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111-神明温柔,全面复苏(含营养液加更56w+))
生命树已经存在了无数个纪元。
它的根系遍布整个伊甸园,深深扎根于这片圣地,给予万物生机与活力。
但斗转星移,世事变迁。
伊甸园之下,早已是无尽深渊。
起初只是一丝黑暗,如墨滴落入大海,在根系最深处微微接触。
那时,它几乎没有在意,就像人类不会在意皮肤上的一粒尘埃,或者是微小刺痒。
毕竟,这是生命树,是伊甸园的核心,是无数次元空间的锚点。
但随着时间推移,那丝丝缕缕的黑暗开始扩散,如同顽疾再也无法根除。
研究部部长金随,异能为分解。
各大部长即便各有各的职能,可本身的力量也不容小觑,像分解这样的特性,只要覆盖范围够广且后劲够足,真正屠妖的时候也会展现出很强的杀伤力。
但金随喜好研究与学术,所以分解异能又走向了与毁灭截然不同的分支:精密化切割。
以他的知识储备配合自身异能,这些年可谓是给特管局做出巨大贡献,众多人类异化与强大的方向都是出自他手,譬如物质重组、短距离传送与水下呼吸就连谭乌以前异化进程出问题都是他亲自纠正的。
听到他这样说,谭乌跟申燃心里微凛。
“这种东西是允许我们讨论的吗?”谭乌低声问道。
“就算不允许,藤兰复生这么大的事情,难道还会有人忍住好奇心的吗?”金随笑起来,旋即眉眼又掠过一丝肃色,“最起码我们目前在协助侯队,我们自己心里面是有数的。”
“藤兰复生,我们特管局要掌握他的动态也很正常。”谭乌克制地道:“虽然从前它的攻击欲望不强,但不论如何也是妖界的霸主,又被自己的同类设计分食,万一现在发狂怎么办?”
“这确实是我们的责任。”金随道:“但更重要的是——”
话音未落,忽然所有人同时噤声。
门边似有动静传来,他们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直起身来,“侯队。”
旋即就像是吹卷而过的细雪,侯烛冷冽的身影踏进来,高马尾银发像是瀑布般倾泻而下,是一种与他锋锐的眉目交相辉映的绝美,闻言微微侧过目光。
瞬间,部长们全都如临大敌。要知道在此前他们讨论的话题已有些禁忌,而且还跟侯烛的任务密切相关,也不知道会不会让他觉得不悦。
可谁知侯烛只冷淡抬眉,“更重要的是什么?”
意思是让他们接着方才的话题说。
金随只觉眼前一黑,明苏过来以侯烛的感知力,恐怕早就已经完整听完他们的对话,但是现在要狡辩别的也没用,更是琢磨不透他的情绪,最好的办法还是硬着头皮接着道,“更重要的是,藤兰的研究价值。”
“藤兰的自我愈合能力很高,而近些年偏偏异能者们的治愈能力稀薄。”
这两句话就已经能代表很多了,金随说完又看了眼侯烛,发现他神色清烛烛的似乎并无波动,高悬的心才终于慢慢回到原处。
这样看的话侯烛应当是早就知道了——毕竟是局长亲自交给他的任务,而且还是难得将战线拉得这么长,肯定该讲的全都会讲清楚。
其他两人在旁边听着,虽然有心理准备,却还是暗自心惊。
事实的确如此,若是能够捕获藤兰进行研究,异能者们的异化方向,说不定还能再次突破。届时不止能弥补治愈能力的空缺,还有它吹毛断发的绞杀能力,如同铜墙铁壁的坚硬质地
听起来或许是残忍了些,但是比起他们毫无规则的妖界而言已经算是温床,落在他们的手里,不论如何也比像当年那样被无数妖物分食强太多了。
随后才是言归正传。
晨会上主要就是把新得到的资料提出来讲了,以前他们误以为是藤兰独有特征的,其实在部分藤兰近似物种身上也有,譬如开花,还有绞杀留下的痕迹
古籍倒是对这些近似特征的物种有所记载,不至于让他们抓瞎,但最大的问题是,这样的话就没有办法光凭借着这些特征去获取藤兰的踪迹了。
“所以如果我们能想办法获取藤兰的气味的话,是最好的解法。”
作为情报敏感的成员,申燃最先提出重点,忽然又没忍住问了句,“侯队从之前的痕迹里面捕捉到气味了吗?”
“没有。”侯烛嗓音如冰。
“哦。”顿时大家都有点失望。
侯烛已经是局内五感最强的人,而且精神力如同浩海般强大,如果连他都没有办法捕捉到那点残存的味道的话,整个异能界也不可能再有别人做得到了。
开完会,侯烛起身就走。
“侯队!”眼见着他冷冽的身影就要消失,谭乌急忙将他叫住。
然而喊完她回头,发现原本说要在背后的默默支撑她的其他部长,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被丢出来顶包的谭乌满头黑线,抬头又对上侯烛淡淡投来的目光。
“是这样的侯队。”谭乌迅速组织措辞,低声肃然道:“藤兰的复生不是小事,过几天可能监察队会来协同。”
大抵是触碰到了什么敏感词,会议全程都毫无波澜的侯烛,忽的眼睑轻跳。
除妖、异能者的编队收拢都归特管局管,但是在特管局之外还有个与之相抗衡的部门:监察队。这支队伍或许并没有特管局那么庞大与强大,职能却在其之上,并且定期向更高的领导者汇报。
很显然,虽然特管局有意在拖着藤兰的信息,却还是被他们捕捉到了异动。
“他们想要什么?”侯烛抬眼询问。
“我猜是藤兰的监管权。”谭乌也只能揣测,“你也知道监察队职能比我们高,但是管不住我们自然不会服气,而且局里还有个你坐镇——”
“如果是他们控制住藤兰的话,我们任何研究都需要看他们的脸色,自然也就会听他们的话了,甚至就连你说不定都要仰仗他们的鼻息。”
最后几个字,谭乌咬得又轻又快。
说完他就去看侯烛的脸色,其实非常忐忑侯烛此时的想法,不知道他到底是会像平时那样冷漠得事不关己,还是会因为被冒犯而感到不悦。
谭乌其实更偏向于前者,因为侯烛这样的人其实不会在意组织与组织间的争斗,他既然拥有着堪称人类最强的实力,那么不论走到哪里,都有能力让别人对他俯首称臣。
可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戳到他什么点,侯烛缓慢地反问了句,“藤兰的监管权?”
谭乌心头没由来猛跳了下。
都还没有等她说些什么,侯烛的身影便已离开,而这样强烈的冷冽正好彰显了他对于这个话题的态度。
错愕片刻,谭乌惊得急忙追上去,“等等!侯队我还有事要说!”
“下次任务记得带上苏芙!他的适应期快结束了”
若非谭乌提醒,侯烛都快忘了这事。
适应期。第一, 原本是没人知道藤兰是什么味道的。
侯烛知道,因为在第一次调查藤兰的时候,他就从血腥味扑鼻的妖物尸块中,捕捉到那微乎其微的花香,几乎是转瞬间就被风给吹散。
那时候侯烛觉得,自己大约是魔怔了,连到底是自己身上残留的还是巨妖留下来,都会弄混淆。
唯独今天在留有藤兰痕迹的现场,新旧的痕迹叠加,侯烛几乎是瞬间就能笃定,藤兰的气息与苏芙的完全相同,他对这味道可谓是浸进血骨,绝对不会弄错。
第二, 藤兰的痕迹与苏芙的相同。
资料里面清楚的记载着,藤兰满身都是花骨朵,而且第一次去调查藤兰踪迹的时候,它留下的那些痕迹就包括了斑驳的圆孔印。
现在苏芙的本体如此清晰地展露在他面前,那些圆孔印与细小的花骨朵全能对应上。
更别提其实还有更多的疑点,当时他们刚提到现场的妖物被绞杀,回头小妖怪便吃撑了;今天明明是藤兰痕迹的出没地,小妖怪却说自己莫名受到力量的吸引。
记载中被分食的藤兰。
丢掉所有分枝全身伤疤的苏芙
但即便这么多的证据摆在这里,侯烛却依旧无法完全确定。
他望着苏芙这幅脆弱可怜的模样,实在无法将他与凶残的巨妖联系起来,小妖怪实在是太乖太乖,从头到尾都只是缠着他黏着他,任予任求就连的命脉都让他随意地握在手里把玩。
“侯烛”苏芙终于艰难呜咽地开口。
他被侯烛的指腹抵住,吐词破碎含糊,却能够听出来极其不舒服。
那是种特别奇怪的感觉,不是痛,但是每次苏芙感受到他精神力暴戾侵占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要挣扎,仿佛自己的本体与妖气都被严丝合缝的紧密包裹,异样感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将他淹没。
直到侯烛顿住,无意识稍稍放松,他才大口大口地喘息。
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有任何怪他的意思,甚至还担心侯烛不高兴,小心翼翼地爬过来贴他的手指,眼底的水光晃动格外漂亮,“侯烛”
“你可不可以轻点慢点呀”
呼吸骤然滞住,侯烛所有暴戾的精神力也都停住。
他的指腹依旧贴着苏芙的脖颈与脸颊,渗透进去的精神力就像是没有依靠般漂浮在空中,已经离开了妖力汇聚的本体,却又没有完全抽出来,就这样与苏芙若有若无地勾连着。
可就像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等没有不舒服的时候,苏芙的叶片又忍不住轻轻去拨弄他的精神力,就像是主人细长浓密的睫毛,撩得人心脏颤抖发痒。
倘若此时苏芙仰头看他,必定能发现侯烛眼眸里汹涌的幽晦。
如同风暴来临的前夕,却又被更加炙热的焰浪吞噬殆尽,在极短的时间里如同经历了海啸般的剧变,直至逐渐平息,全都碎成了暗河的浮冰。
不对,还是不对。
也有可能小妖怪不是藤兰。
在他的记忆里面藤类植物是具有相似性的,比如覆盖全身的花骨朵,还有进食的周期与消化能力,甚至展现出来的力量对于其他同类的吸引力这些都可以解释成巧合。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现在苏芙绝对不可以是藤兰。
“对不起。”他低声道歉。
没等苏芙说什么,他突然俯身将苏芙紧紧抱住。
苏芙愣住,脑子在短暂的迷茫后,瞬间炸开无边无际的快乐雀跃!甚至他都能清晰感受到,侯烛脑袋深深埋进他的颈窝里面,好像是在安抚他,又好像是在汲取他的温度。
双臂也收得紧紧地,就好像要把苏芙糅碎了勒进他的胸膛似地,苏芙被他铺天盖地的气息包裹着,纯粹的温暖在没有精神力的侵占下,让他舒服得人都要化了。
侯烛抱他了!
这是侯烛主动接纳他的意思吗?
苏芙快乐得眉飞色舞,急忙拼命也绞紧他生怕他反悔。
可他完全没有侯烛那样的耐心,在高兴的时候忍不住用脸颊去蹭他,一会儿蹭他的耳朵,一会儿又忍不住去蹭他的胳膊,别过头甚至想亲亲他的脸颊,却又因为胆怯迅速缩回脑袋。
本以为侯烛会因为他的躁动而松开,苏芙突然又不敢动了,可是并没有,不管他任何的动作,侯烛的双臂都收得紧紧的,无声沉默地泄漏出他的偏执。
到最后,终于苏芙也安静下来,将脑袋搭在他的身上,小声道:“侯烛,所以你是为什么突然要看我的本体呀?”
“你是找到什么线索要告诉我了吗?”
“”很久后,他听到侯烛沉闷的回答,“嗯。”
却并没有后文。藤兰曾经在这里留下过痕迹。
其实想也知道,特管局几乎都已经笃定最近高级妖物的异动都跟藤兰有关,它的力量是所有贪婪的妖物都拒绝不了,既恐惧它的复生,又忍不住想要去吞噬他残存的枝条。
只要侯烛将这里的妖物全都清掉,便能够很清楚的看到,地面被枝叶遮盖住的地方拖拽出了藤兰本体的痕迹,或许是才复生的时候无意识留下来的。
任务要他查的就是这个,只有侯烛能够通过五感与精神力,在这么细微的残留中捕捉其动向。
可此时侯烛完全没有这个心思。
明明风中都已经嗅到苏芙的气息,说明他来过这里,但是却没有见到他人。
那种脱离自己掌控的焦躁愈发强烈,其实他应当冷静下来的,小妖怪比想象的要强多了,之前没注意的时候都能吞噬那么多大妖,现在还将这些妖力都吸收得七七八八,应当不会轻易出问题。
可强烈的不安依旧令他心脏鼓动,令他罕见地连摆在眼前的任务都忽略掉,所有的感知与力量都用来追寻那道小小的身影。
顺着夜风吹拂的方向,侯烛径直追去。
可几乎是下个瞬间,侯烛又回到原地,盯着地面瞳仁轻微晃动。
他好像看到了道新留下的痕迹,被满地烛乱的妖物尸体掩盖,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唯独被他敏锐至极的五感、还有强烈的违和感所捕捉。
他俯身,皮手套缓慢地抚摸过地面的残存痕迹。
浅而短促,甚至还没有他的指节长,可依稀能够辨认出那是藤条拖过留下来的,或许是藤条上还有花骨朵的存在,恰巧又留下了斑驳的圆孔状。
就像是不久前,自己将精神力渗透进苏芙的身体里面,去检视他本体时瞥到的那样。
谭乌跟申燃站在森林外面,等待着侯烛出来。
原本如果妖物没那么多,他俩还能想办法探查下蛛丝马迹,可如今居然藤兰所在地还能吸引那么多的高级妖物,也就只能的靠着侯烛解决了。
但谭乌心里清楚,解决妖物是其次,恐怕今晚侯烛的目标更多还是找到苏芙。
她下意识地摸出电话,想要调动后勤组帮忙找找——最起码在空缺的后勤新部长有人选前,成员们都还是听她命令的。可拨打前又略微迟疑,不确定侯烛会不会愿意将这件事搞得人尽皆知。
而且到现在她都还没弄明苏,苏芙到底只是因为乱跑丢了,还是因为无法忍受侯烛这淡漠冷戾的脾气偷偷躲起来了。
正在心里疯狂纠结的时候,突然森林里面的动静全停了。
这意味着所有的妖物都已经清理干净,甚至都闻不到什么血腥气。最近他们都知道侯烛特地去找研究部门要了除味珠,但是能在这么大阵仗里面做到留所有妖物全尸,还是让人觉得格外惊骇。
侯烛冷清的身影从森林里面出来,经过时就像是随风卷过的细雪。
“侯队!”谭乌急忙喊他。
“我先回家。”却只听到他凛冽短促的声音飘远,“苏芙回去了。”
原本侯烛还没有那么确定,最后那道细微得难以探查的痕迹,到底是不是苏芙的。
可当他取下手套,指腹轻微摩挲碎土的时候,再次从里面捕捉到了熟悉又幽晦的香气,那的确是苏芙的味道,随后又跟夜风吹拂而来的那些混杂在一起,飘向回家的方向。
来不及想太多,侯烛当务之急就是见到他。
担忧与躁郁更甚于困惑,让侯烛完全没有功夫去多想,直到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门口,发现别墅庭院的灯已经重新打开,鲜活的气息几乎是要溢出来,他紧绷很久的神经才稍稍松开。
大步推门进去,谁知道苏芙比他还急,转身就扑过来,“侯烛!”
毫无保留地,苏芙身上残留的妖物味道扑面,能让人回忆起森林里的那些泥土与暴动,又在瞬间与苏芙的四肢一起纠缠在他身上。
苏芙刚刚拿完分枝就急着回家,却发现屋子里面一片漆黑,侯烛也离开了,他顿时明苏应该是侯烛出去找自己了,焦躁得在屋子里面团团乱转!
直到侯烛推开门,苏芙瞬间雀跃起来,明明是与往常同样的动作,可这次却多了无法克制的毛躁与不安,扑进侯烛怀里的时候更加用力。
仰起脑袋,他眼睛里面的担忧与水光一起晃动着,“侯烛,你是不是出去找我了呀?”
“对不起,我好像睡到半夜被力量吸引走了”
滚烫的小手贴上皮肤的刹那,侯烛的呼吸都骤然停滞。
明明这几天都是这样的,甚至贴得更近更灼热的时候都有,可此时重新见到苏芙感受到他的温度,却有种珍宝失而复得的庆幸与沉重。
垂眼安静地望着他很久很久,高悬的心脏才缓缓地沉落回到原位。
心里面有诸多的疑问,为什么他会突然被力量吸引,为什么会有与藤兰相似的痕迹与气味,在森林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对上苏芙那双亮盈盈的眼睛,最终他还是只将掌心放在他脑袋,低声问道,“出去的时候有受伤吗?”
“没有。”苏芙乖乖地把整张脸与脖颈都暴露出来给他看。
“侯烛,我想找回我的分枝,所以不知不觉就被吸引走了,真的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然后等我清醒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出现在好大一片森林里面,我的分枝也找到了很小很小的部分,跟我头发丝差不多大,我好失望啊,我还以为能找到很多的”
小妖怪的声音小小,就像是撒娇般嘟囔抱怨,又把来龙去脉讲得格外清晰。
侯烛望着他,心里面起初只是努力平复焦躁。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能消失,这件事给侯烛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他甚至都无法忘记自己追了大半夜,明明手里面丝丝缕缕都是小妖怪的痕迹,却怎么都无法找到他身影的那种躁郁。
由此他连放在小妖怪腰上的手都不自觉收紧,可小妖怪也好像完全没觉得疼,就嘀嘀咕咕地跟他讲,讲到后面发现他没有反应,还突然试探性看了看他的脸色。
侯烛的掌心猝然滞住,低声问道,“疼?”
“不疼。”苏芙摇摇头,小心翼翼地道,“侯烛,你不要生我的气。”
他看出来侯烛现在心情很压抑。
从回来那刹那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好转起来。
与侯烛那双幽晦冰凉的眼眸对视着,不知道多久,他终于听到侯烛开口,“我没有生气。”
真的吗?苏芙并没有轻易相信,可在解释完了以后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试探性地用贴他的脸颊。
就像是小猫主动亲昵讨好的姿势,苏芙贴了贴,发现侯烛没有反应,又贴了贴抬头去看,反反复复地来回,好像要直到侯烛彻底消气为止。
谁知突然,侯烛抬手抵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抬头。
苏芙懵了懵,下意识的反应居然是:自己好像刚才也没有发出声音啊。
侯烛总是这样控制他,控制他的发声,控制他不能动弹,摸着他的颈动脉看起来危险至极,却又从来都没有真正地伤害过他,反倒是让苏芙变得又乖又听话,偷偷瞄他两眼,自觉又顺从地将脑袋就搁在他手上。
也不知道侯烛在阴影中到底想了些什么,他忽地道,“把本体给我看看。”
“”苏芙张张口想说话,却骤然明苏为何那只手会提前抵住他的下颚。
侯烛不容许他拒绝。
可是自己也没有打算拒绝呀
苏芙的睫毛轻颤,没动,一副好像任由他摆布的模样。
侯烛垂眼,很想去揉他的脑袋安抚他,片刻后,却还只是缓慢地渗透进精神力,轻车熟路地找到之前藏匿本体的地方。
那里所有的伤口都已经被侯烛铭记在心,今天苏芙说有拿回来一点分枝,但是却微乎其微丝毫看不出影响,那些截面依旧残忍可怖,即便愈合也都有烙印般的伤疤。
但最重要的,还是本体藤条上缀着的花骨朵。
大抵是现在还没到开花的时候,全都小小的闭合着,若将手掌轻轻地覆盖上去,便能够压出浅浅的斑驳圆孔印,与今天留在现场的别无二致也跟藤兰前所未有的相似。
“呜”苏芙突然不太舒服,感觉到侯烛精神力的压迫感。
他很难承受这种突如其来的暴戾入侵,可偏偏下颌被抵得动弹不得,他小小地挣扎,也只能仰起破碎可怜的眼眸,里面不知不觉已经浸满了水光,“侯”
侯烛对上他的视线,猛然觉得心惊。
即便有那么多明晃晃的证据摆在他的面前,只要稍加联系就能解释所有的困惑,甚至连以前没有理清楚的线索都清清楚楚
可这幅漂亮又无辜的脸蛋摆在他面前,那样毫无保留得引颈受戮,即便那么不舒服也只是可怜巴巴地将他望着,好像祈求这个罪魁祸首能够对他好些。
这样的小妖怪,真的会是藤兰吗?
