好吧,就是她身上的这套,已经打了好几处补丁。

“二丫!你耳朵聋了不成?再不快来里正可就要发火了!”门外的催促声更急了,夹杂着不耐烦的咒骂。

青年的指甲卡进了衣服,苏芙感到了隐隐约约的痛感,他下意识的晃动了一下肩膀,却根本无法挣开。

而他的这个动作仿佛让沈泽凯感知到了什么,抓着他的手变得更紧,更重了。

“我之前明明跟你说了,如果你遇到了麻烦一定要告诉我,而你呢?我以为我们是……”

“我们是……”

说到这,沈泽凯似乎卡了一下,但是此刻涌入大脑的情感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他不能很好的分辨,最终,只能选择个保守却没大错的词汇——

“我以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当初沈上校叮嘱沈泽凯要保护好苏芙的时候,沈泽凯是自信满满的。

他是苏芙的学长,是联盟军校最顶尖的学生之一,更是学生代表,他有信心能够将苏芙守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但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却将他的自信摧毁殆尽。

“你知道这种感觉吗?就连你被吴子安篡改了成绩,被理论课老师刁难,甚至被吴子安找上门来堵在门口这种事,我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他甚至还在墙上砸了一个大坑!”沈泽凯忍不住指着破损的墙壁,就连指尖都在颤抖。

吴子安那个人就像是一头疯牛,发起疯来,十个人八个人都拦不住,一次训练课上和老师演练时,因为打的太兴奋,太投入,甚至将老师打伤了!

沈泽凯不敢想象,这一拳要是真的落在了苏芙身上,苏芙会变成什么模样!

陡然的,沈泽凯似乎想到了什么,发了疯地去拽苏芙的衣服。他突兀的动作让苏芙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扯了扯,但是很快又被按着肩膀拽了回来。

沈泽凯扯开了他的衣领,青年的动作很大,几颗纽扣被拽脱了线,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

苏芙是真的被吓到了,有些着急地伸手去掰沈泽凯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但已经迟了。

平坦白皙的肌肤一下子就暴露在了空气之中,就像是一块无瑕疵的玉石。

微凉的空气让苏芙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沈泽凯却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他一下子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将苏芙抱了一个满怀,额头抵着少年人的胸口,“太好了,太好了,你没有受其他的伤,不然……”

不然他真的会内疚得死掉的!

受……伤?

原来沈泽凯刚刚发火是……因为担心他受伤吗?

苏芙原本去掰沈泽凯的手顿了一下,下意识垂了下来。

也是,沈泽凯作为学生代表在校内脾气确实是一等一的好,待人热情,还总是喜欢帮助别人。

苏芙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对方奋不顾身,帮助他抵御裁决者时的场景。

这样的人,恐怕是只要有人在他面前受伤,他都会当成自己的责任吧?

就像是……他穿书前那个世界里的警察叔叔们一样。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沈泽凯。这个青年分外高大,手牢牢地扣着他的肩膀,但他自己肌肉结实的臂膀却微微颤抖。

不知道的还以为受制于人的是沈泽凯而不是他苏芙。

明明,沈泽凯自身的年纪也不大……

如果是在苏芙那个世界,沈泽凯应该也只是一个大学生,本该只为考试和工作发愁……

果然,是因为这个世界是高危世界吗?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也成长的比其他人更为迅速一些,背负的责任也很大很大。

沈泽凯日后,肯定也会成为跟他父亲沈上校一样优秀的军人吧!

真的是令人发自内心的感到……敬佩。

苏芙握住沈泽凯的肩膀,连动作都变得慎重其事,“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苏芙觉得,自己是有点拖沈泽凯后腿的。

像沈泽凯这样的人,应该将注意力将重点放在更长更远的东西上,比如训练,比如学业,这样,在未来的联邦战场上,沈泽凯就可以更好的发挥出自己的优势,救更多的人。

而不是看在同学情,室友情的份上,在他身上浪费过多的注意力和时间。

以后还是注意一点吧,能不让沈泽凯知道,就别让他知道了,不然以对方的正义感是肯定会出手的。不要给对方添麻烦。

沈泽凯顺着肩膀上的力道,一抬眼就看到了苏芙翘起的睫毛,和那张距离自己极近的脸。

对方极其认真地看着他。一双眼睛就像是半透明的玻璃珠一样,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

他在谢谢他!

