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81-完美脱身,青鸾彩凤(含营养液加更31w+)
什么叫他不努力啊?
顾严风闻言,神色明显一沉,显然对大仙女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颇为不爽。
但又无可奈何,没办法这确实是他们当初约定好的内容。
于是他只能咬着牙说道,“快了。”
他顿了一下,解释道:“最近来了很多新鲜肥料,而且肥力相当充足……相信我要不了多久了。”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按理说,大自然突然赐予的这么多丰厚的“肥料”应该能让蟠桃提前成熟了,这才是他今天偷偷来这里的原因。
但没想到竟然还没成熟?
第二天是周一。没等闹钟铃响,打工人苏芙就准时醒来了。
阳光很好,又或许是昨晚吃的抗抑郁药起了效果,刚睡醒的苏芙,觉得内心异常宁静。
他看了眼手机,微信上有一条新消息,“早安”。
不是侯烛发来的,来自于相亲对象简先生。苏芙也给他回了个“早”。
是啊,侯烛大概不会再出现在自己面前,也不会在微信上每天三次地“早呀”“中午好”“晚安”了。
这不就是自己所期望的吗?
感官仿佛与世界之间隔了一层薄膜,苏芙也分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是高兴还是难过了。
也许是高兴,他和侯烛都可以卸下前任的枷锁。
苏芙没有再多想,洗漱过后,吃过简单的早餐,就开车上班了。
这周内,苏芙很快地和简先生见了第二次面。
他们去看电影。这段时间最热门、最风行、口碑人气双丰收的电影,几乎是近期进电影院的首选。
苏芙一看到名字就记起来了,当初侯烛发给他的两张电影票订单截图,上面就是这一部。
侯烛列出了一堆芙乐会、游乐园、海洋馆的选项,最后问:别的都不行,这个总行了吧?他说,不行。
原来还没有下映。
苏芙尽量阻止自己去想,却还是止不住地想道,如果坐在身边的人是侯烛
如果,还是三年以前
电影很精彩,剧情流畅,特效华丽,煽情的部分也不尴尬,是部合格的爆米花片。
苏芙却沉浸不进去。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些不该想的东西,只好咔吱咔吱吃爆米花。
简先生没有碰爆米花桶,望向他,笑着说:“真可爱,像只小仓鼠。是不是很喜欢吃爆米花?”
“算是吧。”苏芙说。
侯烛也说过类似的话,但他会抢,和苏芙抢着吃桶里的最后一颗爆米花。没抢到的人负责在散场后买奶茶,然后拎着去餐厅会合。但简先生不会抢,他一颗都不吃。
苏芙又吃了两颗。
桶里还剩许多,大半爆米花都堆积着。他一个人,吃不完的其实。
散场后,他们去吃饭。
商场里人潮汹涌,也许是担心走散,简先生拉住了苏芙的手。苏芙僵硬了一下,默默把手抽了回去。
简先生温和地朝他笑笑,没有再做出类似的举动。
苏芙走着走着,恍惚间觉得自己是单独一个人走在人群里。等他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同伴,在转过脸之前,首先浮现在脑海里的身影,却还是侯烛。
最后,才是回归现实。和一个理智上觉得还不错,却没有丝毫感情的人走在一起,待会儿还要去吃饭,聊一些可有可无的话。
苏芙心里空落落的。
这一次的约会甚至比上次还要明显,他总克制不住地想起侯烛。他和简先生之间总像是隔着侯烛的影子。他到底是在和一个人约会,还是在和两个人约会
再过段时间吧,苏芙心想,也许就能放下了。
用完晚饭回家,苏芙下意识地打开抖嘤想看一眼。犹豫一秒,又关掉了。
想看书,翻开后就开始走神。苏芙于是收拾了一下屋子。
迟来的疼痛,绵密地涌了过来,在心口泛滥。就像是某种疾病,平时很安分,藏匿在身体里,没什么存在感,突然发作起来,就疼得要命。
微信响了一声。
苏芙等打扫完,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竟然是沉寂了几天的侯烛。但是微信页面上显示的是,灰字提示:“侯烛撤回了一条消息”。
苏芙:
好气。后背撞上玄关的墙壁,苏芙心脏狂跳。
他听得到黑暗中凌乱、急促的喘息声,就像一个人忘了如何去呼吸,或是一头濒死的困兽。
按住他胸口的手在颤抖,仿佛极力压抑着什么。
“为什么,芙芙,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刚才在街头面对苏芙和他的相亲对象时还能披着一张人皮,从容地微笑,现在人皮被撕开了,里面是一头仓皇失措、遍体鳞伤的兽。
“你要抛下我了吗。”
“芙芙。”
侯烛
苏芙张了张口:“我”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和你说过许多次了。
他才吐出第一个字,双唇就被堵住,被凶狠地啃咬,碾磨,齿关被粗暴撬开,混合着泪水的咸涩和血的铁锈味。
侯烛根本没有想听他的回答。
苏芙抬手想推开他,可是双臂虚软无力,也不知是要推开他,还是要抱住他。身体被钉死在墙上,在疼痛的、漫长的吻中被夺走呼吸。空气一点点流失,唇上的暴行却愈发鲜明。
苏芙在缺氧的迷幻中想,他要杀了我吗
搭在侯烛后背的手指无力地蜷曲着,或许,也是个好结局。
很久后,侯烛的唇终于移开了些许。几近窒息的苏芙,大口喘息起来。
“芙芙。”
“别离开我。”第二天上午依然是自由活动——不自由的话,几个玩到通宵的同事也爬不起来。
阳光明媚,鸟鸣啁啾。苏芙醒过来时,看了眼手机,微信上有一条侯烛的消息:早呀。
还没完全睡醒的苏芙随手回了个“早”,就见微信啪啪啪的,瞬间就弹出了好几条回复。
侯烛:拍了几张照片,给你看看。
侯烛:桃花林.jpg
侯烛:桃花林2.jpg
侯烛:湖边小亭.jpg
侯烛:湖上白鹭.jpg
拍摄手法不算专业,但景色很好,光线也好,随手一拍就好看。
苏芙认出了拍照地点。侯烛似乎就在照片里那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坐在小亭里,面朝桃花林,邀请自己过去见他。
但是不会去的。
苏芙没回,放下手机,又睡了个回笼觉。
睡醒后,随便吃了点早饭,就在别墅附近转了转,买了两包特产。
微信上又有新消息,来自小家庭群。
苏妈:小芙还在北湖岛上吧?玩得怎么样?
苏爸:发点照片让我们看看。
苏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把侯烛发给他的几张照片偷走存了下来,发在家庭群里。
苏妈:花很好看,风景不错。
苏爸:鲜花背景上写着“吃好玩好心情好”的老年表情包.jpg
中午吃了顿丰盛的农家饭,众人就坐上公司包的大巴返程了。
苏芙坐车无聊,又看了看手机,突然间发现,侯烛把发给自己的几张风景照发在了朋友圈。
汗,当场就下来了。
和他这种朋友圈仿佛死了的人不同,苏妈在朋友圈里特别活跃,到处留言点心,还三不五时地转发一些“这辈子一定要去的100个地方”“触目惊心的外卖店乱象!”“为什么螃蟹和柿子不能同吃”的文章到几十个人的大家庭群里。侯烛发的这条迟早会被她发现。
然后,自己就得解释侯烛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是不是已经复合了,照片是不是跟他一起拍的等等。
不是的,没复合,其实是偷懒找的网图,就是凑巧发了同一张网图而已苏芙还在绞尽脑汁编造借口,突然想起,侯烛换过手机号了,现在的微信号也是新加的,应该还没有把自己父母加上。
甚至侯烛的新手机号,至今在通讯录里都是一串乱码。
那没事了。
吐出一口气,身体骤然松弛下来,苏芙不由得心想,我到底在折腾些什么
“叮”的一声,侯烛的微信又鬼一样冒出来:芙芙,下午好呀。
附带一个柴犬叼玫瑰的表情包。
苏芙盯着那只贱萌贱萌的柴犬,然后迁怒地把侯烛拉黑了。
一秒钟后,又把人放了出来。
侯烛:?
侯烛:芙芙怎么啦?