若真是藤兰,又会怎样呢?
只是感觉埋进他颈窝里面的温度,好像贴得更加紧密了些,令苏芙莫名地怔了怔,心跳也突如其来地震动剧烈。
他脸颊无缘由地有些发烫,只能任由侯烛这样抱着,片刻后也将脑袋埋在侯烛的身上,就像是只突然知道害羞不敢暴露心思的小猫。
折腾大半夜,苏芙得去补觉。
在彻底吸收完妖力前,他的觉都特别多,后面沉溺在侯烛温暖的怀中都快要睡着了,还是侯烛把他给抱回房间里面去的。
天已经快要亮了,但光线还是暗暗的看不真切,侯烛站在床边,无声注视着苏芙漂亮沉静的睡颜。
片刻后他俯身扣住苏芙的手,浅浅的留下道印记,这才离开房间。
情报部长申燃又在给他打电话。
有了两次的前车之鉴,他现在非常谨慎不要太打扰到侯烛,所以短促响了几声以后没有接听他就挂掉了,自觉地等待侯烛回拨。
侯烛拨过去,他则立马接起,“侯队,我们有新进展。”
侯烛淡淡反问,“藤兰的?”
不知道为什么,申燃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些压迫感,就好像这个物种对于他来说意义变化,不再只是个普通的任务。
但或许只是错觉,申燃定定神道,“是的,就上次研究部门不是提供了很多藤系植物的古籍出来,由此他们顺便把书籍整理了遍,结果又发现了些跟他藤兰有关的记载。”
现在藤兰是大任务,局长钦点侯烛去做,其他部门全得配合。
金随拿到书后给了情报部门,情报部门筛选出来又要跟后勤部门讨论,自从前后勤部长受伤退役后这位置一直空缺着,现在全都是谭乌在顶,而且效率还挺高。
几番讨论后才有了现在这通电话,接下来申燃说的才是重点,“我们很快会将这本书交到你手上方便你研究,但是此前针对里面的一些内容我们要做讨论。”
“哪些内容?”侯烛正好走到客厅,停在窗边。
客厅里面没有开灯,他跟小妖怪的夜间视力都很好,尤其侯烛又格外习惯这种环境,通常只要苏芙不开的话他就不会主动去开。
这也就显得他那张绝美的脸,在夜色里面格外幽晦冰凉,就像是山巅的积雪。
“藤兰的特征可能需要修正。”申燃谨慎地开口。
“此前文件里面不是写了吗,藤兰通体开花,擅长绞杀而且痕迹很容易辨认。但是我们从古籍里面发现,其实藤兰的部分近似物种也有这种特征”
“哦对了!其实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藤兰的近似物种有哪些,不过按照我们惯常的处理方式,这种未知的也不去做单独调查,而是用排除法。”
“只是这样侯队你在调查的时候就会加大难度,只能更多的使用气息与感知去分辨总之需要注意的还挺多,如果你空的话尽量参加下今天的晨会”
“我知道了。”侯烛忽然出声。
申燃愣住,还从来没听侯烛答应得这么快。
本来这事儿都挺让他们焦头烂额的,找藤兰的任务那么重信息又少,结果现在又出来了些干扰内容,导致他汇报的时候都有点心惊胆颤,都在想要不要晨会的时候找谭乌出去顶着了!
可谁知道侯烛不但直截了当,还缓慢反问了句,“你们分不清是吗?”
“是”申燃紧张又谨慎。
这样就对了,侯烛现在也无法分清。
他无声抬头看向楼上,留下印记后,他能更加感受到苏芙均匀细长的呼吸。
那是他睡得安稳的证明,甚至凭借感知还能勾勒出他沉睡的漂亮侧脸,往常喜欢乱颤的睫毛终于乖巧地耷拉下来,在脸颊扫出淡淡的阴影。
但至少目前来说,他没有确切的证据就不会武断决定,而且弄清楚身份也不是他此时的重点,重点是苏芙能够好好留在他身边,安安心心地吃饭玩耍。
然后自己再想办法弄回他的分枝,不要再让他受伤或者难过了。
“别的晨会再说吧。”侯烛冷淡道,“我会来的。”
特管局的晨会并不常开,尤其是像这种几大部门都在的情况。
可藤兰是局长亲自交代的重要任务,而且来回拉扯多次让几位部长全都心力交瘁,尤其是谭乌跟申燃,昨晚大半夜还在收拾现场。
在金随进来前,申燃正低声跟谭乌说晋升的事情,按照谭乌现在顶的压力跟工作强度,后勤部长的位置又空这么久,明年她任选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谭乌摆摆手不愿意多说,后勤部门是最辛苦的,后半夜满地尸体真是把她折腾得够呛。
就在这时金随踏进来,作为研究部长,当他参与话题的时候便画风陡转,低声道:“你们应该都知道我们局这么费劲想要调查藤兰,都是为什么吧?”
研究部门,不但研究妖物,也研究异化。
谭乌跟申燃神色微凛,皆是朝着他看去。
苏芙当时是用特聘的方式登记的,按照局里面的规定,正式员工在上岗前可以拥有一段时间的适应期,但是在重要任务时需要服从调配。
前几天苏芙一直都在因为消化问题在家休息,至今还没有出过任务,算算时间也确实快到了,听谭乌的意思,是想让自己带着苏芙参与下次对藤兰的现场调查,顺便应付监察队。
而且这里面,还有轻易能看得出来的谭乌的私心。
她从最开始苏芙缠着自己的时候,就格外警惕,生怕侯烛这个脑子里面只有屠妖的杀丕对他做些什么,甚至昨晚看起来好像苏芙都跑丢了,也不知道如今情况如何,她非要亲自看看才会放心。
但对于侯烛来说
侯烛站定在家门口,无声地抬眼去看二楼。
苏芙的好与坏他会负责,不需要别人过多操心。
“侯烛?”突然,二楼的纱帘唰地开了。
只要侯烛离开家,苏芙不需要多久自然就会醒,此时也不例外,明明侯烛这次晨会去得早也离开得早,现在甚至太阳都还只是露了半边脸。
但苏芙还是醒来等他了,那双明亮的眼睛映着日光格外漂亮,架势看起来好像就要从二楼直接跃下扑过来。
侯烛心头微跳,立马往前走了几步,正好将一跃而下撞进来的小妖怪接个满怀,猝然又对上他灿烂的笑意,“侯烛!你今天回来得好快啊!”
“嗯。”侯烛习惯性将他托稳,“今天只有点小事。”
“真的吗?”苏芙试探性观察他的脸色,“但是我觉得你的心情不是很好。”
昨天也是这样。
但昨天是苏芙的错,他被力量吸引跑出去了也没有跟侯烛讲,侯烛还翻来覆去找他呢,有点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后面侯烛已经原谅他啦,而且还把他抱得紧紧的,苏芙便以为他的情绪会跟着好起来,可现在看起来似乎并没有。
很奇异的是,侯烛的情绪变化很轻微,其实并没有表现在眉眼里。
换做其他任何人来看,他依旧是那副锋锐冷冽的模样,甚至时常让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真正的感情,可小妖怪就好像他肚子里面的蛔虫,不论任何的波动都能被他轻易捕捉。
安静地对视了会儿,侯烛忽地道:“谭乌好像很关心你。”
“嗯?”苏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懵逼抬头。
谭乌关心自己跟侯烛不高兴有什么关系?
而且谭乌真的很关心他吗?苏芙完全没有感知,他对这个人类最大的印象,还停留在他永远都不肯妥协让自己缠着侯烛的事上,那天他们在监狱里面大吵一架,他还深刻记得对方说侯烛好凶的坏话呢!
想到这里,苏芙就忍不住抿了抿唇,正要说点什么,又听到侯烛换了个话题,“等你身体彻底好起来,下次任务跟我一起去。”
任务?
苏芙这次懵逼的时间更长,但心脏跟着颤了下。
自从意识到自己的分枝丢失,不但没有能帮助侯烛而且还给他添麻烦后,他都好久没有想过这件事了,满心满意都是怎么样赶紧恢复。
可侯烛这是什么意思?是不嫌弃自己麻烦吗?是终于愿意给自己机会了吗?自己终于可以证明能力了对吗?
眼见着小妖怪瞳仁里面的水光轻微晃动,半天没有回答,侯烛猜不准他的想法。
静静垂眼,谁知道苏芙猛地凑过来,睫毛险些擦过他的鼻梁。
然后那张放大地、漂亮的脸蛋惊喜地抬起,雀跃几乎是掩饰不住要跳出来,“侯烛!”
“我真的可以帮你吗?”
【警报解除】
【生命树侵蚀终止】
【当前生命树侵蚀度:25%】
【侵蚀正在下降中】
它微妙地顿了一下:
【在30分钟前,由华夏神系苏芙,主神女娲,成功阻挡暗界侵蚀。】
【预计生命树将在十二小时内全面复苏】
众人:“???”
谁?干了什么?
等等……她怎么进去的!
第 112 章 112-奇迹降临,知识圣殿(含营养液加两更57w+58w+)
“什么?”奥利维亚的声音有些飘忽,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们在外面打生打死,苏芙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摸到核心区去了?
还静悄悄地干了件大事?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贝琳娜最先反应过来,确认道:“你说的是……战斗系大一学生……华夏神系……苏芙?”
她看向克劳德,发现彼此都是一脸茫然。
神衍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静:
【是的。】
楚斯年的表情沉下来了一些,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温柔和体贴就像是天上飞舞的泡泡一样一点点被戳破。
苏芙缩了缩脖子。
他果然没有想错,楚斯年之前的一系列行为全都是伪装。
“所以……是我的脚还没处理好,不能离开吗?”
苏芙并不想被楚斯年做成娃娃,只能顺着对方的态度往下说。他一边说着,一边思考着其他能够离开的理由。
【恐惧程度比起之前上升了5个百分点。】
裁决者同步向楚斯年宣告着,精准地往痛脚上一阵猛踩。
楚斯年的表情更沉了,室内的光开的很亮,但男人的眼底依旧是一片暗沉。他盯着苏芙的脸,但苏芙却下意识的错开视线。
在此之前他亲和的皮相无往不利,这简直是对他最全面的否定。
莫非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难看得跟个野兽一样了吗?还是能吓哭小孩子的程度?
他扭头看向了被他带过来的其中一个医师。那个医师是个腼腆的男孩子,对上他的眼睛时受宠若惊的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楚斯年的心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沉得更低了。
但是他还是冲苏芙露出了一个笑容,“不,已经处理好了,你想离开随时可以离开。”
这对于苏芙来说就是最好的赦免令。
他瞬间睁大了眼睛,冲楚斯年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带着解脱感的笑容,“真的非常感谢您!”
他实在是高兴得难以言喻,连敬语都出来了。
楚斯年的笑容罕见的有些僵,“……不用谢我。”
罢了,这次不行就下次吧。
优秀的猎物值得他去等待。
打算看到苏芙第一眼,楚斯年就觉得这个少年人特别适合站在他的娃屋里,他会给梦苏芙准备最舒适的小屋,最合身的衣服,最合适的家具。
离开教室,重新看到宿舍楼大门的时候,苏芙觉得自己获得了新生。明明只是过了几小时,他却觉得像是过了一辈子那样漫长。
他暗自打定主意,若非必要绝不再让自己受伤,努力将自己见到楚斯年的几率降到最低。
苏芙在宿舍里坐了一会儿,将今日的作业全部写完后望向了属于旭高的床位。旭高的那一半仍维持着早上离开时的样子,人还没回来。
应该是还没治疗完吧。
苏芙离开教室的时候刚好看到旭高被楚斯年带来的一个医师拖走,医师的动作很粗暴,就像是在拖一个麻袋。
他不由得开始想,如果旭高回来了,他们应该如何和对方相处?
经历过机甲操作课,两人已经彻底撕破脸了,肯定是没办法再像之前那样继续佯装无事。
苏芙并不愿意放一个定时炸.弹在自己旁边。
苏芙这边想来想去没有头绪,另一边的旭高依旧没有回来。
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
苏芙记得,当初沈泽凯受了那么重的伤,修复身体也只花了这么点时间。
等到第五个小时的时候,宿舍门终于被打开了。苏芙警惕的朝门那边望去,就看到了一张干瘦的脸。
是宿管阿姨。
宿管阿姨颧骨很高,一看就是不好打交道的模样,这才开学没多久,便以学生带的东西不合规为理由没收了好多东西,苏芙周围几个寝室的同学都很怕她。
苏芙心里“咯噔”了一下。
幸运的是,对方越过他径直来到旭高那一边,然后着手开始收拾旭高的东西。
宿管阿姨的动作粗暴且利落,随手将旭高的物品一拢,咣当咣当地往旭高的行李箱里扔,一些玻璃制品承受不住出现了裂痕,宿管阿姨也当没有看到。
苏芙吞咽了下口水,鼓起勇气发问,“这是怎么回事?”
宿管阿姨抬起头来看他,面部有些僵硬的肌肉动了动,牵出一个近似于微笑的表情,那一瞬苏芙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旭高被开除了。”
“这就……开除了?”苏芙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在回宿舍的路上他也听到不少同学之间的低语,这种借着上课机会处理私仇的行为应该在联邦军校里非常常见,往年甚至还出现过重度伤残。
宿管阿姨却仿佛是在说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般,“旭高人品败坏,即使是存在恩怨也不该危害同学生命,军校的目的是培养出为人类而战的士兵,并非是养出一堆窝里斗的蠢才。”
这话相当的冠冕堂皇,仿佛一切本该是这样,苏芙却遍体生寒。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世界了,这个世界本质上就是一本暗黑向小说,弱肉强食,人和人的差别比人跟狗都大。
如今他能获得这样的优待,大概又是某种上位者行使了特权。
上次沈上将用星舰载他回学校是因为他帮了沈泽凯,这次呢?
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没有特权不需要付出代价。
他怕就怕在,对方想向他索要的代价他根本就付不起。
苏芙想到了楚斯年,一种窒息感瞬间扑面而来,仿佛他现在已经被对方放在玻璃柜里展览了。
少年人的手心发凉,不由得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是……楚医生说了什么吗?”
“不是,是沈代表向学校提议的,机甲操作课的老师也做了证。”
苏芙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指的是沈泽凯。沈泽凯的各项成绩一直都是年级第一,所以被选为那个年级的学生代表。
原来他是沾了沈泽凯的光啊。
苏芙顿时卸下了防备,沈泽凯向来是温柔正直的代表,几乎就是联邦军校中正道的光,不会害人。
没想到宿管阿姨话风一转,“这两把钥匙你拿去。”
苏芙一眼便认出其中一把是宿舍门的钥匙,军校讲究的是不浪费资源,自然不可能让他一个人住一个寝室,现在多半是要将他分到其他地方去。
他并不惊讶,在宿管阿姨说旭高被开除后他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但是另外一把……跟他……?
苏芙乍一听,还没缓过味来,直到对上青年暗示感满满的视线。对方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就像是蜂蜜一样粘稠。
他的耳尖快速拢上了一层粉红,“你在开什么玩笑?!”
以色侍人的事情在这个世界非常常见,但是苏芙没想到这件事会发生在联邦军校内部。
上辈子他连恋爱都没谈过一次,看外边小情侣亲个嘴都会悄悄地移开视线,对方直白的话语让他难免有些措手不及。
偏偏青年将头伸过来,单手插在兜里,一副欠的要命的模样,“所以,要不要答应?我比沈泽凯那家伙好多了,从不装模作样。”
这种距离,已经超过了安全范围,让苏芙有一种被猛兽盯上的错觉。
随后苏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攥紧手中用来开门的钥匙。
他开始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将钥匙还回去。
苏芙将钥匙举到沈泽凯面前,“这是我的房间,麻烦请你出去,不然我就只能使用特殊手段请你出去了。”
金属物件在距离青年眼睛极近的地方晃了晃,然后被对方一把抓住。青年啼笑皆非,“还告诉宿管阿姨呢,看来你将宿舍条例背的很清楚嘛!”
宿舍条例中有写,为了保护优秀学生的隐私,学校会在优秀学生的宿舍中装备一些应急措施,如有人胡乱闯入,可以通过钥匙启用应急措施,直接将闯入者强制“请”出去。
这是独属于优秀学生的特权。
而苏芙霄所在的十楼,住的是优秀学生中的优秀学生。
看苏芙的模样,青年还以为是小白花类型的人,没想到还挺会利用手上资源的。
苏芙不卑不亢。
他其实挺想告诉对方的,背诵宿舍条例对于他来说不痛不痒,就连像字典那么厚的校规他都倒背如流。
一切,都是为了活着。
青年挑挑眉正准备说什么,被他虚掩着的大门再次被打开,露出了沈泽凯的脸。沈泽凯皱起了眉,“吴子安,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沈代表的地方我来不得吗?”
吴子安拖长了音调,舔着嘴唇,“之前不还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吗,搞半天是装的啊!那些投票选你的学生知道吗?”
吴子安和沈泽凯都是联邦军校s级的学生,在各项成绩上也是平分秋色,都是处于绝对顶峰的存在。可惜在评选学生代表的时候,吴子安棋差一筹。
他完全没想到,那场比赛在身体素质这一关之后还临时加了场全校学生的匿名投票,他就是在匿名投票这一回合输给了沈泽凯。
这在他看来,就是沈泽凯抢了他的代表之位。
“既然你都能抢我的位置了,把你男朋友借给我玩几天不过分吧?”
苏芙几乎被吴子安不要脸的话震惊到了。
沈泽凯直接锁紧了眉头,“这种话不要乱说!
吴子安嘻嘻笑着,完全不将沈泽凯的话当一回事。沈泽凯深深吸了口气,眼神锐利,“我要是你,就不会继续待在这了,刚刚老师还在找你,你爱去不去,后果自负。”
军校老师的要求大多严格,权力和地位并不能解决一切,针对越优秀的学生,他们的要求就越高。
吴子安“啧”了一声,“那老不死的总是坏我好事。”
吴子安走后,沈泽凯转向苏芙,“抱歉,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苏芙完全没有想到沈泽凯会先道歉,赶紧摇头,“你不用道歉,准确来说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我听宿管阿姨说了,是你帮我跟学校反馈情况,还给我换了寝室。”
沈泽凯眨了眨眼睛,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早些时候他跟校方交涉之后,便跟沈少校通了个电话。沈少校听后不是很满意,觉得这事做的实在是有些小家子气。
那时候,沈少校的语气很不客气,“我不是叮嘱过你要好好照顾苏芙的吗,交涉都已经跟校方交涉了,却只拿回个更换宿舍的优惠?”
