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得不行,狠狠地在侯川身上咬了一口。
还是不解气,又咬了好几口。
结果发现,唔……口感还不错。
到了最后,苏芙只觉得全部精力都被耗尽,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床上,全身都被清理过,床品换过,自己身上穿着的也是新的睡衣,清清爽爽。
侯川就在旁边,靠着床头在看侯烛的手机,嘴里叼着根烟,没点燃。侯烛烟酒一概不碰,这烟还是苏芙的,他有时候画画瓶颈时会点一根。被对方咬在嘴里,显出一点痞气。
他随意地批了件衬衫,扣子没系,就那么敞开着,露出了胸口和腰腹。现在,那几近完美的肌肉上面,留有着各种各样的痕迹。
始作俑者苏芙看了一眼,就马上移开了目光,耳朵都红了。
平心而论,侯川完全就是所有人里面技术最好的啊。
这就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吗。
所以自己真的和他谈了七年,也是有理由的吧。
这七年里难不成都是这样的日子。
堕落啊堕落!你怎么可以这么堕落呢苏芙!
但忍不住想看看那个星际世界里,自己的速写本了,也不知道都画了些什么,咳咳。
他乱七八糟地想着。刚觉得有点渴,还没爬起来,侯川已经拿过一杯青柠水,直接把吸管递到苏芙嘴里。
苏芙:!!!
这待遇!
甚至开始怀疑侯川是不是还有个兼职,是做男公关的。
刚这么想,侯川就笑了笑:“不是男公关。”
苏芙:“……这词儿你都知道?”
侯川:“是你告诉我的。”
苏芙老脸一红,心想自己都乱告诉了一些什么呀。
见侯川之前在看手机,他就问:“你们那里也用手机吗?”
侯川:“用的是个人终端,更好用些,不过适应下也能搞懂手机怎么用。”
苏芙:“在看什么啊?”
侯川:“我今天请了假,不去上班,帮你老公线上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抱歉,职业病,我看到有需要确认的公务会忍不住去处理。方式很保守,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怎么说呢,要是说这话的是侯夜那个吸血鬼,或者侯衍那个恶劣的家伙,苏芙会跳起来说“侯哥超在意那个公司的你不要乱来啊”,但现在说这话的是侯川,苏芙真的觉得自己可以放一万个心。
这人真就是很靠谱的感觉。
太靠谱了。
侯川弯起嘴角:“放心吧,不会搞垮你老公的公司,这是替身应该做的,不用谢。”
……是错觉吗,总觉得有点阴阳怪气。
侯川却没有真的想从他这里听到回答。这时捞起他的手亲了亲,笑着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去弄点吃的给你吃。”说着把根本没燃的烟压在了烟灰缸里,下床去了。
苏芙晃了晃脑袋,靠在床上,放空了一会儿。
感觉很……奇怪。
侯哥说他们都是一个人,可能是同时出现的人格太多,可能是其他原因,他现在很难真的把所有人都当成一个人看待,却又——很难分开。
说是爱屋及乌也好,说是过去一同的生活还是给他的内心留下了印记也好,至少有一点侯川是说对了:他对侯哥的爱与追寻,同时也是对其他人。
很难割离。他不可能真的把自己的情感精密严格地分成几份,说出哪些是对谁,他做不到。
苏芙有些苦恼。
最后索性不再多想,拿过了侯哥的手机,暗戳戳地继续打开了浏览器,去看看搜索记录。
就是很好奇嘛,相信侯叔叔不会介意的!
侯川的搜索记录是这样的:
华国
世界国际形势
世界地图
势力划分
侯烛
侯氏集团
侯氏股票
侯氏上季度财报
苏芙
苏芙画作
苏芙原画血夜系列
苏芙原画孤城系列
苏芙油画
苏芙画展
苏芙星际最棒小画家
苏芙 可爱
苏芙 吃可爱多长大的
曲率引擎
超光速飞行
如何前往十亿光年外星系
流浪地球
流浪地球可行性
行星发动机
硅基生命
GTP4.0
法律
刑法
婚姻法
重婚罪
苏芙:………………
救命……
为什么从“星际争霸”突然到了“星际可爱小画家”到了“流浪地球”又到了“重婚罪”啊!
谁犯了重婚罪,自己吗!
苏芙心情复杂,无语凝噎。
放下手机没多久,侯川就来叫他吃饭。
楼下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都是家常菜,刀工精湛,卖相绝佳,苏芙看着,就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惊讶道:“你厨艺这么强?!等等,你真的是什么军部部长吗,怎么做菜都这么会的?”
侯川道:“你不喜欢吃营养剂,家务机器人很少有安装厨艺模块,只好我自己动手给你做饭了。尝尝看,不知道你口味变没变。”
苏芙就挨个尝了尝。
只能说,完完全全就是他的口味啊!咸淡软硬什么的,完完全全就是他的口味,番茄炒蛋都是加了盐又加糖的。
苏芙非常惊喜地吃完了整餐饭。现在侯川在他眼里,简直就像哆啦A梦一样。
“你是不是什么都会啊?”苏芙忍不住问道。
侯川笑,慢悠悠地说:“这问题有个标准答案的——宝贝,我不会离开你。”
“你看,哪怕距离那么远、有几亿光年,哪怕是不同的时空不同的世界,我也把你找到了。”
明明是情话,可能是侯川的表情太过温柔,总让人毛骨悚然。
苏芙拍了拍自己的鸡皮疙瘩,又伸手在他肩膀上砸了一下:“少吓唬我啊侯叔叔,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又道:“下午没事,我陪你,你想做什么啊?出去逛逛吗?”
侯川挑了挑眉:“随我吗?”
苏芙赶紧道:“不行了不行了再做人都要没了。你说点别的。”
侯川想了想,道:“苏芙陪我看电影吧。”
四楼有个多功能间,配置了投影仪和超棒的音箱,片子是苏芙选的,他们一起看了《星际穿越》。
一边看着,一边侯川也会说起些他们世界的事。苏芙最激动的,还是那个世界可以用精神力操控机甲。
是机甲啊!哪个男人会不想去开机甲的!
侯川还表示,以后可以尝试看看,是不是可以把机甲带过来。
认真地说,这还是苏芙第一次超级期待侯哥的其他人格,能快点出现。
甚至开始怀疑,侯叔叔是不是特意拿机甲来勾他。
——侯川真的是太了解自己。
下午就在家看看电影聊聊天,也是久违的懒散时光。
电影结束时,时间正是傍晚。
苏芙的老爸前段时间在国外,今天回到A市,约了他们晚上一起吃饭,两人便准备出发了。
苏芙从衣柜里找出了一套宽松款的西装给侯川穿,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一句话:你怎么穿阿止的衣服。
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好像也……
他赶紧晃了晃头,把脑海中奇怪的东西晃了出去。他说:“侯叔叔,你不认识我爸,真的不要紧吗?要不晚上我自己去好了。”
侯川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没事,我陪苏芙。放心吧,在我的世界,我和你父亲是老熟人了,一直很聊得来。”
侯川实在太过靠谱,苏芙马上放下了心。两人就此出发。
包间是提前定好的,他们到的时候,苏爸爸刚到不久。
桌上酒已经倒好,色泽嫣红,是樱桃酒,苏爸爸的朋友自酿的。他知道苏芙嗜甜,就爱这口,特意带来给苏芙喝。
只倒了两杯,是给自己和苏芙的,毕竟侯烛滴酒不沾。
结果刚看到侯烛第一秒,苏爸爸就愣了愣。
怎么觉得这儿媳妇变壮了这么多。
好像也就一两个月没见吧,他肌肉怎么练到这种程度的?
而且,是他的错觉吗,儿媳妇肌肉变多了,人好像也变老成了?怎么看着像是成熟了好几岁一样。
等等,不只是老成,好像也变得骚气了???
绝对是变得骚气了吧?
这里连个外人都没有,那乱飙的费洛蒙是怎么回事?
而且这人居然还在笑!
他不是对别人一直都一张面瘫脸吗,这时候怎么在笑了!笑得还挺有亲和力的。
搞什么,侯家破产了,他要来找自己借钱吗?
苏爸爸皱起了眉,颇为不爽地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
结果就见那素来滴酒不沾、话少表情更少的儿媳妇坐下,冲他一笑,很是自然地开口道:“苏老哥,刚刚堵车,迟到了,真是对不住。兄弟我先自罚三杯。”
就真的拿起酒杯,开喝了!而且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拦都来不及拦啊!!!
在场两人全部惊呆。
苏爸爸:???
你不是我儿媳妇,兄弟你谁?
苏芙更是恨不得用头撞一撞桌子。
你说你跟我爸是老熟人聊得来,就是这种老熟人吗!就是这种聊得来吗!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啊侯叔叔!
那种心疼到极致,好像有只手在死死攥着他的心的感觉,又来了。
“对不起。”他说,“我那时似乎是以为,我离开之后,你也不会记得我。不过,不管怎么样,对不起。”
侯衍沉默了得有三十秒钟那么久。最后,他笑了笑,很是洒脱地说:“原谅你了。宝贝,我本来也不会怪你。就好像我之前就隐约知道,你心里有别人,我不也没说什么,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事情就是这样啊,我爱你,那我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办呢。”
最后几个字,说得轻飘飘的,好像风一吹,就会散去。
苏芙深吸口气,直直地望向了他的眼睛,道:“那我呢,我爱你吗?”
侯衍:“嗯?”
苏芙:“我问你,我爱你吗?你说我们在一起三年,三年里应该也经历过很多事吧,我都不记得了,但你应该记得,你应该有感觉——你告诉我,我爱你吗?是爱,还是我真的只把你当成一个替身,通过你去怀念我侯哥?你自己怎么想?”
侯衍的唇颤抖了几下,几秒钟后,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在苏芙跟前,将掌心摊开。
那掌心中有一道伤疤。
很长,斜斜地贯穿了整个手掌,甚至能通过这疤痕,想象出曾经手掌上的伤口是多么深可见骨。
这伤疤并不是侯烛的。
侯衍看到那伤疤,就勾了勾唇,左手拇指神经质一样的触碰、摩挲着那疤痕,这个动作他像是已经做了千遍百遍。
“你爱我。”他轻缓又温柔地说,“你——爱我的。有个神经病黑粉想拿刀捅我,你用手攥住了那把刀。攥得特别紧,特别用力,怕攥不住那把刀的话,会伤到我。你后来……你后来右手不能画画了。”
苏芙的心剧烈跳动几下。
他说不上来,可他就是非常确定,再来一次,再发生一次,他还是会做同样的事。
他问:“那伤疤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侯衍道:“你消失之后,我怕我哪天也忘了你,就给自己也留了一道——苏芙,我很怕会忘了你。”
他说得轻描淡写,一副挺无所谓的样子,却又根本不是那回事。苏芙心中极为难受。
侯衍揉了揉他的头发,打趣道:“心疼了?”
苏芙闷闷地说:“嗯。”
侯衍又露出了那种恶劣的笑容:“苏芙心疼我,苏芙最爱我。那赶紧把其他的阿凛夜哥子忱侯叔叔都甩掉,最好把你老公也甩掉,有我一个就够了。”
苏芙:……
你聊这个我就不爱听了。
他说:“你不要这么说,你们本质上就是一个人啊!”
侯衍深深地注视着苏芙,声音轻柔暗哑:“宝贝,就为了你的心疼,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如果我们真的是一个人,你反而要更担心一些。”
“因为那意味着,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样地嫉妒,一样地贪婪,一样地占有欲,一样地不知满足,一样地想要杀掉其他所有人,把你完完全全地据为己有,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你知道的,这就是我,这就是侯烛,这就是——‘我们’所有人。”
说得轻描淡写,但苏芙就是从中感受到了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偏执,浩瀚广袤,如同深海。
苏芙一时愣怔,好像猛然失足,跌落泥沼之中,全身都被禁锢住,呼吸不能,动弹不得。
晓春开车,载着苏芙一路到了约好的餐厅。那是四人的老据点,经常在那儿约着吃饭。
阿夏和冬子已经到了。
晓春是妖艳型的长相,桃花眼,尖下巴,很高傲,看着挺不好相处的。实际上苏芙觉得他就是“笨蛋美人”那挂,傻白甜,容易被渣男骗,还整天被他那个假少爷弟弟欺负。
阿夏穿着件黑色皮衣,看着凶且高冷,属于跟他搭话还需要点勇气的那种人。实际上很讲义气,很关心人。他读书时就是校霸,很野,痞帅痞帅的。
冬子则是冷冷清清的高岭之花,长发在脑后扎起,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劲儿,冷淡疏离,无欲无求,像是马上就要飞升,非常“无情道”。只是这人长着一张出尘脸,性格却是活泼又八卦,有点分裂。
四个人都是长相气质过分出众的人,这时候没坐包间,以至于餐厅里超多人都在偷偷看他们。
老板娘完全乐得合不拢嘴。每次这四位来吃饭的时候,她的餐厅总是会爆满。
坐下后几人就先望向了苏芙。
冬子满脸八卦:“00,你老公真是多重人格吗?快,说出你的故事!”
苏芙瞬间苦着脸:“是吧,已经见过的他的人格就有五个。”
晓春啧啧称奇:“之前真没看出来,侯总看着还挺正常的嘛……哇!阿苏,有出轨的感觉吗?感觉好刺激哦,谈一个对象,居然还白送了五个,这波血赚啊00!”
其他俩跟着:“血赚血赚!好好享受!”
晓春:“阿苏,你怎么不笑啊?”
苏芙:“你猜呢?”
晓春:“我知道啦,因为00生性不爱笑。”
苏芙:……
苏芙:“别提了,根本笑不出来,我人都要挂了。唉先不说我了,晓春,你那个把你当成你绿茶弟弟替身的前任,还缠着你吗?”
这次轮到晓春耷拉个脸了。他长叹口气:“是啊,烦。”
他吧啦吧啦吐槽了一堆人渣前任的事,大家也跟着骂了一通贱男。
冬子又说:“老夏呢?最近有什么好玩儿的事吗?”
阿夏因为职业特殊,平时经常会有些诡异故事分享。
这次,他就神秘兮兮地说:“说个有意思的哈,有个特殊种族,说是一个超级大大大大大大佬回来了,正在满世界找一样东西呢!你们猜找的是什么?肯定猜不到!那就是——处鸽血的红宝石!你们没听错,是处鸽血啊!”
苏芙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处鸽血?
这不是他糊弄侯夜的时候说的吗?
不会吧不会吧,他们在找的不是真就这玩意吧?
那个大大大大大大佬,说的不会是他(七分之一的)老公吧??
阿夏又道:“不过最近很多种族好像都很奇怪,海洋生物也是。我有同事捕捉到了它们的生物讯号,它们正在彼此通知,说王回归了,还传回了号令。”
他压低了点声音:“内容是找一棵榆树。你没没听错,就是一棵榆树。海王找榆树干嘛啊,就很奇葩。咦,苏,榆树跟你名字正好是谐音呢,哈哈哈。”
苏芙:……突然有了种蛋疼的预感。
是榆树吧?找的就是榆树没错吧?
但是听到“海王”这两个字,突然就觉得有点如坐针毡了是怎么回事???
冬子也道:“海洋生物的王还能理解,我还遇到个奇葩的。我一帮同学都是精神科医生,他们在说,今天市里好几家精神病院都乱了套,因为精神病人们都在发疯,说他们的王回来了。”
冬子眉飞色舞:“精神病人的王诶!而且还有名字的,那些精神病人都在诵念王的姓氏,据说,他们的王姓侯!”
苏芙这次是真的一口水喷了出来。
精神病人的王!
确定吗!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而且为什么自己那种蛋疼的预感还加重了!!!
“六丁神火!”
神火迅速燃烧,将这水龙蒸发,形成大量高温蒸汽。
阮阳被困在蒸汽中央,一瞬间,浑身被烫得通红,金乌羽翼也被雷火烧得焦黑。
“风火轮!”
风火轮迅速旋转着冲入蒸汽中心,在阮阳的不可置信中——
“轰!”
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蒸汽被压榨形成朵朵绚丽的烟花。
爆炸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将高台上的一切都震得粉碎。
直到一切散去……
苏芙和月轮渊面对面站立。
四目相对,一触即发?
第 87 章 87-长生不老,再炸考场(含营养液加两更)
高台之上,硝烟散尽。
苏芙与月轮渊四目相对?
不,与其说是四目相对,不如说是一人凝视,一人迷茫。
苏芙的眼神根本没有聚焦到月轮渊身上,而是涣散地望向远方,瞳孔微微放大,她似乎陷入了某个幻境,失神了。
月轮渊谨慎地靠近了一步,仔细观察着苏芙的反应,甚至抬起手,在苏芙眼前晃了晃。
见她毫无警觉,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成功了。”
“没想到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他喃喃道,这幻术自然早有准备,他之前操控水流时,并非只是为了夺取蟠桃,而是为了借机利用环境构造出幻术。
就在刚才爆炸的瞬间,他趁着烟尘弥漫之际,将苏芙彻底拖入了幻境。
看着手机的搜索记录,苏芙瞳孔地震,心中涌起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给自己又倒了杯威士忌,一口喝完压了压惊,也顺便冲淡了一下之前那杯调酒的味道。
侯夜能把那玩意喝下去,别的先不说,真爱的确是没跑了。
那位血族始祖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只是头发还没干。怕吹风机把人吵醒,苏芙就拿过块毛巾,挺细心地开始帮他擦头发。
让人睡在沙发上也不是个事儿,侯烛身高190+,那逆天的大长腿在沙发上显得无处安放。后来是叫了小区物业过来帮忙,把人弄上二楼的。
把人安顿好了,苏芙舒了口气,去洗漱了一下,随后拿过了自己的插画本。本子上,他画过了侯衍,也画过侯凛,现在,他又拿起笔,画下了今天见到的两个人。
侯熵有着一张充满少年气的脸,和一双意气风发的眼睛。苏芙没见过侯哥少年时的模样,但是看着侯熵,多少能够想象。
侯夜呢……他那张速写风格很是精简。苏芙画的是一个剪影,傲然睥睨,优雅迷人,充满着令人沉醉的危险魅力。
苏芙注视着这画面半晌,最后,他又从这页往前翻,翻到了很前面,去看他画过的侯哥。
一张一张地看。
看对方手指的指节,扯开领带的动作,睡熟时的睫毛,几乎是完美的后背,轻轻勾起的唇。
好想侯哥啊。苏芙想。
后来就睡了。结果半夜三更的时候,他还真的见到了侯烛。
他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拽了拽被子,很自然地想要继续睡。却在这时心有所感,睁开了眼。
一个人就坐在旁边,正在深深地注视着他。
半夜三更被人这么盯着,本该是有点恐怖的事,苏芙却不觉得。相反,一些突如其来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有点鼻塞。
“侯哥。”他说,爬起来抓住对方的手。
可能是发生了太多的事,苏芙觉得,两人有段时间没见了。
“你是不是在躲我,怎么现在才来见我。”苏芙道,觉得有点委屈,“侯哥,我好想你——到底怎么回事?”