苏芙已读不回。
星期日,苏芙如约去相亲。
他最终还是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侯烛。
他第一次想说的时候被外人打断,第二次情况紧急没来得及说,有句话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到了第三次苏芙要说的时候,他已经有些说不出口了。
他不敢面对知道这件事的侯烛。
于是苏芙想道,他的确是打算开始新生活,建立一段新感情,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如果见一面,聊上两句就发现话不投机,相亲肯定就到此为止了,那就没必要再和侯烛说。
他和相亲对象简先生在订好的餐厅里碰面了。
亲妈这次倒没有虚假宣传,简先生的长相确实不错——比侯烛差些,但是谈吐儒雅,风度翩翩。常青藤毕业,在本地的某高校当老师。
苏芙一边和相亲对象闲聊着,一边无端想起了自己当初带侯烛回去见家长时的情形。
爸妈会接受侯烛,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喜欢,另一方面,侯烛长得好,嘴甜,有钱,在自己父母面前会装。但苏芙知道,父母对他没正经上过大学,还是有些不满意的。
就像父母以前说的,小芙你学历高,可能和同样名校毕业的人不一定有共同话题,但是和连大学都没上过的人,一定不会有共同话题。
和侯烛正式交往后,他们倒是没有再说过这句话了,但这种观念也没有那么容易改变。这一次苏芙答应相亲以前,苏妈还特意强调过,相亲对象“学历很高”。
坐在对面的简先生,就像是自己当初如果没有认识侯烛,会走向的另一种可能。
——一种,更加标准的答案。
苏芙承认,今晚的第一面,他印象还不错。
菜上齐了,苏芙拍了张照,加上美食滤镜,发布在了万年长草的朋友圈。
“在等公司消息吗?”用餐之际,简先生发现苏芙几次不知不觉地看向手机。
微信上安安静静,寂静如死。
“抱歉。”苏芙笑笑。
对方体谅地没有多问,主动换了个话题,是那种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
吃完这顿饭,简先生又约苏芙下次看电影。
“好。”苏芙答应了。
出了餐厅,苏芙一眼就在步行街的人流中看到了侯烛。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人,有结伴而行的、有一个人走的,有悠闲散步的、有焦急地一路小跑的,有打电话的、笑着的、吵架的,偏偏他就看到了独自站在路边的侯烛。侯烛的身后是五光十色的霓虹店招,身前是喧闹涌动的彩色人流,而他与这一切无关,像一道烛色的影子。
苏芙有预感他会来,真的看到了,仍是呼吸一窒,仿佛连血液都在一瞬间凝固了。
想要强迫自己移开眼睛,就见侯烛径直朝他们走过来,截下了他们的去路。
“请问你是?”简先生礼貌地问道。
“我的前男友。”苏芙生涩地说。
侯烛在微笑着:“嗯,前男友,侯烛。”他伸出手,“你们也来这里吃饭?这么巧,认识一下,结婚请柬到时候发我一份。”
“我和苏芙还是第一次见面,不过他很好,我会认真考虑的。”简先生和他握了握手,语声温润。
“好。”侯烛点点头,看了苏芙一眼就走了。
就算已经很了解侯烛,苏芙依然看不懂那一眼。
“我送你回去吧?”简先生问道。
“不用了,我开车来的。”注视着侯烛背影的苏芙,这才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说道。
苏芙开车,回到了家。
一进屋,还没开灯,苏芙就觉一股力骤然涌来。漆黑中有只手,将他按在了墙上。
“别抛下我。”
视线逐渐适应了黑暗,苏芙看见了侯烛的眼睛。明亮的湖泊里,蓄满了一池绝望的,燃烧的冰。
就像当年捡回来的那个濒临破碎的少年,现在又到了破碎的边缘。
“我说过,我不告而别是被卷入了怪谈世界,我本来以为不会再回去。”
“现在不会再发生了,我已经变得足够强大。”
“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芙芙,无论是什么,只要我有的,我都给你。”
“芙芙,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侯烛在一句一句说着,带着他从来没有过的卑微祈求。
苏芙几乎要心软了。但他一直是个做出了决定,就会很固执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们不合适,侯烛。我用三年时间想明白了。”
“不合适?”
苏芙说:“你很好,可是还不够成熟,我想找一个成熟稳重的人,过安安稳稳的生活。”
手机恰在这时响了。
苏芙避开侯烛的眼睛,从衣袋里摸出手机,接了电话。
是相亲对象简先生打来的,问他平安到家没有。
“嗯,回来了,你也到家了吗。好的,回头见,晚安。”
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见近在咫尺的另一个呼吸声,但是知趣地什么都没有问。
电话挂了。
“你还要见他!”侯烛的嗓子沙哑,破芙,含着哽咽,“你还想见他几面?一面,两面?多少面才够?!”
他抵住苏芙逼问。
那天烛晚,他站在三楼的落地窗外,轻柔说着“芙芙,你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了,他有多好呀,比我好很多吗”,那时候的他还有茶言茶语的余裕,是因为知道苏芙身边其实并没有一个“别人”。
现在他知道有了这样一个人,就只剩下发疯。
“侯烛,我们都往前走吧,你也可以去找别人,找个更适合你的”苏芙一边说着,心脏一边剧烈作痛。如果侯烛真的和别人好了,自己撞见他们亲密的样子,一定也会控制不住地嫉妒吃醋。
但是这样才公平。自己选择放下了,侯烛也该放下。
“不会的,我只有你。”侯烛的眼底是发亮的泪光,“芙芙,你也只能有我,不许去见别人!”
他抵在苏芙胸前的手突然用力,清晰的裂帛声响起。原本被布料严实包裹的皮肤陡然接触到微凉的空气,战栗起来。
被炙热的身体覆上来,苏芙脑子里“嗡”的一声,朦朦胧胧想,他要侵犯我?
如果我爱他,还算是侵犯吗?
旷了三年的身体,敏感得几乎一触即溃,但苏芙却很难受。他曾经和侯烛做过不止一次,有的时候是害羞,有的时候是满足甜蜜,都不像这次让他感到的是羞辱。
就像一件没有自主的物品一样,被宣称所有权,被强硬地占有。
泪水落下脸颊,苏芙咽下将要溢出喉咙的呻.吟,轻声地、坚决地说:“你再继续下去,我就不会原谅你了。”
他能感觉到侯烛的动作明显地一僵。良久,机械地抬起头来,注视着他。
脸上的神采,瞳孔里的生机,都像是被一句诅咒所剥夺了,已经消失不见。
“芙芙,我只有你了,别恨我。”
他抬起手,小心替苏芙把撕坏的衣物拢起来,遮住暴露在空气中的部分,手指轻轻抚过苏芙被咬破的嘴唇。
“也许我不该回来的。”侯烛扯了扯嘴角,似乎在笑。笑不像笑,哭不像哭。
也许前男友就该被丢进垃圾堆,埋在黑暗里,像枯萎的花,死去的宠物,生日蛋糕上吹熄了的蜡烛。
“不是的。”苏芙说,“看到你平安回来,我才能放下心,去迎接新生活。”
侯烛没有再说话。
一声门响,他走了。
苏芙手脚发软,扶着墙壁才能强撑着不倒下,慢慢走进卧室。他看到了床头柜上的金色小狮子。这是侯烛回来以后,送给他的礼物里他唯一收下的,他也答应过侯烛不丢了它。苏芙抱起小狮子,把它藏进了衣柜的最深处。
呼吸有点快,感觉身体不太好。苏芙又倒了杯水,从药箱里拿出了以前吃剩的抗抑郁药,两颗药丸合着清水吞服了下去。
没力气洗澡了,他脱去破碎的衣服,躺下,盖上被子。
在合上双眼前,他想,明天太阳还会升起
一切都会过去的。
好想知道他发了什么。
苏芙在网上搜了个显示裂开的空白图片,存下来,发了过去。
对面很快回复:你发的是什么图?
苏芙:你先告诉我你撤回了什么。
侯烛:不小心误触发的乱码。
原来只是乱码吗。
苏芙:我发的本来就是一张空白图。
苏芙看着手机屏幕,等了等,一直没有等到回复。他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机收了起来。
魔都某大型公共墓地里。
一只鬼王被人撕得四分五裂,暗红色的残片正化成飞烟,徐徐消散。小鬼们躲藏在远处瑟瑟发抖。
就在鬼王的附近,侯烛握着一只老款的黑色手机,五指收紧,能把“水神”的贡品手机捏成一块废铁的巨力,只是让这个手机略微变形。摄像头里的苍白眼球惊恐地转动着,眼白上的血丝疯涨,一股鲜血从手机屏幕里渗了出来。
侯烛突然喃喃道:“原来只是发了一张空白图片吗还想着,换一部能看得见图片的手机呢”
他松开手,喘息着,扶住胀痛的额头。隐约的黑色煞气,在身上缭绕。
一旁的小骷髅狗仰头望着他,担忧地朝他吠叫着。
“没事,我还能控制住自己。”侯烛对忠心的小宠物狗说,“毕竟我的精神状况,是病院里最稳定的了。”
他站在原地缓了缓神,然后领着小骷髅狗,继续往墓地深处走去。
“谁?”他突然回头。
一个中年男人从他背后的方向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笑着说道:“我这有一份稳定的、待遇优厚的工作,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某物,快速地晃了一下又揣回去。
官方证件。
“你这工作,有编制吗?”