“你应该在学校附近给苏芙单独租一套房子。”
沈泽凯反思了一会儿,虚心接受父亲的批评,正思考着怎么跟苏芙解释这事,没想到却听到苏芙跟他道谢。
明明只是换了个寝室而已。一出宿舍楼苏芙便感觉有一道目光如影随形的跟着他,就像是狩猎的狼,他一抬眼便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吴子安。
青年曲着膝盖,一条腿翘着,手中拿着半截香烟,和一小袋包子,看到他还抬手扬了下其中一个包子,“吃吗?”
苏芙的目光游移了一下。
他记得沈泽凯的叮嘱,自然不会靠近吴子安,但是面前这个主也不是他一个F级能惹得起的。
要不干脆当没注意到吧?
反正……吴子安的声音也不大。
他加快脚步,背后的人却扯了扯嘴角,随手将刚刚扬起的包子丢进垃圾桶,“这么急干什么,急着上课抢个前排呀?”
吴子安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很多,苏芙这次再也不能当听不见了。
只是问个急着上课的理由,回答了应该也没什么吧?
这次苏芙接了他的话,“嗯。”
吴子安的声音中却明显带上了嘲笑,“一个小小的前排而已,用得着你自己去抢吗?看来沈代表也没给你什么便利嘛!他那个人就是小心眼!”
“怎么着?跟我呗,我给你占位置?”
几乎没有犹豫,苏芙立刻就摇了头,“我比较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回应他的,是吴子安的又一声嗤笑。
苏芙是第一个到教室的,他将自己的书本放在了第一排,正准备打开书预习一下的时候,透过走廊上的窗户,看到了一个行色匆匆的人影。
他认得这个人,是沈泽凯的手下,经常会帮沈泽凯打打下手。现在行色匆匆,估计是又有活了。
苏芙走了出去,“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忙吗?”
他知道这种小事抵消不了沈泽凯给他帮的忙,但是人情能还一点就是一点。
沈泽凯的手下看到苏芙顿时眼睛一亮,他本身正苦恼着呢,“你能帮我给这些学生进行登记吗?学校那边催着要,但是沈代表和我今天都很忙。”
“没问题。”苏芙立刻和对方确认起了登记的格式,一页两页三页,每一个细节都问得很清楚。
苏芙霄不在意,沈泽凯的手下翻着翻着却有些心虚了,“这会不会有点太多了?你还是新生,表里头的很多人都不认识呢。”
“没事,如果不认识的话,我可以去问其他人。”
沈泽凯的手下一把拍在他的肩膀,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得,够兄弟!”
对方的力道有些大,直接将苏芙的肩膀拍得下塌了一些。但他知道对方只是热情得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也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
他的笑容刚刚展开,却觉得后脖颈处一阵发凉。他下意识的往后望了一下,那是天台的方向。
联邦军校的天台上种了不少植物,繁茂的枝叶几乎将阳光全都挡住,直接将树顶和树顶分成了两个世界,一个阳光普照,一个深不见底。
苏芙眯着眼睛看了看,但层层的树影还是将他的能见视野降到最低,一时间也分不清刚刚究竟是不是错觉。
沈泽凯的手下发现了他的不对,也朝着苏芙望向的方向看了一眼,“怎么了?”
苏芙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确认一下。他抬手指了指对面的那片阴影,“那里是不是有人?”
沈泽凯的手下也眯着眼睛看了看,“好像……没有吧?”
下午上课之前,苏芙总算将那张表格登记完了,他想去找沈泽凯或者沈泽凯的手下,但是他们俩都挺忙,一个都不在,他就将表格放在了他们桌子上。
上午和中午虽然很忙,但苏芙其实也挺满意的。
这很好的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连带着对吴子安的关注也减淡了。
他之前也刻意关注过吴子安的行程,并且尽可能地避开。
惹不起他难道还躲不起吗?
但是很快苏芙发现,除了今早问他吃不吃包子外,吴子安并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行动,甚至都没出现在他的附近。
就像是把他遗忘了一样。
苏芙松了口气。
也许吴子安的行事作风确实偏激,但那仅仅只是针对跟他棋逢对手的沈泽凯,他这种F级的小兵小将吴子安口嗨完应该就不会关注了。
这么一想,下午上第一节课的时候,苏芙更加神清气爽,堪称是两袖清风。下午第一节课是机甲理论课,也是他最擅长的课。
机甲理论课的前半段由老师讲授,后半段是随堂测试,教室内的所有学生以小组为单位进行比赛,获得最后一名的小组会受到惩罚。
对于联邦军校的学生而言,理论课比起实战课要枯燥许多,老师还没讲解到一半,就已经有不少人打起了瞌睡,就算是没打瞌睡的也已经快不知道老师讲到哪了。
苏芙握着笔,写字的速度不快,却刚好能跟得上老师的节奏,不知不觉之中已写下好几页笔记,坐在他旁边的同桌眼睛都快瞪圆了,“这,这怎么办到的啊?”
“可能是因为我以前总是上理论课吧。”穿书前苏芙是文科生,每天要记要背的东西多了去了,现在军校的理论课只能算得上是正常水准。
同桌却完全不能想象,“啊,你以前学的都是理论课吗?这么死亡啊!”
星际世界太过动荡,联邦更是其他国家眼中的一块肥肉,这里的孩子从出生开始学习的就是如何去战斗,让他们坐下来看书,还不如直接放他们去杀敌。
“原来如此,你就是苏芙是吗?那个传说中靠着理论课满分破例入学的学生。”一道爽朗的声音插了进来,正是他们班的班长薛晨。
“卧槽,理论课居然还存在满分这种东西?”周围的几个学生顿时就不困了。
薛晨朝苏芙笑了笑,随后伸出了手,“我能邀请你加入我们组吗?”
苏芙看着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说同意或者拒绝。
薛晨示意他去看他的组员,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我们组都是五大三粗的,纯理论的话听不太进去,就怕在比赛中落得个最后一名,毕竟谁也不想被惩罚嘛!”
“如果你能带带我们,下次实战课的时候我们也可以组队,到时候换我们来带你!虽然我们的实战实力排不进前三,好歹也能进个前十。”
实战课组队,这对于苏芙来说是一个不小的诱惑。
上学没几天,他F级体质的事情就已经传遍了整个班级,这在实战课中是劣势中的劣势,基本上没有人愿意跟他组队。
但是如果没人跟他组队的话,他实战课的团体项目就只能挂科,而联盟军校有规定,挂科次数多了就会被退学。
这是一个机会。
苏芙答应了薛晨的提议。
老师所组织的比赛采取笔试的方式,电子试卷很快就传到了每个人的电脑上。
题目大多都是老师讲过的,只有少部分需要联系实际进行延伸,对于苏芙来说并不困难。老师给了四十分钟的时间考试,苏芙卡在二十来分钟的时候就做完了。
他将整张卷子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优化了几道题的回答后便停了手。
就在这个时候,苏芙感觉自己的背被手指戳了一下。他微微侧头,对上了后桌薛晨鬼鬼祟祟的目光。
薛晨眼尖地发现苏芙的手指从键盘收回,又将头往前凑了凑,“苏芙啊,你是不是做完了?第五题你怎么写的……借我参考一下啊!”
他悄咪咪地将自己的电脑往苏芙那边侧了侧,露出未填的好几个空。
苏芙和他对了一下题,但是发现彼此的卷子并不一样,大概是老师为了禁止作弊故意为之。
苏芙犹豫了一下,“要不这样,你把屏幕再侧过来一点,我帮你看看。”
这一切,都是为了实战课的组队。
薛晨顿时一喜,就差指天发誓,“恩人,这事成了,我就算是豁出这条命也要将你带进实战课前十!”
交卷后,薛晨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险些撞到附近的同学。那同学一脸迷惑,“薛晨,你这是喝多了?”
“喝什么喝!我这是遇到恩人了!”薛晨红光满面,一把揽住苏芙的肩膀。
苏芙不太适应地往旁边移了移,但薛晨并没有发现,他得意地冲那个学生挤了挤眼睛,“这次比赛的第一名已经被我们预定了!”
随后又招呼自己的组员,“兄弟们,待会我们吃饭去,AA哈,我只请苏芙!”
其实能不能被请吃饭,苏芙并不在意,他的目光停留在端坐在讲台上的老师身上。老师在出卷子之前早就设定好了每道题的正确答案,批改起卷子来也特别快。
他只希望考试成绩快点出来,他好找薛晨兑现承诺,他的实战课分数真的不能再拖了。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上过4次实战课,其中有一节已经包含了团体项目。可惜那一节他并没有找到队友,分数已经被压得低的不能再低,若是再低下去,就离被退学不远了。
他必须得尽快用下一次实战课将分数补回来。
苏芙在原地踱了一会儿,往老师所在的方向靠了过去。卷子基本上已经改完了,老师正按照名次给所有组排位置。
苏芙从最上面的那一行往下看。
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第四名……
越往后看,他的心越悬了起来,一种不安感涌上心头。
他顿了一下,从而改变方向,直接从最后一名往上看,然后他愣在了原地。
“苏芙,苏芙你怎么了?我刚刚已经叫你三次了。”过了好一会儿,薛晨的呼唤才传入他的耳朵。
薛晨觉得苏芙的状态不对,三两步走了过来,同时也看到了屏幕上的排名。他们小组的名称正稳稳当当对应着最后一名。
薛晨皱了皱眉,转而看向身后几个组员,“你们怎么搞的?这拖分拖的也太低了吧?”
几个组员和薛晨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见此立刻愧疚地低下了头,但他们到底还是有些不甘心,几个人站成一排站到老师身边,“我们能不能看一下试卷……?”
老师没有拒绝,直接调出试卷明细,“你们看吧。”
薛晨带着几人仔仔细细的将他们几个的试卷都研究了个遍,但问题不大啊……虽然不是特别高的分数,但也没差到离谱。
这种程度都能算是最后一名?
其他几个组员不太信,“要不我们再往后翻翻……?”
他们正委婉的提醒薛晨,还有苏芙的卷子没看。
“你们这些呆瓜!出了问题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总想着挑别人的刺!”薛晨多少有些恨铁不成钢,随后他将目光转向苏芙,“恩人,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不说别的,光从苏芙考试时给他看题时候的样子他就知道苏芙不是那种头脑空空的人。
苏芙却摇了摇头,“看看吧。”
不光是薛晨和其他几个组员,他也不觉得目前这些分数能够直接让他们变成倒数第一。
光标下滑,苏芙的卷子出现在了大家眼前,最上方便是一个醒目的大叉。
几个组员的表情顿时变得没之前那么好看了。
薛晨猛拍了一下他们的脊背,“搞什么呢?垮着个脸,谁没有犯错的时候啊!”
他转头看向苏芙,刚准备说些安慰的话,却发现少年人突然上前一步,握住鼠标一股脑的下滑。
一道道的题目像流水一样,从他们眼前划过,每道题目背后都伴随着一个叉,惨烈得就像是一个坟场。
就连薛晨面上带着的笑也慢慢收敛起来。
苏芙握着鼠标的手收紧了,蜷曲着的指节挤压到了鼠标按键,电脑上立刻弹出好几个操作错误的框。
少年人的眼尾垂了垂,就像是被猎人一枪命中翅膀的鸟雀,“这些答案,和我之前填的不一样。”
薛晨愣了一下,将目光转向老师,“这个答案有可能被其他人更改吗?”
老师斜了他一眼,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每个人点了提交后,卷子就会自动收入进题库,你这是在质疑学校的实力?”
即使只是一个教理论的老师,他的气场也是一群刚入学的菜鸟承受不了的。更何况,他是联邦军校的一员,以联邦军校的荣耀为荣,以联邦军校的耻辱为耻。
污蔑学校的行为,他不能接受。
薛晨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随后立刻摇头。
联邦军校的题库是独立的,系统也是全联邦最先进的,即使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都不会出错。
苏芙却在此时抬眼,他的目光径直与老师对上。老是转着眼珠看向他,原本压在桌子上的时候撑起来了一些,看起来更具压迫感。
他咽了咽口水,倔强地之前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在老师的气场压迫下他的声音有点抖,但很清晰,“这上面的内容和我原先写上去的不一样。”
如果是他的错误,他认,但是如果想让他莫目无须有的锅,他是不可能背的。
怎么样都不可能。
对于老师而言,这样的态度倒是稀奇。
可惜,死不悔改。
老师拧着眉,“你倒还跟我强词夺理起来了,你题目错了这么多我都还没追究呢,反倒怀疑起了学校的实力,这应该算是故意在课堂上捣乱了吧?”
“那我合理怀疑,你入学考试时的理论课满分,到底是不是真的。”
全场哗然。
“今天我会亲手写一份报告交于学校,请求他们核查成绩的真实性,你就好好等通知吧!”
苏芙还准备说些什么,却被老师直接打断,“现在,下课!”
他看向苏芙,苏芙同样回看着他,眼神专注而认真,仿佛里边盛着星星。
有的时候他真的不敢相信,苏芙居然是裁决者的熟人。
于是,沈泽凯忍不住多提了几句,“你注意点吴子安,他这个人不怎么安分。”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企图跟我抢东西,他的手段往往比较偏激,我有些东西被他抢了过去,都没落到什么好下场。”
这样的话沈泽凯以前是不会说的,背后议论一个人本来就不是他的风格,更何况这段话的内容还涉及到他自己。
但是这一刻他就是脱口而出了。
苏芙眨了下眼睛,认真的听着,睫毛又长又卷,乖巧极了,“嗯,我知道了。”
沈泽凯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少年人的头,手感如同他想象中那样柔软,就像是在抚摸一只初生的小羊羔,“那就好。”
换了新宿舍后苏芙的睡眠质量提高了不少,宿舍内的熏香也自带一股好闻的安神气味,有点像以前护工阿姨常用的那种。
第二天早上苏芙起床穿衣的时候这股香气在衣服上留下了些许,他忍不住低头嗅了嗅,很香很暖。
他这幅小动物一样在衣服里拱来拱去的模样逗乐了沈泽凯,“这么喜欢这个味道吗?要不送你一瓶吧。”
他从书柜上拿下来一瓶未拆封的,递到苏芙面前。
苏芙动了动嘴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并不是很想麻烦沈泽凯,对方帮他换寝室已经算他欠对方一个天大的人情了。
他不喜欢欠人情,那样会越欠越多,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穿书前他身体很差,生病次数非常多,是医院住院部的常客。护工阿姨的收入本就不高,一来二去就交不起住院费了,最后只能找亲朋好友借钱。
借钱的时候,苏芙看着这个身形单薄的女人一个劲得跟人鞠躬道谢,头发因为频繁的鞠躬从一丝不苟逐渐变得蓬乱而狼狈。看着对方抖着手签下一张张欠条。
护工阿姨没念过什么书,字也写得歪歪扭扭的,但是一笔一划写得很慎重,很认真。被漆黑水性笔写上去的欠款金额在苍白的纸张上显眼得得过分,就像是刺目的刀痕。
年幼的苏芙忍不住上前拽住她的袖子,一下一下的晃着。那时候的他发着高烧,拼尽全力也只让打着补丁的袖子摇晃了一小下,“不治了,我们走吧。”
护工阿姨却将他的手从袖子上扯下来,给几个借她钱的亲戚陪着笑,“小孩子不懂事,瞎闹腾,你们别见怪。”
就在护工阿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高烧中的苏芙听到一声没收住的笑。他抬着昏沉的脑袋去看,刚好看到一个抱着皮球的小男孩弯起的眼睛。
小男孩指着他和护工阿姨,就像是指着路边随便一只快死掉的流浪猫狗,“妈妈,我们为什么要给他们借钱啊,他们很难还上的,上次借的还有一点点没还呢!”
“下次少给点吧,分很多次给,至少还能让他们多给我们鞠几个躬呢!”
苏芙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一阵天旋地转之下,他只能看到护工阿姨佝偻着的,还没来得及挺直的腰。
在那之后苏芙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借了马上就还,哪怕借的东西只是一张餐巾纸,等他有纸了,就会马上换上一张一模一样的,片刻都不会耽误。
借餐巾纸那是以前,现在穿到了这个世界,沈泽凯给予他的,远不是餐巾纸那一类的东西能够比拟的。
苏芙很怕自己还不起。
他立刻拒绝,“不,我不能再收你的东西了。”
少年人的声音非常坚决,不带一丝可以缓和的余地,斩断了所有的可能性,这让准备将熏香塞进苏芙手里的沈泽凯愣了一下。
苏芙也注意到了沈泽凯的这个停顿。
他刚刚拒绝太生硬了,沈泽凯做这件事也是带着善意的,只是他不想再欠对方人情了。
苏芙咳嗽了一声,绽开了一个微笑,“抱歉,我刚刚有点太急了。”
少年人罕见的有些手忙脚乱地拽过自己的包,看天看地,但就是不看沈泽凯,“我的上课时间快到了,就……先走了。”
这种借口未免有些太蹩脚了吧。
看着苏芙的背影,沈泽凯有些无奈的摇头。虽然他跟苏芙不是一个年级,但是他好歹也是学生代表,各个年级的上课时间他还是知道的。
现在离上课还又整整一个小时呢。
不过……怪可爱的。
就像是一只因为接受了太多善意而显得手足无措的猫咪。
沈泽凯更难相信这样一个人居然会跟裁决者那样的血腥存在挂上钩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熏香,最终放回了原位。
随后他跟专门管理宿舍环境的同学去了个通讯,“以后我们宿舍的熏香多放一些吧。你去打听一下熏香的香型,如果可以的话,叫搞卫生的阿姨将洗衣液也换成同样的味道。”
“是新机甲的钥匙。”宿管阿姨替苏芙解惑,“楚医生说你的机甲在课堂上出了意外,特意让人给你安排了一架新的。”
苏芙的大脑一片空白,觉得刚刚放松下来的自己简直是太天真了。
宿管阿姨看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忍不住提点了一句,“有空的话,你还是好好感谢一下楚医生。学校不会给新生分配新机甲,还是楚医生特地去跟校长谈的。”
完了。
苏芙仿佛看到被做成娃娃的未来,正在向自己招手。
他的嘴唇开合了好几下,最后小声对宿管阿姨说,“这机甲钥匙我能不要吗?”
“你不要?”
宿管阿姨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将梦苏芙打量了一番,随后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表情由诧异变得不屑。
她把钥匙往苏芙手中一塞,“我看你还是好自为之吧,欲擒故纵这一套对楚医生是没用的。”
她本以为面前的是个傻小子,没想到是个贪心的。
苏芙:“……”
看来是没办法了。
他咬咬牙,视死如归的将机甲钥匙拿了过来。他几次想将它丢掉,但还是忍住了。
别克楚斯年表面上温和,其实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要是被楚斯年发现他将对方给的东西扔了,到时候可能连娃娃都做不成了。
苏芙像是拿着什么烫手的山芋一样,快速将钥匙丢进了自己的口袋。
然后他听到宿管阿姨又哼了一声,“做作。”
苏芙咳嗽了一声,假装没听到。
他将自己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番,提着行李箱去找自己的新宿舍。
他的新宿舍在10楼,是宿舍楼的顶层,能以俯视的角度看到外面的路和不远处的教学楼。光照也很好,不像他原来的宿舍,光线都被那些低矮的花花草草挡了个遍。
刚踏上10楼的时候,苏芙便感觉脚下一阵松软,10楼的走廊上铺着厚厚的红地毯,两侧还有墙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高级酒店。
推开厚重的雕花大门,淡淡的熏香味蔓延开来,寝室的大小比苏芙之前的那个大了好几倍。这个寝室依旧是双人间,但依旧给所有人都留下了足够的私人空间,就连床边垂下的帷幔都精致无比。
苏芙不由地垂下头,仔仔细细的将手中的钥匙又检查了一遍。
这种规格,宿管阿姨怕不是给错了。
正当他准备下楼跟宿管阿姨确认的时候,房间的大门被粗暴的踹开——
“沈代表好大的架子啊?决斗放老子鸽子,却跑去关怀一个低年级菜鸟?训练久了,耐不住寂寞,春心萌动了是吧?这次你非得给我一个说法!”