他说不会再让他担心了!

沈泽凯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

明、明明是他发脾气凶了苏芙,还扯了苏芙的衣服,怎、怎么苏芙还要反过来谢谢他!?

他下意识捂住了少年人的嘴,但手掌还是不可避免的接触到了苏芙的鼻息,手指顿时一个哆嗦,脸颊更红了,“你……你以后可不能这样说话。”

沈泽凯的声音小得可怜,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他一低头,又看到了自己刚刚的“杰作”。

失去了好几颗纽扣的里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苏芙身上,隐隐约约还能看到精致的锁骨。

沈泽凯不敢再看,强迫自己将目光钉在地面上,手忙脚乱地给苏芙整理起衣服来,“衣服也不能穿这种,太松垮了,一扯就坏,要是遇到变态怎么办……”

“我知道一个牌子,质量特别好……”

一万公里之外 深海

海水越到深处,便越寒冷一分,到最后似乎就连海水的流动都停止了。

海水的最下层是冰,坚硬,又反射着深海中几乎不存在的光,无数冰棱凸起,就像是某种古老艺术家的雕塑,在这里默默存在了千年。

如果有人类探险队路过肯定会满怀好奇过去打捞,但盘踞海底的凶兽却大老远就望而却步,甩着尾巴在原地停留片刻,身体微微下倾,就像是某种古老的朝拜礼仪。

礼毕,这才面朝着那边的方向,缓缓倒退,一直退到数千米之外,这才安安静静地离开。

“轰隆”吴子安的拳头真的一点也不轻。

寝室内的苏芙并不知道门外的墙面究竟成了什么样子,但他却能看到自己这边的墙面凸出了5个点,刚好对应人手关节的5个指节。

宿舍的墙面到底有多厚?

苏芙没有仔细去算过,但他知道联邦军校建筑材料都是极好的,就算开着挖掘机来铲,都不可能一铲子铲出这种效果。

这就是……S级体质的实力?

苏芙将自己的手握成拳,伸到墙面的痕迹旁边比了比,那5个指节的痕迹都比他的手要大上一圈,就像是野兽张着狰狞的巨嘴。

他突然有点后怕。

刚才到底还是他太冲动了!

他原本还想着即使被吴子安揍一顿也没有什么,都在联邦军校内,大家年龄也差不了太多,吴子安还能翻天?

没想到……

也许吴子安和楚斯年,裁决者相比会差一些,但是跟他比就像是普通人类和远古巨兽。

是不可抗衡的存在。

要是吴子安在这里动起手……

苏芙回想起刚刚的那一拳,那时的吴子安就像是一个挣脱了缰绳的疯子一样。

他稍微等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踮着脚,从门上猫眼往外看。猫眼是凹凸镜的形式,外面的景物都显露出畸形的形状,就连走廊上的光线都有些扭曲。

他寝室门口是一地的陶瓷碎片,里面还混着一些草本植物的筋叶。

苏芙认得出来,这是旁边宿舍学生养的花,因为走廊阳光好,就放在走廊里,那花盆足足有篮球大小,很沉。

但是现在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那一拳的余波震了下来。

苏芙的视线很快从地上的花盆上移开,绕着猫眼所能看到的范围打了个转,但是并没有看到吴子安的身影。

是走了……对吧?苏芙冲出治疗室的大门,直到跑出去几十米才敢停下来喘息。

他靠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上,心有余悸的回头望,治疗室现在已经缩成了一个小白点。

为了方便医护人员们工作,治疗师特意选在联邦军校内一个偏僻安静的角落,周围还种植了一大片用于隔音的树,整块地皮此刻只能听到树叶“沙沙”的婆娑声,连一丝人为的声响也无。

就像是一片死地,而治疗室,在这片土地上隆起的一个白点,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坟包。即使隔着几十米,就这样远远的看着,也让苏芙感到窒息。