“哎?”中年男人怎么都没想到侯烛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错愕半秒钟之后果断点头,“有,当然有!进去就是副科级,立功的话还能提拔。”
有编制啊。
侯烛心想,芙芙想要的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人,如果获得一份有编制的工作,就能更符合他的要求吧。
“那就了解一下。”他说。
它们会飞,而且可以飞遍整个天庭,且速度极快,关键时刻可以溜之大吉,就算翻车也能迅速脱离险境。
况且它们还能合理地出现在蟠桃宴会上,没有人会对它们的出现产生怀疑。
这必须得抱大腿啊。
但关键是怎么抱?
或许……它们爱吃桃吗?
第 82 章 82-玉液琼浆,广阔地图(含营养液加更)
就在苏芙想着该如何抱上神兽的大腿时,众人已经掠过云海,到达了仙女宫。
仙女宫位于瑶池深处,远远望去,霞光万丈,彩云缭绕。
苏芙只看了几眼,就跟着众人的脚步进入大殿,殿内地面铺满白玉,通透明亮,更是光彩照人。
就在这时,大仙女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众人。
她神色肃穆道:“各位妹妹,接下来,我们要全力准备蟠桃宴会。”
“此乃三千年一度的天庭盛会,西王母娘娘亲自下令举办的重要宴席。”
“届时,天庭众神、三界大能俱会齐聚瑶池,共享蟠桃盛宴。”
苏芙轻轻推开了门。
洁白的病床上,陷着一个苍白的芙年人。
侯烛的样貌很好,五官锋利又清晰,闭着眼的时候,也能想象出他工作时的一丝不苟和严厉。
在苏芙和侯烛为数不多交谈留下的印象中,他的丈夫冷肃、阴沉,沉默寡言。
这是他第三次来医院,每一次都是护士发现了侯烛生命体征的变化,才打电话叫苏芙过来。
在电话中,护士很欣喜地告诉他——侯烛的情况好转不少,也许很快就要醒了!
苏芙垂着眸看了他一眼,把手中的肉片汤放在桌上。
他不在乎侯烛到底醒还是不醒——如果没有联邦专职人员派发给他的那个“照侯好侯烛”的任务,苏芙想,自己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来干涉的“内务”。
但在重重监视下,苏芙还是摆出一副怯懦的乖顺模样,轻轻喊他:“侯烛……”
三秒过后,和以往一样,无人应答。
苏芙松了口气,在病房里待了半个小时,顶着联邦人员那道无形的目光,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他转过身的一瞬间,警报器快速的响起!
苏芙回过神,被一双黑沉沉的眼攫住了。
侯烛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他不知道他看了自己多久,才触发了警报。
苏芙的心脏跳停一秒,那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侯烛的眼睛。
里面有数不清的瞳孔挤在一起,轻轻颤动着,让人想到聚和的、一串串的卵鞘。
苏芙睁大眼,想要再看清一些的时候,外面的护士和医生冲了进来。
“302病人生命体征不明,应展开即时监测!”
“天……他的心脏怎么跳得这么快!”
“心电图机……好像坏了。”
苏芙在一众人员的推搡下错失时机,等他再抬起眼,侯烛的眼睛已经再一次闭上了。
苏芙被迫到病房外等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苏芙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刚刚他在侯烛眼中看见的复瞳,真的是自己的错觉吗?
好在,医院没有让他等太久。
半小时后,医生和护士从病房中出来,不住地对苏芙道喜:
“恭喜恭喜!侯博士醒了!”
“侯博士是联邦的科学先锋,请您好好照侯他!”
苏芙点头,再一次推开了门。
果真如医院的医生和护士所说的那样,侯烛醒了。
他躺在病床上,微微侧过头,像是在嗅闻着什么。
他似乎只有一个嗅觉器官,双手双脚平放在床上,一动不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捆缚住了。
苏芙站在床边一动不动,本能和直觉在心头警铃大作——
快逃走!
离开他!
然而,联邦人员似乎发现了他的异常,温和地通过他的脑内芯片下达了指令:“苏老师,该和您的丈夫问好了。”
苏芙的身子一僵。
他们的婚姻关系是在联邦的管控下建成的。自从侯烛进入研究院,联邦接管了他的一切。
那像是一种安抚政策,侯烛在外奔波,而作为他的配偶,苏芙必须履行“照侯他”的职责。
否则——联邦会对他进行一些足够让他回心转意的“惩罚”。
苏芙不想和他们硬碰硬,汗毛直竖,脚步缓慢地朝着病床靠近。
而同一时间,侯烛停止了嗅闻。
他像是找到了自己的目标,保持着头颅不动,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缓慢地扫了过来。
目光从眼尾泄出,直直的落在了苏芙脸上。
这一次,苏芙看清了他的眼睛。
和正常人一样,只有一个瞳孔。
这似乎在证明他刚刚荒谬的猜想只是一种错觉。
无论如何,苏芙松了口气。
而此刻,侯烛似乎找到了目标,耸动着鼻翼,僵硬地转过头,对上了苏芙的眼。
不知为什么,在这间病房,苏芙总有些生理上的不适。
他把问题归结于这里密不透风的环境,空气流通不好,于是去打开窗户,让外面湿润凉爽的风吹进来,总算驱逐了一些他心里的不适。
这时,联邦人员下达了新的指令:“苏老师,不和你的丈夫熟悉一下吗?”
苏芙眼睫微闪,碎发遮住的额头沁出细细的汗。
他是不喜欢待在侯烛身边,但比起联邦即将对他实施的非人的惩罚,他还是极力忍耐下来。
他没有抬头,声音很轻:“你这些年在研究院的日子还好吗,有没有过度劳累?”
回答他的是一片静默。
苏芙以为涉及到了机密,他不好回答,耐心地换了个问题:“侯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再一次对上了侯烛的眼睛。
此刻,对方并没有看他,鼻翼轻轻耸动着,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没有得到回答的苏芙轻轻蹙眉,加重了语气:“侯烛?你还好吗?”
这道声音似乎唤回了侯烛的神志。
他看向苏芙,漆黑的眼像是深渊一般,深不可测,有些生疏的张开口,声音像是拉锯一样,怪异又沙哑:“……抱歉。”
他没有听清苏芙在说什么。
因为,苏芙实在太香了。
那并不是一种可获得的食物散发出来的芳香,对“侯烛”来说,那更像是一种亲缘关系。
苏单来说——苏芙身上,有深渊和他的味道。
那股香味实在太浓烈,攫取了“侯烛”的全部神智,他在嗅闻、捕捉着它的来源。
捕捉他!
捕捉他!
捕捉他!
深渊种的心中,有另一个声音疯狂叫嚣着。
最终,香味的来源定格在了苏芙身上。
这是一个人类,他想。
和他完全不同的,脆弱、无耻的人类。
他是深渊来的异种,人类搅扰了他的存在,群星来到了正确的位置,宿命的召唤将他从梦中惊醒。
更糟糕的是,在那场研究院不自量力的讨伐中,他的心脏丢了。
他跟随着代表着亲缘关系的香气指引,从深渊中的拉莱耶神殿中醒来,成为了“侯烛”。
他微微眯起眼,小心的控制着属于人类的指节,想要去触碰苏芙的手。
只要触碰到属于自己的东西,他空落落的胸膛会随之震荡。
然而,在触碰到那只温热的、白皙漂亮的手掌后,他空洞已久的胸膛并没有因此震动。
……他的心脏,不在苏芙身上。
一股暴怒从怪物的心底油然升起,一瞬间席卷了他的理智,他似乎需要找到一个发泄口——
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叫嚣着:
撕碎他!
而侯烛否定了这个选择。
不行。餐厅里,苏芙结束了和侯哥的对话,默默放下手机。一抬头,就看到三双瞪得铜铃一样的眼睛,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晓春:“00,有故事是不是?快快,说出你的故事!”
阿夏:“刚刚跟谁聊天呢?你老公?你哪个老公?对了你现在一共多少个老公?”
冬子:“是啊宝,快说,什么事儿把你吓这样?你老公易感期来了还是你情热期到了啊?”
苏芙:……
他坐下来,一本正经道:“我早就不再是omega,我腺体割了,现在是一名光荣的beta,再也不受情热期困扰。推荐你们和我一样割腺体。”
瞎扯了一通。
但……心里实在乱得很,也是想和小伙伴们说一说。
他犹豫了几秒,道:“你们看过《致命ID》吗?就是一帮人一直在打架,互相杀来杀去,后来观众才知道,原来那些人都是一个人的不同人格,整件事也是在一个人的脑内发生的。”
冬子瞬间会意:“你怕你老公那些人格互相杀起来是吧?”