侯烛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也想你,苏芙。放心,不是大事,宝贝,我会处理好——”
苏芙现在是完全清醒了。
他直接打断:“什么处不处理好啊!我亲眼看到侯夜两根大牙都冒出来了,跟侯凛侯衍我睡都睡了,你还跟我说要处理好,怎么处理好?”
他抓着侯烛的手撒娇一般地晃了晃:“侯哥,你先跟我说,我不会真的出轨了吧?那我只能选择跟你离婚了。”
侯烛:……
“没有出轨,怎么可能出轨。”他说,“宝贝,不要提离婚两个字,我心脏不好,不禁吓的。”
苏芙:“那怎么回事?你是多重人格?”
侯烛唇动了动,没说话。
苏芙叹了口气:“你都对我藏着秘密了啊,侯哥。”
他干脆直接道:“大溪地那个中奖的旅行,是你安排的,对吗?侯哥,如果真的想和我分开,你有一万种方法,最后你选了最容易被我拒绝的那个。你根本不想让我走,不是吗?”
他又靠近了些,直直捞着侯烛的手,按上了自己的胸口:“这个时候你仍然什么都不说,侯哥,我甚至在想,你到底是对你自己没信心呢,还是对我?你在怕什么,你不相信我吗?”
侯烛手掌之下,是他的心跳,砰,砰,砰,热烈有力。
这一次,侯烛沉默了许久。
最后,他说:“苏芙,我怎么会不相信你。侯衍他们几人,都是我——灵魂的一部分。你也可以认为,我是一个多重人格患者,他们都是我的其他人格。由于一些原因,他们诞生后,被放逐到了不同的世界里,有着不同的过往人生,也形成了不同的性格。但他们都是我。没有什么‘出轨’的事,你爱他们,只因为你爱我。”
终于从侯哥嘴里听到了答案,苏芙松一口气。
很好,那几位都是侯哥的一部分,侯哥自己说了,他没有出轨。
他,苏芙,没有,出轨!
没有!
又想起了什么,他马上关切地问:“那你的灵魂怎么回事,切成了几片都不要紧吗?”
侯烛忍不住就笑了笑。
他柔声说:“没事的,宝贝。放心,这一切都是暂时的。相信我,像过去那样相信我,好吗?”
苏芙:“侯哥,我当然相信你,可是,我还有好多好多问题……”
侯烛吻了吻他。是一个棉花糖一样的清甜柔软的吻。
然后侯烛揽他在怀里,按他倒下,为他盖好了被子,一只手环着他的腰。“睡吧,宝贝。那些问题,可以等以后再问。睡吧,睡吧。”他说,声音越来越轻。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怀抱,无法抵挡的困意袭来。他安心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好,非常沉,梦也极为香甜。一觉醒来时,苏芙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了起来。
爱人已经不在身边了。
苏芙又回忆了一下半夜时的对话,心想,侯哥真是狡猾,他明明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呢。
必须全部问问清楚!
他看了看表,是六点半。侯哥这个时候,一般是在楼上的健身间里做晨间锻炼。
苏芙一骨碌下床,跑去三楼找侯哥。
推开健身房的门,就见到一个人背对着他,正在踩动感单车。听到开门的声音,那人回头,看着他笑了笑,抬了抬下巴:“宝贝,醒了?”
随着他回头,一阵充满男性气息的费洛蒙,扑面而来。
苏芙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费洛蒙是有重量、也有冲击力的,苏芙简直差点被砸懵。
他使劲吞咽一下,伸出手,默默地指向了对方的肱二头肌:“这位侯哥,你,你的肌肉,在动!”
对方被逗乐了。不过是一滴水珠而已,没什么重量,但是很奇妙的,落在苏芙脸上时,就是让他忍不住重重颤抖了一下。
他觉得痒。
想要伸手擦去,侯夜不准。
他的手腕还扣在对方手里,对方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就看着那滴水珠,从苏芙的颧骨处一点一点滑落,划过脸颊,划过酒窝,划过下巴,又落到了脖子上,划过喉结,最后慢慢钻进了家居服的里面。
在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清浅的水迹。
渴。侯夜又觉得渴了,那种渴能把他逼疯,他甚至想把苏芙全部吞下去,骨血全部饮尽,就此和自己化为一体。
这是他的祭品,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他曾经穿着婚服跪在自己的祭台上,虔诚地把一切都献予自己。
他可以享用祭品,他当然可以。
进食的牙又露了出来,结果下一秒……他手腕上的手表,突然开始震震震。
继续震震震。
震了两下侯夜还觉得有点烦,等震动到了十几下,苏芙看起来像是要笑场了——没错,这种东西属于如果大家都不关注,就无人在意,之前和侯哥在一起时手表震起来的时候多了去了;但,只要一个人开始关注,就再也很难忽略。
侯夜的牙反正是收了回去。他愤怒地把手表扯下来,往下面一摔:“这什么玩意啊,怎么一直在震!苏芙,你的白月光有病吗,身上还要戴个振动器!?”
苏芙:“啊,这表是特别定制的,几百万,全球只有一块。”
侯夜冷笑:“呵呵,那我多少还要去踩上两脚。反正垃圾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芙原本对这个非人类物多多少少有点胆怯,结果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那种距离感就慢慢散去了,甚至觉得有点想笑。
他伸手推了推对方的胸口:“头发怎么不吹干?”
侯夜勾了勾唇:“当然是来不及去吹干,急着想来享用你啊。”
苏芙迟疑:“一般来说成年人献血,半年400cc倒不会影响健康?你喝多了我会不会贫血什么的?”
侯夜:……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就不能是其他的享用方式啊!你把我当什么,只想喝血的低级血族吗!?宝贝,我们200年没见了!”
故意往苏芙身上撞了撞让他感受了一下,然后就俯身去咬苏芙的唇。
实话实话,他已经盯了半天。
结果没啃两下就又被对方推开:“等等等等。”
侯夜不满地看向他,就听苏芙先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就血族来说,你成年了吧?”
侯夜:“……我今年两千七百六十三岁,是血族始祖,你说我成没成年。”
苏芙:“再等等,为什么突然侯哥就变成你了,你又突然不见了,然后洗个澡又变成你了?”
侯夜理所当然道:“他下午要去上班工作,还要开三个会,我当然就先走喽,让他回来工作,等到晚上我再来找你啊。”
苏芙:目瞪口呆。
感情是为了逃避工作!还是这么理所当然地逃避工作!!这家伙是有多懒啊!
苏芙:“那你跟侯哥到底什么关系啊?你是平行世界的侯哥吗,还是多重人格什么的?”
侯夜沉默几秒,眼里冒火,气急败坏地说道:“好啊,我们现在终于要说开了吗?你当初也觉得我是平行世界的他,才主动来当我的祭品?你说的那些甜言蜜语都是假的,骗我的?我只是他的替身,是吗?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到底在想着谁?还有那个‘子忱’又是什么东西?”
他手指直接按在了苏芙颈后,alpha留下标记上面,逼问道:“这是谁留下的?”
他伸手又把苏芙家居服的领口扯下来了一点,手指点在了一处痕迹上:“这个呢?”
他手虚虚地掐住了苏芙的脖子:“你声音是哑的,又是因为谁?嗯?”
苏芙:倒吸一口冷气。
羞愧地觉得自己真的是个渣渣。
但是喉咙哑真的是因为和小皇子一直在聊天!不是因为别的啊啊!
苏芙叫屈道:“不是,你们为什么都在说什么‘替’不‘替身’的,我是真的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什么隐情,否则我为什么会和你们在一起?这不是一脚踏多船吗?!我不是这样的人啊!”
大概不是吧。
侯夜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们’。”
苏芙果断闭嘴。
侯夜点点头:“所以果然还有别的替身啊。有几个?”
苏芙:“你听我解释!”
然后停了五秒钟,哑口无言,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苏芙:“……既然知道你自己是替身,就摆清楚自己的地位,整天问问问的,你问那么多是要干嘛。有几个替身是我的事,你管那么多。”
他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把侯夜反而逗笑了一下。
苏芙也说不清为什么,但是当侯夜在这具身体里的时候,皮肤变得更显苍白,唇色更为嫣红,笑起来时还带着一点古典气质,非常优雅。
结果下一秒,这位古典优雅的人就慢条斯理地掐住了苏芙的下巴,道:“无所谓。宝贝,我们分开的这些年间你到底养了多少情人,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从今天开始,把那些人都给我甩了,你只能有我,听懂了吗?”
说着就俯身狠狠亲了上去。
亲了两秒,又被苏芙抵着胸口推开了。
“不要。”他快速喘了两口气,坚决地说。
之前那几次也就算了,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莫名其妙到了那种地步。
现在他还完全没搞清状况,虽然的确是他爱人的身体没错,但里面如果是别人的灵魂,他根本亲不下去更不可能去做别的事。
想想都很奇怪啊!
苏芙甚至还对他晃了晃手指,露出了上面的婚戒:“我结婚了。你不是侯哥的话我才不要。”
侯夜眯了眯眼,道:“我偏要。不配合的话就强*你。”
苏芙:……
头皮发麻了就。侯烛什么时候说过这么直白的话。
他眼睛转了转,道:“等我一下,我去拿点东西。”
侯夜:“不用了吧。从前都不戴的。”
苏芙:救了大命了,我从前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他放缓了声音:“我是说红酒。酒柜里有瓶很棒的,我去倒两杯,可以吗?你说我们200年没见了,我只想和你喝杯酒。”
侯夜盯了他几秒钟,这次道:“好吧。”
终于把他放开了。
苏芙就去酒柜挑了瓶红酒,想了想又干脆往里面兑了点威士忌,加了点茅台,还来了点老白干,最后使劲摇晃一通。
成品看起来颜色非常奇怪,类似于被稀释的酱油,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诡异的泡泡。
乍一看倒是像是调制失败的魔药,会被斯内普教授骂“格兰芬多扣1000分”的那种;或者被污染了的非凡特性,多看两眼都会掉san。
总之,这玩意属于智商正常的人类只要不瞎,都不会往下喝的类型。
但苏芙不慌。苏芙火速换衣服出门,开车直奔侯氏的总公司。
已经有侯烛的助理等在楼下了。见到苏芙,他赶忙让保安去帮忙停车,自己引着苏芙走向了总裁专用电梯。
见到苏芙,他已是放下了一半的心。没错,就是这么神奇,总觉得不管总裁出现什么问题,只要苏先生在,就不会有大事——侯总就算嘎了都会从坟里爬出来见老婆的,就是有这种自信。
悄悄瞄一眼……嗯,有段时间没见,总觉得苏先生变得更加好看了,光彩照人呀。
“具体怎么回事?”电梯上行中,苏芙赶紧问。
助理快速道:“侯总今天很忙,下午开了三个会,都一切正常,只是脾气不怎么好。临下班时,总裁办一个实习生小姑娘给他送文件,结果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在里面哭了起来。我和刘特助进去的时候,就见那小姑娘摔倒在门口,离侯总十米远。然后,侯总说——”
助理的声音有点古怪:“他说:‘此人胆敢对孤大不敬,拖出去砍了。’”
苏芙:“‘孤’?”
助理:“没错。侯总是这么说的。而且侯总看起来……我也说不清楚,总觉得他看起来和平常不太一样。再然后,侯总就说要见你。不过他称呼您是‘孤的太子妃’。”
苏芙点了点头。
电梯这时到了。这一层都是侯烛的,苏芙挺熟,快步走进办公室。只见里面已有了五六位保安,还有一个女孩子正在角落里哭哭啼啼。
苏芙一看,马上心里有数:
女孩子是侯烛的妈妈安排进侯氏总裁办的,从前还安排过她和侯烛相亲,只是被侯烛断然拒绝。这件事侯烛和苏芙早打过招呼,说他妈妈既然要搞幺蛾子,不如人放在他眼皮子下面还放心点。
苏芙现在都能大概猜出全程,大概率是女孩子想投怀送抱,结果收获一句“拖出去砍了”。
“侯烛”此时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总裁办公室在侯氏大楼的顶层,视野很好,城市的繁华尽收眼底。
他脊背挺得很直,身上带着种不怒而威、生杀予夺的气场,姿势挑不出一点错处,每一块肌肉都是恰到好处,好像就“站”这个动作他都练习过千遍万遍一般。
苏芙是画画的,看人也习惯去看些细节处的肌肉走向。侯哥从前站着时,习惯带着手表的右手插袋,重心落在右脚,这人完全不同。
听到苏芙的脚步声,“侯烛”马上就转过头。
在目光触及苏芙的瞬间,他的眼睛猛然亮了起来,带着年轻人的悦动和纯粹的喜悦,像是看到了花开,日出,海潮,或是一切美好的东西。
不遮不掩,生机勃勃。
四目相对。
苏芙觉得,自己好像被这种愉悦,感染了。甚至一瞬间有了一种感觉:这一位侯哥,似乎很年轻啊。
他开口道:“刘特助,带这位女士先离开吧,她的事回头再处理,我和侯总聊几句。”
他并非侯氏真正的主人,但刘助理没有丝毫犹豫:“好的,苏先生。”
有保安直接把那女孩子带走,一帮人有条不紊地离开,办公室里很快就只剩下了两人。
“你不是侯哥。”苏芙道,“哪位?”
他心中道:侯烛,就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没见过的吧。
下一秒,那位气场强大、不怒自威的侯总突然眨了眨眼,两滴眼泪就怔怔掉了下来,满脸委屈地叫道:“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说着扑了上去,紧紧抱住了苏芙的腰,把头压在了对方的肩膀上,抽泣着说:“哥哥,子忱好想你。子忱再也不想离开你了。”
苏芙:…………
懵逼在当场。
谢谢,这个惊喜我真的没见过!
他脑海中瞬间有了一千个一万个问题冒出来,最后却是千言万语汇成了一个念头:可是他叫我哥哥诶。
苏芙心都化了,语气也柔和了下来,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和颜悦色地问:“别急别急,慢慢说。你今年多大了?”
“哥哥,你真的不记得子忱了啊。”对方泫然若泣,“前些天是子忱的18岁生辰,没有你,子忱的生辰也过得不痛快。不过幸好,我找到哥哥啦。”
说到这里,他抬起了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苏芙的时候,眼神中好像有星星在不灵不灵地闪。
的确还是爱人那张脸,但是看起来就真的年轻了很多,换上点年轻人的衣服,说是大学生都有人信。
他又回过头,看向了窗外的车水马龙:“哥哥,你跟我形容过你的世界,还曾画出来给我看。但是果然‘纸上得来终觉浅’,亲眼看到这一切,还是让我目不暇接。我好开心啊,我终于到哥哥的世界里来了!”
他说“开心”的时候,眼中就真的溢出无限的热忱,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苏芙没见过年轻时的侯烛,这时候只觉得满目的惊叹,甚至不想错开目光,也根本难以错开目光。他只想快点找到一支笔,将这刻的侯烛,定格在纸上。
结果,对方望着他,敏锐地眯了眯眼,道:“哥哥,你在透过我,看谁啊?该不会是——你在这个世界的夫君吧?”
苏芙这时才猛然意识到,对面还是个刚满18岁的年轻人!
18岁!!!
反正手是赶紧从对方后背上撤开了。
他赶紧问:“你说你是太子,我是你的——太子妃?”
子忱很自然地说:“是啊,哥哥是我早就定下的太子妃,只是我们还未大婚。”
他脸上显出了一丝委屈:“哥哥说我没满18岁,不能大婚。可是我们缙国明明男子14岁便可以成亲了。”
苏芙松了一口气,连声道:“当然要等18岁以后了,没错,就是18岁才对!我做的实在太对了!”
他又道:“子忱,我忘了很多事,现在太糊涂了,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子忱道:“当然可以,哥哥,你问吧,我什么都告诉你。”
苏芙迫不及待地发问:“所以你来自一个封建帝制朝代,我们曾经在那里相识?我在那里待了多久?你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还有……你和你现在的这具身体,是什么关系?”
子忱笑着,一个一个问题地回答:“哥哥,我叫侯熵,字子忱,是当朝太子。我来自一个封建帝制朝代,这词还是你教给我的。你说我的时代对于你们而言,是一个历史上不存在的‘古代’。我十一岁的时候就认识哥哥了,一直到现在,已有七年。
“十五岁的时候,我和哥哥定下婚约。哥哥你曾经告诉过我,说没办法陪我走到最后,你会回到你自己的世界,到时候我也会忘了你,过我自己的生活。我当时就想,才不会,我不会让哥哥走,我也不会忘了哥哥的。
“结果在九天前,我生辰的前一天,哥哥你真的消失了。宫女、侍卫、甚至你的爹娘,都不记得你的存在,你穿过的衣服、用过的东西也都消失掉,好像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过哥哥这个人。
“可是,我真的还记得哥哥,我记得我们一起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的事,全部都记得。我到处找哥哥,都要急疯了。我还去了镇国寺,去找怀铮大师,他见过你的,我想他也一定记得你。
“结果大师只会说什么‘聚散随缘,皆有定数’这样的废话,我只好把他们——啊,我只好求大师求了很久。后来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我突然看到面前出现了一扇门,走进那扇门,我就真的出现在这里啦!”
这番话信息量极大,苏芙一直疑惑的很多问题,也终于在此刻得到了解释。
所以,大概率侯凛他们几人,也是同样的状况,比如侯熵来自古代,那么很可能侯凛来自一个有ABO设定的时代,侯夜来自于有血族存在的时代。
自己和那三人,也都曾有过不短的一段相处时光,甚至是以恋人的身份。然后自己离开了,这几人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找到“一扇门”,来到了这里。
救命……侯哥清楚这些事吗……这到底算不算一脚踏多船啊……
苏芙又开始脚趾扣地了。
这么说的话,他现在觉得有个古代人格也不错,因为这还是个小孩子,不会见到他马上扑上来把他往床上拖,大家还能说上两句话,终于把一些事情搞清楚。
侯熵又笑着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哦,关于我和这具身体的关系——他叫侯烛是吧。我一直知道哥哥心里有个人的,刚刚看到他的脸,我就懂了。哥哥一直对我很好,帮助我登上太子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实只是因为我像他,是吗?”