甚至,背后还有点冷。

本来不该冷的。

联邦军校从来不在这方面苛待学生,所发的校服绝对足以抵寒。

苏芙动作缓慢的曲起手肘向后背摸去,果然,入手是一片潮意。

他的校服被他的冷汗浸透了。

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从鬼门关门口走了一遭。

苏芙呼出一口气,迈动双腿往宿舍楼那边走。

他的步子很沉,腿还有点僵。

之前和楚斯年对峙的时候,他浑身肌肉都绷紧了,一时半会儿放松不下来,现在走起路来就像是个大号的石墩,很是怪异。

他微微扭扭的走到宿舍门口,看到那扇门后有了一种终于放松的感觉。

苏芙现在只想将自己丟到床上好好的睡一觉。

他掏出钥匙开门,锁心转动发出“咔”的一声,但门却并没有打开。

少年人的视线缓缓上移,看到了一只抵在门板上的拳头。对方没用什么力,却将门摁得死死的。

苏芙捏着钥匙的手一根根松开,任由钥匙空落落地插在门板上,然后转向旁边站着的人,“……吴子安学长。”

他今天出门真应该好好看看黄历,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吴子安收回了抵在门板上的拳头,嘴角向上牵了牵,露出一口白牙,“你倒是能啊。”

苏芙陡然听到这句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想到之前楚斯年所说的话。

当初就是吴子安指使人篡改了他的理论课成绩,害得他不仅仅被理论课老师针对,还丢失了团队实战课的队友。

楚斯年这个人的心思确实多的要命,但在这种事情上对方没有骗他的理由,如果对方想害他,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哪用得着七弯八拐?

何况,吴子安现在的话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我能?谢谢,我倒是觉得吴子安学长更能!”

何止是能啊!可把他能坏了!因为和教务处老师费了些时间,苏芙抵达宿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是透过门缝,他看到了宿舍里亮起的光。

门缝里的光是窄窄的一条,但是却是温暖的颜色,连带着走廊里的温度似乎都上升了一些,就连苏芙身上的寒气都散去了部分。

护工阿姨生前总是喜欢将家里的灯开的大大的,不管苏芙晚自习回家的时间有多晚,依旧能透过门缝看到光线。

每次苏芙一进门都会一连关掉好几盏,“开这么多灯干什么呀,太浪费电了!”

护工阿姨即使打好几份工收入也依旧微薄,苏芙早已养成了能省就省的性子,更何况,这么多光他们也用不上。

每当这个时候,护工阿姨总是无奈的摇头。每次苏芙晚自习下了,她总是掐着点守在门口,苏芙这样的话,她也听了很多次了。

但就是不改。

她工作忙,用眼多,视力下降的很快,现在就算是守在门口,也看不清苏芙的身影了,不能很快将她的男孩辨认出来。

她笑着说,“开着灯好啊,就算我找不着你,你看着咱家的灯亮了,也能够顺利的找到家门。”

那时的苏芙哭笑不得,觉得护工阿姨就是在瞎操心,“我怎么可能认不得回家的路呢?”

但是等护工阿姨去世了,等他离开了自己原本的世界来到了这里,他才终于明白了一点。

这大概就是,有个人在家里等你回家的幸福感。

苏芙有些恍惚地推开了门。

门内的灯光比门外还要亮一些,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

一切仿佛倒退回了好几年前,护工阿姨似乎就在门口等他,还为他做了满满一桌子饭。

苏芙觉得自己的眼角有些发涩,眼前也变得朦胧起来。他吸了吸鼻子,屏住了呼吸。

似乎是听到了开门声,背对着他的身影缓缓的转了过来,是沈泽凯。

苏芙动作一顿,错愣之余又有了些了然。

他重重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想强制将自己从过去的回忆中剥离。

沈泽凯看到苏芙表情有些惊喜,他摇晃了一下手中的表,“我听说这个表格是你帮我登记的,真是辛苦了,做为新生处理这些肯定很不容易吧?”

话音刚落,他注意到了苏芙微微泛红的眼角,整个人有些不知所措,“你,你还好吗……?”

苏芙尽力露出了一个微笑,“我没事的,就是刚刚眼睛有点点不舒服,应该是外边的风太大了。”

“哦哦,那你快进来!”沈泽凯拉了一把苏芙的手腕,将少年人拽进暖和的屋内,关上了门。

然后,有些不确定的望向少年,“你觉得……现在好点了吗?”