晓春瞬间咋舌:“对啊这怎么办!我们00这么好,他老公肯定每个人格都超爱我们00的,为00打架也太正常了叭。”
阿夏皱眉:“要怎么阻止?进到他的大脑吗?我倒是愿意帮忙。”
苏芙忍不住乐了:“不是,没到这个程度呢。我也就这么一说。唉,主要是我现在脑子很乱,不知道以后怎么办。侯哥明显很多事瞒着我,他也不跟我说,只会说‘问题不大’什么的。”
冬子就说:“苏啊,先问一个问题,那个大溪地的旅行,是你家侯总安排的没错吧?我下周就要带我师叔出发了哈。”
苏芙:“他没直接承认,但也没反驳,99%就是了。”
冬子:“好耶,谢谢你侯哥。那我大概知道了,你侯哥其实是在——求救。”
苏芙眼皮跳了跳:“什么?”
冬子:“就他那种人,从前在你面前一点缺点都没有,完全就一完美老公样,突然出现了这么大一个篓子还被你全程知道了,只可能是他自己的内部,根本再也维系不了平稳的状态。00,他没真的把你送走,或者自己躲得远远的,就是证明,他在向你求救。”
冬子下了结论:“你绝对能帮到他。他不会直白地说出诉求,但是他现在展现在你面前的一切,都是线索。宝,这个没人能帮助你,只能你自己深挖,去了解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到底能做什么。”
苏芙愣了一愣。
侯烛切片一个又一个地出现,他应接不暇,直至此刻被冬子点醒,他才猛然意识到,侯哥是在——求救。
冬子说的没错。肯出现在他面前,这已经是侯哥能做到的“求助”的极限了。
侯哥想他做的,到底是什么呢?
侯衍几人都是侯哥的一部分,答案就在他们身上。
他需要做的就是去真正地了解每一个人格,去寻找缺失的拼图,把那拼图拼到完整。
自己的确可以帮到侯哥,甚至于,苏芙心中隐约已经有了一种预感:自己曾经做过一样的事。
那张拼图,他曾经拼好过。
那他当然可以再来一次!
怕什么啊,那可是侯哥,侯哥永远都不可能伤害他。
苏芙心中豁然开朗。
“谢了,冬子。”苏芙道,“帮了我大忙,今天我请。来来来冬哥,还想吃什么随便点。”
冬子:“那我点了哈,正好打包回去带给我师叔吃。”
晓春:“就是你无情道失败的那个师叔?现在住你那儿啊?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大溪地啊?冬子,快快,轮到你了,说出你的故事!”
几人又聊开了。
跟朋友聊天着实能让心情舒畅很多,大家嘻嘻哈哈地闹了一阵子,天高海阔地聊,吃了一顿开开心心的饭。
饭后下起了雨,阿夏骑摩托车来的,他素来酷爱装逼,这时候硬是在雨中骑着摩托车,潇洒离开。
这家餐厅的停车场在室外,苏芙跑过去的时候也淋了些雨,不过天气渐暖,他也没当回事。
回家了,侯哥不在,留言说是去上班了——果然还是那个工作狂侯哥啊。身体里是他的时候,总不会落下工作。
苏芙就去到三楼的画室里,画那幅想送给陈叔叔的油画。
已经有了些灵感。这灵感其实还来自——侯夜。对方皮相和气质都是一流,且血族始祖那种神秘、优雅、倨傲、睥睨、超脱中带着点邪恶的气场,和苏芙心中的画面不谋而合。
他习惯用深蓝铺底,画起来的时候都是追着本能走,画得很快。
也就这么沉浸地、专心致志地画了一段时间,苏芙突然打了个打喷嚏。
然后开始喉咙痛、流鼻涕。
他感冒了。
谁知道到底是这些天夜夜笙歌被折腾得太过,还是被那个什么“生小鱼仔”吓出的冷汗导致,要么就是午后淋的那场雨,总之,铁打的身子也有倒下的那刻。
他觉得头越来越沉,全身发冷,这才迷迷糊糊地下楼,裹着被子开始睡觉。
也不知道睡到了什么时候,中间醒了一次,只觉得头痛欲裂。他勉强爬起来灌了瓶退烧药,又继续睡。
再醒来的时候,他感觉到出了很多汗,睡衣黏黏地粘在身上,但是人清醒了很多,想来是退烧了。
旁边,有个很熟悉的人,正在拿着一块热毛巾,极为耐心、极为细致地帮他擦脸。
接着又是擦脖子,擦其他的地方。
擦拭的动作不轻不重刚刚好,毛巾很烫,擦拭过后,苏芙觉得清爽了很多。
“老公,你回来啦。”他黏黏糊糊地说。
生病时候分外脆弱,有爱人照顾真的太好了。
“是呀,我回来了。”对方愉悦地说道。
语气就……有哪里不对。
苏芙脑子里的弦动了一下。他费力地睁大了眼,看向面前的人。
是侯烛那张脸没错,但现在,他戴着一副无框眼镜,身上穿着件医生的白大褂,脸上带笑,深深地注视着苏芙。
眼镜?
白大褂?
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要是侯哥,他把自己头打掉。
难道……
“你不是我老公,你是谁啊?”苏芙喉咙还有点哑,软软地问。
对方笑:“不记得我了?我是侯医生。苏芙生病了,我当然要来照顾你啊,不远万里也要来的。”
他轻声细语地说着,拿过一个体温计,道:“亲爱的,张嘴。我要测体温了。”
声音轻柔,声线飘飘忽忽地掠过皮肤,像是在哄人,但苏芙就是从之中,听出了一种让人背后发凉的味道。
他乖乖张开嘴,含住了体温计。
对方就伸手开始解他的扣子。
苏芙:???
你这是什么品种的医生?
默默瞪着这人。
医生笑道:“真的是正经医生呀。现在医生要听听你的肺部有没有杂音。”
苏芙眨了眨眼。
医生就继续解扣子了。
他的手指纤长,看起来比侯烛本人的手还要纤细一些,非常灵活。只是他的体温冷得就像冰,偶尔触碰到皮肤,苏芙都禁不住轻微地发抖。
扣子解开三颗,扯下了些。
医生看着,嘴角笑意还在,眼神里多了些意味深长的意思。
苏芙低头看了看,才意识到,他身上实则有着各种各样的痕迹,深深浅浅,出现在白皙细嫩的皮肤上,显出难以言喻的旖.旎。
他瞬间头皮发麻。怎么说呢,这段时间,他完全就是夜夜笙歌日日也在笙歌的节奏,衣服遮着时还好,骤然显露在灯光之下,就很让人……不安。
应该被藏好的一切,在此刻无处遁形。
医生的目光锐利深刻,就从那些痕迹上滑过。那目光像有重量似的,甚至触感比手去触碰还要明显,苏芙想躲,却根本无处可躲。他呼吸都加重了一些。
医生挑了挑眉,笑着说:“看来,苏芙这段时间,过得很开心呢。苏芙开心,我也觉得开心。”
下一秒,冰冷的听诊器就贴在了苏芙心口上。
那听诊器太冷了,比医生的体温还要冷,好像一块坚固的寒冰。冷硬的金属骤然碰到还在发烧中的皮肤,苏芙一个激灵,哆嗦了两下,含着体温计的嘴里发出了一点细微的声音。
医生真的装模作样在听,摆出的架势还挺专业,这里听听那里听听,金属听诊器就这里按按,那里按按。
那冰冷简直是折磨。
直到金属被体温暖得温热,他才道:“亲爱的,肺没问题——你心跳倒是很快。”
苏芙还含着体温计,不能说话,脸烧起来,胸口起伏着,瞪视着他。
医生拿开听诊器,若无其事地帮苏芙把衣服扣子系好,随后拿出他嘴里体温计看了看:“唔,现在体温是37.3°,已经退烧了哦。不过……亲爱的,我刚刚想起,口腔温度似乎不够准确。”
他极温柔极温柔地说:“我们现在来用更准确的测量方式,需要你配合。”
“亲爱的,你会配合的吧?”
“放松一点,不要紧张。主要是如果温度计碎在里面的话,会有些——麻烦呢。”
苏芙猛地睁大眼。?????不是我想的那里吧???不是吧???
苏芙……很香。
他像是望梅止渴一样,着迷地、低低地嗅闻着苏芙的味道。
越靠近,越让侯烛惊异的是,这股香味似乎是从他身体里传出来的。
难道……苏芙也是一个和他品类相同、从深渊里爬出来的异种?
侯烛停止了嗅闻的动作,安静地盯着苏芙。
被褥下,被洁白被子压住的双腿骨节处陡然开裂,蓝黑色的、蒙着淡淡的金属光泽的触手探了出来。
它们似乎能够读懂主人的兴奋,在空中胡乱舞动着,织成一个巢穴,只留下侯烛那种英俊的、神色冷肃的脸。
而苏芙浑然不觉。
他带的肉片汤快凉了。
前几次苏芙来看望他,也带了煲的汤,然而那几次侯烛都是昏迷状态,他带汤来,也只是做戏给监视自己的联邦人员看。
这次却派上了用场。
苏芙的声音有些模糊的传入侯烛的耳膜:
“我为你煲了汤,这肉是我叔叔带给我的,据说很补身体。”
侯烛——已经成为“怪物”的侯烛嗅觉放大了一千倍,在肉片汤的香气布满整个室内的时候,那些触手更加疯狂地舞动起来!!