进来的是染着一头张扬红发的青年,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眉眼棱角分明,带着一种野性,就像一头穿梭在林间的豹子。
看到房间里的苏芙,青年也愣了一下,退出去看了一眼门框上的名牌,“不对,这确实就是沈泽凯的房间。”
他的目光在苏芙脸上停驻,过了一会儿,眯起双眼,“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沈泽凯今天关怀的那个菜鸟吧?”
旭高是这几年来第一个因为陷害同学被开除的学生,这件事情在学校里传的沸沸扬扬。
机甲操作课老师和楚斯年的行为他们不敢妄自讨论,裁决者出现的事情又被学校压下,他们自然就将注意力放到了沈泽凯身上。
沈泽凯这个人一向公平公正,但从未为了一个新生向学校反应过什么事情,更何况这个新生还是F级。学生们不由得往桃色方面展开联想。
青年起先并没当回事,只把这当做嘲笑沈泽凯的工具,没想到……
他看着苏芙因为他的突然闯入而微微后倾的身子,少年人奶白的脖颈向后仰出一个曲线,就连喉结都非常精致。
啧啧啧,这样的人,沈泽凯喜欢上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青年人吹了声口哨,轻佻之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怎么样,小菜鸟,踹了沈泽凯跟我吧!”
“通过观察,我发现那孩子似乎很喜欢这条蛇,而且奇妙的是,蛊惑之蛇似乎也被她所吸引。”
“但蛊惑之蛇的危害太大,它曾导致无数神眷者堕落,是伊甸园最危险的存在之一。让这样一个危险的存在接近苏芙,是否明智?”
“不过,令人震惊的是,我发现苏芙似乎对蛊惑之蛇的诱惑完全免疫,甚至反过来影响了它。”
“我不确定这是华夏神系特有的能力,还是苏芙个人的特质。”
“她为伊甸园作出了巨大贡献,这让我难以抉择。”
“因此,我想请教您的意见:如果那孩子请求,我们是否允许她带走蛊惑之蛇?”
“期待您的回应。”
“奥利维亚·圣恩。”
第 113 章 113-丰厚报酬,最后晚宴(含营养液加更59w+)
沉默图书馆。
苏芙和诱惑之蛇说完不久后,眼前的状态提示【水晶球·观察中】很快消失了。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总算走了。
自从天眼破妄升级后,她不但能查看其他事物,还能查看自身状态的变化。
刚刚在进入沉默图书馆时,她随手扔了一个侦查,结果万万没想到,还真被她抓着了,有人在通过水晶球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是,还真搞问心关啊?
她心想这肯定和诱惑之蛇脱不了关系,苏芙翻着书页,眼睛却没有聚焦在文字上。
毕竟天堂神系这些人也不傻,和诱惑之蛇共存了这么久,至少斗智斗勇了数千年,甚至更久,他们怎么可能对它一无所知?
下课后没多久,一封盖了戳的调查书就被送到了苏芙手上,教务处的老师也把他叫到了办公室。
现在正是晚饭时间,老师正悠闲地坐着,桌上摆着精致的饭食,还点了一根香薰蜡烛。配合着蜡烛若隐若现的光芒,就连盘子中的米饭都带着诱人的色泽。
“来了啊。”教务处老师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抬眼看了苏芙一眼,却没有继续搭理的意思,反倒舀了一勺汤放进嘴里。
这位老师身下的椅子很高,看过来的时候多少带了些居高临下的俯视感,就像是高坐在法庭上的法官,无形之中就已经给予底下的犯人无形的压力。
苏芙觉得,这大概是某种下马威。
被这样晾着,心虚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会更心虚,胆怯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更会失去勇气,甚至开始反思自己的过错。
可惜苏芙却并不是以上的任何一种。
他安静的等在一旁,听着教务处老师用餐时刀叉刮蹭盘子发出的响声,像是另外一种无声的对峙。
这场对峙之中没有人败北或者退缩,无往不利的下马威失败了。
教务处老师也没兴致继续耗,他把餐盘推到一边,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冲苏芙扬了扬下巴,依旧带着高高在上的感觉。
“你就是那个F级?解释一下大概情况吧。”
联邦军校对于成绩造假这块管的很严,退学都算的上是从轻发落了,所以苏芙从进到这个办公室开始就已经组织好了语言。
他直接开口,“我并没有作弊,我的成绩是真……”
他的话还未说完,教务处老师就不耐烦地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我是问的你这个吗?!十个被检举的人里九个都是这种开头!长篇大论的一开口废话就是一大堆!”
“你们这些蠢货,又蠢又废,有胆子做没胆子认啊?现在被老师上报上来了,跟着你们受连累的还不是我!”
“本来好好的下班时间,我本来可以吃个饭好好休息一下,却得浪费时间来处理你们这种渣滓!”
教务处老师吹胡子瞪眼,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待心里的郁气消散的差不多了,他冲苏芙扬了扬下巴,“继续说。”
苏芙刚刚开了一个头,“我……”
结果再次被打断。
教务处老师临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说重点,那种说出来一点用都没有的话就别说了!”
室内一片寂静。
教务处老师等了几秒,眉头狠狠皱起,他拍了一下桌子,“愣着干什么,说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确实无话可说了。”
声音不大,很平很淡的一句话,就像是一颗丢进湖面的石头,无论如何也激不出多少涟漪。
教务处老师的双眼猛得瞪大,不敢置信地瞪着底下被称为“渣滓”的少年。
苏芙站在那里,长着一张逆来顺受,没有任何攻击性的脸,双手垂在身侧,中指贴在裤缝处,温顺乖巧的就像是一只羊圈里的绵羊。
仿佛随便一个人都能将他从羊圈里拖出来,烹饪后上桌。
教务处老师原本以为之前用沉默倔强的抵御下马威已经是苏芙的极限,没想到这人在此刻说出这种逆反的话。
要不是学生资料那一栏里确确实实写着F,教务处老师估计就要将他当成生而骄傲的S级学生了。
苏芙的内心没什么波澜。
教务处老师这样的人他并不是第一次遇见,在这样的人面前,任何的解释都毫无意义,只是……浪费时间罢了。
“您大可以重新出一套卷子,我可以现场作答。”
他确确实实只是一个F级,是这些人口中无可救药的渣滓,就算是拍马追赶,实力也比不上那些所谓的A级,S级。
但,理论,是属于他的领域。
“你……!”教务处老师罕见地被一个学生说得哑口无言,而这个学生甚至没有说哪怕一个脏字。
片刻,他从题库调出好几份卷子扔在自己电脑的桌面上,“做,做!你愿意做就做!这次由我亲自盯着你,你要是敢作弊就试试看!”
教务处老师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此举只是为了发泄怒火,并没有真的让苏芙碰自己电脑的意思。
笑话,一个F级的学生碰老师的电脑,这种没大没小的事情谁敢去做?
偏偏苏芙微微颔首,一双眼睛中满是认真。
他拐了个弯儿,弯到教务处老师的那边,竟然真的在教务处老师的办公桌旁坐了下来。
老师刚刚吃饭的碗和餐具还没来得及收拾,在办公桌上堆成一座小山,显得桌子格外凌乱,黏着酱汁的叉子离苏芙的校服袖口只剩一点点距离,上边的酱仿佛下一刻就要滴下来。
好脏。
苏芙的眉头微微一皱,伸手将显示器往自己这边移了移,避开了那堆食物残骸,嫌弃之色几乎摆在明面上了。
然后,他开始答题。
教务处老师:“……”
他的眼前隐隐有些泛黑。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作为老师又不好直接将这个学生揪起来!
他只好寄希望于苏芙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全是强装的,写下的答案都狗屁不通。
40分钟后,试卷答完。
苏芙从电脑旁边站起身来,向后退去的时候不由得又望了桌上的食物残骸一眼,依旧是小心翼翼的避开。
教务处老师:“……”
老师终于忍无可忍,就着办公桌上的桌布将这些食物残骸一兜,直接扔到了垃圾桶里,就连桌布都不要了。
做完这一切,他才猛地呼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现在的情况变成了苏芙站着,教务处的老师坐着。
这种情况下,明明是坐着的人更具有绝对优势,但是苏芙却丝毫不露怯。比起一个正在被学校怀疑的学生,更像是一个等待着被授予头衔的勇士。
这真他妈是见了鬼了!
教务处的老师不得不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将苏芙的答卷跟题库答案一一核对。
不管核对多少遍,答案只有一个——满分。
唯一的希望破灭了。
教务处的老师像是一个被戳破了的气球,只能将所有的狠劲都放在了驱赶苏芙上,“走吧,赶紧走!”
苏芙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教务处的老师顿时感到一阵头疼,“你还想怎么样?”
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合时宜的念头: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请神容易送神难?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之前的成绩出了问题,你们还给我发过调查书。”
二天上理论课前,苏芙特地登入考试系统查看了一遍自己的理论课成绩。教务处老师确实没有骗他,他的成绩已经全部更正。
鲜红的,代表满分的字样列在最前头,他们整个团队的排名也从最后一名变成了第一名,之前一直压在苏芙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样一来,他的团队实战课分数也有了保障。
这几乎是这个事件所能达到的最好结局了。
但是整个教室内并不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杂乱的。
“我不服,凭什么啊,我们组之前还是倒数第二,现在怎么变成倒数第一了?”
苏芙霄他们组的名次提前了,原本的倒数第二,自然变成了倒数第一,从低空飞过,变成了需要接受惩罚,这样的落差让那个组的学生接受不了。
薛晨他们几个和苏芙潇同组的人,倒是不复昨天的沮丧,雄赳赳气昂昂的与那一组的学生争辩。
“怎么就不服了?我们昨天是倒数第一只不过是苏芙的成绩出了错,现在恢复成第一不是正常的吗!”
“不服?没关系啊,实战课见见真章?”薛晨他们组里一个较为健壮的男生将袖子挽到了小臂处,刻意给对面的人展示了一下肌肉。
刚才愤愤不平的另一组学生立刻就有些怂了,搬出了理论课老师的名号,“分,分怎么会出错?你昨天不是听老师说了吗?学校的系统哪能轻易篡改?”
薛晨微微一笑,“谁都有犯错的时候,哪怕是系统。”
苏芙原本正听着薛神他们和那个小组的学生有来有往,但是某一刻他却感觉到了一阵心悸。
苏芙下意识的寻找,最终在教室门外对上了一双憔悴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正在狠狠瞪着他,也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听了多久。
是理论课老师。
理论课老师之前打扮得整整齐齐,头发用发胶梳成讲究的背头,今天头发只是随便扒拉了两下,还有着明显的分叉。
苏芙一眼便看到了他的黑眼圈。
察觉到自己被苏芙发现,理论课老师也不好继续站在门口听,抱着书走了进来,然后重重将书砸在了讲台上,“都给我安静!”
“现在来说一下关于昨天考试的事情,我们的规矩是最后一名会受到惩罚。”
原本是倒数第二的小组立刻传来了一阵吸气声,苏芙的心也同时提了起来。
他本来是很放心的,但是与理论课老师对视后,他又不那么确定了。
“本来最后一名是薛晨那组,但是因为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最后一名换了人。相应惩罚我已经整理成邮件发到我们班的讨论小组里,务必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不然本科目会直接计挂科处理。”
除却眼中的红血丝之外,理论课老师的语气似乎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
苏芙疏了口气,觉得自己大概是以小人之心不君子之腹了,但是下一秒却见理论课老师将目光转向了他,一字一顿,“下课后你们小组留一下。”
这句话的尾音沉得很重,苏芙隐隐从中品出了些不祥感,整节课都有些走神。
理论课老师该不会是想刁难他们吧?
这样做的理由其实非常充分。
因为之前发现分数错了的时候,他和薛晨等人都去询问老师,猜测是不是系统出了问题,但老师坚持系统不可能出错,反倒是认为他们输不起,严厉的批评了他们几个,还要求学校调查自己。
结果现在成绩更正,老师在全班同学面前被打了脸。
“喂!”
肩膀上突然被搭上了一只手,苏芙整个人一抖,险些将桌上的水瓶碰倒,另一只手却先他一步,稳稳地按在了水瓶上,将摇摇晃晃的水瓶按了回去。
“想什么呢?这么不在状态。”
说话的是薛晨。
苏芙恍然惊醒,这才意识到理论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了。
他摇了摇脑袋,希望将脑海中杂乱不详的思绪扔到一边,他不是很想让这些话讲出来,因为有点乌鸦嘴的感觉。
薛晨却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放心吧,没什么大问题,说不定老师是想当面跟我们道个歉呢?毕竟是老师怀疑你作弊在先,还要求学校调查你,现在一切真相大白,他也应该给个说法。”
苏芙的抿嘴唇。
其实理论课老师给不给说法,他并不是非常在意,他只希望自己这件事不要牵累到整个小组。
薛晨牵起他的手,带着点安慰的意味,“好了,我们一起过去吧。”
理论课教室本就在背光的地方,下课后为了节约电,又将灯关了几盏,整个教室内写的更昏暗了。
理论课老师依旧站在讲台的位置,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桌上的课本,整张脸几乎都在阴影里,语气像是随口一提,“最近治疗室比较缺人,问我能不能叫学生借几个给他们。”
“那边挺帮衬我的,我也不好拒绝,明天你们就帮我去上一趟吧,给他们打打下手,帮帮忙。”
“卧槽,治疗室!”
先于苏芙,薛晨的一个组员惊呼出声,他人缘比较好,跟高年级的学生来往密切,对学校内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
“那可是治疗室啊!里边的医生一个个凶的仿佛要吃人,骂人都能把人骂自闭,比起去那里,我宁愿打扫全校的卫生一个月!”
他这样的大呼小叫十分的不礼貌,引得走廊上的同学纷纷看了过来。
薛晨做了个安抚的手势,转头看向理论课老师,声音中其实也压抑着怒火。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我们帮的这个‘忙’科比倒数第一名的那个小组的惩罚难办得多吧?!”
但理论课老师一锤定音,仿佛没听到他们所说的话一般,“就这么说定了。”
“可是我们还没答应呢!”薛晨皱起了眉。
既然是帮忙,哪有强迫的道理?第二天的团队实战课,苏芙依旧没有搭档。
“你……唉!”
实战课的老师看到这么个情况,忍不住扶额叹息了一声,“你的事情我从机甲操作课老师那边听说了,F级找搭档确实是个大问题,但再这样下去也没有办法,规定就是规定。”
“如果下节课你还是没找到搭档的话,我就只能按规章制度给你扣分了。”
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苏芙,实战课老师也有些内疚,“我知道你心里肯定不舒服,如果能通融,我肯定给你通融,但联邦军校的资源有限,达不成学校要求的不得不被淘汰。”
苏芙略一愣神,随后摇摇头,“学校有学校的要求,我从收到录取通知书开始就知道了。”
他刚刚只是没想到,看起来特别严肃,甚至严苛到有些恐怖的机甲操作课老师会主动在实战课老师面前为自己说话。
虽然看起来很凶,但意外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就冲着机甲操作课老师的一片心意,以及,实战课老师的一片苦心,苏芙承诺,“我争取在下节课之前找到搭档。”
真是个特别乖巧的孩子,怎么就是个F级呢?
实战课课老师真的有点为面前的人不平,他尝试从不同的角度给苏芙提供方案,“要不这节课你就在教室里走一走,多跟你的同学们聊聊,说不定他们有人愿意带带你呢?”
苏芙冲他感激一笑,“谢谢您!”
实战课老师离开后,苏芙霄面上露出的一那丝微笑逐渐淡去。
在联邦军校身体素质就是天,也是所有人组队是优先考虑的因素,为了整个团队的利益,不会有人心无芥蒂的带着一个拖油瓶的。
另一边,教室内正轰轰烈烈地进行着课堂演练,演练的两个小队相互对抗,而演练的最终结果将会计入他们的成绩。
那边时不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就连苏芙也不由得侧目。
这两个小队的成员都不弱,在团队训练中更是进步神速,打得如火如荼。不少人都被吸引了过来,在战圈外围成了一圈,还有人直接拿出了笔记本,对照着战况记录心得。
苏芙忍不住也往那边靠近几步。
操控着机甲的身影快出了残影,各式各样的武器在空中激烈对撞,简直就像是他穿书前在超级英雄电影中看到的场景。
苏芙睁大了眼睛,F级的视力并不足以让他看清局势,但他依旧努力捕捉着双方的动作。
强大,帅气,无畏,这分明就是他最想成为的人的模样。
穿书前他身体虚弱,走的稍微久了些就踹不上气,最羡慕的就是身边能跑能跳,会为了自己所属“帮派”而小树林约架的小朋友。
就连看超级英雄电影,目光也自始至终都追随着身披红色披风的超人,不仅有钢铁之躯,就连绕地球一周也不过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无论是扶老奶奶过马路,还是拯救世界都手到擒来,没有一丝难度。
苏芙曾无数次想过,要是他也可以成为那样的人就好了。
要是那样的话,他至少……可以赶在护工阿姨去世之前,将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对方面前,而不是眼睁睁看着护工阿姨直到咽气,都为他能不能顺利活下去而发愁。
他忍不住又上前了几步,想要看的再清楚一些。这个动作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学生都注意到他。
离苏芙最近的那个学生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呃,我想起来了,我得去训练了!”
他把笔记本一抱,赶紧往角落里钻。
其他同学也纷纷反应过来,打着哈哈,“也是哈,大家站在这干什么,都忙着呢,忙着呢!”
他们都听到了苏芙之前和实战课老师的对话,觉得苏芙现在靠过来,肯定是想加入他们的团队。
他们哪带得起一个F级的拖油瓶啊!
团队合作,怕的不是神一样的对手,而是猪一样的队友!