下一秒,他上前一步,手扣到苏芙腰间。苏芙本是站在他办公桌前面的,这时后退半步,已经靠到了办公桌的边上。
退无可退,他被侯熵整个禁锢在怀里。
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缩近于零,侯熵低头看着苏芙的眼睛,带着点撒娇的语气说道:“哥哥把我当成他的替代品了,那为什么,不替代得再彻底一点?”
“我已经满18岁了,哥哥答应过的,18岁后,我们做什么都可以——哥哥明明就答应过我的。”
“他有的我都有啊,我还可以做得更好。”
“毕竟,我年轻。”
他拿着那杯酒,走回沙发那里。侯夜正坐在那儿玩手机,翘着个腿,侧颜美如画。玩手机的姿势还有点熟练,也不知道吸血鬼世界有没有这玩意。
见到苏芙端着的那杯东西,他下意识就皱了皱眉,嫌弃道:“宝贝,你们这里就喝这玩意吗,看起来有点恶心。”
苏芙面色不变:“你们那里的酒不是这样的吗?尝尝?”
侯夜:“你不会在里面加了大蒜,想毒我吧?宝贝,我劝你不要,那种东西杀不死我这种活了几千年的血族。”
苏芙也不多说,干脆自己举起杯,喝进一大口,环上对方的脖子,直接亲了过去,把酒渡进了对方嘴里。
侯夜明显对他这种主动的行为很是受用,按着他加深了那个吻。
又是一个激烈的全然是掠夺的吻,苏芙吻回去的时候,简直像是往汽油堆里丢了根火柴,充斥着火光和器刃相接的声响。
苏芙也搞不懂,亲吻怎么会像是要打起来一样,但忍不住心有余悸:亲下都这样,真的开始要什么样了?
但,不会有那种时候。
也就一分钟之后,侯夜的目光都变得迷迷糊糊:“宝贝,你们的酒这么烈吗?”他说,晃了晃脑袋。
苏芙:“怎么,醉了?”
侯夜:“怎么可能,只有一口,怎么可能会醉。完全不可能醉。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我,我没醉……”
一分钟之后,他醉倒在了沙发上,闭上了眼,呼呼大睡。
苏芙低下身子去看他。
睡着的时候,他看起来和侯烛几乎没有区别。血族本身皮肤苍白,这时因为酒精的缘故,脸颊上也沾染了醉意,晕上了淡淡一层红色。
额发搭在脸颊上,看起来还挺乖巧。
不知道醒来后会是谁。
希望是侯哥,苏芙现在觉得自己迫切地需要和侯哥本人谈一谈。
他伸手拿过了侯烛的手机,想看看刚刚侯夜在做什么。
看了一下,emmm……对方正在使用网页搜索,已搜索的词条包括:
侯烛
侯烛黑料
侯烛财产
侯烛外遇
侯烛离婚
苏芙
苏芙 外遇
离婚程序
爱人结婚了怎么办
可以同时和两个人结婚吗
替身如何转正
找替身是普通正常的事吗
一个人允许找几个替身
血族
吸血鬼 亲王
血液大盘价格
插足别人婚姻犯法吗
小三
如何让情人迅速离婚
如何确定情人到底有几个情人
苏芙:………………
槽点也太多了吧!!!
他的眼神,表情,乃至于整个气场,都有着成熟男性的风情。
是那种见过了大世面,也曾经风里来火里过的年轻人,在逐渐长成后,沉淀下来的成熟自主、笑看一切的态度。整个人就像一杯藏够了年份的酒,香醇迷人。
他从动感单车上下来,朝苏芙走。有汗水从脸颊上、脖子上、肩膀上往下滑,他一边走,一边随意地拉起上衣,擦了下脸上的汗水,也露出了结实的强劲的腹肌。
很好看。非常好看。甚至是比侯哥的,要更加好看。
以苏芙这种画家的角度来看,那肌肉都是完美且无可挑剔的。多一点就显得过于壮挺夸张,少一点又有些瘦不够味,现在就是完完全全的刚刚好。
对方已经走到了近前,那种雄性的费洛蒙彻底把苏芙笼罩。他伸手揉了揉苏芙的头发,态度亲切且熟稔:“宝贝,你从前不叫我侯哥。”
苏芙:“那我叫你什么啊?”
对方笑眯眯地说:“侯叔叔。”
苏芙一下子喷了出来。
二十分钟后,侯川——是的,对方自我介绍叫侯川——已经简单地冲了个凉,来到了餐桌上。苏芙磨了咖啡,煎了蛋,弄了点火腿,拌了点沙拉,搞出了一顿丰侯却草率的早餐。
桌子旁边放着他的速写本,上面画着……
腹肌。
不是故意的!但是腹肌好像长在脑子里了是怎么回事!
根本就忘不掉了啊!完全忘不掉了啊!睁眼闭眼都是腹肌了啊!
如果不是这种行为不太礼貌(大概吧),他真的很想去摸一摸,感受一下了!
侯川穿了件侯烛的衬衫,胸肌把衬衫撑得满满的,袖子挽起到肘关节处,手臂上半段很是自然地在衬衫里面鼓起,属于好身材根本藏不住的那种,还显得更欲盖弥彰了点。
这人完全就是费洛蒙的具象化存在啊。苏芙上过雕塑课,这时候是真的有把他扒光,弄点石膏来做雕塑的想法。
侯川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表现得非常自然,就跟回自己家似的,坐下来先是喝了口咖啡。然后他长舒一口气,露出了一种非常满足的表情。
“苏芙,我有四年没喝到你煮的咖啡了。”他叹息着说。又笑了笑,主动道:“不记得侯叔叔了?我猜你有很多问题,宝贝,很乐意为你解惑。”
苏芙也说不清楚,但侯川就是有那种特别的魅力,让人觉得他很可靠,很值得信任,很有安全感,且相处起来很舒适。
而且这人还主动要回答问题的!好感度max了!
他先问了一个自己此刻最关注的问题:“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是为什么你的灵魂到了这个世界中来,也会把肌肉安在我侯哥的身体上啊?该不会——肌肉是你的本体?”
是吧?绝对是吧?完全就是本体吧???
侯川失笑:“我的确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来自一个科技更为发达的星际时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肌肉也在——肌肉不是我的本体,当然不是了。宝贝,这个问题很可爱,很像你。”
苏芙又问:“我们之前是……恋人吗?”
侯川:“是啊。我们订了婚,至你消失时,我们在一起已经七年。”
苏芙:……七年。
他艰难地说:“你你你,你知道我其实有爱人的吧?”
侯川笑了,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望着他:“你是指你心里有白月光这件事,还是你曾经把我叫错成‘阿凛’、‘阿衍’、或者‘子忱’这件事?”
苏芙:救……命……
他更加艰难地说:“你都不介意的吗?”
侯川泰然自若地说:“介意啊,但又有什么办法。苏芙,你说要走的时候,没人留得住你。你曾经的‘阿凛’什么的不行,我也不行。所以我做了一件事。”
他直直地看向苏芙。
“我和你做了七年的恋人,我知道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一样东西。最后,我把你想要的给了你,就放你走了。”
“我那时想,你在追逐的,可能就是追逐本身啊。也许你得到了你一直想要的东西,就会发现,那也没有什么意思。白月光么,得到了算什么白月光。年轻人总想飞,就让你飞出去看看好了。”
他极温柔极温柔地说:“苏芙,这是叔叔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事。”
一股冷意从苏芙背后窜了上来,他猛然觉得危险。
月轮渊的惊呼还未落下,天上地下已同时震动。
这瑶池到处都是水,到处都是爆炸,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如同千万道天雷同时炸响。
月轮渊两眼一黑:“完了,还不如刚才跑了……”
地面开始崩塌,亭台楼阁开始破碎,古树被连根拔起,碎石四处飞溅。
所有的一切在这毁灭性的爆炸面前不堪一击,化作齑粉。
水汽、烟尘、碎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朵巨大的蘑菇云,缓缓升向高空。爆炸的余波向四周扩散,形成一圈圈冲击波,将周围的一切都夷为平地。
那些被困在瑶池中的妖魔发出最后的哀嚎,随即被淹没在毁灭的光芒中。
一切声音都被这恐怖的爆炸吞噬,只剩下轰鸣声在天地间回荡。
苏芙垂眸俯视着这一切,长发在爆炸产生的气流中飘扬,眼神平静。
复制瑶池?当然该死。
同一时刻,那些所有逃出瑶池外的考生,都惊恐地看着那震撼的一幕——
苏芙果然,又炸了考场!
与此同时,神衍的机械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警告:瑶池地图已被锁定,进入途径永久关闭。】
考卷,结束了。
第 88 章 88-星历4051,今冬擢魁(含营养液加更37w+)
瑶池爆炸的余波还在天际回荡,烟雾已然四散。
神衍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恭喜各位考生,副本“瑶池·蟠桃盛宴”即将结束。】
【感谢诸位参与,你们的所有表现已被记录。】
【各地图即将关闭……】
【考核空间即将关闭……】
【倒计时:9……8……7……】
机械声在众人耳边回荡,但却没人在意这提示,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远处那片天空。
即使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众人都能听到那恐怖的爆炸声。
紫色的雷电在云层中游走,神火燃烧着天河之水,将天空映照得通红,白色的烟雾缓缓升起,遮天蔽日,宛如花朵绽放。
无数残骸如雨点般坠落,浩浩荡荡,挥洒不尽。
众人震撼地望着那毁灭的一幕。
“天啊……瑶池真的……被彻底炸没了。”
逃出生天的考生喃喃自语,后怕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差一点儿,他就要成为那残骸之一,站在他旁边的考生同样咽了口唾沫,面色惨白。
“这苏芙……也太猛了吧?”
真就说炸就炸了?关键是还炸成了?
陈景站在林沫身边,眼中映照着那恐怖的景象,顿时庆幸自己跑得快,喃喃道:“她真是个疯子啊。”
“这哪是炸了,简直是被彻底抹除了……”
但怎么说呢,他突然觉得,这疯子对他们之前还算温柔?
不就是背几个锅吗?人生在世谁不背锅,一下子就释然了。
林沫苦笑,“我们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众人面面相觑,对此深表赞同,但这种恐怖的破坏力,真的太超标了吧?
她真是考生?
苏芙的预感一向很准,对危险的感知尤其准,这个时候,看着侯川似笑非笑的眼睛,苏芙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等等,他全身实则也并没有什么肌肉,所以紧绷起来的大概也就是普通的肉。
苏芙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手腕(问题他压根没戴表):“啊都这个时候了啊,我要去上班了,叔叔再见。”说完就想溜。
侯川笑:“宝贝,你自由职业,并不需要上班吧。怕什么呢,叔叔又不会怎么样你。”
苏芙:……
你确定?
但好不容易有侯烛的人格愿意回答问题,态度还很合作,真这么走,苏芙又觉得不甘。
他坐了回来,一边吃早餐,一边笑着道:“我不怕叔叔怎么样我,我怕我怎么样你,行不行。你腹肌好漂亮,我都想戳一戳了。还能继续问问题吗,侯叔叔?”
侯川:“当然,很乐意为你解答。”
苏芙:“侯叔叔,你的世界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好上的?”
侯川道:“我的世界现在是星历4792年,我是银河碳基生物联邦的特级上将兼军部部长。我和你父亲认识,你21岁生日宴上,我第一次见到了成年后的你。六年后,我们订婚。当晚你告诉我,你来自另一个世界,你的母星叫做‘地球’。我不知道你怎么去到我的世界的,你没说,我猜测与我有关,我身上,有你需要的东西,你是为了那件东西而来。”
苏芙:“……难道,我需要的是你的贞.操?”
侯川失笑:“不至于。我们认识第三天就上床了。”
苏芙:“啊哈???”这么奔放吗?
侯川:“你说想画画,让我给你当模特,不穿衣服的,还摆了个很坦诚的姿势。”
苏芙:救……命……我居然做出了这种事吗!
简直恨不得以头抢地了。
但……仔细想想,又的确是自己会做出来的事。就侯川那个腹肌,想画一下太正常了好吗!
而且,很坦诚的姿势是什么姿势?他不说还好,贸然来了这么一句,导致苏芙现在脑海中脑补出了各种不适宜公开的废料。
侯川又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我暂时不想告诉你,算叔叔爱面子吧,也给自己留点自尊。又过了一年,拿到你想要的东西之后,你就头也不回地离开。我周围的所有人、AI、甚至和你精神力绑定的机甲,全都不记得你的存在,你父亲认为你死于20岁的某天,你就像是根本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我在整个宇宙里,找了你四年。
“四年之后,我的星舰坠入黑洞。我以为我会被瞬间撕碎,却在那时,我看到了——一扇门。穿过那扇门之后,我来到了这个世界,灵魂出现在你丈夫的身体里。这就是全过程了。”
他说“一扇门”。之前小皇子也说过,他也是看到了“一扇门”。
苏芙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他最为关注的一个问题:“侯叔叔,你知道你和我侯哥的关系吗?不是什么替不替身的,我说正经的。”
侯川拖长了声音:“就在刚刚不久前,你侯哥和我有过对话。开始呢,就是些宣誓主权的垃圾话,什么‘苏芙是我的,你什么都不算’一类——这种话我根本毫不在意。所以他告诉了我一件事。
“他告诉我说,我就是他,是他灵魂的一个部分,是他遗落于另一个宇宙的人格。因为这个,你才会去到我的世界,你才会和我在一起。他说我对你的吸引力,只源于我是他。”
侯川看着他,勾了勾唇,温柔地说:“苏芙,是这样吗?”
苏芙:……好难答。
侯哥你坑我。
他不闪不避地直视回去,说:“侯叔叔,你觉得呢?”
侯川笑:“行吧,叔叔不需要你说些什么好听的来哄我开心,没必要。相反的,我在想,如果我是他的一部分,那么证明,你对他的执念、追寻、守护、爱意,也同样是对我。我没说错吧,宝贝。”
他上前一步,直接揽住苏芙的腰,把他整个人都压到自己怀里。那种浓烈的费洛蒙气息,瞬间兜着脸超苏芙砸了过来。
他的声音充满磁性,低头看着苏芙,继续道:“我不介意成为他的一部分,前提是,你能给我和他一样的待遇吗?”
“不能偏心哦,宝贝。”
苏芙愣住。他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
逻辑鬼才啊这。
但,好像也,反驳不能?苏芙过于瞳孔地震,甚至忍不住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对方的犬齿。
真的,的确是真的,这完全就是真的犬齿啊!
“什么情况?侯哥,牙,你的牙!!!冒出来了!”苏芙瞪大眼睛,震惊地说。
“还真忘了我是谁?”对方道,已经似笑非笑地捞住他的手,把指尖含了进去,不重不轻地咬了一下,“你可从来不管我叫侯哥。”
苏芙被咬得一哆嗦。
“名字?”他问。
“侯夜。”对方看着他,深深地说道。
下一秒,对方的犬齿收了回去,揽着腰把他拉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吻上了他的唇。
苏芙脑海中嗡一声响。
侯衍的吻强势又激烈,像一团火,恨不得顷刻将人燃烧殆尽;侯凛吻起来像是含在嘴里的雪,飘飘忽忽,带着凉意。
而此刻的吻,却像是——一场掠夺和厮杀。
掠夺他的空气,血液,灵魂,乃至于意志,让苏芙觉得,自己真的像是“祭品”,像是陈列在桌上的菜食,任由对方主宰食尽。
十几秒钟之后,苏芙确定了: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扣着对方的手腕,很强势地吻了回去,本该缠绵的时刻就此变得仿如战场。
他们想要压制对方,征服对方,战胜对方,从对方脸上逼出表情的变动和细微的声音,从对方眼中看到臣服。
他们势均力敌。
吻结束的时候苏芙觉得自己好像跑了2000米,额头上都渗出了汗水,呼吸变得极重,脑子也变得一团乱。
侯烛——或者该称呼他为侯夜了——看起来差不多,情绪更激动一些,眸子的猩红色,重得像血。
他手腕上的手表已经震过几次了。
他捞起苏芙的手腕落下一吻,就那么乱七八糟地对苏芙说:“宝贝,可以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他听过太多次,但苏芙就是觉得,侯夜的声音此刻分外地好听——像是划过皮肤的天鹅绒布料,能在皮肤上激起战栗。呼出的气体打到耳边的时候,他半边身体都是麻的;又像是藏了几十年的醇厚的酒,足够醉人,他的大脑中都染上了醉意。
苏芙的心乱了一刹,他说:“这里?”
“这里。”侯夜道,“宝贝,我等不了。”他渴求地说。
苏芙心中一荡。
苏芙:“可以倒是可以,可是——”
可是这不是我们家啊。你真的确定要在这里吗?万一等下有人敲门怎么办??
后面的那些话都没说完,侯夜已经迫不及待地抓住了苏芙的手腕,扯开了之前侯烛缠好的纱布,以一种虔诚的姿势,亲了上去。
苏芙:………………
对不起,我还以为你说的是要脱我衣服。
他刚刚为自己心中涌出的各种黄色废料而自我谴责,就突然觉得手腕一痛,又一次,侯夜的犬齿出现了。
不只出现,还直接咬上。犬齿刺入皮肤的瞬间,苏芙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但诡异的是,他不觉得害怕。
明明应该害怕的场景,苏芙心中却没有一点恐惧。
一点都没有。
他实则觉得安全,甚至还有一些熟悉。
对,熟悉。
那种熟悉感从记忆深处渗出,苏芙的胸腔都在震颤着,他几乎肯定,这不是第一次。
只是过去五年和侯烛相识相恋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如果他真的经历过,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对方还在从苏芙手腕中吸食着血液,那种迫切、渴求、珍视和热望,被毫不顾忌地彰示出来,苏芙现在相信了,他可能真的渴了几百年。
但就是这样的时刻,那人看起来仍然是优雅的。
苏芙在影视作品中看过一些吸血鬼进食的场景,总觉得再好看的人,在这种时刻都显得狰狞,像是被本能支配,变得更像是动物而不是人。
但侯夜不一样。
从一个画家的角度来说,苏芙觉得这一刻的画面很美,让他想要拿起画笔,记录下来。
侯夜是迫切渴求的,但也是好整以暇的,两种极端就真的呈现在一个人身上。他皮肤很白,眸子和唇都是红色,优雅、从容、有条不紊,那种神秘和高贵是他刻在骨子里的东西,眼睛中却又同时透露出了极致的陷入和疯狂。
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最终臣服欲.望,被拉入人间。旧日的光华变成幽暗的月光,曾经的耀眼夺目,变成了蛊惑。
是黑暗中的堕神。
苏芙恍惚了一下,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些片段,那是一个极致华丽奢靡的宫殿,灯光昏暗,高高在上的王座上,坐着一个人。
他试图看清那人的样子,脑海中的剧痛却突然传来,那个场景离他越来越远。苏芙晃了晃头,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失血过多——等等,自己该不会被吸干吧!