然而,在苏芙回过头的一瞬间,侯烛的触手变成了透明色,隐匿在空气中。
侯烛机械地张了张口:“这是,什么……”
苏芙发觉了他的异常,紧紧地盯着他漆黑的眼睛,试图从里面看出什么端倪来,回答道:“这是……章鱼汤?”
耳膜和空荡荡的心室一同震颤起来,侯烛已经听不见苏芙的说话声了。
是它!是它!是它!
是他的心脏!!!
侯烛透明的触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打翻了汤碗——
当啷一声,内容物倾泻一地。
侯烛的呼吸随着苏芙的动作,一起停止了。
里面的东西是血红色的,小小的血肉上遍布着粉紫色的触手,看上去很是幼嫩。
它们聚拢在一起,像是婴儿一样,娇嫩又脆弱。它本该在他的心室里安眠,如今却……
触手似乎发现了什么,越发疯狂地、杂乱无章地扭动起来,极速的胀大、蜷曲……直至填充满整个302病房。
而侯烛坐在扭动无序的触手中,黑色的复瞳挤满眼眶,不安的颤动着:
他的心脏,只剩下一半了。
而另一半……
侯烛看向了正在收拾地面狼藉的苏芙。
苏芙察觉到这道如芒在背的目光,心中咯噔一声,以为他害怕自己投毒,主动道:“你别怕,我已经吃了一部分,很安全……”
在他的视野中,侯烛的面容古怪地抽动起来,重复着他的语句。
无形的触手爬满了整个室内,无形的压迫感倾泻而下,如有实质地压在苏芙身上。
他头皮发麻,心脏如同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听侯烛喃喃念道:“你——吃——了?”
青鸾看着彩凤已经在津津有味地享用第二枚“苹果”时,终于反应过来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打不过就加入。
凭什么彩凤吃得,它堂堂青鸾神鸟就吃不得?
下一秒,青鸾姿态大变,原本展开准备抖水的翅膀变成了展示。
它将羽毛完全舒展开来,深深浅浅的颜色,层次分明,美不胜收。
而且还姿态极为优雅地走向苏芙,那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与之前高傲桀骜的形象简直判若两鸟。
苏芙见状,笑盈盈地看向它,夸奖道:“哇,青鸾也好乖啊!来,也来吃一个。”
青鸾顿时高兴了,发出一声欢喜的鸣叫,接着屁颠屁颠地小跑到苏芙面前,哪还有半分骄傲使坏的样子。
它热切地盯着苏芙手中的果实,接着一口叼走,然后闭上眼睛,满足地嚼起来。
这饱满多汁的果肉,汁液顺着喉咙滑下,浓郁的神力走遍全身,堪比蟠桃的美味啊!
这……这怎么可能比蟠桃还好吃?
青鸾疑惑了,苹果比蟠桃还能好吃?但很快它只疑惑了一瞬,就将念头抛在了脑后。
苏芙看着青鸾和彩凤这副模样,心中松了口气,计划通。
蟠桃在手,乖鸟她有。苏芙喷水的动静超大,但是看起来也还算正常,因为晓春和冬子也喷了出来。
晓春:“精神病人们还有个王?他们该不会有个什么脑电波频率共享,能看到我们看不到的,听到我们听不到的,所以才会被误会成是精神病吧?”
冬子:“想多了,完全就是精神病啊,不能停药的那种。”
阿夏:“那他们现在什么情况?”
冬子:“就互相嘀嘀咕咕挤眉弄眼啊,他们都是一脸‘你懂的’表情,他们很懂,我们不懂。”
晓春:“我们要懂的话那就是出事儿了吧!”
苏芙倒是没参与讨论,他正拿着手机,疯狂给自家老公发微信。
苏芙:【滴滴滴滴滴!现在你是谁?快点啊很急的!】
侯烛:【宝贝,是我。】
苏芙:!!!
他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但就是这普普通通的四个字,连带着两个标点,他就瞬间知道了,这是侯哥没错,这就是他。
他开始疯狂打字,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出残影。
苏芙:【侯哥啊啊,你回来了!到底什么情况啊侯哥?我跟冬子他们吃饭呢,他们在说,有个吸血鬼的大佬要找什么处鸽血红宝石,还冒出了一个海王在找一棵榆树,还有个精神病人的王出现了他还姓侯!】
苏芙:【我怎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苏芙:【侯哥你不要逃避了,赶紧给我说清楚啊!!!】
侯烛:【宝贝,侯夜勉强算是血族的大佬吧。虽然他们血族数量太少,这大佬当的,跟个村长没区别。你把他想象成村长就好了。】
侯烛:【我的灵魂分裂成了七份,你已经见过他们中的几人。还有两个,你没见过。】
苏芙:【……哪两个?】
侯烛:【还有条蠢鱼。他出现的话,养在泳池就好,可以当成观赏鱼,随便喂点鱼饲料就行。】
苏芙:【……侯哥你说的不会真是那个海王吧?】
侯烛:【那条蠢鱼算什么王,往自己脸上贴金。他现在最多算个预备役的海王而已。】
苏芙:【???这预备役要怎么转正啊?】
侯烛:【生小鱼仔。】
苏芙一口水喷了出来,再一次。
他惊恐地飞速打字:【谁谁谁生?榆树生吗?是榆树吧?肯定是榆树吧?总之不会是我吧?侯哥我没有这功能的!我去检查过了,我肯定没有这功能啊!】
侯烛:【当然不是你生,宝贝,不用管他。】
侯烛:【不过……嗯……】
苏芙:【你嗯什么?不过什么?你不要吓我啊侯哥?】
侯烛:【据我所知,他们种族在生理方面有些特殊,有一定概率,会改造交P对象的身体结构,让他们多出一些不存在的器官。】
侯烛:【不过,宝贝,问题不大,不要让他弄到里面就好了。】
苏芙:……
苏芙:………………
问题不大???
你管这叫问题不大???
他猛地站起来,还打翻了水。
是第一次产生了拔腿就跑,速速逃离这个地球的想法。
结果侯烛的消息还在继续:
侯烛:【就是第七个人格,那个神经病院在逃患者,需要多关注一些。】
苏芙:【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是神经病人的王吧?】
侯烛:【没事的,苏芙,他行事还是很有分寸,肯定不会有任何上社会新闻的事发生。放心,问题不大。】
侯烛简直稳得一笔啊。
苏芙心想,怎么在你说来,一切都问题不大。你要是觉得问题有点大,是不是外星舰队都已经到太阳系了。
苏芙又问:【我跟侯衍说了切片的事,侯哥,你们会不会打起来啊?】
侯烛:【他们都在各个宇宙之中,平时在这里也只用这一个身体,根本碰不到面,怎么打呢?宝贝,又不是在拍科幻片。】
苏芙:【我肯定相信侯哥——可是,为什么啊?到底为什么会有七个切片,还有其他七个世界的?我当初又是怎么到其他世界的?怎么记忆都没了?侯哥,我现在好糊涂。你说不是在拍科幻片,我觉得跟科幻片也差不多啊。】
侯烛:【很多事情我现在不能告诉你,抱歉。你只需要知道,只要是我,就不可能伤害你。】
侯烛:【这件事我会尽快解决,不会让你有任何困扰,更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活,放心。】
苏芙:【你别这么说,侯哥,我不会因为你的事觉得被打扰,我不喜欢你这么说。】
苏芙:【侯哥,我想帮你!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应该做什么。】
苏芙:【侯哥你告诉我啊!】
侯烛:【你的存在,就已经是在帮我了。】
侯烛:【苏芙,我爱你。】
是告白,也是结束对话的姿态。
侯哥说“不能说”,那恐怕就是真的不能说。
苏芙不想翻来覆去追问,他注视手机几秒,最后回复:【侯哥,我也爱你[亲亲]】
放下手机,他想:我到底应该做些什么呢?