他这种举棋不定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决策什么大事呢。

苏芙不由得被他逗笑了,差点脱口而出的眼泪似乎都被屋内温暖的空气蒸发了一些,“好多了。”

他又主动接起沈泽凯之前的话题,“发表格并不算很难的事情。入学以来你一直很照顾我,如果还有我能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跟我说。”

妈呀,怎么可以这么乖!

如果不是经历了被绑架时的一切,又见证了前不久苏芙和旭高的那场冲突,沈泽凯真要将面前的人当成一个,普普通通,乖巧懂事的小学弟了。

这样的人,难怪得要裁决者形影不离的护着。

这样一想,苏芙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纤长的手指没反应过来,仍死死的扣在操作台的缝隙处,因为太过用力,关节都有些发青。

当初,他就是在这里发现了被外人撬动的痕迹。

在被旭高逼出安全范围之后,他知道自己一定躲避不开投射而来的炸弹,转而将目标投向了操作台。

苏芙用周围一切能够利用到的尖锐物品,硬生生的将那个缝隙砸出了一个缺口,顺着里面明显被人动过的痕迹尝试复原整个机甲的设置,看能不能再抢救一下。

没想到复原到第三部分的时候,机甲不仅没有解体,反而还自己动了起来。

身处机甲之中的苏芙根本无法看到外部的眼睛纹样,只当是自己误打误撞碰对了。

“哐当”。

是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苏芙的心脏条件反射的揪了一下,赶紧探头往声源处望去,警惕的就像是刚从母亲肚子底下拱出来的小猫崽。

这机甲掉零件的前科不少,这次是不是又掉了什么东西?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无比熟悉的武器,似刀又像枪。

是旭高的武器。

这个武器一看就不普通,也不知道旭高究竟花费了怎样的代价才将它弄了过来。但是此刻这个武器就这样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带着一种萧瑟感。

顺着这把武器,苏芙目光上移,对上了旭高的脸。旭高的脸色很白,嘴唇颤动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就像是才从水里被打捞上来一样

苏芙根本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

巨大的眼睛纹样浮现在他的机甲上,近似于某种庄严肃穆的图腾。冷色调的电流相互交缠,跃动着的电弧让少年人的眼中都带着种金属质感。

不似人类。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旭高的见识不多,并不知道眼睛纹样是裁决者的标志,但他仍然能直观的感受到对方带来的压迫感,他的大脑就像是被一键格式化了一样,一片空白,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待到终于反应过来时,他已出了一身冷汗,手下意识的去摸衣兜 ,去触碰身上唯一一个能带给他安全感的东西。

那是一个引.爆装置的遥控器。

之前他就做了两手准备,在苏芙的机甲中植入了引.爆装置。现在,这个东西就是他对抗危险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慌乱的,毫无掩饰的动作立刻引起了苏芙的注意。

少年人的身体立刻就绷紧了,弓起的小腿弧度就连附身在机甲之上的裁决者都能感觉得到。

就像是一只炸开全身毛发,将耳朵压成飞机耳的猫。

裁决者并不喜欢猫,太小也太脆弱,养起来很麻烦,完全是在浪费它本就不多的时间。

现在,已经浪费3分钟了。

裁决者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另一边还有好几个罪犯等着它处理呢。

伴随着它的情绪波动,眼睛纹样也产生了细微的波动,瞳孔转了转,旭高的心脏也随之狂跳,他哆哆嗦嗦按下了引.爆装置的遥控器,衣衫尽数被汗水打湿。

裁决者心中的恶嫌加重了。

在这种地方,为这种垃圾一样的东西又浪费了一秒。

眼睛纹样中的一丝电流向外延展,如同触须一样搭上了旭高手中的遥控器,与此同时,遥控器的一切尽数被接管。

旭高,乃至人类的存在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就是一种污染。

它意念一动,周遭顿时传来一阵刺耳的轰鸣声。旭高被重重弹飞出去,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旭高机甲的外壳上被轰出一个巨大的破口,破口边缘的金属壳已被高温熔化成水,滴滴答答落了一地。旭高本人更是一脑袋撞在操控台上,血瞬间就从额头上挂下来,不省人事。