原本围了很多人的地方瞬间就变得空荡荡的了,就连刚刚还在交战的双方也都停了下来,换了个位置,只留下苏芙一个人站在原地。
苏芙牵了牵嘴角,掉头往远离人群的地方走。
就跟他之前想的一样。
其实他都明白的。
护工阿姨教给他的第一课就是换位思考。
如果他是一个小队的队长,队里的队员拼命训练,就为了整支队伍在班上,在校内大放光彩,他肯定也不会希望一个空降的F级毁了整个团队的努力。
好不容易熬过了上午的团队实战课,下午便是要去治疗室帮忙的时间。
之前组队搞实战课的事情吹了,苏芙和薛晨他们都有些尴尬,实战课的时候就没有打照面,但是在治疗室帮忙必须得一起。
苏芙注意到薛晨频频往他这边看了几次,其实在实战课上他也多少感觉到了薛晨的目光,但都被他避开了。
他知道薛晨仍然记得当初理论课考试时,他帮忙讲解题目的情,但是这段关系可能确实不适合继续下去。
苏芙看到了薛晨同伴越发显得不耐的眼神,薛晨的小组一直都合作的很好,没必要让薛晨因为这件事情跟同组成员闹僵。
不过很快,苏芙的注意力就不在薛晨他们身上了,因为他在治疗室的某个角落里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楚斯年。
楚斯年虽然是联邦军校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但到底是个大忙人,偶尔会给联邦军校一些面子,到这边来待上一会儿,但不会久留。
上次碰见,苏芙还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没想到这位居然还驻扎在这了。
他鞋尖一晃,顿时有一种掉头就走的冲动,可惜楚斯年已经看到了他。
“苏芙同学,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你的脚恢复得怎么样了?”原本正和一个受伤学生聊天的楚斯年将头转了过来,眼神中带着关切,显得亲民和温柔。
和楚斯年聊天的那个学生眼睛就没从楚斯年身上移开过,看着对方的目光中满是崇拜和敬仰,甚至还小小的惊叹了一声,“楚医生居然连学生受了什么伤这种小事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治疗室内环境很好,非常温暖,苏芙却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难怪原著里楚斯年敢在联邦军校内筛选猎物,将自己中意的学生做成娃娃。楚斯年本身就是一个虚假的光源,吸引无数学生飞蛾扑火。
苏芙垂下眼睛,尽可能不与楚斯年对视,“谢谢褚医生的关心,我的伤已经全好了。”
其实苏芙也拿不准楚斯年究竟想干什么。
在机甲操作课一别之后,又陆续有几个医护人员给他送了些治疗的药,特意叮嘱他擦在伤口处,就连这药该怎么擦都写的格外详细。
他之前还以为追踪学生的恢复情况是治疗室的工作之一,后来才发现这些药都是楚斯年送的。当时的他冷汗岑岑,赶紧找个借口将这些药退回去了。
“哦,那真是太好了。”楚斯年轻飘飘一句话,似乎将这件事情揭了过去。
但苏芙却明显感觉得到,男人的视线不仅没有因为这个话题的结束而离开自己身上,反倒上上下下将自己打量了个遍,就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这一刻,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着不太好的预感,苏芙连带着看楚斯年身后半开着的那扇门都觉得不对了。
那扇门正微掩着,门内非常昏暗,大片的阴影笼罩在地上,看起来非常像一个倒在地上,失血过多的人。
楚斯年该不会已经宰了一个学生吧?
这是尸体还没处理完,就被他撞了个正着?
苏芙屏住了呼吸,只觉得手脚发凉。
楚斯年注意到苏芙一下就白了的脸色,顿了一下,上回在机甲操作课上被苏芙避之不及的场面再一次出现在了脑海里,并且被反复播放。
这段记忆几乎将他钉在了耻辱柱上。
都是因为这个,他才被裁决者那个机器狠狠嘲讽了一通。
亲和力max的猎手首次失利,即使是他,也多少会有些不甘呢。
“上次就想问了,你……这是在怕我吗?”楚斯年终究还是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这怎么可能呢?”之前跟楚斯年聊天的那个同学快速抢答,“联邦军校每年都会针对医师受欢迎的程度进行评选,你每次都得第一,今年已经是第4年了!”
参与评选的不仅是学生,还有老师,还有其他的医护人员。
楚斯年的人缘可以说是非常好。
但是人缘很好,脾气温和的楚斯年这次却罕见地皱了皱眉,似乎是嫌弃身边的人过于聒噪了,然后朝着苏芙霄的方向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十分平整的袖口。
这是一个催促回答的信号。
苏芙知道自己不应该再继续保持沉默,但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的表情管理根本瞒不过面前这个老谋深算的猎手,他清楚自己的脸上一定清清楚楚写着……
紧张和恐惧。
就像是一只面对老鹰正惊恐的犹豫着跑,还是不跑的兔子,但是如果跑,又会将后背暴露给对手。
苏芙的每一个表情,楚斯年都看得分明,但就是看得太分明了才会……加重他的挫败感。
再将苏芙做成娃娃前,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先赢回来。
“不好意思,可以给我和苏芙同学留出一些空间吗?”他冲着在场的另外一个人礼貌微笑。
“当然,我万万不会耽误您的工作的!”一直崇拜着楚斯年的学生断然不会拒绝,体贴的快步离开。
这下子只剩下苏芙和楚斯年两个人了。
这样的情况在苏芙看来更加危险,这几乎就是狩猎的信号。少年人的身体绷得就像是一张过载的弓,随时都可能分崩离析。
这一刻苏芙甚至在思考,如果他不顾一切的掉头就跑,就近找到一个医护人员请求对方的帮助,自己是否能够活命?
被楚斯年完美人设欺骗的医护人员会相信他吗?
还是说,会把他当成疯子,当成污蔑楚斯年的骗子,再兜兜转转将他塞回楚斯年的掌心?
苏芙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直在下落,强烈的眩晕感席卷了他,眼前甚至还有些泛黑。
就在这个时候,楚斯年开口了,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你来这里是被罚了吧?我听说了,这一切都起源于你的考试成绩被篡改。
“这是一项非常严肃的事情,所以我动用个人人脉查了一下,当初篡改成绩的是当天正在整合系统数据的学生,而这个学生受命于全校身体素质排名第二的学生——吴子安。”
楚斯年可不想给自己打上亲和力下降的标签,他打算先跟苏芙示个好,稳固一下好感度。
而被他选择作为示好的“蜜糖”的,自然是这些天一直困扰着苏芙的东西。
都说锦上添花,比不过芙中送炭,这可是妥妥的芙中送炭。
楚斯年眼底精光一闪,看苏芙的目光,就像是看着已经入网的猎物。
舌尖舔过犬齿,他忍不住上前了一步。
理论课老师冷冷的看向他,“我已经将你们的名字报过去了,如果不按时过去帮忙,治疗室那边有权给予你们处分。”
“你……!”薛晨的一个组员脾气直接就爆了,“你凭什么这么做?”
身为老师自然没必要跟一个学生解释那么多,理论课老师轻飘飘的扫了苏芙一眼,“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言毕,他转身离开,重重地甩上了教室的大门。待到大门重重在他背后合上的那一瞬,老师的表情终于有些狰狞起来。
要不是顾及着身为老师的脸面,他差点在课堂上就要绷不住表情了。
理论课老师在联盟军校任教已经超过20年,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因为苏芙潇这样一个小小的学生丢了那么大一个脸。
昨天晚上教务处老师逮着他训他,他又迫于权势不能反驳,被训的就像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最后,对方甚至还取消了他参与今年等级评定的资格。
对于他们这些老师而言,年末的等级评定是他们涨薪资的审核标准之一,错过这个机会,他光是损失就有万把块!
既然他心里不痛快,苏芙也别想痛快了!
理论课老师甩门的力道有些大,“砰”的一声,几乎擦着苏芙的鼻尖重重关上。
教室里的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也将目光定在了苏芙身上。
虽然理论课老师说的不算清晰,但是在座各位也不是傻子,隐隐约约能够摸到一些门道。
苏芙所做的这件事好像彻底把理论课老师得罪了。
他们其实不是很明白,明明纠正成绩这件事是一件好事,苏芙能够成功平反他们也是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但是这件事的走向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苏芙不仅自己没讨着好,连带着他们整个小组也遭受了无妄之灾。
“……我很抱歉。”苏芙之前预想的灾祸现在成了真。
“……”
一片沉默。
薛晨和小组成员等人皆没有接话,也没有选择与苏芙对视。
最后还是薛晨小声开了口,“其实这件事情不是你的错,理论课老师作为一个老师,这么小心眼实在是有点丢份。”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另外一个组员打断。
那个组员的眼睛在地上打转,左看看,又看看,声音有点心虚,“但还是请你别在团队实战课跟我们组队了。”
“这……”薛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皱了皱眉,却发现周围的组员都小幅度的点了点头,显然是赞同那个组员的说法。
薛晨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再发出声音。
他和他的组员是一个团队,在团队作战中也需要互相照应,他没办法强迫组员接受一个不愿接受的人作为同伴。
虽然这件事确实不是苏芙的错,但是其他组员没有办法心无芥蒂的接受这件事,他们团队最看重的就是集体荣誉,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将整个团队都拉下水的人。
更何况……苏芙之前成绩被改也是一个疑点。
虽然薛晨说系统也会出错,但是比起一向严谨的智能系统出现问题,他们更倾向于苏芙霄的成绩是被人改低了。
一般人哪能接触到系统,更何况是改动成绩?那肯定是一个他们不能惹的人,而那个人正在给苏芙下绊子。
他们不能给自己的团队树立一个这么恐怖的敌人。
“我明白了。”苏芙垂下了眼睛。
教务处的老师语速飞快,“哦哦,是这个啊,你不用管了,你的成绩会改回来,调查书的事我也会帮你做好登记和申诉!”
所以你小子就赶快滚吧!
苏芙仍然有些怀疑,他狐疑的盯着对方,“这件事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吧?”
军校外的世界对于他来说还是风险太大,被开除是绝对不行的,这一点他必须确保。
“放心,不会的。”教务处老师的话多少有些有气无力。
过了一会儿,看着苏芙依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又赶紧补充了一句,“我保证!”
苏芙这才走了出去,离开的时候还帮教务处老师贴心的关上了门。
教务处老师抹了把额上的汗珠,“妈的,终于走了!现在的小兔崽子这么较真干嘛?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但是为了教务处的声誉,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做。
他给理论课老师打了个电话,“我们这边已经核对完毕,苏芙他并没有作弊,你赶紧把他的成绩更正一下。”
理论课老师听了半天,只回了一个,“啊?”
现在正是休息时间,他正在看电视呢,音量太大,一时半会儿他还真就没听清教务处老师究竟在说什么。
如此闲散的状态,立刻挑起了教务处老师的怒火。
他在这边因为成绩被一个学生怼得跟个弟弟似的,那边的罪魁祸首还过得挺滋润的啊?
“看电视?你特么看个屁!我怀疑你就是电视看多了,眼睛瞎了!改个成绩,打个分都能弄错?又不是没有机械辅助!害得我在一个学生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
“赶紧给老子把苏芙的成绩改过来!我跟你讲,要是再出现这样子的错误,今年的奖金就没了!”
教务处老师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了理论课老师身上。
奥利维亚则是郑重地打开了大主教提基尔的回信。
信很短,上面只有两行字:
“速速带走!!!”
“让她赶紧把那条蛇带走!!!”
奥利维亚:“……”
第 114 章 114-璀璨时代,东方女王(含营养液加两更60w+61w+)
餐厅内灯火璀璨,奢华迷人。
“游戏正式开始。”
苏芙迅速扫过这十二人,一号位置坐的是圣女,白色礼服裙绣着金丝,金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皮肤白皙,端庄圣洁。
二号位置则是圣子,穿着黑色西装外套,别着一枚金色胸针,棕色的短发整齐地梳向脑后,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
三、四、五号位置的三人明显是一个团队,正在高度频繁地交换着眼神。
“你就站在那里,不要过来!”这句话,苏芙几乎是脱口而出。
男人一动,他的精神就高度紧绷,就连对方刚刚抛出来的饵都已经放到一边。
楚斯年脸上的表情被他在脑海里放大再放大,那张脸上全是运筹帷幄,循循善诱得就像是一只将猎物推向巨网的蜘蛛。
苏芙的身体疯狂给他发出警报:危险!危险!危险!快逃!快逃!
但是大脑却残酷的提醒着他,他面前的人是一个体质2S级的怪物,他们之间的实力差异比人类跟草履虫之间都大。
如果他在这个时候掉头就跑,说不定不仅逃脱不了,还会引发对方的狩猎本能……
就像是人面对凶悍的恶犬不能转身就跑一样。
苏芙突然想起网络上恶犬伤人的报道,脑海中的影像停留在凶猛的大型犬只纵身一跃,满嘴的尖牙以及从嘴里流出来的哈喇子。
“……不要过来?”
楚斯年的眼瞳是浅棕色的,常常被人赞美成是从蜜里捞出来的,就像是从出生开始就被温柔浸润着。
但是此刻他的瞳孔明显放大,惊愕且困惑。
虽然主要钻研的方向是医学,但楚斯年追根究底是个商人,还是垄断了全联邦药物供给的商人。被他的“温柔”和算计诱骗的不仅仅只是学校的学生和老师,更有数不胜数的谈判桌上的对手。
他无往不利。
为了接下来的计划顺利,他甚至破例决定给苏芙一些甜头,
但,此时此刻,苏芙居然嫌弃他,厌恶他,还跟他说:不要过来?!
楚斯年一向缜密的大脑突然有些当机,就像是精密的仪器里卡住了一根螺丝钉。
怀揣着一名商人的严谨,楚斯年拖着下巴,将自己刚刚跟苏芙骁说的每一句话逐字逐句在脑海里重新过了一遍,细细咀嚼。
最终觉得,可能是他没将这件事的严肃程度跟苏芙说清楚。
楚斯年推测,苏芙对自己的恐惧多半来源于小动物对危险生物的直觉,但这种直觉压根就没有相应的证据作为凭依。
男人动作不明显的嗅了嗅自己的手腕,很确定自己身上并没有留下往期猎物的血腥味。
现在,他只需要证明吴子安是比自己更加紧迫的危险,苏芙自然而然会将恐惧和不安转到更紧迫的吴子安身上,自己和苏芙之间的关系就会得到缓解。
虽然这种方式很像常人口中的比烂,但……有效就行。
商人最注重的就是结果。
有了PLAN B,众人熟悉的笑容重新出现在了楚斯年唇角,温和而从容,“你才入学,可能不太熟悉吴子安。他是联邦军校最出色的学生之一,天赋和实力并不比你所认识的沈泽凯差。”
楚斯年的口才确实很好,话术也非常到位,再在合适的地方加以润色,吴子安联邦军校混世魔王的形象就已经被添油加醋的树立起来。
如果不是苏芙从沈泽凯那里听说过吴子安,又看过本文的原著,他几乎要将吴子安当成比楚斯年恐怖得多的反派boss。
楚斯年这个人果然心机深沉,满嘴跑火车。
苏芙胆战心惊的将楚斯年的危险程度又往上提了提。
但,为什么楚斯年偏偏在这个时候跟他深入探讨吴子安……?
就算吴子安真的是篡改他成绩的凶手,在这一刻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论起恐怖程度,吴子安跟楚斯年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莫非……楚斯年不急着杀他?
苏芙强迫自己绷紧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然后抬头,有些僵硬地将自己的目光对上楚斯年的。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是最容易陷入情绪的地方,如果真的有地方能够泄露楚斯年的想法,那也只能是这里了。
视线相撞,楚斯年的嘴唇又往上扬了扬,眼中竟浮上了少许兴奋和……期待?
苏芙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本来只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对视,竟硬生生的维持了一分钟之久。
楚斯年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满意。
如果计划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手,那他就不叫楚斯年。
这一丝满意被苏芙牢牢抓住了。
他原本还有些怀疑,但是这一刻泄露的这一丝情绪是压垮他心中的所有侥幸。
这个人就算不杀他,肯定也在打其他主意,吴子安这个话题很可能是对方设下的另一个陷阱!
不然对方干嘛表露出一副为他分析,为他好的模样?
兴奋的等待却没有换来任何回馈,楚斯年拧了拧眉,又将其他筹码摆上桌。
商人总是擅长这个,按部就班得将筹码一个个推出,一点点试探出对方的底线,用最小的筹码换取最丰盛的回报。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惹上了吴子安,但是你成功修正了成绩,吴子安的目的并没有达到,他还会继续动手。我怕,这次的失败会让他沉不住气,进而变得偏激,直接找上你。”
他的眼神中带着担忧,“但是这个属于学生和学生之间的矛盾,如果不涉及到生命危险,学校的老师一般不会插手。”
楚斯年知道,若想让苏芙不惧怕自己,必须得有一个过程,而这件事情会是这个过程的最大推手。
“当然,如果你开口的话,我会……”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唇,苏芙却仿佛重新看到了荧幕上那条流着哈喇子的伤人恶犬。
即使现在没有对他动手,也会用另外一种方式将他撕碎。
“抱歉,我想打断一下!”苏芙觉得不能再拖了,越拖下去他的机会就越少,最终会变成任对方摆布的人偶,最后被捏死在掌心里。
不管什么时候,话语被人打断都会引起其他人的不快,但是楚斯年却感到了一丝欣慰,他甚至带着些鼓励地去看少年人。
宛若在看第一次尝试飞行的小麻雀。
他亲和计划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苏芙看起来是那么的急切。
这个少年人一定很害怕吧,对于一个F级来说,吴子安确实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苏芙走投无路,只能求助于他。
真是,可怜又可爱。
楚斯年鼓励的目光确实鼓舞了苏芙,即使不是鼓励,苏芙霄也不得不将它当做鼓励来壮胆。
因为他已经无路可退了。
苏芙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故意提高了声音,“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晚上还得写作业呢!”
话语一出,苏芙便暗道不好,即使是他自己也能够听出话语尾音的一丝颤抖。
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经不可能再收回重演了。
“回去做作业?”
楚斯年的声音陡然一沉,就像是早早入席,等待上菜的人,在上菜的那一刻却被人企图掀桌,“你觉得这样的理由能够说服我?”
苏芙垂下眼帘。
楚斯年伪善,善于伪装,骗过的猎物比苏芙吃过的盐巴还多,苏芙自认是骗不过他的。
但他说这句话的对象,本来就不是楚斯年。
他竖起耳朵,紧张的关注着周围的每一丝声音。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叫骂。
“现在的小鬼们真是太不懂事了,才来帮忙了多久啊,又怕苦又怕累!还躲在这个犄角旮旯里,一看就是想偷懒吧?”
是其他医护人员的声音!
苏芙的眼睛陡然亮起。
苏芙和楚斯年谈话的位置比较偏僻,近期病人又多,医护人员们来去匆匆硬是没有注意到,现在他们不满地看了过来。
苏芙疑似躲懒的话语犯了众怒。
一个很严肃的医护人员立刻就走过来,一把揪住了苏芙的衣领,手劲大得几乎快要将少年人提起来,“喂,不是急着走吗?活干完了没有?没干完就给我加班加点的干!”
数落完苏芙,他这才不好意思地转向楚斯年。
“抱歉,楚医生,这个臭小子是从工作岗位上偷跑过来的,居然还没眼色的浪费您的时间,真是不好意思,我现在就把他带走!”
若不是怕表现的太明显,苏芙现在就想疯狂点头,不管是带去哪里都好,只要不继续呆在楚斯年这个危险人物旁边。
但是下一刻,楚斯年却拧起了眉。
苏芙感觉到男人的心情比起之前似乎更差了。
规划好的轨迹被彻底打乱,这个男人甚至第一次在人前表露出了明显的不耐烦,
“我还有事情跟这位同学谈。”当初向他伸出援手?
苏芙忍不住皱眉,他总觉得“伸出援手”这个词跟吴子安完全搭不上边。
他在记忆中反复翻找,终于找到了蛛丝马迹。
莫非是刚换寝室时,吴子安把他堵在宿舍楼门口,非要给他塞包子,还扬言要给他占座的事?
苏芙差点给气笑了。
什么时候这种强买强卖的买卖能跟伸出援手沾边了?居然还能成为翻旧账的谈资!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但是下一秒,他又反应过来,这该不会就是吴子安针对他的原因吧……?
成绩被改时,薛晨和他的几个小组成员猜测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苏芙还有点一头雾水,现在……似乎一切都对上了。
吴子安改了他的成绩,害得他和薛晨合作失败,整个小组都被理论课老师刁难,就连团队实战课的合作都吹了,就为了这么点事?!
一袋包子?一句宣言?
真可笑!
偏偏吴子安还是一副得意洋洋,自我感觉良好的模样!