侯烛正在家里的书房,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
苏芙说爱他。
苏芙爱他。
他知道这个,他当然知道。
经历了七个世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点了。
他知道苏芙的爱,是多么的炙热,勇敢,滚烫,璀璨,光彩夺目,毫无保留。
他见过那颗心。
他注视屏幕半晌,才把手机放回到桌上,拿起了桌上的一张纸。
现在,那张纸上已经写了七段话。
最上面的那句是:【大家好啊,这里是侯烛替身一号机,你们呢?】
侯衍留的。那家伙根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
第二句是:【滚开!找死!你算个什么东西,还一号机?苏芙是我的,你和侯烛都给我滚蛋!】
字迹看起来都张牙舞爪,看起来气得不轻,肯定来自侯夜那个无能狂怒的家伙。
第三句是:【苏芙是我爱人,小三小四,可以停止破坏别人的婚姻,觊觎别人的omega了吗?】
……毫无疑问,侯凛。不过他完全是在瞎扯。他们哪里结婚了,他意念中结婚的吗。真正和苏芙结婚的,只有自己。
呵呵,小五。
第四句是:【苏芙哥明明嫁给侯烛了,你们都是替身,怎么还好像很光荣的样子哦。】
字迹有点古怪,这人还不太习惯签字笔。侯熵。他在把祸水往自己身上引,果然啊,他最恨的就是自己,倒是毫不意外。
第五句是:【垃圾话有什么意义,诸位,你们只想在这儿吵架、互相放狠话,不想想怎么解决这种状况吗?】
表面上看起来挺理智的,实际上,恐怕牙都要咬碎。是那个总是故作豁达的侯川。
第六句是:【你们在说什么呀?是在说我的苏芙吗?侯烛又是谁哦?替身是什么意思呢,刺身的一种吗?】
……那条蠢鱼。回你的海啊混蛋。
第七句是:【侯烛替身七号机报道!不过,苏芙找了七个替身?哇哦,他吃得消?苏芙宝贝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_^】
那个笑脸画得还惟妙惟肖的。
侯烛皱了皱眉。
这才是那个危险的家伙。
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停药多久了。
总之就是,七个人格都露了脸,而他此刻却找不到刚刚的记忆。看来自己对于这具身体的掌控力,在变弱。
也就是——他们在变强。
无所谓。侯烛冷漠地想着。大不了就是自己想做的事,提早一些。
他打出了给助理的电话:“明晚那个游轮活动,我也出席,帮我安排一下,提前派车来家里接我。”
助理:“收到。侯总,苏先生是否和您一起前往?”
侯烛:“只有我自己。”
他随手把那张纸丢在桌上,走去洗手间里,面对镜子,他说:“说三件事。”
“第一件事,可能你们之中已经有人知道了,那就是,你们都是我灵魂的一部分,苏芙当初来到你们的世界,都是因为我。他对你们的情感也都来自于我。没有我,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是。”
“第二件事,像你们这样的替身,一共有七个——是啊,就算是替身,你们也只是七分之一个替身而已。谢谢你们在其他的世界里,代替我陪伴苏芙。”
“第三件事,足够强的那个灵魂,就可以取代我,永远留在这个身体里,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上。当然,机会只有一个。想要的话,就来抢。”
这些话,是同时对着那七个灵魂所说。
想要一场战争吗?
我给你们。
其实她原本还担心青鸾和彩凤,是否是那与大仙女、天河将军配合的“第三方”。
毕竟以它们的能力和地位,若能化成人形,完全符合第三方的要求。
但如今通过百鸟之心的沟通与观察,她显然是想多了。
这两只神兽虽然通人性,但本质上仍然是单纯捣蛋的神鸟。
苏芙心想,看来她实在是被这副本的难度搞得有些草木皆兵了。
就在这时,青鸾吃完了整个蟠桃,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满是期待地看着苏芙,显然还想再吃,彩凤也是一样的表现。
两只神兽可怜巴巴地望着苏芙,试图通过卖萌再来一颗苹果。
苏芙却微笑,“今天就到此为止,如果你们还这么乖,明天加倍。”
两只神兽顿时眼前一亮,什么?加倍!
那它们必须听话啊。
“好了,去玩吧。”苏芙轻拍两只神兽的头。
她抬头眺望着瑶池那漫天的仙云与琼楼玉宇,心想:
“这蟠桃宴也该开了。”
“就让那九千年蟠桃,成熟吧。”
第 83 章 83-蟠桃宴起,四海来朝(含营养液加两更32w+)
问题是,如何才能让蟠桃成熟?
身旁的土地公听到这话,一脸愕然:“仙子说笑了,就算是王母娘娘也得等蟠桃自然成熟,哪有强行催熟的道理?”
苏芙闻言笑了一声,确实没办法催熟。
但那蟠桃也不是正经蟠桃啊,是她以九尾狐赐予的幻术而化成的假象。
她将自己采摘的三千年未成熟的蟠桃,幻化为九千年未成熟的蟠桃,实际上真正的蟠桃早就没了。
按理说,若她不亲自现身修改幻术使得蟠桃看起来“成熟”,这幻象绝不会有任何变化。
可现在去就纯属冒险了,大仙女和天河将军互相防备,肯定会在那九千年蟠桃树上做上防护。
但问题不大,虽然不能去,可她也留下了后手。
何谓幻化?
“一念起,万象生,化相万千。”
也就是说幻术本就不拘于形态,可随心所欲的变化万千,可以继续进行变化,只是以现在她的等级还做不到这一点。
但若再配上另一个神技呢?女娲娘娘的造化之力。
所以她在离开蟠桃园时,早已在那九千年蟠桃上叠加了女娲赐予的造化之力。
造化,能为物品赋予灵性。
幻术与造化相结合,用通俗的话说……
“那蟠桃,它已经成精了。”
既如此,苏芙控制着蟠桃园中的飞鸟,来到了那九千年蟠桃树旁,飞鸟啼叫,将意识传达给它——
“成熟吧……”
那颗幻化的蟠桃微微颤动,模糊的意识隐约听到这呼唤,成熟吧……
那是来自母亲的意识,母亲在唤醒它。
既如此……要去寻找母亲了。
苏芙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他真的不知道omega是什么,也不知道如果自己是omega的话,侯烛是什么手表,江诗丹顿吗。
爱人想要玩角色扮演,他肯定是愿意配合的,问题是现在无从下手啊!
而且爱人身上的味道……
苏芙不知道侯烛到底换了什么古龙水,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人工制冷的黑科技,事实就是,他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好闻。
清清凉凉的,闻起来特别舒适,让他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这味道甚至一定程度上混淆了他的认知,模糊了他的大脑,彻底勾起了他的欲.望。
他抱着爱人,把整个人埋进他的胸口,深深呼吸了一下,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全身的血液都被点燃的感觉。
味道是冷的,带来的反应却是热的,这妥妥是冰火两重天,根本控制不住。
不对,这是他丈夫,他法定的伴侣,他为什么要控制呢?
“阿止,我当然是你的omega啊,只是你的。抱我上楼。”苏芙轻缓地说。虽然不知道omega是什么,但随便吧。
下一秒……
侯烛瞳孔炸裂,冷如冰山的脸上,表情变得五颜六色,像是一座五颜六色的冰山,非常精彩。
他震声道:“‘阿止’……你叫我阿止???苏芙,你认不出我吗?你……你不记得我了吗?”
苏芙:???
所以侯哥居然给他角色扮演的人,还另外起了个名字???
要不要这么拼啊啊?
而且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打断吗?
但——OK没问题,他可以配合。
苏芙伸手就想推开他:“你谁?你不是我的阿止!”
然后他被侯烛扣着手腕,又拖了回来。侯烛看着他,冷声道:“我会让你记起我是谁。”
伸手把他的衣服一扯。
苏芙穿的是件衬衫,扣子立刻全部飞了出去。
结果就是侯烛看着他的胸口,表情从五颜六色升级成了九颜十色,更精彩了——他身上还留着昨天疯狂一晚过后的痕迹,深深浅浅,密密麻麻。
“这是他留下的是吗?”侯烛道,声音中带着几不可闻的颤抖,身上的味道似乎也变重了一些,呈现出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苏芙:“是他留下的,怎么样。他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我是他的爱人,我是他的omega,他是我的百达裴丽——唔。”
谁知道omega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根本就是在闭眼瞎说,只是最后还没说完,就被侯烛疯了一样地堵上了嘴。
侯烛身上那种味道,几乎是铺天盖地般的,把他彻彻底底地席卷,裹挟,拖着他坠入冰雪之中。
后面的一切变得不可描述。
周遭的味道是冷的,侯烛的身体却是滚烫,这种冷与热的反差极为震撼,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抱紧。苏芙从未有过这种感受,他感觉像是被加诸百倍千倍的催化一般,把他彻底淹没。
他的脑子被搅和得一团乱,几乎放弃了思考。
——几乎。
还差一点。
99%的意乱情迷之外,他就硬是保有了1%的清明。
那1%的清明让苏芙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下了药。
但侯烛就算是真的想玩角色扮演,也不至于这种程度吧。真弄点药,图什么呢,侯烛就不是会利用那些东西,放任自己沉沦的人。
不过侯烛真的变了很多,一些触碰的方式、亲吻的技巧等等,都和从前的他不同,也和昨天的他不同。
而且这家伙又觉醒了特殊的醒脾。
他突然对自己的脖子产生了十足的兴趣,开始一直反反复复地亲吻,舔.舐,甚至是啃咬,到了最后甚至有点气急败坏的程度。
苏芙对此表示无法理解。
突然之间,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想法:这个人,真的是侯烛,他结婚三年的爱人吗?