离得近的人即使看不到这边的情况也不由得一缩脖子。

中度脑出血,内脏被肋骨刺穿,左腿粉碎性骨折。

裁决者随意一扫描就知道了旭高的情况。

但,这并不是它的手笔。

有人先它一步动手了。

它眯起眼睛,看向苏芙的方向。

少年人坐在操作台旁,手指稳稳当当地按在攻击按钮上。对方的手指很细,在灰扑扑的操作台上白得几乎惊人,就像是一片轻薄的,落在水泥地上的芙花。

但却按得很稳。

没想到像苏芙这样脆弱的f级,也是会在紧要关头反抗的。

还算是有点意思。

裁决者倒也不急着走了。

苏芙目光死死的锁在旭高身上。

旭高身上源源不断冒出来的血红的扎眼,他不由得皱了皱鼻子,但却强忍着没有离开视线。

刚刚毫不犹豫打穿旭高机甲的能源枪此刻还维持着举起的姿势,笔直的指着旭高。

还好他之前误打误撞将机甲的设置复原成功了,不仅没有解体,就连攻击系统都恢复了。

苏芙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薄薄的嘴唇此刻泛着淡淡的粉,就像是玫瑰新长出来的花骨朵。

只要旭高再站起来,并且还想对他动手,他会开第二枪。

苏芙的精神处在高度紧绷状态,一点声响都能引起他的注意,也正是因为如此,当陌生的脚步声传来时,他立刻便望向声源处。

苏芙抿着唇,组成眼睛纹样的电流簇拥着他,噼里啪啦的响着,时不时摩擦出几朵冷色调的火花,配合着少年人因为情绪波动而带着薄红的两颊,更显靡丽。

就像是从荆棘丛中生长出来的蔷薇花。

看到这样的苏芙,匆匆赶到的机甲操控课老师,楚斯年和沈泽凯均是一愣。

刚才的脚步声正是来源于他们。

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苏芙也有些愣神,压在攻击键上的指头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他完全没想到会被这些人抓个正着。

恶意攻击同学……就连开除都算得上是最轻的惩罚了。

但他并不想离开联邦军校,也不能离开这里。一旦从这里出去,他又该如何保证自己存活到最后?!

身体先于大脑,苏芙一条腿迈出,整个人挡在了旭高前面,还下意识挪动了下身子,企图将旭高和旭高的机甲挡严实。

就像是将花瓶扫到地上,在主人归来时又拿大尾巴挡着碎片的猫。

苏芙与两位老师一位同学陷入了僵持,面对面的站在两侧,犹如两个阵营正在对峙。

这让苏芙想起了曾经参加过的辩论会,会场上正反两方唇枪舌战,拿出各自掌握的证据毫不留情的质问对方,一丝情面也无。

可惜他现在手上并无证据,把柄还握在别人手里。

与其费尽心思争辩,还不如好好想想,被赶出学校后去哪里来的实在……

护工阿姨去世后,他一直都在社会的夹缝中生存,受委屈就跟吃饭一样频繁。苏芙也尝试过去为自己辩解,但那样的成本太过高昂。

渐渐的,他就不去做那种无意义的事了。

打破僵局的是沈泽凯。

对方上前一步,越过了两个阵营间心照不宣的红线,语气之中是掩饰不住的焦急,恨不得当场将苏芙从机甲中拽出来,检查个遍——

“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伤到了?”

沈泽凯表情一僵,下意识往四周看了几眼,尤其关注所有联网的产品。

妈呀,裁决者现在该不会就在某个角落里上演“裁决者 is watg you”!

联想到对方每次超级及时的出现,沈泽凯觉得很有可能。

不行,要是让对方以为他是在欺负小学弟可就不好了!

“不不不,这种小事不用你费心的,都是我们这些学生代表要操心的事!”

“对了,”沈泽凯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从一旁的手提袋里拿出了几盒点心。

点心很精致,还做成了小机甲的形状。机甲上的花纹是用糖霜绘制而成的,特别可爱。

沈泽凯看到这盒点心的第一眼就想到了苏芙。

“这是我今天外出办事时看到的,顺手就买回来了,这盒给你!”

居然……还真的有吃的。

苏芙极其缓慢地眨了一下眼,一时有些不确定自己现在究竟是在现实,还是仍然停留在自己刚刚针对护工阿姨的幻想之中。

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

已经失去了的东西,再也回不来了,他也已经不再是需要人保护的,嗷嗷待哺的雏鸟。

他不能再收沈泽凯的东西,本来之前沈泽凯就对他多有照顾,他怎么能继续欠人情呢?