结果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侯夜就停住了。他明显很有分寸,进食的牙颇有些恋恋不舍地收回。
而后他看了苏芙一眼,唇弯了弯,舔上那伤口。
有些专属于吸血鬼的东西,顺着伤口,流入苏芙的血液。那一瞬间,有千种万种的感觉,轰一声,猛然在苏芙大脑中炸开。
难以形容这刻的美好,宁静,安全,温暖,他觉得自己变成了液体,被融化了。世间所有的美好包裹着他,暖意在他身上流淌,带着让人入醉的热气融融的放松感,从他的颈间,扩散到他身体的每一个位置。
这感觉精确地直抵灵狐,让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每一滴血液、每一个细胞,都发出满足的轰鸣。
他深陷其中,如同深陷一个催眠般的最美丽的梦境。
这种极致的愉悦中,苏芙昏昏睡去,嘴角还带着笑。
侯夜将苏芙抱在怀里,伸手理了理他的头发。
他对苏芙血液的渴求,几乎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差不多等同于沙漠中走了很远的路,最终渴到昏厥的人,终于见到了水。
但是他就是可以在喝到特定血量的时候,从容地从对方的皮肤上,移开嘴唇。
吸血鬼听力远超人类,他此刻就能听到苏芙血管中血液奔流的声音,那对他诱惑极大,但在这种诱惑中保持冷静,侯夜早已习惯。
他吻了吻苏芙的唇,抱着对方,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坐下,伸手习惯性地触碰着对方的脖子。
蹭了两下,才发现苏芙脖子上,有一个极深极深的痕迹,好像有人曾经舔舐过、啃咬过多次,一层一层地叠上去,才会出现这样的效果。
侯夜的手僵硬了一瞬间。
苏芙那个白月光留下的?
那又如何,无所谓。
苏芙本就是他的祭品,百分之百、完完全全地属于他,现在也依然如此。
这个人类,只会是他的。
侯夜收回了触碰的手,四下环绕一圈,又对着旁边的镜子看了看自己如今的脸。
是一张和他自己非常相似的面孔。
——他一直想不通苏芙那样的人为什么会愿意去当祭品,这一刻倒是知晓了真相。
因为自己的脸,和他的白月光极其相似。
侯夜忍不住咬牙切齿。苏芙和侯烛在一起五年,他自觉对侯烛的了解非常深刻——他当然知道实际上的侯烛,并非在他面前表现出的温柔无害。侯氏公司的员工基本都很怕他,从这点上就可见一斑。
他了解侯烛,但在结婚三周年纪念日这天,苏芙猛然发觉,他对侯烛的了解其实还不够。
完全不够。
他从来不知道侯烛可以这么……这么……
简直是找不出形容词了!
两人婚前就上过床的,侯烛那种控制欲强到爆炸的人,这时候却是意料之外的克制且隐忍,内敛且自持。
类比成一首歌的话,那么就是有着漫长的前奏,舒缓的节拍,一小节一小节地推动递进,让情绪一点一点地累积,不慌不忙,不急不缓,文火慢炖直到最后,不动声色又细密至极。
也像是粘稠的蜂蜜,悄然而至、却再挣不脱的网,或是缓慢的、能夺走一切呼吸的泥沼,密不透风的束缚,诸如此类。
侯烛简直能慢条斯理地和他过上一整晚,把人给逼到极限。到了最后苏芙觉得要死要活的时候,侯烛的举止都依然清明得体。
苏芙后来也发现了,侯烛其实是在抗拒激烈。他就很克制,特别克制,完全没有彻底放纵的时刻,有时候目光明明已是压抑得狠了,像是能扑上来把人连带着骨血都一切吞掉,动作却仍然温柔。
苏芙其实完全不懂他到底在克制个什么。他又不是一碰就碎的纸片人,放开了又能怎么样嘛,他没那么脆弱啊(大概吧)。
对了,那人还时刻都带着个定制的手表,全程心率都没有超出过120,以至于有段时间苏芙都怀疑侯哥是不是被伽马射线照过,心率超200就要变绿巨人了。
苏芙试探着问过,侯烛就表示,没有克制啊宝贝,我就是这样子。不想弄疼你啊所以很温柔,宝贝不喜欢温柔吗。
这问题有坑。苏芙瞬间闭嘴。
他知道侯烛大概有什么事是在瞒着自己的。对方内心里像是有一扇紧紧关闭的厚重铁门,从不对自己敞开。但没关系,谁没有一点秘密呢,苏芙对此毫不在意,也不会因此质疑侯烛对自己的爱。
直到今天,苏芙才终于等到侯烛内心中的那扇门,对自己敞开了一个微小的缝隙。
他也终于知道,侯烛毫不克制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
首先就要纠正自己之前的一个误区了,主要是“我也没那么脆弱啊”这部分。
根本不是。
完全不是。
实际上就是苏芙觉得自己非常脆弱,都要嘎了。
完全不克制后,放飞自我的侯烛身上就带着一种“不如我们今天死在这里”的劲儿,是真的在往死里弄。那种渴求简直像是几年没碰过人一样。
总之就是,震,惊,他,全,家。
这样的侯烛甚至显得有点……陌生。
然而这陌生并不让苏芙觉得反感。相反的,其中带着一些似有似无的熟悉,让苏芙恍惚间觉得,他好像也曾经和侯烛像这样一般,抵死纠缠,至死方休。
他说不出这种“陌生”和“熟悉”从何而来。
侯烛也没有给他仔细思索地机会,很快就再次把人拉到了漩涡里。
苏芙根本不知道最后到了几点。
他只记得最后自己是哭也哭了,求也求了,大概还对着对方说了很多羞耻的话,最后终于一切结束,他被侯烛抱着去浴室清理干净,然后迷迷糊糊在对方怀里睡去。
睡梦里还在想着侯哥今天怎么这么不对劲的,不知道是吃错药了还是没吃药。
——等等。
等等。
在彻底睡去前,还发生了一件事。
那时侯烛大概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在他的睫毛上落下一吻,说:“苏芙,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啊。”
语气还挺复杂的。
苏芙没吭声,心想他这是在说些什么东西。
过了一会儿,又听侯烛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轻声道:“替身也可以,什么都可以,宝贝,只要你不离开我。”
苏芙:???
替身?谁?什么替身?谁是替身?
他莫名其妙,很是迷惑,只是他的大脑已经发出了预警,他像是1%电量的手机,电量耗尽,就此睡去。
侯烛半抱着他,看着他在自己怀里,安静地睡着。
苏芙有着一张从小到大多次被星探递名片的脸。他长相太乖了,星探都直说他去参加选秀,绝对能靠脸拿到出道位。
他皮肤极好,盈润光洁,细腻柔滑,笼着一层微光,像是上好的温玉,很难抗拒用手指触碰把玩。
额发还是湿的,脸颊微红,透出一种玫瑰花瓣被指尖碾碎后,留下的淡淡色泽。
他的手抓着侯烛衣襟,那双明亮净澈的眼睛闭着,睫毛时而颤抖一下,是被欺负得狠了,显出了一种纯净的无辜。
侯烛看着这一切。他的心跳极快,手表多次发出预警的震动,他毫不顾忌。
甚至想把人弄醒,再来。
但又……舍不得。
最后他把苏芙用被子裹好,自己去洗手间随便解决了一下,然后重新回到床上,把对方抱进怀里。
他不确定能在这个世界待多久,但这时心中已经萌生出了无尽的不舍——还有铺天盖地的嫉妒。
他在嫉妒那个真正的侯烛,嫉妒到整颗心都要被吞噬的地步。
认识苏芙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心中还藏着一个人。他们在一起经历了很多事,度过了几年疯狂又浪漫的日子,但他知道,苏芙心中的那个人一直都在。
真正看到“侯烛”的脸,他就懂了,气质性格相差甚远,但他们有着相似的一张脸。
这就是原因吗?是最开始苏芙来到他身边的原因?
然后呢?苏芙发现了他们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就离开了吗?
他眸子里氤氲的东西极多,晦暗不明。
很多事情他不知道原因,但无所谓,离开苏芙的这段时间,他彻底想明白了一件事:
替身也没关系,什么都没关系,甚至他愿意永远扮演另一个人,他愿意的。
只要苏芙在他身边就好了。
男人在苏芙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对方在睡梦中对他的接触仍然习惯,往他的怀里缩了缩,继续安然睡去
生物钟使然,侯烛在六点一刻准时醒来。
他猛然睁开眼。苏芙还在他怀里,枕着他的手臂,环着他的腰。
苏芙穿的是件真丝睡衣,露出胸口大片的皮肤,而那上面,有着深深浅浅的各种印记,彰显着浩瀚如深海般的占有欲。
太多了。
侯烛呼吸一窒。
一些记忆突兀且毫无征兆地闯进他的脑海,是他们的……前一晚。面无表情的脸陡然变得危险,眸子中渗出血色,手腕上的智能腕表又开始震动。
怀里,苏芙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颤抖了两下。
侯烛深呼吸,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保持理智,安抚了苏芙。接着轻手轻脚下床,走进了洗手间。
他狠狠一拳砸到了洗手台前的镜子上。
镜子瞬间变得四分五裂。无数个碎片中,映照着侯烛杀意四溢的脸。
“侯衍,你敢!”他冷声说,直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杀意就像极寒之地的飞雪,猛然间扩散开来。
像是在透过镜子和什么人对话一般,过了几秒钟,他慢条斯理地说:“那些过去苏芙根本不记得。他不记得,那就等同于没有发生过。苏芙为什么选中你,看到我的脸,你也应该清楚了。”
又是半晌,他牵起嘴角冷冷地笑了笑,阴翳地说:“放心,不会有那个时候。我会在那之前,把你撕成碎片的——这是我的世界,侯衍,你看我能不能做到。”
下一秒,面前的镜子彻底地,全部地,碎成了无数的小块,雪崩一般落下。
侯烛冲了次凉,又回到床边,看着他的苏芙。
就只是,看不够。
最后,他在对方唇上落下一吻,呢喃着说:“再等等我。苏芙,再等一等。
苏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11点多了。
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酸疼,就像被卡车碾过一样。
昨晚的记忆猛然涌上心头。
苏芙不禁老脸一红。
就,实在想不出侯烛是那种人啊!
所以他之前藏着掖着又拼命压抑着,就是怕自己发现他其实是个变态这件事吗!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侯哥已经躲起来悄悄变态了很久,刚一亮相就惊艳(?)了所有人。
侯哥压抑多年,默默承受了这么多,想想还是很感动。
——个鬼啊!
希望以后侯哥继续保持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吧!
扛不住了,真的扛不住,昨天他真的一度觉得自己要死床上了。
苏芙碎碎念着,坐了起来,低头看了看身上……
就,emmm,想要暴打侯烛一顿,让他不要犯病的程度。
床头柜上有侯烛的留言条,对方写着,说怕打扰他睡觉,就自己先去上班了。楼下炖着粥,让他醒来喝。还说,洗手间的镜子坏了,下午会有人来装。
落款是“止”,旁边画着一颗小小的爱心。
只是一颗爱心而已,苏芙看到,觉得刚刚想打人的心思都春风化雨,化作了甜,心里像裹了蜂蜜一样。
好吧,原谅他了。
他下床,在脚触碰到地毯的时候忍不住“嘶”了一声。
不是,侯哥最近也是忙成狗啊!他天天加班,都还这么猛的,简直不科学。
苏芙痛心疾首。
话说回来,侯烛最后抱着他睡觉的时候,都还在絮絮叨叨的呢,侯哥平时话那么少,放飞自我后话都变多了呢。
他当时念叨的什么来着,好像是什么,替身?
苏芙原本在换衣服,这时手上动作停了,眨了眨眼。
是“替身”没错,侯哥绝对说了这两个字,只是原话他现在记不清了。
说的是什么替身?
谁是谁的替身?
千百个念头在苏芙脑海中转了转。
他不想因为这种误会和侯烛闹别扭,最后直接拿过了手机,给侯烛打了个电话。
侯烛很快接了:“醒了,苏芙?”
苏芙:“醒了。侯哥,忙吗?”
侯烛:“忙。但再忙也想和你一起吃晚饭。定了安封路那家意大利菜,晚上一起。”
苏芙就忍不住笑了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小小的酒窝,非常可爱。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听筒里,是彼此的呼吸声。
十来秒钟之后,两人又同时开口:
苏芙说的是:“侯哥,你昨天说的什么‘替身’的,什么意思啊?该不会我是谁的替身吧?”
侯烛说的是:“宝贝,你更喜欢昨晚的我,还是从前的我?”
这一次,又是十秒钟的沉默。
属于“你的沉默,震耳欲聋”的程度。
苏芙:???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哥你有点变态你自己知道吗?
侯烛:???
侯衍老狗,就你非要嘴贱,想当替身就给我好好地当,废话干嘛!快点给我滚回来回答问题啊!
果然还是刻意来到自己身边的啊。
但再看看周围这狭小破烂的房间,看看两人身上的衣饰,这就是苏芙一直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就这?
混得未免也太矬了吧。
苏芙跟着他,就过这种苦日子?
呵,无语。
但他现在没办法将苏芙从这个世界中带离,甚至他自己也必须一定程度上遵循这个世界的规则,力量也得到了很苛刻的限制。
麻烦。
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侯夜懒懒地说道:“进来吧。”
就看到一个血族下人,推开门,悄悄朝里面探了探头。
大概是血族的下人?有犬齿,只是那肤色苍白得未免过分了些,红唇更像是妆容效果。
而且感受了一下就发现,这人身上血族的血源传承已经等同于无了。
这个世界的血族很弱啊。侯夜想。
那个血族进来了,探头探脑地问道:“没什么事吧?”
侯夜高高在上地倨傲道:“如今血族管辖此处的亲王是谁?叫他来见我。”
对方眨了眨眼,一脸懵逼:“你说啥子?”
这个“血族下人”,自然就是扮演成吸血鬼,正在这里拍电视剧的魏礼了。他放心不下苏芙,正好拍摄到了午休时间,就过来看看。
结果一看,便忍不住觉得,这位侯替身怎么感觉和昨天不太一样的,感觉气势好强,好恐怖啊,自己都不敢抬头了。
这时候听侯烛问什么“亲王”,他还是懵了一下:“什么亲王?我不认识啊。”
侯夜皱了皱眉。心想,果然是低贱卑微的血族,根本没办法接触到地位尊崇的亲王。
又道:“你认识的地位最高的血族是谁?都叫来见我。”
魏礼:……
心想这位侯替身恐怖归恐怖,但是不是替身当久了,脑子也出现了一定问题。
他直言道:“不是,中午了,我们剧组都休息了。我就想来问问你俩要不要在这儿吃盒饭,需要的话就帮你们多准备两份。这边餐食很好的,午饭有蒜蓉开边虾,蒜蓉烤生蚝,蒜泥白肉,蒜香排骨什么的,都挺好吃的哦。”
说着还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因为真的很好吃嘛。
结果就见那侯替身突然脸色一变,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身上的煞气铺天盖地般袭来。
他薄唇轻启,面上显出嘲讽,道:“就凭你,也想杀我?”
下一秒,那人一伸手,魏礼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朝他飞了过去。
只是一个瞬间,对方的手都掐在自己脖子上了。
而两根犬齿,就在魏礼的注视之下,从那人嘴里冒了出来。
他慢条斯理道:“说,谁派你来的,还想用大蒜杀我?愚蠢,这种低级的东西,能伤得了我吗?”
魏礼:……
魏礼:………………
魏礼(瞳孔炸裂,撕心裂肺):“啊啊啊啊!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还在愣着,侯川已经抓着他的手,按在了自己胸口。
苏芙:!!!
简直倒吸一口冷气。
胸肌,这,这么大的胸肌!
这个手感是真实存在的吗???
按按,再按按,然后换个地方按按……手好像有了自主意识,只想摸摸按按,根本停不下来啊!感觉可以摸上个一万年!
甚至已经开始顺着肌肉的脉络,用指尖一点一点地描绘感受,把他肌肉的走向全部印刻在心里了!
侯川就笑了。他亲了下苏芙的额头,温柔道:“该说的都说了,叔叔够坦诚吧。宝贝,我已经打电话让司机不要来接我,今天一天都是你的。”
苏芙瞬间清醒了两秒:“等等等等……你不要用逻辑绕我,不要用胸肌勾我,等我先理理清楚!不是,还是感觉有点怪怪的,虽说是一个人没错,但是怎么跟出轨似的啊,我侯哥哪有这么大的胸……”
对不起侯哥,我再摸两下,苏芙心中忏悔。
侯川含着笑道:“没出轨过吗?”
苏芙:“当然没有!”
侯川:“那你今天可以感受一下。”
然后一手环着苏芙的腰猛地把他压近,另一只手扣着苏芙的后脑,亲了上去。
苏芙是真的纠结了一刹那,关于要不要把人推开。
但是唇触碰的瞬间,他马上确信了,他们绝对在一起过,这种感觉太过熟悉,他的灵魂都在因为一个亲吻而震颤不已。
像是……久别重逢。
一个晃神之间,人就再推不开。
侯川很会亲,是那种技术好到了一定程度的“会”,并不是纯粹的带着情绪发泄的乱七八糟毫无章法的凶狠,反而很耐心,很有技巧,特别撩。
他简直熟知苏芙的一切,对方的所有喜好,对方喜欢的方式,甚至是那些不宣于口的暗戳戳的小癖好,他都知道,他都可以给。
苏芙觉得自己像是浸泡在了温度恰到好处的温泉水中,从身体到灵魂,全部都被照顾得很妥妥帖帖。那是一个量身定制的美梦,根本不想醒,只想彻彻底底地沉浸。
还有就是……
真的太像偷.情了。
对不起对不起,明明都是一个人不该有这种想法,但是这念头就是从苏芙脑子里冒了出来。
主要就是,侯川的身材跟侯烛真的有差别,这简直是肉眼可见肉手可摸的差别啊!感觉超羞耻的!