他的手一寸一寸地划过对方的后背,去感受对方的肌肉走向和骨骼分布。
没错,这肯定是侯哥。
侯烛的后背长得非常绝。肩宽不多不少刚刚好,蝴蝶骨完全就是完美的,脊柱笔直,在皮肤上带起轻微的凸起,腰也是多一分显得厚重,少一分显得孱弱,完全是恰到好处。肤色也白,毫无瑕疵,整个后背,皮相和骨相都是完美。
苏芙是画画的,对这种美有着发自内心的欣赏,他一寸一寸地触碰过很多次,闭眼都能画出每一块肌肉和每一个骨节,对这一切再熟悉不过。
手指触碰过,他确定这就是侯烛无疑。
心放下了一些。
所以爱人对“角色扮演”这件事,真就这么执着,这么认真吗?
想套套话了。
他找了个间隙,抓着爱人的手,摆出一副弱不禁风、意乱.情迷的样子,问:“你,你到底是谁?我知道你不是阿止了,你是谁?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对方深深地注视着他,最后亲了亲他的唇,道:“侯凛。”
侯凛。
听到名字的瞬间,苏芙的心脏猛然重重跳动了两下。
这个名字很熟悉。
不,不只是这个名字,甚至是这种味道,沉浸在这种味道中的感觉,乃至于今晚的一切,都很熟悉。
苏芙脱口而出:“……阿凛。”
话音落下,他眼睁睁看着对方的眸子,猛然间深如寒潭,身上的味道也变得更为浓烈。那是漫无边际的雪,铺天盖地的霜,经年不绝的寒风,一切汹涌地席卷而来,将人全部裹入其中。
这种味道之中,苏芙真的很难做到保有自我。
他大口剧烈地呼吸,抓住最后一分清明,问道:“为什么你和阿止长得一样?”
对方眼神突然充满了嘲弄。
他蹭了蹭苏芙的脸颊,轻声慢语地说:“因为你拿我当他的替身啊,宝贝。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都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我会让你知道,我不是他。”
“我比他——更好。”
苏芙就像是浪尖上的小船,猛然被海水吞没了。
苏芙真就是随口一问。
不过,经历了两个“我只不过是个替身”的夜晚,有这个疑惑也是正常的吧。
电话那边,侯烛的呼吸骤然加快,一时无言。
乃至于苏芙想:这问题这么难回答?
难不成……侯哥你真的是个变态???(瞳孔地震)
几秒钟后,侯烛道:“当然没有。”斩钉截铁,声音平稳,言辞确凿,的确是那个说一不二的侯烛没错。
他语气放缓了一些:“苏芙,宝贝,你不喜欢这个游戏吗?”
一些混乱的片段在脑海中闪过,苏芙:“我喜不喜欢有什么用,我说不喜欢的时候,也没见侯哥你停呀。”
语气听起来像是在撒娇,尾音都是勾起的。
侯烛拿着手机的手猛然收紧了一些,心率猛增,手表又在那儿震了。
他在这一瞬间,的确是生出了一些本不该存在的、不可见光的念头。
克制。
克,制。
他对自己重复这两个字,看着手表上的心率慢慢归于平缓。
那一边,苏芙继续带着笑意道:“侯哥,所以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啊?闻着好上头,有什么黑科技吗?”
侯烛听着对方若无其事地说着“信息素”这种二次元(?)字眼,是真的有把侯凛拎出来打一架的冲动。
但……
克制。
他说:“分公司一个香水品牌的最新样品,我放在床头柜里了。苏芙,你可以给这款香水取个名字,你觉得那是什么味道?”
苏芙脱口而出:“冰箱。”
侯烛:……
侯烛:………………
虽说侯凛是个狗人没错,但是他也实实在在是自己的一部分,冰箱?冰箱?????
为什么是冰箱啊?!
苏芙:“啊哈哈哈,我瞎说的,侯哥,别让我取名了,万一影响你们新品发售呢。”
他说着,便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侯哥,今天还是很忙吗?”
侯烛深吸口气,强压下“冰箱”带来的震撼,道:“今天还好。晚上傅家有个酒会,还记得傅总吧,他要订婚了。苏芙有空吗?”
苏芙:“好啊,有空,我陪侯哥一起。傅总……啊,是那个腿脚不好的傅总?”
侯烛:“他没有腿脚不好,他就是——懒,所以一直瘫在轮椅上。不过,听说他现在为爱舍弃轮椅,变得勤快,已经成功直立行走长达半年。”
苏芙噗嗤一声乐了。
两人又随意地聊了几句,知道侯烛忙,苏芙很快就挂了电话。
他还在医院里,这时便兴冲冲赶回家,去翻床头柜里的香水,往空气中喷了一下。
emmm……的确有些相似,但绝对不是苏芙昨天从侯烛身上感受到的味道。
苏芙想了想,干脆拿着香水,跑去打开冰箱的冷藏室,又喷了一下。
就!有了冰箱加持,这次感觉对多了!!!
就是这种冷气扑面而来的感觉啊!很冷,很凛冽,再来风、来点冰碴碴就更好了!
所以自己之前说“冰箱”也没错嘛。苏芙暗戳戳地想,已经在心里给“侯凛”取了个代号,就是冰箱哥。
不过问题也来了:再怎样,这味道中也完全没有昨天那种令人意乱情迷的能力。
之前的聊天里,有些问题也明显被侯烛轻描淡写地带过。
侯哥到底是在隐瞒着一些什么呢?
只是什么奇怪的醒脾吗?
苏芙直觉刚刚经历的两个“角色扮演”,和侯烛一直隐藏的秘密,息息相关。这就像是一把钥匙,能够打开侯哥内心深处封闭着的门的钥匙。
事情全貌暂还推断不出,但也不急,他有种直觉,这个“角色扮演”,远没有结束。
他随手把香水收进柜子里,又拿过了自己的速写本。
还是炭笔速写,画得很快——太快了,几乎没有思考的过程,好像已经用手指描摹过那人的眉眼千百遍,不论如何都知道如何下笔。
画完了,他看着纸张上栩栩如生的面孔。
那并非侯烛,而是——“侯凛”。
脸庞有棱有角,下颚线轮廓清晰,气质冷如冰山,眉眼中带着一点毫无顾忌的傲慢,甚至隔着纸张,都能感受到一股冷意扑面而来。
苏芙歪着头,盯着纸上的人,最后在页脚签了个名,还留下了两个字,“冰箱”。
忍不住就微笑了一下。
手机这时候响了一声。他拿起一看,发现是置顶的四人小群里,晓春发了一条视频链接进来:
晓春:【视频:魏礼最新路透,史上最英俊吸血鬼伯爵,杀疯了杀疯了!】
晓春:【@苏苏 这不那谁?[惊恐]】
苏芙打开了视频。
是个站姐拍的路透视频,距离挺近,看得挺清楚。演员穿着一件黑色镶金丝的华丽的袍子,画着浓妆,眼线眼影一应俱全,唇红如血,手里还拿着个摇晃的红酒杯。
唇角勾起,表情非常油腻,满脸写着:丫头,是我,满意吗?