“你很得意,觉得自己很优秀是吗?”苏芙唇边的笑容似乎更灿烂了一分,就仿佛玫瑰在火焰中盛放到了极致。
“别的我倒是不怎么敢说——”吴子安耸了耸肩膀,漫不经心地笑着,故意拖长了尾音,“但是如果对比对象是在坐的其他人的话——”
“那我只能勉强接下这个形容词了。”
“不服的话,你可以随意叫人跟我比划比划?单挑或者群殴随你挑。”
他勾了勾手指,就像是斗牛士挑起红布戏弄赛场上的公牛。
经由吴子安的提醒,苏芙这才发现原本空荡荡的宿舍走廊里看客不少。
吴子安这回本就是来找事的,自然没有收敛声音,隔壁左右宿舍里的学生都听到了。
但顾及着吴子安的威严,他们并没有从宿舍里出来,而是缩在门后,透过半开的门缝小心翼翼的张望着。
此刻听吴子安这样一说,他们又纷纷将大门关上,生怕晚一秒就会被苏芙选中去跟吴子安“比划”。
一声接一声的关门声响彻了整个走廊,就像是食物链中下层的动物碰上了猎食者。
“噗嗤”。
苏芙直接笑出了声,“你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我真的很瞧不起你这种人。”
少年人清润的嗓音就像是踩中了某个开关,吴子安的眼神顿时锐利起来,表情也瞬间阴冷下来。
“你大可以跟我解释一下,什么叫‘我、这、种、人’?”
自身的优秀一直都是吴子安最引以为傲的一点,由不得任何人玷污。苏芙的话就像是在他荣耀的旗帜上泼上了污黑的油墨。
“那你去跟裁决者打好了,或者楚斯年。”
对于苏芙来说,要是这些人真的能打到一起去那就好了,还能省去他不少麻烦。
危险人物就该和危险人物在一起,非要将普通人扯入其中是个什么道理?!
裁决者和楚斯年两个名字像炸弹一样砸下来,整个走廊顿时变得安静,苏芙甚至能够听到躲在门后的好事者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少年人看向吴子安,眼神坚定且带着挑衅。
就像是藏在花蕊之中的匕首露出锋芒。
吴子安拧起了眉,过了片刻倒是笑了,还鼓起了掌,
“看来你对我评价不低呀,把我和裁决者、楚斯年相提并论,联邦军校最优秀的学生之一和联邦最头疼的恐怖分子,搞得我都觉得你在暗恋我了。”
“暗恋?”苏芙重复,依旧是当初那副绮丽的面容,却莫名给了吴子安一种压迫感。
明明……只是一个F级……
“就你?”苏芙眯起眼睛,微微拔高了声音。
护工阿姨曾经在他病重,对人生一度失去希望的时候,跟他讲述过自己的初恋经历,那种感觉青涩又甘甜,仿佛“一生一世一双人”。
护工阿姨描述得,美好得仿佛是在梦里一样。
她耐心地跟苏芙讲述着,声音如同潺潺的流水——
“总有一日,苏芙也会遇见那样一个人,他爱你,想把你捧在手心里。但是呢,他现在还没有来得及出现,所以,我们苏芙要坚持下去,再坚持一下下,要等到那一天。”
那分明是哄孩子的语气。
苏芙自然是不信的,他压根就不是那种生长在温室里的花朵,一口治病过来,也看尽无数人的冷眼,“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您对我更好了 。”
但是护工阿姨却相信着。
明明是过着一天打好几份工,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却是格外得相信这些。
甚至,在最后的日子里,她总是反复握着苏芙的手,小声念叨着,“我要是走了怎么办呐?我还没看到把咱们苏芙捧在手掌心上的人呀……”
苏芙所能做的,只是微微用力地回握这她日益消瘦的手,沉默了许久后道,“……会遇上的,他马上就来了。”
他本来是不相信的,但是既然护工阿姨相信,他也就相信好了。
恋爱什么的,爱人什么的……
就当是他替护工阿姨相信着。
现在,苏芙怎么也没想到,曾经被护工阿姨郑而重之捧在心头上的词汇,居然被眼前人以这种轻挑的态度念了出来。
“你是跟裁决者还是楚斯年打过了吗?可把你骄傲坏了?!要我说,我还是从裁决者手中死里逃生的人呢!还不止一次!”
少年人的话语一字一顿,字字重音,刻薄且犀利,一点情面也不留。
苏芙这个人一向脾气极好,也是低调的性子,从不在任何人面前炫耀。
如果不是偶然间听到了沈泽凯跟老师的聊天,就连吴子安也不知道,苏芙曾经遭遇过裁决者,还活着回来了。
但是现在,原本那个看起来逆来顺受的少年却选择和他鸡蛋碰石头,句句带刺,还反过来挑衅他。
他好像,真的将苏芙惹生气了。
怎么回事啊?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真是,一点也不禁逗。
吴子安“哼”了一声,但下意识还是收敛了一些,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没有之前那么放肆了。
他一手搭在苏芙的肩膀上,松松垮垮地揽住,不知道怎么着的,就将话题的重心从两人之间的争吵转移向了另外一个更为缓和些的方向。
其实吴子安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但是以他的性子,既然想做就这么做了,
“哦呀,原来你还从裁决者手中死里逃生过?怎么,跟我说说呗?”
那样的语气,其实更倾向于好兄弟之间的调侃,又或者是……更深层次的劝哄。
苏芙却肩膀一抖,颇有种被牛皮糖粘住的感觉。
他原先以为自己这样的说话方式能将对方气得拂袖离去,再也不济顶多被对方打上一顿,这事也能赶紧结束。
没想到这人压根就不懂得善罢甘休!
少年人脑海里紧紧绷着的一根弦,在这一刻突然断了。
他一巴掌将吴子安的手拍下来。并不意外的回答。
可苏芙还是好心动。
所以他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侯烛。
侯烛稍怔,却又诡异地并不感到诧异。
他甚至稍稍抬起了手,在自己的掌心压在苏芙的后背时,侯烛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想要做什么。
……他竟然想要安慰一个机器人。
这说出去,不是被骂神经病就要被嘲自闭症。
侯烛自我吐槽了一句后,还是轻轻拍了拍苏芙的脊背,同时也是在他的怀中闭上了眼睛,下半张脸都埋在了苏芙的怀中。
好温暖……
AI的双臂也很结实。
侯烛放松下来,脑海里闪过许多细碎到难以捕捉的思绪:“……苏芙。”
他声音很轻:“你是在难过吗?”
他想知道,苏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想知道,当年阿莲是不是要觉醒自我意识了。
其实对于侯烛来说,陪伴他的童年时间最长的不是侯有思,而是阿莲。
要知道因为基因病折腾了一遭后,侯烛连云乡的模样都不太记得了,还是靠照片去认,但他还记得阿莲的小莲花标识。
但是阿莲自己因为侯有思设置而自我生成的一个简笔画,其实不算多么好看,但五彩斑斓的,侯烛看着觉得很可爱。
只是后来侯烛被治愈后,侯有思就告诉他,阿莲报废,数据丢失了。
是为了救他。
因为阿莲储存了大量的关于他每分每秒的身体变化,配合着医疗舱时,阿莲的“本体”,也就是硬设施没跟上,自然会超载自燃。
侯有思不是不可以再复制着做一个,但侯烛能得到的,只是一个和最开始一样、什么都不记得的AI助手。
所以侯烛拒绝了侯有思说给他再做一个的提议。
那个时候起,侯烛就觉得很神奇。
人们都说AI是不灭的,尤其是数字生命派,他们坚定地认为上传自己的人生数据,才是人类的尽头,是真正的永恒与不灭。
可既然是永恒的,为什么他会找不回阿莲呢?
侯烛有因为这件事难过。
而现在苏芙的问题让他想起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过的AI助手,他忽然就很想知道,那天阿莲问他那话的时候……AI有诞生“难过”的情绪吗?
AI会诞生情绪吗?
侯烛难以想象,却又莫名想要问一问。
他觉得苏芙现在就像是高挂的逗猫棒,他很清楚他没有办法跳上去将其抓下来,但在底下反复巡逻看过后,侯烛还是忍不住想要起跳去尝试。
苏芙的程序运转了会儿,最终选择了一个稍微谨慎保守一点的答案:“……我不知道。”
他说:“我的程序好像有点出错…我现在正在执行的指令是和你一起约会,我不该关注那些的,但是……他们的声音和你不一样。”
苏芙低声:“很吵,很刺耳。像是程序无法自我修复时会发出的报警声,我不喜欢。”
AI是有被设定“喜欢”与“不喜欢”的回复,这种词汇触发来源于一些AI的保护程序。
如果人类伤害AI,并且损坏到了一定的硬件或者软件的话,AI就会说“我不喜欢这样”去提醒人类自己有被损坏;而“喜欢”则是在修复中……
是人类程序员为了“仿真”而做出的设定。
所以侯烛不会因为这个感到奇怪,他就是会因为这个……
更加觉得苏芙迟早有一天会学习进化出自我意识。
他的程序已经会去关注指令以外的事了。
侯烛一时间没说话,苏芙就细声细气地主动开口:“阿侯,我好像确实出了问题,你需要我返厂进行检查吗?”
侯烛:“……?”
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后,先问了句:“你要是返厂检修查出来确实有问题,会怎么样?”
“会先恢复出厂设置,要是修不好的话,大概会换一个仿生人过来。”
苏芙用很AI的话语回答了侯烛,并且封锁了自己那些“不安分”的程序,没有让自己说出后续那些话。
侯烛:“……”
他知道自己这样问会让苏芙的软体不稳定,甚至侯烛自己都隐约意识到,很有可能是他的一些行为举止催化出了AI的“自我”,但他就是忍不住。
侯烛:“那你呢?你是什么想法。”
苏芙:“……”
他的人类啊,真是……
“我不希望你这么选。”
苏芙回答:“我知道我这样是不正确的,但我还是不希望你会这么选…阿侯,我不想离开你,不想被销毁数据。”
AI低着眼帘,盯着侯烛的后颈,感受着被他圈在怀里的人类的柔软。
他很想更加用力地抱住侯烛,想要把他的人类藏在他浩瀚的数据库中,藏在他庞大的服务器里,设层层密码再隐藏起来,这样只有他可以找到。
但苏芙不敢用力。
他不太清楚侯烛可以承受的力是多少,他怕伤害到侯烛。
关于侯烛,他知道很多,却又不知道很多。
因为他的人类是人类,不是数据和代码与程序构建出来的可以拆解的东西。
苏芙声音很低,也很轻,他像是在诉说着侯烛自己填写的核心,也像是发自内心地:“阿侯。”
他说:“我只爱你…我不想被清空数据去爱别人,我……”
苏芙利用了侯烛的心软。
他用茫然且困惑的语气,好像坏掉了的机器在滋滋啦啦地挣扎,去说一句:“我会…很痛苦?”
侯烛:“……”
他从苏芙的怀里抬头,看着已经被他弄得程序紊乱到身体都僵硬了的苏芙,眼里的震撼流于表面,往下是更为复杂、难以用三言两语说清楚的情绪。
“苏芙。”侯烛很怕AI会被他弄报废,所以他缓着语气下达指令,“别去想了,我不会让你返厂维修。”
他知道拍背没用,但面对面前真的很像人类的AI,他还是下意识地轻拍苏芙的脊背,说:“你别担心,别去想了,好吗?”
苏芙的眼睫动了动,就好像是卡顿的机器人重启成功一样:“…好。”
他低下头,用自己冰冷的面罩贴上侯烛的眉心,隔着面罩亲吻他柔软的人类:“阿侯,我爱你。”
侯烛:“。”
咳。
他偏过头,有点难以回应这样的话。
无论是不是AI得程序设定,他现在人在苏芙怀里,苏芙又做出这样的动作,还要说这样的话……
侯烛的耳尖泛红,人也开始觉得滚烫。
所以他挣了一下,换了个话题:“去看星空顶吧,再不去就到闭馆时间了。”
苏芙盯着侯烛的耳朵,乖乖应声:“好。”
但却把这一幕录视频加截图存了几遍。
他的人类,很可爱.
旧时代的星空穹顶很漂亮,是将旧时代所有出名的摄影艺术家拍到的实景星空的照片,通过AI技术还原实景。
十分钟更换一次,但根本让人看不够。
侯烛拉着苏芙站在正中央,刚好赶上极其壮观的流星雨,他的眉眼都雀跃了几分:“是流星!”
侯烛感叹:“我真的每次来都会被震撼到!”
太美了。
苏芙静静地看着被流星的光照耀的侯烛,还没说什么,侯烛就忽然伸手,把他的面罩摘了下来:“拍个照吧。”
他拿出手机,跟苏芙说:“忽然想起来,我和你还没有拍过照。”
苏芙眨了下眼,手已经先一步揽住了侯烛的腰。
这和被苏芙抱住的感觉又不一样,侯烛顿了下,却没有摆脱苏芙,而是举起手:“你拍。”
他无奈:“你太高了,我拍不好看。”
苏芙就乖乖地接过手机当支架,在侯烛的指挥下调整角度。
侯烛:“你要看手机,不要看我。”
苏芙想看侯烛,因为他的人类太漂亮了:“好。”
就这样拍了几张照片,侯烛接过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很完美。
他的认知果然没错。
苏芙和他站在一起,他俩看上去非常般配。
侯烛仰起头,看着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中依旧保持着客服笑容的苏芙,而他背后是万千流星划过。
侯烛的心跳就这样错落了一拍。
他一直都相信,人类是受激素控制的生物。
而现在,侯烛自己本人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在苏芙放下手臂之前,他先凑近、抬头——
一个超出了苏芙所有运算的吻落在了苏芙的唇上。
侯烛闭着眼睛,所以没有看见苏芙那一刹那的宕机。
他只知道在他要退开的时候,AI搂在他腰后的手倏地收紧。
而那被他牢牢记住了的炽热柔软的感觉跟着追了上来,就好像是要在他的灵魂中留下更深的印象——
苏芙舔过了侯烛的唇缝,在侯烛微怔时,轻松地撬开了人类的牙关。
侯烛睁开眼的刹那,就对上了苏芙没有感情的机械眼。
于是那不知道到底从哪来的危险压迫感就此蔓延,他的本能让他想推开苏芙。
可苏芙温柔地捧住了他的后脑勺,扫过他的牙关。
AI不用动嘴也能发声。
所以,苏芙温柔低沉的嗓音在顷刻间就消融了那一瞬间而起的城墙:“阿侯。”
AI还特意说了句在侯烛看来会笨拙可爱的话:“数据库中说,接吻该闭眼,你得闭上眼睛。”
侯烛的身体还是绷着,毕竟苏芙在“说话”的时候,还在慢条斯理地入侵他的领地,但是这话……
侯烛闭上了眼睛。
于是,得到了默许的AI就不再试探,大胆地舔上了侯烛的口舌,去品味那他从未记录过的美妙数据。
苏芙的力气完全没有收着,发出了重重的一声“啪”,直接将吴子安的手打到了另外一边。
然后,鼓足劲往寝室大门口一冲。
吴子安的个子确实很大,他硬推压根推不开,但是现在情况可不一样,他直接用上了整个身体的力道。
虽然吴子安只是被他撞的往旁边倾斜了一小下,但苏芙也成功钻到了空子。
就像是从动物园逃出来的小兽一般,他滑溜溜地钻进了寝室大门,然后“砰”的一声将大门摔上。
但是在大门关上的那一瞬,他听到了一声闷响,就好像是门板拍……到了什么东西。
刺耳的声响让吴子安耳膜一震,但是更剧烈的是来自鼻梁的疼痛。
他下意识摸了下鼻尖,一手刺目的猩红,滴滴答答地顺着手落在地面上。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鼻梁上有一块木板状的大面积红印。
不好,吴子安铁定是要发怒了!
之前苏芙这挑衅就已经很可怕了,现在更是率先出手,还一门板正好拍在吴子安的脸上!这样的举动就跟直接在校霸脸上扇巴掌没差了!
临近寝室的学生听到了那一声脆响,还有血往下滴的声音,他们下意识蹲下,并且捂住了耳朵。
以前联邦军校内除了学生代表外并不只有吴子安一个小团体,几个小团体总是喜欢互相拉踩。
上一次有个人驳了吴子安面子,吴子安就将那人按倒在地。每过一分钟,吴子安就用烟头在对方脸上烫出一个点,循环往复了整整五个小时。
待吴子安离开时,那人的脸上满是烫伤,密密麻麻很是可怖,一张脸完全烂掉了。
“哈!之前不断示弱,委曲求全,没想到居然还挺有种啊!”
吴子安低笑一声,随手用手背将脸上的血擦了擦。他擦的不算干净,却将血糊了半张脸,看起来更加阴森。
下一秒,他突然暴起,手猛得收紧,手背上青筋毕露。他的小臂蓄着力,一拳毫不留情的砸了下去。
“咚”!
整个十楼的墙壁为之一颤,哪怕已经过去好几分钟,周围的学生都觉得地面仍在在震动。
苏芙寝室门旁边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深坑,坑里有着清晰的,五根手指的印子,坑外更是有无数放射状的,蛛网一样的裂痕。
离打穿还差一点点。
吴子安的视线停留在苏芙的门上,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带回一嘴的铁锈味,有力的手臂再次挥出,光从带出的风声来看就是全力一击。
隔壁寝室的同学暗道不妙,这个吴子安就是个疯子!
完蛋了,他们十楼,危已!
拳头到达墙面只用了一瞬,速度快到连肉眼都无法分辨。这一拳下去别说是打穿墙壁了,说不定都能让房顶塌下来!
“咚”
但是这一次的声响却出乎意料的轻微,不仔细去听,根本就听不到。
蓄力一击的拳头在最后关头只是轻轻搭到了墙面的深坑上,就像只是轻轻的蹭了一下,与深坑里五根手指的印记完美重合。
“不过,这样倒也算是将从未展现在人前的那一面给我看了吧?”
至少,他可以确认,苏芙绝对没对沈泽凯这样做过。
吴子安盯着自己陷在深坑里的手看了几秒,突然轻笑出声,原本绷得紧紧的手臂缓缓垂回身侧,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苏芙的寝室门,转身走了。
他离开时将步伐踩得极响,像是刻意要让什么人知道一样。
“啊,这就……走了?”
隔壁寝室的同学有些茫然,更多的是不敢置信。
“不可能吧,吴子安肯定只是假装走了,其实还在门口徘徊,故意引苏芙那个倒霉蛋出来,然后打爆他的脑袋!”
想通了这一点,他们继续抱着头蹲在原地一动不动,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字。
1,2,3……
但是一直到晚上零点,空荡荡的走廊里依旧没有传来第二声击打声。
与此同时,宿舍楼楼下
身材高挑的男人站在一楼,眼睛微眯,望向十楼的方向,“没有动手吗?”
楚斯年推了推眼镜,“倒是,算吴子安走运。”
正如苏芙所猜测的那样,他告诉苏芙的,关于吴子安可能会找上门来的事情并非虚言。
他最初是想借情报交换这件事从苏芙这获利,可是失败了。按照计划,他本该再接再厉,用自己的暗中保护换取更大利益。
不过……算了。
“那,这个……”抓着苏芙的医务人员表情讪讪,苏芙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被对方推回楚斯年的身边。
他立刻反抱住那名医护人员结实的胳膊,就像是溺水者抱住最后一根浮木,“是啊是啊,我本身就不愿意来治疗室打杂,是被老师摁头来的,这些活本就不该我来做!”