但是……

面前的这盒点心带着股很浓的芝士味,苏芙感觉到自己的胃收缩了一阵,肚子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咕”。

他顿时尴尬起来,手指缩紧,在自己的衣服上揪出了几道纵横交错的痕迹。

和教务处老师交流完的时候军校食堂和小卖部都已经关门,他就算是想买吃的也没地方去买。

苏芙本来安慰自己,眼睛一闭到第二天早上就好了,可是现在……

他一只手缓缓的移到了自己的肚子上,开始思考:如果他用力按着肚子,肚子是不是就不会叫了。

看着苏芙的动作,沈泽凯面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一些。

真的是……非常可爱啊!

就像是校园里肚子饿得咕咕叫,又强撑着的流浪猫,翻个身将肚皮死死贴着地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即使知道苏芙和裁决者有很深的关联,也让人忍不住想冒险投喂一番!

“就当是……帮忙发表格的谢礼吧!”

苏芙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点心接了过来。

经历过熏香事件之后,沈泽凯琢磨了一下与苏芙的相处模式。

若是直接送的话,面前这个不想占任何人便宜的少年估计是不会答应的吧?于是他特地选用了谢礼这个词。

果不其然,苏芙最终还是收下了。

点心很好吃,带着淡淡的甜味却并不腻人,几块下肚,苏芙空空如也的胃终于也有了些许饱腹感,难受的感觉逐渐消退,压制不住的困意终于席卷上来。

苏芙半靠在床上,眼眸半睁半闭盯着头顶的灯,眼神有些朦胧。

他今天确确实实是有些累了,先是为了登记表格奔波了大半天,随后就卷入了作弊事件,还与政教处老师纠缠了很久。

好在,结果是好的,一切都没有白费。

他打了个哈欠,又将脸往被子中埋了埋,就不再动弹了。

沈泽凯看他小半个肩膀露在外头,伸手帮他理了理被子。

远看还没有发现,近看苏芙的脸格外苍白,呼吸也又轻又浅。微长的黑发蔓延到脖颈之处,就像是一块脆弱的锦缎,一扯就会分崩离析。

沈泽凯动作一顿,联想到苏芙进屋时的状态,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你这边确实……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我一切都好。”

苏芙翻了个身,背对着沈泽凯,声音不疾不缓,极具说服力。

一回寝室碰到沈泽凯的时候,对方就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高年级的学习任务本来就重,再加上沈泽楷又身兼学生代表一职,肯定早就忙得脚不沾地了。

反正他现在遇上的又不是什么危及性命的大麻烦,就不要再去打扰人家了。

吴子安,楚斯年,裁决者,他们谁不能?!

苏芙自认为自己来到联邦军校之后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综合成绩稳定且不突出,社交圈子也很小很小,除了沈泽凯和薛晨他们外,也没有接触过其他人。

他就不明白了,上到裁决者,楚斯年这种反派boss,下到吴子安这种联邦军校的校霸,为什么偏偏要来找他的麻烦!

就因为他体质是F,所以柿子挑软的捏是吧?

饱含怒气的话语就像是一颗子弹爆射过来,又在吴子安耳边炸开了,以至于青年这一瞬愣在原地,就像是看着羚羊突然爆起,顶着角冲向自己的狮子。

他愣了一下,微微张了张嘴。

吴子安的力量,天赋,乃至影响力早就决定了,他在面对大多数人的时候,都是占据绝对优势的。他习惯以压倒性的绝对优势逼迫猎物,迫使对方顺从自己,臣服自己,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种办法很简单,很粗暴,很残酷,但是管用。

因为,这跟食物链一样,是大自然中孕育出来的绝对法则。

不然,他也不会放任自己的手下篡改苏芙的成绩,让苏芙被其他人疏远。这样,苏芙就会被逼的走投无路,然后,再由他出手帮助。

到了那时候,苏芙才会明白,只有依附于他,才能过得最舒服。

因为弱者根本就没有选择权。

但是,现在反倒是他失去了这种优势。

苏芙将他的计划掀了开来,摆在明面上。

吴子安垂下眼,下意识掩饰住自己在事情脱离掌控后的那么一丝丝不安。

但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在状态,假装不在意地嗤笑,

“哈,没想到你居然知道啊。”

明明,他让自己的小弟调查过苏芙,这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没什么背景,身体素质更不行,连老师都不看好。

按理来说,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知道他是这一系列事情的幕后黑手?