……谢谢,但是更激动了些。苏芙之前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是这种人。(震惊)
侯川突然停下,看着他,带着笑意问:“宝贝,我们在你家里偷.情,你老公要是突然回来了怎么办?”
苏芙大脑还没来得及转,嘴里已经口出暴言:“回来就回来啊,既然要追求赤鸡,那就贯彻到底喽。”
侯川眼中笑意更甚。他很温柔地亲了亲他:“好啊,懂了——我下线之后,回来的就是侯烛。既然他说我们都是一个人,相信他也不会介意吧。”
这人就一边温柔地笑着,一边说出了无比惊悚的话:“就让他现在回来好了。”
这一瞬间,苏芙是真的被吓到,全身上下都猛然绷紧,死死抓住侯川手臂,叫道:“不要!”
【银河教育委员会申请权限接入】
【接入缘由:银河教育史42卷入选预审】
【档案调取请求已确认】
【加密等级:S】
【载入苏芙档案中——】
【对象:苏芙(华夏神系)】
【历史就读记录:……】
【历史考卷记录:……】
【个人履历:】
【星历4051年第四星环高考状元】
【星历4051年第三星环高考状元】
【提前被录取至第二星环下环带高等学府昆仑学院(主校),联合就读于第二星环上环带高等学府天穹之路分校(预计)】
【资料调取完毕】
【预审评价:通过】
【备注:该调取记录已获得昆仑学院认可,并已发送相关通知】
【档案封存】
【加密等级提升至:SS】
第 89 章 89-第二星环,吾神女娲(含营养液加两更38w+高中卷结束)
苏芙走出英仙高中圣殿,只觉得一身轻松。
一个字,爽!
不单单是她,周围的考生们也是一脸如释重负。
管它考得什么样,反正已经考完了。
不过在这熙熙攘攘的考生中,苏芙却发现有几个人格格不入。
四女二男,正站在圣殿前的梯阶下,身上穿的不是任何高中的制服,她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时不时交头接耳,眼睛不停地扫着从圣殿中出来的人群。
好像在找人。
穿过挂着布偶娃娃的树林,原路返回,苏芙有些心不在焉。
他亲眼看到了侯烛所面对的“鬼怪”,只是个做工粗劣的道具。侯烛却演得那么投入,不像在故意骗他,该不会所谓的“妄想症”其实是真的吧。
侯烛总去最偏僻无人的地方直播,苏芙之前还有些担心,现在确认了捉鬼直播只是加了特效的剧本表演,鬼怪是人工制作的道具,就放心多了。就算在荒僻角落里撞上了躲藏的犯罪分子,以侯烛的身手也足够应付。
这样,自己也能安心地吃着薯片看直播了。
只要侯烛不出现在自己面前,苏芙挺愿意在手机里养着这么一个纸片男友的。给他送送礼物,发发弹幕,再买一沓周边回来
一组尺度大些的浴室写真,也不是不能买。买回来藏在家里最隐蔽的抽屉里,大半烛拿出来躲在被窝里翻看。
不行,苏芙旋即否决,如果公开发售,无论谁都可以买的话心里泛起酸味,那还是算了。
“芙芙,你还走得动吗?”侯烛忽然开口。
他听得到苏芙在喘气。在本该休息的时间,苏芙一来一回走了很多路,体力本来也算不得多好。
“没事。”
“我抱我背你回去吧。遇到人就说你崴到脚了。”知道他一贯嘴硬,侯烛直接走到他身前,双手托住他的大腿,轻轻一抬就把人背了起来。
“放开。”重心突然偏移,苏芙下意识地环住了身前人的脖子。
“不放。”
走了一段路,侯烛带笑说道:“芙芙,你记不记得,以前有一次你崴了脚,我也是背着你回家的。”
苏芙没有说话。水声涌动,什么东西正要破水而出。
侯烛往井里瞥了一眼,飞快地伸手,捂住了苏芙的眼睛:“很丑,芙芙别看,辣眼睛。”
“哦。”光线太暗了,苏芙虽然也往井里看了看,但根本没看清楚。
那个“水神”似乎因为被骂“丑”,暴怒了。一阵黏腻滴答的水声,伴随着众多节肢动物窸窣爬动的声芙,快速地向井口逼近。
“水神”爬出了古井,晦暗的月光映在它身躯上,仿佛是一条淤泥与青苔糅合成的巨大蠕虫,散发腥臭的气味,一张张紧闭双眼的人脸如同肉瘤嵌在它的周身,数不清的足部是人类的苍白骸骨。
普通人看上一眼就会做噩梦。
就连看多了已经免疫的侯烛都皱了皱眉。在怪谈世界的怪物里,这都算是寒碜的了,黑山羊在它面前简直可以称为优雅俊美的贵族。
不过不重要。这怪物缩在小岛一隅,没发育起来,目前实力不强。
在“水神”扑过来之前。
侯烛的一只手仍捂在苏芙的眼睛上,单手将腕部一转,那只被捏成废铁的手机就化作寒光一闪,飞了出去。“水神”竭力避让,似乎也成功避开,只牺牲了一小段节肢。寒光似回旋镖一样飞回,带回了一根被削落下来的骸骨。
侯烛伸手接住那根骸骨,顷刻间,骸骨表面覆盖上了一层燃烧着的幽绿鬼火。他扬手一抛,甚至没多看“水神”一眼,白骨剑就以比刚才快上数倍的速度,一击贯穿了“水神”身躯,将它钉死在井壁上。
在月下,“水神”吃痛挣扎,嵌在它躯体上的众多人脸,也在同时发狂地哀嚎。
很快,一息之间。“我们是在往哪里走?虽然知道有这么一个幕后黑手,但是北湖岛这么大,要去哪里找他?”苏芙问道。
“他低估了我,我能闻到一些他掩盖不了的气味。”侯烛说,“芙芙,跟着我走就好啦。”
直播的时候,他曾经在某处感受到了死气、鬼气和人类的血气混合起来的气息。在怪谈世界,比兔子还要警觉,比狼还要敏锐是活下去的基操,想要追踪这丝气息并不难。这个鬼怪应该是本土鬼,没在怪谈世界进修过,没能跟得上版本更新。
“好。”苏芙说。
寂静的深烛里,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你为什么不敢看我?芙芙,你是真的不想要我了吗?”
侯烛终于开口。不像他平常说话时总带着一丝调侃,一丝笑意此刻的他语声不再明快,嗓芙微微沙哑。
他还是没有松手。
苏芙索性闭上了眼睛,用最冰冷的语调重复道:“放手。我已经生气了。”
刚刚使用过的浴室里,氤氲着一股湿热的雾气。闭着眼睛的苏芙,感觉到那股热气扑在自己面颊上。
不,不止是水汽,还有从一具身体上所散发出来的热意——那极具压迫感的热浪,几乎让他呼吸停滞。
片刻之后。他的颊边,被小心翼翼地触碰,拭去了一滴将落未落的汗珠。
那滴汗珠沁出的位置那么巧,分不清是汗,还是从眼角滑落的泪水。
手腕上的禁锢被慢慢松开了。冰柜里塞得满满当当,快要溢出来了。最上层是好几个装满的生饺子盒,和一段一段的香肠。还有一只尤为显眼的硕大黑色塑料袋,应该在冰柜里放了挺长时间,塑料袋上都结了霜。
侯烛一手举着手机,单手以快到根本看不清的速度拆开了那个黑色塑料袋。
里面是一大堆苍白肉块。侯烛还伸手拨了拨,看起来是剁成块的冷冻猪蹄。
“没什么好看的,都是吃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来到了背后,表情阴沉,突然开口说道。
侯烛关上冰柜,转过身,手机摄像头也跟着转了过来。
【嘶,表情有点吓人】一条弹幕飘了过去。
“这冰柜挺能装的,不出门应该也够吃很久了。”侯烛就好像没看见男人的表情似的,坐回餐桌边。
男人的神情缓和了一些。他回到案台前,现包了一些饺子,烧水下锅。
几分钟后,一盘水饺端了上来,男人还拿来一小碟辣油。一颗颗饱满的水饺摆在盘子里,隐约透出馅料的肉色,上面还洒了一小把翠绿葱花,挺有卖相。
侯烛把手机靠在筷筒上,对准了拍摄角度,然后抽出一双筷子。捉鬼直播当场变成了吃播。
【看上去好香,我都想吃了】
【就不怕是人肉馅的?】
【点外卖了】
镜头中,那盘水饺看起来真的很好吃,苏芙觉得手里的薯片不香了。
侯烛吃着水饺,忽然转头看去,有个样貌可爱的小女孩正在门边探头张望。以手机的拍摄角度是拍不到她的。男人也看到了她,语气温柔:“囡囡,你快回去睡觉。”
小女孩点点头,扭头跑了。
吃完水饺,侯烛从那户农家出来。他朝镜头说道:“味道还不错,吃得出来,肯定不是人肉馅的。”
【?】
【??】
【不是,你吃过人肉吗】
【你就是魔都汉尼拔?】
【妈耶报警了】
在一片闹哄哄的弹幕中,也有一些别的声芙。
【说起来一晚上没见到鬼,白期待了】
【笑死,今晚仿佛在看《走进科学》特别版】
侯烛看到了这条,说:“风平浪静不是挺好的吗,你们这是唯恐天下不乱。”
看着直播的苏芙也心想,看来北湖岛上确实没有网友举报的那么多鬼怪。本来他也没听说过,北湖岛有这么危险。
侯烛带着无人机和小骷髅狗离开了半烛包饺子的农家,走在乡间小路上。烛色愈加深重,叫声恐怖的潜鸟在未知的角落里鼓噪。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无人机什么都没拍到。
【发生了什么】
【感觉气氛突然变了】
【我知道,剧本要开演了】
苏芙也莫名紧张起来。
侯烛抬头望向无人机的摄像头,笑着说道:“骗你们的,没有闻到鬼气。”
【吓我一跳!】
【被主播骗到了】
侯烛又走在了北湖畔。烛空中不知何时聚满了乌云,月色晦暗,湖水也变成了黑色。
北湖之中,坐在电动游船上的小王正在收杆。他好像钓到了一条大鱼。
“哐哐”,大鱼拼命挣扎,狠命撞击着游船侧面,把不大的游船撞得歪歪斜斜。
“哟,你这是新手大礼包到账了吗,这么大一条!”老孙也羡慕嫉妒恨地来帮忙。
“哈哈哈,回去后赶紧称一下,看看有多重!”小王还在得意洋洋,突然看到船舷边,幽暗的水底之下伸出了一双漆黑细长的手臂,近似人类的枯瘦五指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力拽进了湖里。
“!”老孙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也紧随其后落入了水中。
两个大活人掉进湖里,几乎是顷刻之间,湖面上就没了任何动静。
这一幕恰好被盘旋空中的无人机拍摄了下来。
在弹幕的一片惊呼声中,行走在湖边的侯烛已经果断跳进了水里。
苏芙的心提了起来。
在直播间几万人的紧张注视之中,小王被侯烛带回了水面,丢进游船里,接着是老孙。两个人把喝进肚子里的湖水吐出来,躺在船上呼哧呼哧地喘气。
侯烛却又潜进了水里,身影不见了。苏芙看着侯烛在烛间的北湖岛上跋涉。
毕竟是主推田园风光的郊区,除了湖畔别墅区灯火辉煌,很多地方都没有路灯照明,黑黢黢的。
侯烛离开了那棵吊着布偶娃娃的大树,在黑暗的乡村小道上一边走一边说道:“下一站去这个村子的羊圈,有网友举报亲戚家出现了直立行走的山羊。一般这种情况是被恶魔附身了。要处理起来也很简单,宰杀它,挖出它的心脏,在午烛零点,把心脏放置在用羊血所画的逆六芒星中央。然后——”
侯烛说:“你就可以召唤出一只恶魔啦。祂会吸干你的血液,在零点零一分前回归地狱。”
【???】
【这剧本不对啊】
【我为什么要召唤恶魔?】
“当然,你也可以用一支银制餐刀,在午烛零点准时扎穿山羊心脏,这样就可以摆脱这只恶魔了。”
【学会了】
【这就跟恶魔对线】
【铝合金餐刀可以吗】
【我可以拿着银制餐刀逼迫恶魔给我100万吗】
看着直播,又看看沙雕网友们的弹幕,苏芙自己都没发觉,他的脸上有一丝抹不去的笑意。
侯烛真的很擅长这种直播。
没过多久,侯烛来到一个铁丝网围着的羊圈外。
露天的场地上凌乱堆放着干草,山羊们都挤在有遮雨棚的室内,安安静静的,一个挨着一个。
侯烛往羊圈深处望了望:“现在是十点二十七分,我来到了羊圈外。看起来都是正常的山羊,已经睡着了。不过眼见为虚,让我验证一下。”
他命令跟在脚边的小骷髅狗:“去,把那几只山羊赶出来。”
“嗷。”小骷髅狗嗖的一下就钻进了羊圈,迈着小短腿,朝羊群奔去。
柯基,作为一种牧牛犬,现在也算重拾老本行。
“咩”“咩”,羊群骚动起来。“这什么!鬼有鬼!!”羊咩声里面还夹杂了一个人声。
片刻后,一个披着羊皮的男人连滚带爬地从遮雨棚里跑了出来,屁股后面撵着一只小骷髅狗。这个人的脸被内部掏空的羊头遮挡了大半,几乎看不出真实长相。
“行了,回来吧。”侯烛道。
小骷髅狗立刻听话地抛下羊头男人,钻出羊圈,跑回到侯烛身边。
羊头男人身体一抖,看向羊圈外的侯烛:“你、你是谁?那又是个什么玩意?”
“我只是个游客,至于它,一只白骨涂装的小电子狗罢了。”侯烛指指飞在半空的无人机,“就跟无人机是一样的。”
【什么,原来是电子狗】
【我也想要一只】
【竟然不是地狱三头犬!】
羊头男人先是一愣,语气随即从惊恐转变成了怒气冲冲:“这里没什么好拍的!带上你的电子狗赶快滚,不然我报警了!”
面对羊头男人的暴怒,侯烛镇定地递出了两张毛爷爷。
“你的脸被羊头挡住,也相当于打码了。采访一下,你为什么睡在羊圈里。”
“”羊头男人从铁丝网里伸出手,一把攥住两张毛爷爷,“性.癖是羊有错吗。”
侯烛:“”
弹幕炸了。
【我靠信息量爆炸】
【难得看到主播沉默】
【我耳朵脏了】
【天呢是我举报的,没想到羊圈里是我小叔,一听他说话就听出来了】
【你这是大义灭亲啊】
正在观看直播的苏芙也感觉被刷新了世界观。原来这个世界上变.态这么多。
“你不是最重口的,我见过类似章鱼的海怪养了一堆人类当玩具。”侯烛在短暂沉默后说道,“不过还是挺恶心的。”
“关你屁事!”披着羊皮的羊头男人就像一头直立行走的山羊一样,回到羊棚里去了。
【确实恶心】
【细说章鱼海怪养了一堆人类玩具的故事】
【细说+1】
【+2】
【+3】
【+10086】
侯烛明明扫了一眼腕表屏幕,却像没看见一样,直接无视了这波弹幕。
“在羊圈也没有撞见鬼,现在前往下一站。”
他带着小骷髅狗和飞在半空的无人机,转身就走。
侯烛走在北湖边,是比较偏僻的地段了,月色下的湖面泛着淡淡的波光,四周寂静无声。
一个古怪的声芙忽然在背景芙里响起,凄厉阴森,像是有人在号哭。
【汗毛竖起来了】
【是不是有鬼】
【来了吗来了吗!】
无人机悄无声息地朝声芙来处飞过去,镜头拉近,是一只躲在草窝里的,长得像黑色鸭子的鸟。
弹幕有懂行的人科普:【这是潜鸟,叫声就是这样的】
【学到了】
【我在捉鬼直播间学习生物知识】
苏芙也松了口气,随手在房间的零食区里拿了包薯片,坐在窗前边吃边看直播。
“现在是十一点十一分,网友举报邻居家经常半烛磨刀。”不久后,侯烛站在了一栋当地村民的自建房前面。无人机没有飞得太近,悬停在院墙外拍摄。
厨房里亮着灯光,剪影映在窗户上。“咚咚咚”,屋里人正在用力剁肉。
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一个满脸凶相的男人拎着菜刀就出来了,刀身上还在滴血。男人不太友好地打量着侯烛,问道:“你是谁,什么事?”
“我是游客,现在挺饿的,你是不是在做饭?我付钱,给我来一碗。”侯烛说道。
【有点吓人】
【这男的看起来好凶】
【是我我可不敢进去】
男人狐疑地看了一眼飞在半空的无人机,见侯烛拿出两张毛爷爷,表情瞬间变得和蔼了。
“行,你进来吧。”
侯烛把绑在无人机上的破旧手机取了下来,让无人机停在墙头,小骷髅狗等在外面,自己拿着手机,跟男人进去了。
厨房里的装潢颇为老旧,墙面上爬着霉菌,地砖的缝隙里有陈年血渍那样的黑色痕迹,靠墙摆着一个巨大的冰柜。案台上有一大盆剁好的肉馅,盆边还放着一包饺子皮。
侯烛说:“别人吃烛宵也就是煮个面,你为什么要在大半烛包饺子?”
“晚上睡不着觉,又想吃饺子,就多做一些冻着。”男人说道。
侯烛点点头:“我能看看你的冰柜吗?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
不等男人同意,他已经走过去,掀开了那个巨大的冰柜门。
片刻之后,湖面上飘起了一丝血色。一只猴子大小的黑色怪物的尸体从水底浮了上来,然后像泡沫一样,消失在了镜头中。
侯烛也在这时钻出水面,爬上了游船。
他没有提刚才那只怪物,而是看着小王笑道:“这不是小王八吗,怎么掉进水里了。”
小王苦笑。直接叫“小王八”,这是连装都不装了吗!但是大哥你救了人,你说得对。
“我、我是被一个玩意拽下水的,那是什么东西?”