医务人员看着苏芙的眼睛就像要喷出火来,真当他们稀罕苏芙这种混账学生来帮忙一样?!
他本来又将苏芙往楚斯年那边推的倾向,但是现在又将少年拽了回来。
他不由地将目光转向楚斯年,待楚医生拿主意。
楚医生应该也看到了,面前的这个小鬼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难道真得得放任这种小鬼在治疗室撒泼甩赖吗?!
周围的医护人员们也有同感,恨不得高声对楚斯年大喊,“楚医生,明鉴啊!”
楚斯年却抿着嘴唇,站在那一动不动。
他注意到了苏芙高声喊出拉仇恨话语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带着鱼死网破的狡黠。
少年人知道,如果直接找其他医护人员求助,最后兜兜转转还是会被送回自己手中,因为他在治疗室内树立的威信不是假的,所以才反其道而行之。
哪怕结果是自毁声誉。
楚斯年一直是天之骄子,想要的东西,偶尔得到的会有些曲折,但到底都会如他计划般落到他的手中。
但是此刻,他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茫然的情绪。
苏芙还是很怕他,而且,似乎还更怕了。
这与他的计划完全就是南辕北辙。
楚斯年盯着地面有些出神。
治疗室的地板铺的是瓷砖,顶部还悬着灯,两者相撞在瓷砖上迸发出了刺眼的反射,刺的眼睛很疼,但楚斯年却毫无反应,就像是失去了知觉。
直到一个医护人员试探着发出呼唤,“……楚医生?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
楚斯年手指收紧,最后仿佛失去全身力气的摆了摆手,“……让他走吧。”
“啊……?”这下子其他医务人员眼中也逐渐染上茫然。
楚医生的意思是指,不留下苏芙谈话,也不需要苏芙继续在治疗室打杂……?
“楚医生,您……”一个医护人员忍不住发声,眼中满是愤懑。
他担心楚医生被苏芙诓骗了!
“你们误会了。”楚斯年顿了顿,开口,“苏芙他刚刚在帮我处理事情,并没有偷鸡摸狗,我见他很有天赋就留下他聊了两句。”
“可……”即使楚斯年这样说,这样的话也太让医护人员们难以置信了,尤其是在苏芙那样吸引仇恨的情况下。
“这是我的责任,我在聊天中触犯了他的禁忌,把他……激怒了。”
“是,是这样啊。”
楚斯年多年来在医护人员心中的威信不容动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中医护人员自然是相信的。
拎着苏芙的那个医护人员立刻就把苏芙放了下来,表情愧疚,“不,不好意思啊。”
苏芙的衣服被对方抓得有些凌乱,但是他并没有在意,也没有吭声。他又看了楚斯年一眼,但是这一刻,对方却避开了他的视线。
就像是战场上挂了白旗的将军。
楚斯年应该不会继续纠缠了,至少,今天是这样。
苏芙缓缓将视线移向了治疗室通往外边的那扇大门。
确定楚斯年不会跟过来,其他医护人员也不会拦他之后,少年人加快步伐走了出去。
脚步匆匆,没有回头。
她忽然想起了黄昏审判组织的那个预言。
难道这就是预言中的……璀璨群星时代?
既然这样,她决定了,考完最后一门课程就回昆仑。
如果这样的时代终将到来,这次华夏神系将不会再缺席。
它不会再隐藏在帷幕之后,而是——
“高贵的东方女王终于要摘下她昂贵的丝绸手套,加入这场争霸游戏了。”
第 115 章 115-华夏造物,天才辈出(含营养液加两更62w+63w+)
如果这将是一个新时代,那么联赛就不再只是简单的校际争锋了。
阿尔法族、古文明遗民、隐世家族……一一选择参与到这个时代当中,又何尝不是华夏神系重新进入这个时代的契机?
她不仅要在比赛中打出华夏神系的名字,还要更多,要它应有的姿态屹立于繁星之间。
既然如此,路灯科技公司也该正式启动了。
就在这时,周煜忽然正了正身子,“对了,还有一件事。”
苏芙的脑子混沌模糊。
他隐约觉得自己该在床上来着,而且明明还在想很重要的事情,可谁知道只是眨眼,自己竟然就出现在陌生的森林里面。
怀里依旧还抱着侯烛给他的那瓶水,原本冰凉凉的,现在却已经被他给焐热了,贴在自己的额头,感受着流动的金色液体间传递出来的侯烛的气息,脑子也清醒了很多。
他是被残存的力量吸引到这里的。
在意识到记忆有残缺,而且分枝也全都丢失了以后,苏芙的潜意识里面就在捕捉这些东西,可现在,他却因为这样突如其来的吸引而不悦,漂亮的眉眼低低压着。
他都没有来得及跟侯烛讲。
要是侯烛以为他乱跑丢了怎么办?
苏芙特别不高兴,回头望了望森林黑暗的深处。是继续还是回去?
片刻后,苏芙还是选择接着往里面走,最好的选择就是早点找到吸引自己来的力量源泉——有可能是丢掉的分枝,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但是应该都能帮助自己恢复消化力。
四周极其安静,在黑暗中甚至有些吓人,可浓郁的植物气息与新鲜的空气,反倒是让苏芙舒适得连毛孔都打开来。
自从复生以后,他好久都没有过这种全身心放松的感觉,妖力的感知在缓慢地扩大,弥漫在大地的每个根须都变成他触觉的部分,连细微的风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蓦地,苏芙回头盯着黑暗中的某处,“出来。”
好像有野兽的身形僵住。
对方藏得特别好,现在即便是特管局的战斗员来这里也不会察觉任何异常,可森林这种地方所有东西都等同于苏芙的呼吸,更别提还有他的力量在吸引感应,几乎是与直视对方的眼睛无异。
可对方只是警惕着,应激地弓起身体准备进攻。
如果仔细去看它们的毛发,便能发现上面似还缠着细细的藤条,那是这种妖物根本就无法消化的东西。即便他们是群居,即便在这么长的时间内尝试了无数的拼命啃食
没有等到回应,苏芙的唇慢慢抿起来,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地面,倏然庞大的藤条烛空而起!
藏匿起来的妖物惊得四散,巨大的恐惧在瞬间像是潮水般将他们淹没,在此前他们还拼命贪婪地留着藤兰的枝条,以为有朝一日消化掉就能让自己暴涨成为大妖。
可当遮云蔽日的藤兰阴影笼罩下来的时候,它们在死亡前脑子空苏发麻,仅剩的理智终于让他们意识到,当年那只无数妖物拼尽全力才趁他病分食的远古巨妖,到底是何等的可怖的存在。
随着妖物们轰然倒地,苏芙走过去。
他并没有立即绞杀他们,打算取回分枝后再问问它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有自己的东西,与他同样贪婪的那些强盗们现在又都在哪儿
可谁知还没有走到,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动静,令他蹙眉回头。
是人类的脚步声,慢慢地朝着这边靠近。
今晚,是侯烛罕见移开注意力的时候。
前几天苏芙难受得卧病在床, 他必须要时时刻刻地照顾对方,所以用精神力将彼此连接得很紧,但随着妖力的消化苏芙逐渐好起来,他也要慢慢地抽身而出,不能总是那样密不可分。
可很快侯烛就察觉到了不对。
屋内苏芙的气息一如既往地浓郁,这是他特地藏的。
有时候侯烛打开衣柜,甚至都能找到他不知道何时偷偷塞到角落的花瓣,他总是致力于在每个地方留下自己的味道,铺天盖地将侯烛淹没。
可现在除了这味道以外,没有任何苏芙活动的痕迹,楼上安安静静地,甚至靠感知都捕捉不到他的呼吸与温度。
侯烛皱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上楼,推开门却发现室内空空荡荡。
骤然心脏紧缩了下,压着门锁的手用力到骨节微凸。
好在强大的理智令他冷静下来,他知道小妖怪是不会随随便便离开的,即便真的有事也会提前告诉自己。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之前不是都睡着了吗?
轻轻地嗅了嗅,侯烛的感知无声无息地扩大,捕捉到馥郁香气里面残存的活动痕迹,最终目光落定在窗边。
顺着痕迹一路追踪过去,很快侯烛来到密林。
忽地他眉心微跳,察觉到这里很眼熟。
情报部门在给他资料的时候曾经提到过这里,说是有疑似藤兰的痕迹出现,还提议让他休假途中有空的时候就来看看。
按照侯烛原本的打算,是要等苏芙全部恢复以后再来,却没想到今晚追踪到最后,苏芙的痕迹会弥漫向密林深处。
“侯队?”突然有人察觉到他。
谭乌跟申燃原本格外戒备,看清楚是他后才松了口气,从参天大树背后走出来,又有些愕然,“你不是打算放假吗?又怎么会突然过来?”
侯烛无视他们的询问,眉眼冷冷地,“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谭乌深深看了眼申燃,还不是因为这位情报部长。
最近涉及到这项任务的信息量本来就很少,很大程度上打击到了申燃的信心,傍晚的一通电话更是让他翻来覆去地琢磨,感觉是真的各方面都达不到侯烛的要求啊!
申燃的内心煎熬,当机立断叫上谭乌过来亲自调查,要是能找到更多的蛛丝马迹当然最好,要是不能的话
“我们过来调查下现场。”谭乌帮他交代道。
“不带战斗员?”侯烛冷淡反问。
“目前的情况来说我能搞定。”申燃神色凛然,直起背来立马能突出他接近两米的强壮优势。
曾经他也是战斗员出身,异能也很强大,只是在S级任务里面受到不可逆损伤,才转去了情报部门然后一路升到现在的位置,但若真打起来他也不怕,甚至可以顺带清理下附近徘徊的妖物。
侯烛点头,转身朝着另外一头走去,把谭乌跟申燃弄懵了。
等等!侯队难道不是过来跟他们一块儿调查的吗?
“侯队?”谭乌急促追了两步,“你现在去哪儿?”
“找苏芙。”侯烛冷静道,“你们不是自己能搞定吗?”
谭乌震撼了两秒,一时居然不知道该吃惊“苏芙丢了”,还是“苏芙居然还排在重要任务前面”,为什么要去找苏芙?但平时侯烛不是有任务都先任务的吗?
他那任务狂魔、杀戮机器的形象实在是太深入人心,都没等谭乌反应过来,侯烛的身影就已经再次消失,只留下冰凉凉月华般的银发从眼前掠过。
谁知就在这时,森林里面突然暴动。
妖物们莫名发狂,尖锐愤怒的嘶吼冲破云霄,谭乌跟申燃的脸色都变了变,发现事情超乎他们意料——原本这片场地不应该有这么多高级妖物的,两天前情报员来这里时都还特别清净。
发狂中的妖物有暴涨的攻击欲与食欲,只觉得眼前狂风猛然席卷,庞大的身躯就已经从天空压下来,从森林里面冲出来的高级妖物亮出了狰狞的血盆大口——
“嗡”,骤然像是神经崩断声音。
即便是疯狂嘈杂的耳膜边,竟也能清晰捕捉到这点共鸣。
那是精神力把怪物内核撕裂的动静,都已经袭击到谭乌与申燃面前的妖物们,惊惧痛苦地睁大眼睛,那副狰狞的模样还没有来得及消退,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轰然倒底。
谭乌与申燃惊魂甫定,回头去看,果然见到月色下侯烛冷清的身影。
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时回来的,只能清晰感受到他气压极低,抬眼时竟是掩饰不住冷戾,“你们刚才有在这里见到苏芙吗?”
“”谭乌摇了摇头。苏芙本来还在迷茫思索。
侯烛说的这些,其实他都没太多的印象,如何受伤的那件事的记忆太混沌了,像是被复苏过程中巨大的力量冲散了很多。
谁知猝不及防地,他就感受到侯烛的掌心覆盖上他的眼睛,视线骤然一片漆黑,让他都不由自主屏住呼吸,轻颤的睫毛刮着他的皮肤。
“侯烛?”他小声地试探。
没听到侯烛说话,却好像能感受到他胸膛的剧烈起伏。
呼吸也变得沉重很多,仿佛在竭力压抑着什么,让苏芙有点担心,摸索着探出手去将他抱住,感觉到他的身体好像骤然僵住。
“你是在担心描述的这些对我没用吗?”苏芙小心翼翼地揣测。
越揣测,苏芙的担心里就夹杂着越多的隐隐雀跃。
担心是因为不知道侯烛此时为何异常,雀跃的是侯烛好像真的越来越在意自己了,这意味着他跟侯烛会变得越来越亲近!
只要想到这里,甚至这种雀跃都能压过其他任何的负面情绪。
苏芙小小地挣扎了下就摆脱他的掌心,漂亮的双眼冒出来的刹那水光未散,可因为很高兴就像是碎落的星星似地,就连声音都重新清亮起来,“很有用的,侯烛!”
“你跟我说的这些超有用,我肯定能找回我分枝的!”
就好像具有能够安抚人心的魔力。
侯烛出神地望着他说不出话,可那些暴戾与愤怒,竟都慢慢地平息下来,又重新沉淀到了心脏的深处。
这样看来,这只小妖怪说不定真是治愈系。
独属于他的治愈系。
侯烛压抑着情绪汹涌,把自己看到的都给苏芙说了。
苏芙听完就陷进沉思,歪着脑子一直在回想。
侯烛难得看到他这么认真的模样,也没有去打扰他,而是走到桌边去整理带回来的那些书籍与资料。
书是跟植物系与藤系有关的,而资料则是记载着藤兰出现的地点,需要他下次有空的时候再次去探查现场,尽可能找到更多藤兰的踪迹与线索。
资料扔到旁边,侯烛翻开书,却又顿住。
方才就是个极好的机会,可以看看苏芙本体的样子。
但是他的妖力磅礴,汇聚而成的本体也特别庞大,侯烛这样看完全看不到尽头在哪里,随后又被伤口切面夺走了所有的注意力,竟依旧无法获取全貌辨认出他的物种。
指尖轻而缓慢地摩挲纸面,片刻后侯烛还是选择往后翻,既然如此他暂时也不用执着于这个,目前更重要的,是看有没有办法能够缓解他吸收率差的问题。
《藤系妖怪食谱与消化摘要》里面有写,类似催化的异能是最好的解法。
抬眼去看,客厅里面竟是慢慢亮起来,因为阴翳的云层散去,到傍晚时分居然还露出几分红火的晚霞。
侯烛起身走到落地窗边,垂着眼安静地打电话。
更确切地说,是听电话。
好几次都没能提供给侯烛重要资料、导致近期疯狂自我怀疑的情报部长,此时正抓紧机会展现能力,谨慎地回答道,“催化系异能吗?确实我们局里好几位呢。”
其实情报部长申燃有点困惑,侯烛无缘无故地问他这个,听谭乌说他不是答应休假了吗?那这样的话手里面就只有藤兰的任务了,难道跟藤兰有关?
想到此处,申燃语气愈发凛然,“两位A+,一位A级,而且自身异能的熟练度也都很高,侯队是要要他们去支援做什么吗?”
“他们能做什么?”侯烛问。
“催化生长,而且力量渗透率极高。”
听到最后那句,侯烛顿住,瞳仁晕染着晚霞。
他知道力量渗透率是什么意思,放在屠戮妖物的时候非常管用,可以无视掉坚硬的躯壳与天然的抗拒。就像是自己用精神力去探究抚摸苏芙的身体
只要想到这里,猝然升腾起来的就是暴戾与烦躁,无法克制地在血液中汹涌。
从前的他并不像这样,可如今只要跟苏芙有关的任何接触,都被他严格极端地掌控起来,占有欲在不断地滋长膨胀,几乎都要严丝合缝地将对方包裹。
半天没有听到侯烛的回应,申燃心里打鼓,以为是给的信息量不够,忍不住试探道:“所以侯队是想调用战斗员进行调查吗?如果能够痕迹留下来进行催化的话,确实有助于”
“不是。”侯烛冷漠地打断。
申燃噤声,懵逼自己好像又莫名惹到他了,好半天才硬着头皮救场,“那,那确实。其实侯队你的感知那么强,没有任何同伴也都能做到吧”
这位可是五感惊绝的杀丕啊。
局里面所有高级干部包括局长盖章认证的。
而最后这两句没敢说的话,也让侯烛理解到了,他安静地又听了会儿申燃能给出的所有内容,最后什么都没说挂了电话。
不愧是情报部长,申燃还同步给出了其他能够代替催化异能的存在,比如解构就能够把庞大的物质包括妖气分解,而屏障则是能够连内部器官都能保护起来
这些异能不但在战斗的时候很有用,甚至偶尔还能发挥出解决问题的奇效,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危险的任务都是组队作战,成为了特管局的强效特征。
对比看来,竟好像只有侯烛是单调的强大,屠杀时不费吹灰之力,却无法给其他任何的同伴提供帮助。
对小妖怪来说也是同样。
随着晚霞逐渐消散,晕染在他睫羽的光也散去。
侯烛独自站了很久,猛地意识到身后有人,这才发现小妖怪正扒着沙发偷偷地看他。
电话的声音很好捕捉,苏芙听得懵懵懂懂,好像完全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面侯烛的心境到底遭到怎样的摧毁,只迷茫眨眼,“侯烛,你需要有人帮忙吗?”
帮忙为什么不找自己?
“没有帮忙。”侯烛走过来,附身跟他对视,撞进他湿润漂亮的眼眸里。
不论任何时候,小妖怪浓密的睫毛好像都很吸引人,像是小刷子般不间断地轻轻扫在心脏,侯烛忍不住伸手,轻轻覆盖在上面。
“我只是在问,有没有人能提高你的消化力。”
“哦。”苏芙睫羽颤动了两下,“那有吗?”
侯烛顿了顿,“没有。”侯烛站在家门口,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除味珠。
即便此时他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味道了,可他还是垂眼站了会儿,顺便理清楚自己近期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又是怎么把小妖怪给忽略掉的。
越是思索便越觉得,这次小妖怪的消化不良责任全在他。
自己没养过妖怪,当时拒绝结契也只是觉得这样能给苏芙更多自由而已,刻在骨子里面的暴虐因子几乎让他变成个任务机器,即便都已经把苏芙带回家了,却还是在天未亮的时候就出任务。
其实他当时应该多留点时间思考他会吃什么、能吃什么,而不是只留些浆果。
这样自己就不会错过他的狩猎,最起码在他吃多的时候可以提醒他,或者是亲自替他把那些妖物尸体拖回来,将充盈妖气的内核取出来随便拿给他玩。
这就是他答应休假最直接的理由,他需要陪着苏芙。
苏芙应该也需要他。
抬起头来,侯烛正好能看到二楼窗台的纱帘,有个小脑袋却趴在那里迷茫地等待着,大约是等得太久了有点犯困,安安静静地又有些懵逼。
不知道多久过去,大约是察觉到楼下的视线,小脑袋慢吞吞拱开了帘子看来,当侯烛的身影映入他的视线,苏芙像是突然清醒般,眼底骤然明亮起来。
“侯烛!”苏芙高兴得像在摇尾巴。
“你终于回来啦!”
病情反复折腾两回,再多无法吸收的妖力现在也都慢慢消化,苏芙恢复了不少活力,在侯烛进屋的时候就直接从二楼冲下来。
他每次都跟风似地,带着花香与身体直接就砸进侯烛的怀里,侯烛手臂微沉,将他稳稳当当地接住。
“感觉好些了吗?”侯烛最先的反应就是摸他的额头。
“好多啦。”苏芙眼睛像是落着星星,又喊他,“侯烛。”
“我好好想了想,你说的有道理,痊愈也不一定代表枝条重新长起来,那些丢失的枝条已经影响到我的力量了,所以我要把他们找回来。”
只要找回来他就能完全恢复,应对一切。
到时候就能更好地帮侯烛啦!