“这是什么很难知道的事情吗?”

因为愤怒,苏芙的眼尾微微泛红,唇角却挑着一个前所未有的轻蔑笑容,让那张本就绮丽的脸更显艳丽。

就像是给玫瑰刷上了糖浆,再放在铁板上沸烤,艳红色的汁水蒸腾出来,肆意流淌。

对于吴子安这样的精英来说,愣神和失态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他的大脑很快就转了过来,犀利地直指那个最有可能的答案,“是沈泽凯告诉你的吧?!”

吴子安的上下牙槽重重碾在了一起。

是啊,苏芙怎么可能知道是他下的手?!

苏芙周围的同学也不可能,他们生怕被苏芙这个F级的拖油瓶缠住,连话都不愿意跟苏芙说呢!

只有那个老好人一样的沈泽凯!

一种像是生吞了苍蝇般的恶心感涌上了吴子安心头。

真是厉害了,总是坏他的事!

牢牢地占着他看上的东西,就像是当初从他手中抢走学生代表的位置一样!

吴子安的眼睛里血丝乍现,学校精英的外衣被彻底撕下,颇有种歇斯底里的感觉,

“是啊,沈代表人确实很好呢,总是无偿帮助你这样的人,你一定心里很感激他吧?回寝室的时候脸上都写着放松!”

“他那么好,那么像个圣人,怪护着你的,连这种事情都告诉你!那他怎么没在你成绩被改的第一时间站出来啊?!”

“还是说,他在理论课老师刁难你的时候伸出援手,让你免于去治疗室打杂?”

“哦哦,对了,在你体质为F级,团队实战课时没人充当队友的时候,他一定让人帮你了吧?沈代表人缘这么好,叫几个手底下的同学跟你组队还不只是招招手的事?”

“啊,什么?他没帮你啊,不会吧!沈泽凯那么多光环加身,莫非一点光源都没辐射到你身上?”

吴子安嗤笑一声,恶意几乎满溢出来,“我当初向你伸出援手的时候你连看都不看,我还以为他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呢!”

他也不敢确定,更不敢开门去看。

接下来做事的时候,苏芙的视线平平往门外瞟,生怕下一刻好好的门便被砸开,砸烂。

就如同那个掉在地上的花盆一样。

“咚”

熟悉的,大门打开后碰撞到墙上的声响。

原本正在写作业的苏芙笔一顿,立刻警惕的扭头,就像是草原上朝不保夕的幼兽,支楞着耳朵近乎神经质地捕捉着猎食者的声音。

此刻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开门的人所处的位置又背着光,苏芙根本看不清那人是谁,只能看到一团黑影。

他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的喉咙干的要命,但僵持下去又不是办法,只能试探着开口,“……吴子安?”

那人没有回他,嘴唇紧紧的抿着,又向前走了几步。

沉默……是不是意味着默认?

苏芙立刻紧绷起来,随手抄起一本砖头厚的书,比这对方,“站在那里不要动,这里可是学生宿舍,如果乱来的话宿管阿姨不会不管!”

但那人充耳不闻,继续前行着。

一步,两步,三步……

苏芙已经抬起了自己拿着书的手腕,眼看着就要将书丢出去,但是下一秒他看到了那个人暴露在灯光下的一截下巴。

少年人扬起书的手顿时一滞,有些讪讪的放下。

来的人不是吴子安,而是沈泽凯。

这个寝室的另外一个主人。

但是现在的沈泽凯跟往日的他很不一样。男生的大半张脸都沉在阴影之中,眼神更是晦暗不明,连时长停留在唇角的温和笑意全都消失殆尽,唇角被拉平。

这样的沈泽凯,在气势上完全不逊色于吴子安。

一样的,让人不寒而栗。

苏芙攥着书的手不由得又紧了紧。

“我听说今天吴子安找上门来了。”沈泽凯的声音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苏芙立刻明白,沈泽凯已经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了。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隔壁左右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沈泽凯又是学生代表,知道信息的速度远比其他人快得多。