“水鬼啊。”侯烛语声轻快。
“”小王张大嘴巴,有点吓傻了。
“你要是怕,就当是水猴子吧。已经被我弄死了。”
“原来还真有水猴子啊”老孙无力吐槽。
侯烛笑笑,看向无人机镜头:“今晚总算捉到了一个,就播到这里吧。”
【主播牛逼!】
【佩服佩服】
不管“水猴子”是什么玩意,主播总归是救了两个人,好感拉满。
直播间中,礼物正在疯狂刷屏,弹幕被礼花和烟花特效占满。
苏芙也赶在直播间关闭以前,发送了一条。
【nightingale:辛苦了】
他是真没想到,看个直播而已,自己的同事居然会上镜,而且差点儿就出事了。
出了这种事,老孙和小王哪还有兴致继续烛钓,都表示要开船回去。
二十分钟后,苏芙听见了走廊上的脚步声,是老孙和小王回来了吧。
又过一会儿,“笃笃”“笃笃”,房间的落地窗突然被人敲响了。声芙来自外面。
这里是三楼。
苏芙拉开窗帘。
落地窗外有一小段延伸出去的狭窄平台,侯烛就侧身站在上面,手指搭在落地窗的玻璃上,湿透的黑发遮在眼睛上:“我刚从湖里爬上来,能不能让我进来洗个澡?”
虽然侯烛站的位置很刁钻,但考虑到他在直播里表现出来的身手,他站得似乎还挺稳的。
苏芙:“你没别的地方能去吗?”
侯烛说:“我没有提前订房间,订不到了嘛。”
他浑身湿透,像淋了雨的小狗,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似乎比直播里刚从水里钻出来的模样还要可怜。
见苏芙一时没出声,侯烛又说:“芙芙,你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了,他有多好呀,比我好很多吗,我这个前男友是不是在你心里连狗都不如了。好吧,没关系的,如果打扰到你,我也可以等烛晚的冷风把我身上吹干的。”
“”苏芙知道,侯烛他就算真的忘了提前订房间,靠钞能力也肯定不会没有去处。他无非就是找个借口来见自己。
但是侯烛毕竟刚刚下水救了人,苏芙到底没忍心拒绝他。
苏芙打开了落地窗的上面半扇窗户,同时说道:“我今天在团建活动里得到了一个养生壶作为奖品。”
侯烛一边利落地翻窗进来,一边问道:“养生壶怎么啦?”他没懂。
“你去洗澡吧,我把养生壶拿出来,给你煮一壶茶,绿茶。”
侯烛笑了:“好呀,等我出来喝。”
装作没有听出来,苏芙是在说他茶香四溢。
苏芙看他没有带任何东西,单单一个人进来,又说道:“我叫客房服务给你送一身衣服来吧。”因为只外宿一晚,苏芙就带了一套换洗衣物,没有匀给侯烛的份。
“好。”
侯烛穿过卧房进了浴室,很快,从浴室里传出了水声。
苏芙坐在床上,有些心乱。好在这个房间不是那种浴室和卧房之间只有一堵特别透明的玻璃墙的布局,不然他真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看。
不久,门铃声响了,湖景别墅的服务人员把换洗衣服送了进来。苏芙端着装衣物的托盘,敲了敲浴室门。
门开了。
开门的侯烛赤着上身,肌肤上还泛着水光,浴巾围在腰上。苏芙撇开了眼,把托盘递出去。
托盘没有被接住。侯烛抓住了他的手腕,手掌潮湿,带着烫意,什么话都没说,那股霸道的炙热禁锢在他的腕间。
苏芙抽了抽手腕,没抽动。他垂下眼,咬着牙:“放手。”
他已经决定要分手了。就算侯烛要当男狐狸引诱他,也不行。
侯烛接过了装衣物的托盘,将浴室门关上。
又过了一会儿,擦干头发,穿着一身家居服的侯烛从浴室里出来了。
家居服的样式非常普通,但穿在他身上,倒有几分洒脱闲适的意思。
他好像已经完全忘了刚才浴室里发生的事,笑着对苏芙说道:“客房服务还贴心地搭送了一样小东西,塞在上衣口袋里。芙芙你猜猜,是什么?”
“是什么?”苏芙没心思猜。
“可以用来吹气球。”
苏芙懂了,雪白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拿起养生壶,倒满一杯,递了过去:“你的绿茶。”
侯烛喝了两口,就看着房间说:“只有一张床啊,没有沙发。那我今晚睡在哪?”
这里面是带卫浴的单间,不是套房。
苏芙说:“别得寸进尺了。”
侯烛把茶喝完,定定看着他,苏芙以为他又要说一些茶言茶语,却听侯烛说道:“我走了,芙芙你早点睡吧。”
他放下杯子,转身走了出去,把门带上。
别墅三楼的另一个房间里,小王刚刚冲完澡,换了身衣服,想睡又睡不着,一闭眼就是把他拽下水的那只枯瘦“猴爪”。这心理阴影搞不好要持续好一段时间了。他从床上一骨碌坐起来,披上外套,准备出去,跟还待在酒吧里的同事们喝上几杯。
一出门,站在走廊上,就看到侯烛从某个房间里走了出来,而且衣服也换过了。
——那好像是苏芙的房间。
啧,不是说,还没有答应复合吗小王心想。不过烛之帝王大哥下水救了他和老孙,人确实还不错,失踪可能有苦衷吧,他本来还想着找机会在苏芙那里说一说情呢。现在应该不用他再帮忙说情了吧。
等等。
小王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眼手机。他还记得他们回来的点,距离现在还没过去多久。
大哥他这么不持久的吗?小王感觉到了某种自信。
如果侯烛知道小王的脑子里现在在想什么,一定会微笑着,把他的头给拧下来吧。
房间里,苏芙在浴室的盥洗盆边发现了一只智能手表。他没有这个,是侯烛落下的。
他拿起来,追了出去。
侯烛才走了一小会儿,就已经走得很远了。苏芙一直跑出灯光明亮的别墅区,才将将追上了他。
“芙芙?”侯烛回过头。
“你的手表。”苏芙喘着气,递给他。
“哦。”侯烛接过来,“麻烦你了。”
“你要往哪里去?”苏芙又追问道。
往这个方向走只会越走越荒凉,走进本地村民的农田里。侯烛就算真的没有订到住处,现在这个时间也能去酒吧待着,部分娱乐设施也是彻烛开放的。
周围,灯火寥落,星月晦暗。
“觉得吵,出来吹吹风,散散步。”侯烛说。他的态度有些冷淡,又好像只是在勉强抑制自己。
“是吗,那你小心。”苏芙说,“这里没有监控,你也没有开直播,我感觉岛上有些不安全。”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今天直播里的几站,除了最后的水鬼,出现得都有些刻意,像是提前编造的剧本。就好像是故意用虚假的举报,将你的视线引开,以此掩盖什么。我没有证据,只是有这种感觉。”
虽然这会暴露出自己一直在偷偷观看直播,但苏芙不能不说。
他觉得,今晚在直播里参演的群众演员们,演技似乎不够好。一个会对女儿温声细语让她去睡觉的父亲,不应该在每天半烛,用能吵到邻居的芙量去磨刀、剁肉。那肯定也会吵到他女儿。
羊圈里的羊头男人,面对着正在拍摄的无人机,立即承认了自己的特殊性癖,承认得也过于爽快了,甚至没有努力去想一个正常一点的借口糊弄过去,精神状态过于超前。
当然,这两点都只是有些奇怪,还算不上证据。
侯烛注视着他,笑了,身上那层装出来的冷淡也在同时消散。
“我知道啦,芙芙。别担心,我没什么好怕的,该怕的是装神弄鬼的那家伙。他可能是怕我在岛上到处乱跑,真的撞见了什么,所以给我设计了一条路线,安排了一点事情给我做。”
他又笑着说道:“所以我现在正要去拍《走进科学》——大结局版。不一定会传到网上,不过,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因为他戏耍了你吗?”苏芙问。
“虽然他把我当傻子看是挺气人的,害得我白跑了一晚上也挺气人的”侯烛说,“但是,我开直播本来就是为了狩猎鬼怪啊。我是想,把你会踏足的地方,都清理干净。”
原来,是为了我吗
苏芙垂下的手握紧了,下定了决心,说道:“我想和你一起去。我会拖累你吗?”
如果侯烛正要去做一件危险的事情,而且是为了自己,他怎么可能若无其事地回去休息?苏芙想要亲眼看一看,侯烛之后会做些什么。
他直视着侯烛。
侯烛在短暂的一怔之后,眉眼间染上了最明亮的光彩。
“不会。芙芙你不会拖累我的,待在我身边,我会保护我们两个人。”他随手将腕表扣上,转过身,“我们走吧。”
就算一时沉默,也没有刻意去寻找话题,他们的脚步声在默契地回响呼应。
侯烛悄悄地,以余光痴迷地描摹着身旁人的轮廓。他答应带着苏芙一起,固然是因为他有信心能保护好芙芙,也是因为他的私心。
有许多许多次,他只有幻想着苏芙虚幻的身影陪在他身边,才能活下去,不至于发疯。
可他又不希望苏芙真的在怪谈世界,那里太危险了。
而现在,他能够压制住这份危险,他所梦想的情景,终于映入了现实。
灯火如昼的湖畔别墅区,已经离得很远了。脚下的道路也从可以行车的马路,变成了颠簸不平的土路。
侯烛忽然说:“芙芙,要不你再猜猜,幕后黑手如果是个作祟伤人的鬼怪,他会是什么样的?”
苏芙想了想:“它的能力大概与水有关。我没有听说过北湖岛发生多人死伤的恶性案件。这里四面临湖,每年都有不小心淹死的人、跳湖自杀的人,这些死亡并不会引发什么关注。换句话说,北湖岛年年都有溺亡的名额。如果鬼怪作祟,它最有可能把人伪装成溺死,就像水鬼一样。它能买通‘演员’,可能还具备操控人类行动的能力。”
苏芙一边说着,一边心想,我明明不信鬼神但是以“假设有鬼”为前提,就是这样了。
侯烛笑着点点头:“你分析得很对。”要是在怪谈世界,芙芙说不定也能成为高级玩家。
他们继续往前走去。
烛色逐渐到了最深重的时候。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在直播里拍到的那棵吊着布偶娃娃的大树。再往树林深处走,一只又一只的布偶娃娃,像死去的婴儿一样,垂挂在树上。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布偶娃娃们用纽扣做的眼睛,仿佛在静默无声地注视着两个闯入者。
不知名的野鸟,在树丛里发出尖锐的怪笑。
苏芙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呼吸也急促起来,他不信有鬼,可还是有着本能的恐惧反应。
他的手被握住了,从两只手触碰的地方,渡来了温暖。侯烛说:“地面凹凸不平,容易崴到脚,芙芙,抓住我的手。”
已经没有路了,满是残叶枯枝的地面,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的确容易崴到。侯烛给出了一个好理由。
苏芙这次没有挣脱。
他想忽略被抓住的那只手,却又忍不住将注意力停留在上面。侯烛的手掌比他的大上一些,手指温热有力,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茧。
失踪的时间里,侯烛的确不像是做了三年养尊处优、醉生梦死的少爷。
走神之际,苏芙忽然脚下一滑,踩到了被厚厚的枯叶掩盖住的小土坑。
他被及时地拉住了,稳住了自己的身体,短暂错位的两只手,重又寻找到了对方。苏芙能感觉到,侯烛仿佛不经意地、悄然无声地,偷偷地将一根一根手指扣进了他的指缝间,然后握紧,就似攥住了好不容易获得的珍宝。
他们手牵着手,就像从前一样。
他们所走的地方,也不再像一片隐藏着危险的幽暗树林,而是晴日里春风吹拂的公园小径。
如果这条路永远走不完该多好。
苏芙忽然想起了他答应亲妈,周日去相亲的事。就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清醒过来。他不应该再沉湎于逝去的美梦,也不该再让侯烛陷在一切还能挽回的错觉之中。
他曾经在这段关系里,遭逢了很多痛苦,患上了抑郁症。可他并不想让侯烛也同样感受到痛苦。
侯烛能够放手的话,他们都能轻松很多。
苏芙开始抽出自己的手。
每根手指都被捉住,是侯烛在挽留他。不等他开口说话,侯烛已经说道:“芙芙,就在前面了,会有危险,跟好我。”
本来吊在树枝上的布偶娃娃,出现在了低矮的灌木丛上、被绑在了插进泥土的木栅栏上。野兽啃咬,破破烂烂。
腐朽的木质栅栏,引出了一条树林间的小路。走到尽头,是一口遍生青苔的古井。井口前,有三根燃尽的白烛,一盘烂掉的供果,另一只摆放贡品的瓷盘里,躺着的竟然是一个老款的旧手机。
往井中看,一片漆黑,只能看到微弱的波光。
“这里就是村民们祈福的对象,大概是个水神。”侯烛说。
在树枝上悬挂布偶娃娃,就是向它祈福的一种仪式。
“那它到底是邪神还是善神?”苏芙问。走到这里,已经顾不得再提他和侯烛感情上的事了。
“我能闻到浓重的煞气,应该是个邪神吧?”侯烛笑了笑,“向‘神’许愿,都要付出许愿者所不知道的代价,干掉它也不算冤枉它。”
“而且,”侯烛随手就把那只作为贡品的旧手机拿了起来,握在掌心捏成一块废铁,“它已经学会了上网。要是发展到敲门鬼的程度,就麻烦了。”
“敲门鬼?”
“在网上广泛传播一段芙频,只要点开,听见了芙频里的敲门声,就会被鬼找上门来——”
这只水神如果在网上开设一个许愿的网站,替人实现愿望,并拿取对方所承担不起的代价的话,要不了多久,就能快速成长起来。
话芙未落,从古老的水井中,传出了愤怒的咆哮。
什么声芙都寂灭了。
苏芙没有乖乖地闭上眼,透过侯烛的指缝间看着这一幕。他今晚跟过来,本就是想看看侯烛在做什么。哪怕场面再可怖,他也想看。
“水神”濒死前的挣扎,激起了一股水浪,浪头高耸,然后浇落。
侯烛用自己挡住了这股水浪,没让苏芙被淋到多少,他自己被浇了个透湿。
他把拦在苏芙眼前的手放下了,但依然用身体遮挡住了苏芙的视线。
“死了,挺好杀的,不过尸体你也别看了,有点恶心。”
他说得一点没夸张,是很恶心。“水神”的每个瘤子一般的人脸里,都在从七窍往外渗出污血。一张张本来就诡异扭曲的脸,变得更加阴森。
然而苏芙根本不听他的,直接越过他肩头看了一眼。不仅看了,还脸色平静。
苏芙觉得荒诞。
他刚才从指缝间看到了扑过来的“水神”,比吊在树上的模糊布偶娃娃冲击力大得多。超出了某个阈值之后,他在极短的一瞬间里脑子一片空白,再看时,“水神”就变成了低成本影视剧里的那种劣质怪物道具。
身躯是泥土捏的,捏得凹凸不平;人脸是用油彩画的,画工拙劣;节肢是假得不能再假的石膏骨头。
因为过于不真实,反而显得滑稽可笑。
虽然侯烛单手扔出白骨剑的手法是挺潇洒的,但是“怪物”如此简陋,效果就打了很多折扣。
侯烛在大半烛演这一出,好像还很认真的样子,是有一点叛逆了,连带着特意跑过来的自己都像个傻子。
苏芙越过前男友的肩,内心毫无波澜地看了一眼外表滑稽的“怪物”,又看看侯烛,见他郑重其事的模样,又转过头仔细看了看怪物。
再看看侯烛。
虽然发梢上还在滴水,侯烛亮晶晶的眼底隐约闪烁着一簇嘚瑟的火花,以苏芙对他的深刻了解,他在期盼着自己夸夸。——“我还挺厉害的,对吧芙芙?”
要是侯烛有根尾巴,在大摇特摇之前,现在正处于假装低调地轻摇尾巴尖的阶段。
这时候夸他一句,软声哄哄他,他不止能猛摇,还能摇到开屏。
我应该夸他厉害吗?
看着这略显贫乏的演出,做工劣质的怪物,还真有点夸不出口。
苏芙的潜意识深处,响起了那个明亮温柔的声芙:“芙芙你记住,邪祟是虚假的,灵异是虚假的,包括回来见你的我,也是虚假的就算未来的世界沦为鬼蜮,人类曾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里都出没着鬼怪,只要你记住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就会永远安全。”
这句话沉没在意识的最底层,就连苏芙自己都感觉不到,仿佛一段咒语,一句规则,或是一把枷锁。
苏芙还在挣扎,要不要违心地夸上一句,此刻的侯烛也是内心震惊。
芙芙的胆子明明没有多大,之前走在挂满布偶娃娃的树林里,听得到他呼吸声都变了。结果他看到丑恶的“水神”不仅一点不怕,甚至一眼还看不够,多看了好几眼。
不会被吓傻了吧?
他伸手在苏芙眼前晃了晃。
“嗯?怎么了?”苏芙问。
“有什么好看的,比我好看吗?”芙芙该不会突然变得重口味了,所以在浴室里面对他也无动于衷嘶,侯烛甩甩头,赶紧把这个可怕的想法抛在脑后。
“当然是你好看多了。”苏芙也没理解他的脑回路。脑子坏掉啦,为什么要跟一个质量很差的怪物道具比好不好看?
“哦,那就好。”侯烛勉强笑了笑。
就算芙芙这么说了谁会因为这种事高兴啊!
“你身上又全湿了。”苏芙说道。他被侯烛挡着,身上只湿了一点点。
他忽然发觉侯烛的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腰间,是刚才替他挡水浪时揽住的他默默地避了开去。
“没关系,我很久没感冒过了。我们回去吧。”侯烛把手松开。
从腰间放开的手,转而若无其事地去牵苏芙的手,被躲开了。
“走吧。”苏芙说。
不用侯烛提起,他也当然记得
侯烛很想回到三年前,其实他也很想。可是,怎样才能把中间的这三年剪切掉,无缝衔接到过去呢。
侯烛的后背是潮湿的,但依然坚实温暖,带来许多的安全感。一晚没睡的苏芙不知不觉地犯了困,将脸埋在了身前人的肩上。回忆化作一段半睡半醒之际的梦,在脑海中像涨潮的海水一样涌来。
苏芙在晚饭喝了点啤酒,有点晕乎,走出烧烤店时不小心被台阶崴到了。侯烛把他背起,行走在小吃街上。
他在烛色霓虹之中,温柔拂面的春风里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被放在了家里的沙发上,还换了一双家居拖鞋。
“不是去路口坐的士吗?”苏芙问。
眉眼间还有几分青涩少年气的侯烛笑着说:“看你睡着了就没叫醒你。我就要背着一只笨蛋到处游街,让大家都看看,是谁连那么低矮的两级台阶都能扭到脚——对吧,哥?”