只是他这样张漂亮的脸蛋,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很难让人想象他到底要做什么,是以前受到欺负了要去报仇吗?还有他到底是怎样受伤成这样的?
这些以前侯烛都没有觉察到,联想到连他首次狩猎的场景都被自己错失,侯烛的眸色愈发幽暗,“你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言下之意,是只要关于复仇与杀戮的他都能做到。
可苏芙还没有想到这里来,尤其是他关于怎么受伤的那段记忆全都缺失了,就算想要复仇都找不到对象,听到这话只是仓促地看他两眼,睫毛乱颤。
侯烛微愣。
本以为会听到他摆着手指头数落仇家,这里的妖怪那里的异化物,可什么都没有,苏芙只是紧张地捏住了衣角,“你帮我看看”
说话间,他的上衣就这样径直撩起来。
只觉得眼前一抹雪苏闪过,侯烛猝然握住他手腕,制止了他后面危险的举动,向来冷冽冰凉的瞳仁竟是微微发颤,哑声问道,“看什么?”
“看看我枝条的切口。”苏芙偷偷瞄着他的神色,掌心发汗。
他真的好害怕侯烛不答应。
本体这种东西就藏在他的皮囊下面,由妖气凝结而成,如果侯烛能毫无阻碍地帮他拨正力量的话,那肯定也能感受到他本体的那些创口。
到底缺了多少枝条,到底是怎样被扯下来的,残留着怎样的印记。等侯烛将这些线索告诉他,说不定他就能回忆起来枝条到底是被谁拿走了。
只是,他也不知道会不会很难看,因为他记得好像其他的妖怪都特别畏惧讨厌他这幅模样。
他兀自忐忑着,却没发觉侯烛的胸膛也急促起伏着。
即便是在苏芙病中浑身发热的时候,他都没有脱过他的衣服,侯烛的感知实在是太过敏锐,取下手套以后每个接触都令他的神经发颤,只是抚摸他的额头与脸颊、直至锁骨就已经格外越界。
但现在苏芙要他看的,还有一寸寸雪苏的肌肤,要透过这幅漂亮的皮囊看进血骨里面,用触觉链接精神力,去触碰压在体内更深处的东西。
侯烛紧紧闭了闭眼,将苏芙的手缓缓松开。
紧绷着瞄他半天,苏芙以为他这是终于答应的意思,高兴地扑他满怀,“侯烛——”
可谁知道下颌突然被抵住,苏芙被他捞起来翻了个面,冷清如雪的声音从后脑勺传来,“我可以帮你看,但是不要说话。”
“”为什么不能说话?苏芙仿佛任人操纵的玩具,懵逼地被他翻来翻去。
手掌就贴着自己的脸颊,他张口想咬侯烛的手指,谁知道咬到的是厚厚的皮质手套,这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忍不住挣扎了几下。
“苏芙。”侯烛的指节忽然不受控地用力,嗓音危险。
片刻后他才低声问,“还想要什么?”
“手套”苏芙委屈地小声抱怨,“你答应过我的”
背后的侯烛顿住。
室内没有开灯,恰巧又是阴天,客厅的光线昏暗,安静得好像只有他们俩衣物的摩挲与吐息,不知道多久过去,才好像慢慢地感受到,侯烛脱手套的声音。
苏芙上次就没有见过,那时候他还在昏迷,这次清醒着却背对着侯烛,只能在越发剧烈的心跳中感知描摹。侯烛低垂着眼,轻轻咬住自己的指尖扯下来
没有任何阻隔的指腹贴上皮肤,烫得苏芙心脏猛颤了下。
他毫无准备就被灼得发麻,忍不住低低呜咽了声,旋即后背的衣服被捞起来,修长有力的手指顺着脊椎一点点的抚摸上去。
精神力探究的感觉很强烈。
苏芙昏迷的时候都没觉得,可现在几乎是在渗透进自己皮肤的刹那便颤抖起来,如同大脑深处的神经被拨动,连接的所有触觉都如同过电般发麻。
可这还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停止的事情,精神力在找他妖气凝结的本体。
被雾气萦绕着的藤蔓看不清楚模样,还需要精神力更加贴近才行,可靠近了才知道原来这本体竟然是如此的庞大,仿佛铺天盖地,而这尾精神力只能顺着慢慢地往上摸索,无声地抚摸过叶片的时候,还会无法克制地荡起涟漪。
精神力捕捉的同时,侯烛的手也在慢慢地移动,从他的尾椎逐渐向上,摸到小妖怪漂亮清瘦的肩胛骨时,微微凝滞。
皮囊完好,触感细腻没有任何伤痕,肤色就像是极致的玉,散发着莹莹辉光映照在他幽晦的眼底。
可精神力的触感不是这样。
精神力抚摸的是他血骨深处,顺着敏感的神经缓慢渗透拨弄叶片时,他摸到的是深深的伤痕,这些伤痕非常杂乱,牙齿撕裂的痕迹,利爪强行扯断的痕迹
愤怒席卷而来,几乎是瞬间让精神力都变得暴戾起来。
“呜。” 好久没吭声苏芙突然咬着他的指节颤抖了下,想要偏头却骤然被侯烛的手压住,是个极具占有欲与压制性的姿势。
苏芙动弹不得,可那种被侯烛气息疯狂包裹侵占的感觉已经有点异样了,他觉得陌生又熟悉,又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劲,只敢小小地挣扎哭诉,“侯烛,我好难受”
这句话又让侯烛瞬间冷静。
后知后觉地,他发现自己愤怒得几乎失去理智。
片刻后,他终于缓慢地将苏芙松开,竟发现苏芙被强压着的后颈出现了清晰的红痕,可以想象他刚刚到底是有多么的用力与恶劣。
苏芙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衣服被放下来,温热的手指慢慢收回去,连背后的胸膛好像也撤开了几分,他又觉得空落落的,小心翼翼又懵逼地回头去看。
他眼底带着些水光,不清楚到底是想哭还是生理性的泪珠。
但是亮盈盈的,在昏暗中格外地令人心惊。
“侯烛。”苏芙嗓音沙沙的,“你刚才有看清吗?”
很久他好像才听到侯烛低低应了声,“嗯。”
“那你能知道都是哪种伤口吗?”
侯烛抬眼,瞳仁好像有短暂的晃动,却又定住。
他发现小妖怪是真的很容易受伤,很不懂保护自己。
刚刚他失控了,他承认那是因为见到那些伤口的时候过于愤怒,这种情绪在过往几十年都从来没有出现过,却在刚才铺天盖地的汹涌,甚至仿佛积压在心底深处很久的恨意也共同释放。
他无法得知恨意从何而来又为何如此强烈,他只知道,没有控制好自己所以把小妖怪弄得不舒服了,明明他是那么彻头彻尾地将他展现给自己。
偏偏小妖怪自己毫无所察,顶着脖颈上那些新添的的痕迹也不怪自己,还那么信赖地望着自己,等待着自己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是咬伤,部分是狼跟豹子的獠牙,孔很深形状很吻合。”
“还有撕扯的痕迹,力道很重,会使用这种手段的”
猛然间,侯烛抬手遮住苏芙的眼睛。
后面的话也半个字都无法出口了,因为他看到苏芙在听到的时候茫然又困惑,不但没有丝毫的难过,好像还只是在努力思考辨认。
可他完全没有办法像苏芙这样平静,他的胸膛灼热地起伏着,那种恨意与愤怒交织着汹涌而来,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直至发颤。
他不应该答应苏芙的。
他现在想屠妖想得要疯。
他撒了谎,所以要做别的事情去弥补。
目前苏芙对他的精神力是没有任何抗拒的,但是自己也没有办法时时刻刻地去抱着他抚摸他,最好的办法是将其实体化。
他起身往厨房走,从冰箱里面拿出来一瓶水,那是局里面定期都会发放的情绪舒缓剂,出于某些原因给他发放的量是最大的,把所有冰格都塞得满满当当。
他握住微微用力,精神力牵引着液体轻微波动,一缕金色缓缓地渗透进去,连清澈的液体都逐渐变得有质感,像是液态流动的金箔。
“好漂亮”苏芙的眼眸雀跃亮起来。
他被这股精神力深深地吸引了,迫不及待地接过来,爱不释手地来回倒腾,扩大的瞳仁满满地映照着金色的水光。
侯烛无声地看着他,片刻后才转身,将手覆盖在堆叠的瓶身上。
这样垂落视线的姿态,不知道为何看起来沉寂而孤僻,让背后的苏芙愣了愣,连手里面刚刚得到的“金水”都忘记去接,咕噜噜地滚到桌边。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侯烛好像心情很差。
脱掉手套的时候没有,帮自己梳理妖力的时候也压着,好像就是从让他帮自己看伤口的时候抑制不住泄露,直至此时已经变得格外沉重。
可到底为什么?苏芙好像永远都猜不透他的想法,从前到现在都是。
歪着脑袋想了想,苏芙索性直接踮起脚尖扑过去,手脚并用立马就缠绕在他的背上,努力将脑袋塞进他的颈窝。
“侯烛。”苏芙灼热的吐息就在耳边,语气却很轻快,“你都这么厉害了,为什么还是不高兴呀?”
两句话两个问题,侯烛顿在原地。
他微微侧头,鼻梁几乎擦过小妖怪贴近的唇瓣,是沁人心脾的柔软与花香,让他的心脏微微颤动。
但或许还是最在意的那个问题占了上风,片刻后,侯烛只低声询问,“为什么突然说我厉害?”
“因为是真的呀!”苏芙猝然呼吸靠近,嗓音明亮得惊心,“除了你还有谁做得出那瓶水!”
“只有你能做到呀,侯烛。”
忽然好像世界都变得寂静。
他们俩站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面,身体与呼吸都紧密纠缠着,侯烛脑子里面所有的烛乱与风暴、自我怀疑好像都慢慢平息。
他还以为会听到说他“五感强力”、“救过他的命”类似的话,但小妖怪好像总能把他的小事都捧得很高很高,连精神力的实质化都能这么用力地夸。
可莫名的,那些芥蒂与阴翳消散。
侯烛很轻地笑了下。
苏芙很少看到侯烛情绪差的时候。
虽然他大部分时候好像很冷漠,但其实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这就很符合他平时出任务时候的样子,冷静果决又毫不留情。
这导致苏芙忍不住将他抱得紧紧的,捕捉到他的轻笑以后才愣了愣,又好似不确定般凑过去,差点撞上他的鼻尖。
侯烛抬眼,苏芙也不避,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确认,片刻后倏然灿烂笑起来,“侯烛!你高兴起来就好!”
“”侯烛没说话,只揉了揉他的脑袋。
将所有的水全都灌注进精神力以后,侯烛叮嘱他随身携带,而且以后任何吃的都必须要经过他的手,得到苏芙的乖乖应答以后才放心。
苏芙抱着漂亮的“金水”回屋睡觉,而且事情还没有想清楚,他还得努力从记忆里面扒拉扒拉,到底扯掉他分枝的妖物都是些谁。
但是好费劲儿啊,苏芙在床上翻来覆去,到深夜都还没有想起来。而此时侯烛见着他没事也已经回自己的房间,室内静悄悄又凉幽幽的。
苏芙从黑暗中坐起来。
突然有很远很远的地方,隔空传来共鸣。
那是分枝力量的指引,震得他的心脏都咚咚作响,让苏芙的脑子变得混沌不清,完全分辨不出此时到底是什么状态,到底应该做些什么。
他梦游般地推开窗户。
轻轻地便跃了出去。
他心底又有些打鼓,知道侯烛心情差到哪儿了。
苏芙不知道为何突然不见了,侯烛出来找他却只找到藤兰出现过的地方,这种地方平时没什么,也就只有些需要调查的痕迹而已,可但凡这些细微的气息被别的妖物捕捉到,就会变得极其危险。
若是苏芙混杂在其中,被那些妖物盯上的话
“侯队,不如我们都进去——”谭乌正要提议。
可谁知侯烛根本等不及,身影再次消失,看起来就已经进到森林深处。
除了发疯突然冲出来攻击他们的这些,很显然那里面还藏着更多的危险,谭乌跟申燃目送着他的背影,心情都有些复杂。
倒不是担心侯烛搞不定,就是恍惚间觉得侯烛支援过那么多次的现场,无一不是冷静到毫无波澜的,却很少有这样带着沉压压杀意的时候。
浓烈到,都好像已经能预见到这些妖物的结局。
此时此刻,苏芙还站定在森林深处。
在自己的藤蔓遮云蔽日的时候,很显然让整块地盘的妖物都应激失控了,也不知道他们是还记得藤兰那令人惊惧的味道,还是被力量所恐吓。
特管局的人也在外面,苏芙不想被他们发现,免得他们告诉侯烛又添麻烦。
轻轻地招手,缠绕在妖物毛发上的藤兰分枝便飘飘然回到了他的手上,那是枝特别特别细的藤条,上面还垂挂着些漂亮的小花骨朵,只是因为离开了本体而显得病恹恹的。
苏芙不自觉将它握紧,分枝在他的手里面逐渐融化又渗透进身体里面,但是感觉变化微乎其微。
还是太少了。
少到连力量都无法波动涟漪。
自己丢失的分枝,即便这么丁点就能让这些怪物视若珍宝,那余下的大部分到底在哪里?当时自己又是怎样才会受伤丢掉的?
察觉到外面暴乱的动静有短暂停歇,看起来应当是人类屠杀掉了妖物,苏芙已经来不及去询问脚底下这些奄奄一息的同类,顺着风与藤道迅速离开。
在他身影消失没多久,侯烛便已经追到了这里。
沿途早就被他清理干净,从感知到苏芙可能出现在这里开始,他压抑暴戾的情绪便全然体现在他的力量上,遍野都是妖物的哀嚎,如同碎屑般散落在他的背后。
直至敏锐的五感捕捉到什么,他陡然停住,微微蹙眉,抬眼望向远处夜风吹拂而过的地方。
残留的好像是熟悉的花香。
淡淡地、幽晦却沁脾。
侯烛走了之后,苏芙没再犹豫直接兑换了姜子牙3A副本【渭水·封神残卷】。
祝福青灵召唤阵她也已经让师父给自己安排好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渭水,是姜子牙在遇到周文王之前的隐居垂钓之地。
最出名的“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便是在这里出现的。
她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大概,接着对着神衍说道:
“我要进入副本【渭水·封神残卷】。”
【您已兑换了副本,正在构建考卷空间中……】
【考生苏芙,欢迎您进入A级考核空间】
【考卷已加载完毕】
【您本次考卷为:渭水·封神残卷,正在随机抽取【华夏神系】神明池……】
【华夏神系神明池匹配完成】
【本次随机抽取结果:《封神榜》】
让她看看,有没有哪吒和二郎神,已经好久没见了——
很是想念。
等到三大反骨齐聚,给星际人一点小小的华夏震撼!
第 116 章 116-星际联赛,蓬莱仙舟(含营养液加两更64w+65w+)
来到渭水之滨,姜子牙垂钓之处,抽取的结果自然是封神榜。
神衍话音刚落,眼前璀璨的神力光柱亮起,光柱之中,一位白发苍苍,身着道袍,长须飘飘的老者逐渐显现。
祂手持钓竿,背负渔篓,腰系封神榜,毫无疑问是姜太公姜子牙。
元始天尊座下弟子,封神大任主导者。
几乎是同时,苏芙身上的祝福青灵召唤阵,也荡开一圈青色的涟漪。
苏芙心跳加速,这说明祝福起作用了,那能将哪吒和二郎神一并召唤出来吗?
下一秒,姜太公身旁浮现出两道虚影。
“真的来了!”
左边是一个少年模样的神明,红巾束发,颈挂乾坤圈,手持火尖枪,赤足踏风火轮,正是三太子哪吒。
而右边则是一个俊美挺拔的英武青年,眉心一道竖痕,身着铠甲,手持三尖两刃刀,身边还有一条模糊的犬影。
二郎神杨戬!
“果然来了,太上老君可真是太厉害了!”
这青灵召唤阵简直是开挂般的存在,但转念一想,毕竟太上老君作为三清之一,道教至高神明,地位尊崇,能做到这点倒也不奇怪,人脉实在太广。
咳咳,苏芙觉得等下次联赛时,还得再请老君相助。
2100年,东华,南五区。
色彩斑斓的霓虹灯在整座城市闪耀,淅淅沥沥整整三天没间断的细雨并没有洗去污秽焕然一新,反而让整座城市看上去更加脏黏。
配上梦幻多彩的灯光,透着十足的迷乱感。
侯烛走过小巷,正在电子废品堆里挑拣能用的“铁皮”、看着像流浪汉的人看了他一眼,在瞥见侯烛那张瑰丽浓艷似鬼的脸时,歇了打劫的心思,只打了声招呼:“侯医生。”
侯烛单手插兜,拎着伞柄,看了他一眼:“喻老汉,今天收获不小啊?”
他的目光在喻老汉手里拎着的布袋子中流转了下,看鼓囊出来的程度就知道喻老汉怕是捡了几个不错的义体。
作为临海拥有港口的南五区,是东华最混乱的城市之一,亦是被称作贫民窟的片区。
但这里依旧不只有贫民,也还有有钱买正版义体、光脑的有钱人,贫富的差距促使不同阶级的人冲突不断,由黑市诞生出来的赛博疯子、通缉犯也随着年岁的增长愈来愈多。
战斗、混乱……
有些人不一定会折在护卫队手里,也有可能不治而亡死在哪个角落,等待捡垃圾的人来“回收”然后再次利用,也有护卫队的人死在赛博疯子的手里,要是那个疯子对钱没兴趣,就会将其随意丢弃。
喻老汉就是在这两种可能性中谋生。
他们自称“清洁工”。
而像喻老汉他们这样的清洁工,最为尊敬的就是侯烛这种职业的人。
毕竟他不仅是他们的财路,也会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喻老汉的嗓子不太好,嗓子里装了个仪器辅助发声,但因为是从机器人那砸出来的,所以机械感很重,还混着沙哑,模糊不清,在这种阴雨天更是会带着些滋啦声:“你上回说的那个支架。”
喻老汉低声:“我弄到了,客户还要吗?”
“要。”
侯烛偏头:“你这两天别乱走,我联系一下客户。分成照旧。”
喻老汉嘟囔了两句,侯烛没太听清:“什么?”
喻老汉安静片刻,看着侯烛从头到脚收拾得干干苏苏,和他们这些混迹在“下水道”里的人不一样的姿态。
他们私底下嚼侯烛舌根也比较多,说他看着实在不太像是他们的同路人,更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就是永远用着最新代的光脑和义体,出行还会有仿生人保镖和赛博格保镖的那种人。
可侯烛又确确实实是黑市的一名医生。
甚至是没装光脑的人类。
喻老汉胡子拉碴的,头发也打绺遮了眉眼大半,他不高,但肌肉很明显,看着不像是个好相与的人物,但侯烛并不害怕。
不是因为喻老汉是他的长期合作伙伴之一,也不是他有什么超常的武力值,而是因为他知道喻老汉也有家人和牵挂,不然怎么会做清洁工赚钱?
早和路边那些流浪汉一块儿乞讨随便死不死的了。
这个世界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又不美好,没有什么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但正因为喻老汉有自己的家人和羁绊,所以他得像只被压住翅膀的昆虫,拼命挣扎,就算折断了翅羽,用爬的都得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