而且刚刚回寝室的时候,沈泽凯肯定也看到了吴子安拳头砸在墙上留下的印记。

“……对不起。”苏芙率先道歉。

无论是谁躺着中枪都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如果是他上完课回来,发现自己宿舍旁边的墙被毁坏严重也是会生气的,更何况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自己的室友。

而苏芙从底下的破旧寝室搬到这里,沈泽凯甚至出了很大一分力。苏芙感谢沈泽凯都来不及,却给对方惹来了麻烦。

“真的非常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今晚就收拾东西……”

从这里搬出去。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

苏芙越来越小的声音和沈泽凯暴躁的咆哮声在这一刻重合。

骤然放大的声响震得苏芙有些耳鸣。少年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缓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什么?”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沈泽凯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猛得上前几步,双手牢牢地抓住苏芙的肩膀,平整的衣服瞬间被抓出可怖的沟壑。

冰棱深处隐藏的洞穴开始传来震动,一些芙屑被抖落,混在海水里就像是钻石磨成的沙。

洞穴中的温度变得更低,光线也越发昏暗,但也能隐隐看到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发光。

发光的东西像是一片鱼鳞,被束缚在全透明的气泡里,却极具活力的搏动着,像是一颗畸形的心脏。

但是下一刻,气泡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男人的手扣住,毫不留情地挤压。

气泡被挤压得扭曲变形,鱼鳞也失去活力,像被突然扼住了咽喉。

“这么激烈的反应,这是第二个了。”

低沉的男声响起。

放在宴会和红毯上,这样的声音会被无数人追捧,但是出现在深海,却有种不可言说的怪异。

在祂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周围的光线逐渐亮了起来,就仿佛之前的那些黑暗是被什么更恐怖的东西吞噬了一般。

那是一个闭着眼眸的男人,银发随意得地垂落至腰间,那是一个极其闲适的姿态,银色的睫毛就像是缀上了万年不化的芙。

下一刻,祂捏着气泡的手一收,随性地将气泡一丢,气泡重重地砸到冰棱上,危险地颤动了一下,但是并没有破裂。

它径直落在了一堆气泡上,弹动了一下,连带着正下边那个气泡也受了难,被压扁了一点点。

如果仔细看的话,其他的气泡里也盛放着同样的鱼鳞。有跟这片鱼鳞一样发光的,也有依旧死气沉沉的。

男人的眼眸在下一刻睁开,是纯正的银白色,像是流动的液态水银,本应是瞳孔的地方却极细,不似人瞳,反倒像是……兽类。

祂轻笑一声,本应是双腿的地方却是一条银白的鱼尾,与隐藏在发丝之间的耳鳍同色。此刻,这条鱼尾就像是蛇类一般缓缓地盘上了一根突出的冰棱。

祂顺着发亮的鳞片挨个看过去,似乎勉强想要说出几个名字。

但根本想不起来。

“算了,无所谓。”

男人单手托腮,像是注视着什么难得能勾起祂兴趣的事情一般。

祂的鳞片们,好像……极其难得的聚集在一起。

与此同时,

正在为苏芙整理衣服的沈泽凯整个人动作一顿,下意识捂住胸口。

他觉得自己心脏就像是被过度捏紧的气球,随时都有可能爆裂开来,就连四肢和后背也都闷闷的疼,不知不觉之间冷汗出了一身。

就像是被狠狠撞到了什么东西上一样。

这种苦痛比当初被2S级的裁决者袭击还要致命,就连抵抗都抵抗不了。

但……怎么可能呢?

明明他……寝室里什么都没有啊……

怎么说呢,在希腊神系中,这种献礼是常规操作,讨好王后或国王以求得地位和权力。

但关键一旦接触到妲己,还送了这种宝物……

那肯定落在圣人眼里了。

而且相当于直接选择站边商朝,这可是必定灭亡的一方。

虽然刚开局,但他结局已然定了。

看到这幕,苏芙没再犹豫直接溜了,朝歌已然危机四伏,又有这些考生瞎捣乱,不适合再待下去了。

她还是去更广阔的洪荒闯荡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