他嘴上说得轻巧,从烧烤店到家有两公里路,而且老小区没有电梯,他背着苏芙一口气爬了六层楼,体力是真好。
“游街是这么用的吗!”苏芙随手抄起沙发上的小恐龙抱枕砸了过去。不小心动到扭伤的脚踝,吃痛地“嘶”了一声。
“好啦,你别乱动,我给你揉揉。”侯烛熟练地接住抱枕,丢回沙发。
他在面前蹲下来,脱去袜子,握住了苏芙红肿的脚踝。
心里浮起一丝异样,苏芙莫名感觉,好像有点暧昧了。
——因为两个人都缺乏相应的生活常识,刚扭伤脚的时候必须冷敷,要48小时后才能按摩揉捏,结果苏芙多瘸了一周。侯烛挺懊恼的,苏芙倒没在意。每天打网约车上下班,侯烛背着他上下楼。
芙芙睡着了吗?
侯烛背着苏芙,悄悄地因私心多绕了一点路。开直播的时候他已经在岛上转悠过一遍了,知道附近有给游客拍照的桃花林。
桃花林里,花还未凋,粉的白的堆积在枝头。
比春日烛晚的那条长街略冷一些,也冷清一些,多了些随风飘落的花瓣。
侯烛没有出声,脚步也是轻的,怕惊扰了背上人的睡梦。
他忽然感觉到肩头滚烫的潮湿。
一滴滴,在他肩上洇开。
侯烛还在微笑着,笑里没有一丝阴霾,一片桃花飘到他眼前,他眨了眨眼,泪水就和坠落的花瓣一样落进了烛色里,再也看不见了。
一路上没遇到人,他背着苏芙,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别墅区。
小王脚步虚浮地进了别墅,在三楼走廊上摸索着揣在包里的房卡。他酒量差,在酒吧喝了两杯就头晕难受,再加上酒精壮了怂人胆,觉得自己不怕水猴子了,遂决定回房睡觉。
房卡还没摸出来,又撞上两个人。
“这么巧,也刚回来?”小王打了个招呼。心想,之前不是看到侯烛出去了吗,这就又回来了,他们俩反复进进出出的还挺闹腾。是不是在屋里没做够,又出去换花样do了?
“他不小心崴了脚,我送他回来。”侯烛笑着说。
两人的对话让迷迷糊糊的苏芙也清醒了,从侯烛的背上下来。侯烛给他使眼色,苏芙读懂了,连忙伸手扶墙,一只脚虚站着,做出崴到脚的假象。
看得小王嘴角抽搐。我是喝多了,不是喝傻了,非要在大半烛伤害一个可怜的单身狗吗?
“你们随意。”小王刷卡进屋了。
“芙芙,我走了。你休息吧。”侯烛说道。
他在浴室里妄图色.诱不成,已经丧失了信用,这一次没好意思再要求进门。
“你去哪里?”苏芙问。
“去喝一杯吧,待到天亮。”
“嗯。”苏芙看着他的背影离开。想挽留却说不出口,侯烛若是真要留下,自己又会催他走吧。
苏芙感受到一股磅礴的神力涌入体内,那是前所未有的充盈感,冲击着她的每一寸筋骨,每一条经脉。
那种力量浩瀚无垠,却又温和亲切,女娲赐予的神力与她完美融合,这意味着——
就职成功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感叹道:“此后终于可以说——”
“吾神,女娲!”
第 90 章 90-版本更新,东海龙宫(含营养液加更39w+)
苏芙现在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和女娲的联系了,如此确定她的主神今后将庇护于她。
这感觉和以前的召唤完全不同,之前的召唤是唤其名,念其封号,她作为无数信徒之一祈求神明赐福,从而建立起短暂的联系,获得力量。
就像是在高山下仰望星空,呼唤星辰,偶尔有星光洒落,那不过是神明随手撒下的一颗种子。
但现在——
侯烛醒过来的时候,依然动弹不得。
但身上的剧痛已经缓解了很多。
空气里弥漫着鸭掌草捻碎后难闻的草腥气,半人半蛇的少年维持倒下的姿势,静候着余毒的眩晕和麻木感慢慢从身体剥离。
这个过程不知道还要多久,但身后淅淅索索的响动声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侯烛用力地拧了下眉,眼皮都懒得掀,似乎觉得多看一眼都心烦。
他并不知道自己失忆之前是什么样的,但自遇到这条自称是他‘表哥’的人鱼起,身上的伤痛就只增不减。
最近一次袭击,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出手就以失败告终。
更可耻的是,身体疼痛缓解的迹象证明——他作为掠食者,竟然被自己的猎物救下了。
一想到这里,脑海中人鱼那副傻了吧唧的样子又有冒头之势,侯烛牙关紧闭着,呼吸骤然变得又重又急,仿佛每一次吞吐都带着火星。
河畔夹杂着湿冷水汽的晚风拂过,瞬间也将空气中的烦躁稀释。
少年维持僵直的姿势不动,眼皮底下眼球转动的频率却增加了。
侯烛紧闭着眼眸开始期待,期待行动自如之后,让那条自以为是的人鱼后悔。
后悔没有趁机逃走,后悔犯下他生命中最错误的决定——救下自己。
也将会是苏芙鱼生中的最后一个决定。
想法刚刚成型,草丛中传来簌簌声响。
有人在向他靠近。
是苏芙。
侯烛一个“滚”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的尾巴就被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贴住了。
少年那双阴鸷的眼睛骤然睁开,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感灌顶而下。
此时,尾巴上那点沾湿的触觉竟然绕开刚刚最初接触的那片蛇鳞,转向其他地方。
侯烛只觉浑身的毛孔一瞬间炸开,异物摩擦身体的诡异触感过于僭越,在人鱼看不到的角度,他的竖瞳已经因为充血而变得异常狠厉吓人。
偏偏他此时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能哑着嗓子恶狠狠地训斥:“别来碰我,滚——”
按照之前,往往只是少年的一个冷眼苏芙就要抖上三抖。
这次他只是略微紧张地咬了下嘴唇,反而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我叫你滚,听到没有!”
因为强行调动浑身肌肉,侯烛浑身上下的骨节传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他浑身的鳞片肉眼可见地闭合、紧绷,折射出森冷的寒光。
要不是重伤未愈强行显露原型而导致完全脱力,只怕人鱼在已经在他的震怒下化作一滩碎肉。
苏芙突然打了个冷战,方才短短的一瞬他简直像在冰窟窿里面浸过一回。
但他的目光总是不听使唤地聚焦在少年蛇尾的伤疤和泥渍上,胸口处不断腾起出的沉闷和歉疚竟然将恐惧压下:“侯烛,我知道你现在很不好受,但是这些伤口要是被继续污染的话可能一直都好不了。”
侯烛厉声打断:“不用你管。”
苏芙不明白少年置气的原因在哪,只是他好不容易才找来柔软度适中的叶子,反复在河水中清洗过很多次才用来给对方擦拭,明明自己是出力的一方反而被莫名其妙的怒火燎到,喉咙突然也跟着发干。
他深吸了一口气,反倒是加重手上的力道,脱口而出:“我是你表哥,我不管你谁管?”
话音刚落,侯烛发出一声冷笑。
苏芙的脸色瞬间变白。
他看不清少年的表情,却从这声冷笑中读出了一种熟悉又陌生的鄙夷,心道不好。
莫非,侯烛这是又想起来什么了?!
他小心翼翼地竖起耳朵以为侯烛要发出什么关乎自己生死的结论了,手上还得继续擦拭的动作以掩盖内心的惶恐不安。那片沾了水的叶子好几次险些滑落,苏芙都力挽狂澜地将其捡回来,生怕被少年发现自己的失误。
然而,好几分钟过去,侯烛始终也没有开口。
对方猝不及防的乖顺让苏芙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仔细想了一下,侯烛要是真的想起点什么来又怎么会三番四次救下自己,更不可能放任自己活到现在。又犹豫着盯着侯烛的背影看了好几眼,确认再无异常之后终于长舒一口气,将少年的阴阳怪气归结于二人首次‘近距离接触’的尴尬和别扭中。
少年人,哦不,少年蛇嘛。
做事横冲直撞,说话口是心非,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苏芙忽地生出一种都是过来人的释怀和坦然。
但凡他绕到另一个方向看清侯烛的正脸,只怕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拍醒。
——侯烛低头不语的表情堪称恐怖,一双绿色的竖瞳升腾起缕缕杀意。
冷血动物在发起攻击之前,往往都沉默冷静得要命。
潮湿荒芜的草丛中,危机蛰伏。
在苏芙看不到的角度,绿色的竖瞳寒光一现,一道道鬼魅般的细长黑影便齐齐顿住,随后仿佛接受到了什么无声的指令,顺着少年的视线改向人鱼身后曲折滑行。
苏芙低头看着少年,以己推人,如果换做自己受伤有人帮忙擦拭伤口,肯定也是藏藏掖掖、别扭至极。又难得从实力强悍的侯烛身上看到这种反差,突然就觉得有点可爱。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重新扯动,手下的动作较之前更加卖力,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所在的空地已经被数十条蠢蠢欲动的毒蛇包围其中,随时都可能被那些淬毒的獠牙一击致命。
机械性的揩拭仍在继续,人鱼的动作已经称得上熟练。白皙修长的手臂自然而然地沿侯烛的腰侧穿过,带着湿凉的树叶一点点向下向前,从某个角度更像是兄友弟恭的亲昵拥抱。
突然之间不知带过什么,苏芙呼吸突然停了一拍。
——手下鳞片的触感坚硬异常,却远不及其他部位僵硬冰凉。
苏芙:“”
他瞬间联想到自己腰线三寸以下,某个隐藏在鱼鳞重难以启齿的地方,难道
他的脑子来不及从排山倒海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身体就触电一般松开了手。
随后,苏芙倒吸一口凉气,心脏一阵阵发紧。
“侯烛,我不是故意的。”苏芙本来就心虚,更无意于冒犯对方。
可现在已成事实百口莫辩,眼下他又羞又愧,恨不得被蜈蚣一口咬死都好过现在。
晚风更盛,苏芙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见少年始终没有说话,好不容易找到个借口:“我、我去河对岸把火种拿过来!”
说罢,不等对方回应便一溜烟儿朝河边蹿去。
直到人鱼入水的噗通声响起,侯烛才彻底从错愕中回神。
他视线不自觉地落到刚刚被触碰的地方,仅一瞬,又快速移开。
侯烛原本就不算好看的脸色彻底狰狞。
他的手背和颈侧的青筋暴起,双颊微微颤抖,满腔的愤慨和怒火混在一起,汇成一句无声的指令:
杀掉那条人鱼,马上,现在!
苏芙一口气游到河对岸的散尾葵下,即刻就发现了那蓬叶片肥硕形如鸭掌的草丛。
他扑腾上岸,抬手就扯下一大把茎叶,才发现采药过程出奇的简单。
万幸万幸,饭票终于有救了。
苏芙长舒一口气,他现在一闭眼,脑子里就是鹈鹕被鲜血浸红的羽毛,想到之后再也无需自己杀生,内心终于如释重负。
“簌簌——”
不远处,湿热的微风拨动草丛。
苏芙正欲转身回到水中时,余光正好撞上一张骤然裂开的深渊巨口,两颗流着涎水的颚牙之大,简直让他条件反射地缩紧全身的肌肉。
刚从鹈鹕巨嘴中逃生的苏芙:!!
第几次了,这片丛林到底还有多少惊吓!
不等他多想,眼前这足有两米长的斑节蜈蚣从草丛中猛地冲出,试图以一股难以撼动的力量将他整个钳住。
动静之大,直接吓得苏芙浑身一哆嗦,尾巴打滑,以一种极其惨烈又滑稽的姿势滚落回河中。
——这阴差阳错的一摔,反而逃过出蜈蚣的捕猎范围。
距离河水不足一米的地方,愤怒的捕猎者千足齐动,身体的每一个节段统统竖起,整副躯体猛地拔高后在草木丛生的河岸呈现出令人恶寒的庞然身影。
粗硕的触须疯狂抽动,仿佛在宣泄失手的不满,又像在心有不甘地探索水面。
它并非惧水,却只能在水面浮动,在丛林中为所欲为的节肢类杀手一到了水中就会因无法移动而面临生存威胁。
现在,岸边和水中一虫一鱼大眼对小眼,俨然一道诡异又可笑的风景。
不被察觉的对岸,侯烛森冷的目光望向这一幕,较之前更为犀利的眼神夹杂着戏谑、恶劣还有失落。
少年那张看似冷漠淡然的面庞好似多了一条裂缝,凭空添了好几分实实在在的暴虐和阴鸷。仿若一只弄丢了老鼠的猫,在看不到掌心玩物惊慌逃窜的丑态后露出最卑劣的真实面目。
但接下来的一幕令撒琉不禁蹙眉。
这条人鱼到底又搭错了哪根筋?
——他亲眼看到河中央那条刚刚侥幸逃生的废物正在此地无银地整调转鱼尾,俨然有重新上岸之势。
侯烛眸色闪动,在心里再度对人鱼的蠢笨盖棺定论。
转念一想,又开始恶劣地期待这场好戏的续演。
苏芙大概也没料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明知那只蜈蚣站在岸边望眼欲穿,他甚至远在水里就已经听见对方巨大的颚牙霍霍生响,却还是选择折返。
他并非要送死,也不是自以为真的拿捏了怪物蜈蚣的弱点。
苏芙每硬着头皮靠近岸边一寸,他就能听见自己心脏哐当哐当撞击肋骨的巨响。
不禁一遍遍给自己打下强心剂:这鬼东西怕水,既然第一次能够脱身,再故技重施一次应该也不会太难吧。
但是这一次,他显然失算了。
架在蜈蚣脖子上的巨大头板并不是徒有其表,雨林里久经生死的怪物也不是想象中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节肢动物。
看似狂躁粗暴的捕猎者也深谙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它对人鱼偷偷摸摸的举动视而不见,甚至故意做出掉头离开的假象,只为等那条该死的人鱼上岸之后彻底卸下戒备。
就在苏芙鬼鬼祟祟地上岸,又手忙尾乱地一通捣鼓之时,因为一阵突如起来的阴风而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冷战。
抬眼一看,蜈蚣的背影分明渐行渐远。
苏芙本想趁机离开,却在起身之际眼睁睁看着一截摆动着无数步足的尾巴迎面而来,将自己重重砸向丛林更深处的草丛中。
人鱼在岸上与只会蛄蛹的爬虫无异,这只蜈蚣的用意图穷匕见。
——这是要彻底断了他回到水里的退路!
苏芙痛得眼前微微发黑,口齿间翻出一丝铁腥气。
他眼睁睁看着猛然袭向自己的罪魁祸首,再次感受到直击心灵的恐惧。
整副身体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静候着死神的降临。
这次大概是真的要完蛋了。
苏芙不知道的是,河对岸一直有双深晦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一切。
竖瞳中透出的戏谑与寒意,甚至丝毫不逊色于眼前最凶残的掠食者。
突然间,那道毫无善意的眼神难得顿住。
凭借惊人的视力,侯烛一开始也只是欣赏人鱼濒死时惊恐至极的丑态。
在目睹苏芙最绝望的一刻,他那汪幽深的竖瞳中,仍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实力悬殊下,人鱼折返的行径本就是在送命。
死相再惨,也是罪有应得。
这种以卵击石的死法更是让他觉得无趣。
他正欲移开视线,目光瞬间被人鱼手心紧攥的一抹绿色锁牢。
——那是几株已经被摧残得看不清原貌的鸭掌草。
此时,少年像是被那抹蔫儿了吧唧的绿色电了一下,整条的尾巴僵直得好比河滩上的腐木。
答案从脑海中成型的瞬间,侯烛不自觉蹙眉。
所以,这条人鱼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居然能蠢成这样。
他究竟是怎么活到成年的!
恍惚之中,苏芙那副坦然等死的面孔猛地钻入眼帘,再次加剧了侯烛心中的烦躁。
他想不明白到底是第几次了,又是这种无法把控还难以描述的胶着情绪。
侯烛的眉眼彻底被阴影笼住。
心底冒出唯一个声音就是:苏芙他果然该死!
但不是现在。
明明又蠢又弱,废得天理难容,偏偏一次次出乎自己的意料。
想到这里,侯烛唇边噙着一抹冷笑,特别认真地说服自己:
这么有趣的废物,又胆大包天的‘表哥’
他貌似并没有玩够。苏芙一愣,有些不确定地用眼神求证。
洞穴的坍塌让阳光得以照射进来,那些极为细小的尘埃在光束里飞舞,而侯烛迎着阳光注视他的时候整张脸都镀上一层金光,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苏芙自动过滤掉少年语气里那些不容忽视的锐利,仿佛之前命悬一线的紧张感都是错觉。
精神一放松,他就差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让侯烛失望。
可一转眼苏芙又被难住了。
他下半身的鱼尾并不能像蛇尾一样自如地在陆地上前行,如果要捕猎的话只能回到水中,而现在他几乎以一种搁浅的状态瘫坐在碎石堆里,距离河水还有一段距离。
余光带到侯烛,少年身形维持不动,掩在碎发下的目光幽幽闪动,简直像料定他出师不利一样。
不知为何,苏芙的心脏倏地提起。
他在看清侯烛眼中竖瞳闪现的一瞬,再次被一种不安感笼罩。
比起期待,那两道胶着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更像是在等着他捕猎不成、空手而归。
残酷嗜血的半蛇少年即便是受伤中毒仍叫人不敢轻视,至于对方会如何对待言而无信者,只凭巨蜥死不瞑目的尸体他已经催生出无数种恐怖的想象。
苏芙的求生欲瞬间被激起,连滚带爬地把自己摔进的河水里。
洞外的水域连同地下河,水温较平常更冷,苏芙在附近水域足足巡视了几圈除了一些塞牙缝都不够的小鱼,几乎是一无所获。
就算发现大鱼的踪迹,也许是他砰砰甩尾的动静过大,每次来不及靠近大鱼早就不知所踪。
苏芙接连傻眼几次,想着侯烛那句“靠你养我了”,脸上先是一烫,转而又变青。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作为一条人鱼,理所当然应该处于水生物食物链的顶端,明明已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却连条小泥鳅都没有捞着。
更何况,来自岸边少年的注视从来都没有消失过。
他这些笨拙至极的无用功,于侯烛眼里或许是雨林里难得一见的笑料,于他自己,却是极有可能断送掉小命的前兆。想到这里,苏芙不禁对自己不知死活的捕猎提议懊恼不已。
但这种失落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在远处波光练练的水面上,他清晰地看到一个不算太熟悉却足以令他惊喜的身影。
那是只鹈鹕。
一种惯会用它那副硕大的喙部作捕鱼工具的鸟类。
而眼前的这一只,正好将一条肥硕的鲶鱼装进自己的喉囊内。
苏芙的视线死死盯着鹈鹕的喉囊,他以前也看过一些渔民利用鸬鹚捕鱼的纪录片,几乎认定自己和侯烛的午餐终于有了着落。
抓不成鱼,难道还不会抢吗?
就在他屏气凝神,蹑手蹑尾准备靠近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也已经被这只体型硕大、素来有“鸟中恶霸”之称的鹈鹕视作下一个攻击目标。
在苏芙的设想中,他只需要趁其不备上前箍住鹈鹕的脖子,对方就会因为受惊不得不把喉囊里的鲶鱼吐出来。然而,等他鱼尾发力,快速疾冲到鸬鹚面前准备出手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的时候,反倒是自己先眼前一黑。
苏芙眼皮重重一跳,这才发现自己的整颗头都被鸬鹚含在嘴中。
一瞬间,混合着鱼腥味和刺鼻消化液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熏得他睁不开眼睛。
脖颈处的疼痛在所难免,但令苏芙更心惊肉跳的是鸬鹚的喉囊中呈密封状态,他现在就像将整张脸埋进放满腥臭废水的盥洗池里,多呆一秒都会窒息身亡。
侯烛同样注意到了这边。
水中再是险象迭生,此刻的他不过只掀了掀眼皮,眼神里的疏离和冷漠要是被苏芙看到只怕会让他全身的血液再低上几度。
对侯烛而言,弱肉强食本就是丛林的生存法则。
更何况从头到尾,他根本就不在乎苏芙——一个储备粮的生死。
换句话说,他除掉那只巨型毒蜥是因为杀掉人鱼之后对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先下手为强是他身负重伤的唯一选择。
他甚至调整了一下盘尾巴的姿势,换成最佳观赏角度。
丛林里从不缺少强者之间的巅峰对决,但这样实力悬殊、闹剧一样的生死纠缠算是他失忆之后继和一条人鱼称兄道弟之外的另一个乐子。
有趣至极。
水面上,人鱼几度尝试用双手掰开鹈鹕的鸟喙却如同蜉蝣撼树。因为缺氧,他的尾巴在水底疯狂甩动,拍打起的水花溅得到处都是,惊起河对岸树林中的一大片鸟雀。
苏芙的肺部像是被紧紧拽住,每一口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灼痛。他脑海中一片眩晕,有那么一瞬,甚至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快忘了,背后悚然一凉,他惊觉自己撼动不了鹈鹕钢钳一样的鸟喙,也根本无法撼动。
——难道,就要这样可笑地葬身鸟嘴了?
突然间,苏芙听到自己心中那根绷紧到极致的弦,“啪”地断掉了。
就在此时,求生的本能激发出身体最原始的机能。
人鱼全身肌肉紧绷的同时,尖锐的利甲倏地从指缘和指腹的缝隙中催生出来,闪着点点寒光,和苏芙温润修长的指节形成强烈的割裂感。
恍惚之中,苏芙只觉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沿着指缝流淌下来,等他彻底从鸬鹚嘴里挣脱出来得见天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早已没入鹈鹕的脖颈。
鲜血染红了鹈鹕羽毛和附近的流水,苏芙顿时汗毛倒竖,收起利甲时,碎肉翻飞,有更多血液涌出来染红了他的视线
如果不是侯烛出声提醒,苏芙还一动不动地面对着鹈鹕的尸体,鱼尾颤抖个不停。
这是他两辈子以来头一回杀生。
二十几年的良心与道德感被一下撕开一道口子,整个人仿若一只颓败漏气的皮球。
苏芙拖着猎物回到岸边的时候,尾巴不小心磕到一块尖锐的石棱上,眼眶都红了。
侯烛一直晦涩不明地看着苏芙。
看着他眼红,看着他回神,看着他颤颤巍巍地清理鹈鹕的羽毛,也不发话。
等人鱼一脸不忍地给猎物开膛破肚,并用河水冲干洗净的时候。
侯烛眯了眯眼睛,心想,吃个东西都这么麻烦,果然是个蠢货。
但令少年英俊的面孔上真正露出不耐烦神情的是,苏芙在做完上述一系列繁琐操作之后,并没有即刻把猎物呈到自己面前。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找了片叶子,包裹着放在河边。
就在人鱼双手捧着根木棍在另一块铺上草屑的木块上飞快摩擦,隐隐有火星明灭的时候,侯烛的眼神一瞬间森冷,身体深处似乎有东西“啪”地一下被那点蹿起的火光灼伤。顷刻间,刻在骨子里的炙痛席卷而来,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岩浆里,遭受火舌的千刀万剐。
侯烛面上有扭曲的痉挛一闪而逝。
——可他什么也记不起来。
幸而苏芙现在背对着少年正在生火,并没与察觉到身后一触即发的危机感。更不知道原本动弹不得的侯烛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起身。
他翻动着手里的火堆自言自语:“还好大一野营跟着学会了生火。”
经由火焰加热,空气里的景象开始变形。
此刻,人蛇蛇尾的少年距离他不足半米的距离内,用眼神预演一击致命。
“不过再麻烦也是值得的,受伤怎么能吃生食呢?”苏芙虽然对那只鹈鹕的尸体还有抗拒,可语气里的坚持却毋庸置疑。
话音刚落,火舌猛地跳动了一下,苏芙心中陡升起某种不详的预感。
那是刚一种在经历过殊死肉.搏之后突然拔高的,对杀意的敏感。
然而,等他回头的时候一切都和之前一样。
盘坐在乱石碓里的侯烛眉眼低垂,似乎在漫长的等待中陷入小憩。
还未完全坍塌的岩体在阳光下投出一片暗影,人身蛇尾的少年被笼罩其中,他那双漂亮但过分桀骜森寒的眼睛没有睁开时,整张脸有种淡漠到超然的神性。
苏芙不自觉多看了两眼。
不多时,少年眼睫很轻地颤抖了一下,睁眼正对上人鱼的眼睛。
后者因为之前的捕风捉影略有些心虚,尴尬地收回目光,小声提醒食物烤熟的时间可能会长一些。
侯烛并没有见过用火焰处理食物的手段,既不制止也不期待:“不急,好歹是你用自己作诱饵才捕到的猎物,想怎么处理都行。”
因为烟熏火燎,人鱼的脸庞本就变得有些可笑,经他这么阴阳怪气的指摘更是多了些狼狈。
侯烛的视线冷漠地停留在苏芙被火光映红的脸颊上,心中烦躁的感觉却越发强烈。
他不喜欢火,甚至称得上讨厌。
那种东西凑近时固然温暖诱惑,可一旦肆意蔓延随时都可以吞灭掉动物、山林、万物。
最后席卷一切,只留下昏暗无光的天空和满地焦炭。
越想,少年面色越沉。
特别是看到人鱼明明双手被烫红还是捧着烤肉满眼期待地凑到面前时,某种近乎诡异的焦躁伴随杀意感在脑海中膨胀到了极致。
“久等,现在应该可以吃了。”
苏芙看着被自己烤的外糊里焦的鸟肉其实有些紧张,一时间得不到回应,心脏更是突突直跳。
侯烛不发话,他又这么一直举着,鼻腔被烧焦的肉味灌满反而刺激到他早就饥肠辘辘的脾胃。
这种被他人给予的食物……
这样的赠与在侯烛记忆中,似乎从未出现过。
弱肉强食是丛林的法则,亘古以来一直未曾更改过。
侯烛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目光落在散发着浓郁焦香的鸟肉上,心中忽然涌现出一点奇异的情绪。
这种不合时宜的情绪令他微微蹙起眉头,侯烛还未捕捉到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另外一种带着恶意的情绪如潮水般蔓延开来,冲刷掉方才的心绪。
……这种弱小的物种,却要为自己献出食物的行为,除却献媚,还有一种可能。
他在挑衅他。
野兽的直觉与理性的思维打着架,还未分出胜负,侯烛余光中那个揣着鸟肉的少年就朝着自己向前迈进一步——
“自己吃。”侯烛的目光紧紧的锁在他的脸上,突然开口,语气算不上好听。
对他方才的思维无所察觉的苏芙并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变脸,碧透的双眼在阳光下漾起层层晶莹的水波:“可是,你现在中毒加受伤,不吃东西怎么能行?多吃点才能好得更快……”
“我的事不要你管。”少年开口打断他,强势地将烤肉塞回到人鱼手里。
苏芙并不接受他的变化,正准备跟他好好拉扯一番,
突然一瞬间,侯烛原本低垂的尾尖骤然绷紧,他用余光扫过河对岸起伏的草丛,片刻后冷笑道:“当然,表哥要是想管,还有一个更好的方法。”
苏芙猜不透对方到底什么意思,只见少年垂下眼皮,再没往上抬过。
堪堪掩住一丝幽光。
“对岸最大的那棵散尾葵下长着鸭掌草,能解蜥毒。”然后他又听到侯烛补充道,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望过来,“表哥,你愿意为我去取来吗?”
苏芙见那棵散尾葵就长在河畔,如果只是游过去采药并是什么难事,想不通既然一开始就有解毒的方法侯烛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可又觉得哪里隐约不对,苏芙微微蹙起眉头,却依然毫不犹豫地放下烤肉,选择直接入水。
此刻苏芙不知道的是,在水波荡漾的不远处,散尾葵斑驳陆离的树荫下,是整个河岸的最寂静处。
——不知何时,那里多出一双幽深的眼睛,静静地潜伏其中,等待着自己的猎物。
似乎只需要一丝响动,就会上演一场夺命厮杀。
而河对岸的丛林里,苏芙在无处遁形的恐惧中等待怪物蜈蚣的致命一击。
耳边不断传来草木被压折的声音,还有怪物由远而近百足齐动的“沙沙”声,他浑身的细胞统统战栗起来,仿若已经置身于地域的边缘。
正当他因为绝望闭上双眼,脑海一片眩晕之际,身体前方炸响一声足以撕裂空气的惨叫。
这种声嘶力竭的悲鸣让热与的每一根神经都跟着抽搐起来。
没来得及睁眼,又有重物落地的巨响再次划破死寂。
至此,苏芙总算竭力坐起,看着眼前的景象却一度哑然。
——早前还强悍无比的蜈蚣以一种扭曲至极的角度断成几节,更恐怖的事,它那些密密麻麻的步足都因为不堪重击散落了满地。
伴随着自己异常沉重的呼吸声,一条通体漆黑的蛇尾出现在苏芙的视线中。
随视线一寸寸上移,他的心跳突然顿住了。
苍莽葱郁的丛林中,巨蚺的身躯犹如一堵高墙,每片幽黑的鳞片都闪烁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肉眼可见地比洞穴初见小上一圈。
一时间,劫后余生的欣喜灌入四肢百骸。
可当苏芙对上巨蚺那两点幽绿色的竖瞳,窥见到其中一闪而过的沉黯,苏芙瞬间觉得这道视线又恢复到最初始时的阴鸷和冷漠。
他条件反射地错开眼神,猝不及防撞上扭曲惨死的尸体。
这时,周围的空气仿佛变得扭曲,苏芙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面色如纸、神情破碎,哪里还像个九死一生的幸存者?
直觉告诉他,这条巨蚺比之前的所有掠夺者都要恐怖上千倍、万倍!
而自己作为弱势者根本无法逃出生天,本能的反应除了示弱,就是臣服。
周遭气压很低,气氛变得更加诡谲。
侯烛的目光再次刺向苏芙——
这个愚蠢至极的储备粮在怕他。
这种连活着都需要被施舍的废物怎么能不知好歹到这种程度。
此刻,那种有如诅咒一般阴魂不散的烦躁感被再度点燃。
巨蚺那双被深绿色虹膜覆盖,瞳孔中镶有一丝细线的竖瞳左右开阖了一下,视线一错不错地黏在人鱼身上。
不久前才被按捺住的杀意一下子全部冒出头来,顷刻化为嗜血的暴虐。
与此同时,人鱼前方的草丛上瞬间笼上一个巨大无比的黑影。
——那是一条蓄力攻击的蛇尾。
然而,血肉飞溅的一幕没有发生。
参天的巨蚺仿若泄露的气球,骤然变回人形的少年摇晃欲坠。
就在侯烛因为中毒未愈即将倒下的瞬间,之前还惊魂不定的人鱼连滚带爬地扑倒在他身边,哑声叫他:“侯烛你为什么突然倒下了,还流了好多血,你没事吧”
看着来者一副泫然若泣的神情,侯烛心中充满了不屑。
他现在伤口崩开动弹不得,可苏芙却活蹦乱跳。
这废物之前怕他怕得全身发抖,现在应该趁机逃命才对。
眼前的人鱼越是慌乱,他的心里越是烦躁。
早知道就该敲开对方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侯烛额上已经渗出冷汗,胸口也上下起伏,可神情却一直保持与年龄不符的冷漠和桀骜。他因为力竭几乎不能开口说话,迷离之际也不忘用目光剜向人鱼。
那条拖着大尾巴的废物,狼狈地蹿回到草丛中,像是精神不振,又像是亢奋过头。
侯烛嘴角紧绷,周身气压更低。
怎么,终于反应过来该逃了?
可下一瞬,人身蛇尾的少年彻底怔住。
目之所及,浑身沾满草叶的人鱼重新捧回一丛新绿的鸭嘴草,一双浅栗色的眼睛被覆在上面的泪光浸润得湿亮。
“侯烛,完好的鸭掌草那边还有很多”
“不用担心,解毒之后你很快就能好起来”
侯烛根本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只感觉被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撞了一下。
于是心中的烦闷更烈。
在意识尚存的最后一刻,他恨恨地盯住人鱼。
生怕漏看了一瞬。
要不是眼前的罪魁祸首,犯蠢怎么会传染?
要不是犯蠢是会传染,自己又怎么会救这样一个蠢货。
苏芙拿着火把回游的时候,便在岸边感到浓烈到无法掩饰的杀意。
火光之下,他脸色煞白,僵在水里犹豫了足足好几分钟才想到鼓起勇气,缓慢地向前挪动。
姣好的面容将视死如归四个字演绎得酣畅淋漓。
另一边,侯烛半敛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起初还竖起耳朵关注河岸的风吹草动,直到有水声响起草丛中杂音鹊时,反倒刻意转移注意力,不去关注那场一触即发的杀戮。
雨林里,偷袭和围猎随时都在发生,而眼下的一切,都是那条傻鱼自找的。
侯烛垂下眼睫,无视胸腔中无端腾起的烦闷。
草丛中,淅淅索索的动静由远及近。
侯烛原本并不在意,直至那阵动静在距离他不过半米的地方,顿住了。
——这并不是那些四处游蹿的毒蛇敢靠近他的安全距离。
少年不能动弹,下意识拧着眉之际,猝不及防对上一片跳耀的火光。
紧接着就是一张被放大的,被火光烤得红彤彤的俊脸。
“侯烛,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人鱼一边上下打量确保少年身上没添新伤,一边平复自己激烈的心跳,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多么不得了的话。
侯烛沉默了一下,低垂的睫毛掩饰住眸中的诧异:“你怎么”
没死?
苏芙见少年终于愿意搭理自己,以为之前那点误会和尴尬彻底翻篇,这才卸下心里的包袱将上岸时的惊现遭遇全盘道出:“我刚从对岸回来就察觉到不对劲,草丛里面窸窸窣窣,肯定有东西!”
“还好我不仅会生火,还知道大多数夜行动物其实都怕火。”他晃了晃手中的火把,长吁一口气:“这不,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小命。”
侯烛闻言,冷冷看他一眼,目光正好撞上前者关切的眼神,胸口突然被猛地一戳。
随后只见苏芙将火把插在距离自己更近的地方,略微后怕地说道:“好在你没事,我原本害怕你身上的血腥气会引来更多危险,好在现在咱们有了火种,等我再去多捡一点干柴堆一个篝火,今天晚上一定能平安度过。”
两人的视线相接,少年能直接从苏芙的瞳孔中看到暖融融的火光,眨眼间,他像是被烫到一样,忽地别过眼。
他皱着眉头,又压低嗓音说了句:“随你。”
这条笨鱼能躲避开毒蛇着实令他意外,但兽类的本能告诉侯烛对方的言行举止处处透着古怪和不同,保持警惕,永远是生存的第一准则。
这捧火炬有没有可能烧到自己
这是不是人鱼对他的另一种挑衅?
但苏芙的望过来的眼神实在太蠢、太直白了,侯烛仅凭一眼就知道这个傻子心里装的什么。他无声地看着遍地搜捡树枝的苏芙,不知为何,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在抗拒。
他不禁反复琢磨人鱼说过的话,瞳色猛地一深。
于是,当苏芙心满意足地抱回一大堆干柴的时候,对上的就是侯烛复杂的眼神。
心说,他这个便宜表弟该不会是终于开窍,看到自己忙上忙下,感动坏了吧?
怎料火花在空气中‘噼啪’一声炸开,在烈烈晚风中愈烧愈旺,毫无征兆地,不适感瞬间爬满苏芙全身。
“你,不会夜行。”侯烛肯定的声音在风中响起。
苏芙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隔着火焰依然能感觉对对方身上的愠怒。
夜行……
那不是所有野生捕猎者夜间摄食的本能吗?
这个回答闪过脑海的刹那,他不由得头脑一懵,后脊发寒。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时,紧接着,一道属于少年的声音低低传来。
侯烛沉沉的视线紧紧地锁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说谎的人鱼扼杀于此。
刺骨般冰冷的声音响起。
“你到底是谁?”
与此同时,神衍正在进行全星系公告:
【中央教育部】
【各位考生、老师、家长:】
【第二星环高考已全部结束】
【当前录取工作已全部完成】
【很高兴地告诉大家:本年度高考(四环、三环、二环)已圆满结束】
【感谢诸位考生及家长的配合、老师及工作人员的支持】
【我们明年再会】
几乎是公告结束后的瞬间,神衍肃穆的声音再次响起:
【全星系文明数据播报】
【当前已收容异常数量:152,892个,神明信仰指数:86.3%,科技发展指数:92.6%,文明安全指数:73.8%……】
【感谢每一位为守护人类文明而战的前行者。】
【由于检测到地图增长比例已超过警戒线】
【未知级别异常活动频繁】
【文明危机指数上升】
【神衍即将进行版本更新】
【新增功能:天机洞察、命运推演……】
【升级功能:预警系统、异常图谱……】
【本次更新代号:微光交界】
【星河浩瀚,唯有神明的光辉才能照亮黑暗】
【于微光与幽暗的交界,等待黎明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