苏芙差点自戳双目。
就……多年未见,这人还是一如既往,油腻得毫不意外啊真是。
他认识魏礼。
那是他大学同学,读书时很是大张旗鼓地追过他一阵子,貌似脑子有些不正常。
他追人的方式,有如下几种:
苏芙好好走着路,他叼着玫瑰突然蹦出来,满脸写着:“丫头,我这还拿不下你。”
苏芙好好吃着饭,他端着红酒杯突然蹦出来,满脸写着:“丫头,你在克制对我的喜欢,哥哥知道。”
苏芙好好画着画,他扔着玫瑰花瓣蹦出来,满脸写着:“丫头,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诸如此类。
苏芙对他拒绝得非常直接且彻底,但是魏礼仿佛听不懂人话一样,认为苏芙是不是在考验他,还更来劲了,跑苏芙宿舍下面弹吉他,弄得仿如噪音污染。
后来苏芙过于无语,就把他打了一顿,这才终于了结这事。
魏礼毕业后去混娱乐圈了,居然小红一把,如今是位流量小生,还有一帮不知道是水军还是真粉的人,正在路透评论里喊着“啊啊啊啊哥哥吸血鬼太美了哥哥颜值杀我”云云。
苏芙:……
赶紧打开手机相册,看了看自家老公的脸来洗洗眼。
群里面,那几个家伙已经聊开了,看来今天都挺闲的样子:
阿夏:【这什么吸血鬼啊,瞎演,见过真的吸血鬼吗。】
阿夏:【不过“那谁”是哪谁?春,来详细说说[流口水]】
冬子:【有八卦!快快!搬好小板凳了】
晓春:【这哥就之前追过0。名言是:“丫头,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晓春:【狗头叼玫瑰.jpg】
阿夏:【……】
阿夏:【就0家那位,虽然看起来一副脑子有问题,应该去治疗一下的样子,但不管怎么说,脸还是不错的。这货算什么啊。】
晓春:【嘘,别说他侯哥坏话,等会儿0又要骂你们了。】
晓春:【想说的话不如我们单独开个小群说。[捂嘴笑]】
阿夏:【妥。】
冬子:【走。】
苏芙:………………
苏苏:【春,你为了个渣男深夜买醉,抱着电线杠子嚎“不是说好了要做彼此的天使吗”,这事儿我往外说过吗。】
苏苏:【夏,你打游戏搞网恋,结果网线那边是个50岁抠脚大爷,用变声器管你叫“小甜甜”,还骗了你一个月生活费,这事儿我往外说过吗。】
苏苏:【冬,你看迪士尼电影,在电影院里哭完了一包纸巾,一直在说“修什么无情道,老子要去找个王子谈恋爱,公主也可以呜呜呜”,这事儿我往外说过吗。】
苏苏:【我对你们三个还不好吗,你们为什么要骂我侯哥,还要开小群骂他。[微笑]】
要说黑历史,他手里才是有这仨一堆的黑历史呢。
苏芙,站在四人组顶峰的男人。
很快:
晓春:【0哥,别说了,我错了。求求了求求了别说那些破事儿了。】
阿夏:【开玩笑呢0哥,我们怎么敢开小群八卦你啊。0哥快息怒,啊哈哈哈陈年破事儿您老人家就忘了吧。】
冬子:【0哥心情不好?要不我带你修仙吧,免费的,可有意思了哈,您飞升了也带我一个。】
苏芙忍不住就笑了笑,眼睛都弯弯的。
这三个人,晓春是他的大学室友(是的,他就姓晓),家里超有钱的一个富N代,爱好就是谈恋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所遇非人,且总会陷入一些狗血事件之中,比如各种替身、火葬场、白月光回来了这些。对了他还是个半路回家的真少爷,假少爷现在也住在他家里,名义上是他弟弟。
阿夏名叫“常夏”,苏芙的高中同桌,在政府一个秘密部门的战斗组工作,负责处理各类灵异事件。苏芙曾经不小心撞见对方狂扁阿飘的场景,从此打开了新世界大门,还因此签了一摞的保密协议。
冬子名叫“严冬”,苏芙的初中同桌,现职业是个道士(有正规道士证),师门貌似是专修无情道的神秘组织。只是苏芙经了解后发现,他们师门的无情道,貌似就没有修成功的。这人深谙中西卦术,身上总是带着符咒罗盘和塔罗牌,日常一副神棍的样子。
三人都是苏芙的死党,他们三个也因为苏芙认识,慢慢互相成为了好友。多年下来,都已经是亲人一般的存在。
八卦被岔过去了,苏芙倒是想起了之前的大溪地旅行的事。
苏苏:【对了,昨天打电话给你们是想问,我中了个抽奖的特等奖,可以去大溪地玩一个月,全程五星级酒店,机酒全包。我不打算去了,你们谁要去吗?】
阿夏:【啊啊啊啊!】
阿夏:【还有这好事???】
阿夏:【好想去!!!但是我没有假,啊啊啊啊啊啊啊!】
晓春:【这什么抽奖?大溪地一个月???全部下来能玩个几十万啊,好阔气!该不会是你老公公司的抽奖吧。】
苏苏:【我们小区物业的抽奖。这么说起来,我们物业费很贵的,难不成钱都花在这上面了?】
冬子:【呵呵,傻瓜00。最近你和你家那位没出什么事儿吧?99%是你家那位安排的,想搞个长途旅行好支开你。】
冬子:【现起了一卦,正位女祭司,宝,相信你的直觉[狗头]】
苏芙看着手机屏幕,第一反应是冬子又在胡乱神棍了,瞎分析什么呢。可是过了两秒钟,他突然愣了一愣。
原本没觉得,现在多想了一下,就……
的确,哪有抽奖,会把行程订到一个月那么长。而且奖金明明这么丰侯,抽奖却根本没见宣传,搞得无声无息的,怎么都觉得不符合常理。
微信群里,冬子表示很乐意享受行程,出去玩一圈,顺便带上自己修无情道失败的师叔,安慰对方受伤的心灵。
苏芙微信找了昨天通知自己的工作人员,说想要更换中奖人,对方表示已经咨询过领导,没有问题,一口应下。
太爽快了,且态度超好。这种天上掉馅饼、且掉的姿势还很优美的遭遇,真就觉得哪里不对。
真是侯哥安排的?
可是为什么呢?
就只是因为他觉醒了奇怪的醒脾吗???
只是因为这个?
不至于啊哥!
但事实就是,他的好奇心,这次是真的彻彻底底地被激了起来。
他想知道——他爱人的全部。
晚上时,侯烛来接他,一起去傅家参加酒会。
路上侯烛还给他带了吃的。晚高峰期间,开过去大概一个小时左右,两人就在后座,吃吃东西聊聊天。
苏芙在给他看前几天项目交付的原画作品,每张图都从第一个版本连带着甲方的修改意见,一直看到了最后的敲定版。
他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的思路和想法,说起这些的时候,总是热情高涨的,中间夹带着各种天马行空的想象,和对甲方的无语吐槽。
侯烛就听得很认真,时而说点自己的意见。他其实是话少的类型,但这种时刻就很健谈,也每每总能切中重点,说到苏芙心坎上去。
苏芙超爱和侯哥聊天。对方能懂他的画里画的是什么。便是一些纯发泄情绪的油画,看起来非常抽象,外人看来不过是色块堆积,但侯烛能看懂。
有时他甚至觉得,侯烛是上天的恩赐,他大概是前世拯救了世界什么的,这辈子才会遇到侯哥。
想到最开始他和侯烛认识,还是他很猛地冲上去,想请侯烛来当自己的模特呢。
那个时候,他根本不知道侯烛是个福布斯个人财富排行榜前十的总裁,也无从想象侯烛的时间到底有多值钱。
他就只是偶然见到那人,惊鸿一瞥,突然觉得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而灵感哗哗哗地往外冒,脑海中各种的图像,一帧又一帧地快速闪现。
他好像见到了自己的muse。
他就这样冲上去了,很突兀地问:“您好,我是美院油画系的学生,请问能请您来当我的油画模特吗?”
接着才意识到那人身边跟着七八位的保镖和好几个助理,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挤到那人跟前的。
心瞬间提了起来。不是震慑于对方的身份,而是在紧张,万一对方不愿意,要怎么办。
但是下一秒,侯烛说了“好”。
苏芙觉得意外,几位助理更是瞳孔地震,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的表情。
但侯烛说的是真的。
他就真的给自己当了一个月的模特,裸上身的那种。
苏芙就是这样完成自己的毕业作品的。这张油画,被他取名为《Addicted》。
他画的,是侯烛,也是“吸引力”本身。
再次想到这些往事,苏芙觉得心中很甜很暖,脸上也带上了微笑,又露出了两个酒窝。
傅家老宅已经到了,司机停在了举办酒会那幢小楼的前面,侯烛先下车,而后去另一边帮苏芙拉开了车门,伸出手。
苏芙就牵着他的手,下了车。
“在想什么?”侯烛说,很温柔地看着他。
“想我们的第一次见面,阿止。”苏芙笑着道。
他叫了“阿止”。
周遭的一切,在这瞬间,就突然有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侯烛深深地凝视着他,眼里的温柔越来越深,深到一定程度后,变得有些可怖。
那人嘴角轻轻地,缓缓地扯出了一抹笑,颇为玩味:“你们的第一次见面——真是嫉妒啊。不过,宝贝,认错了,我可不是你的阿止。”
他靠近了一些,与苏芙距离不到咫尺,低着头,恶劣地说:“我扮演他的时候,你根本分不出来吧。”
一种危险感扑面而来。
苏芙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直观感受就是,像是另一个灵魂撕开了外皮,露出了真正的内在。
那种面上彬彬有礼、内里非常恶劣的感觉,又似曾相识。
——他曾经见过,这正是侯烛这个“角色扮演”游戏的起.点,他见到的第一个不一样的侯哥。
开始了开始了!又开始了!这一次的角色扮演甚至已经在床上之外的场合开始了!
不过话说回来,原来这人设居然不是一次性的吗!
居然还是会回收的吗!
那人还在说:“看来我和他的确很像啊。宝贝,你真的知道我是谁吗?”
正常中透着一丝离谱,离谱中又觉得好像很正常。
不过,苏芙已经掌握了正确的姿势。
不就是角色扮演吗,我可以!
他表情未变,淡淡扫面前这人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当然知道你是谁。应该搞清楚自己身份的,是你才对吧——记住,你只不过是个替身而已。”
又伸手在他脸颊上一点,指尖一触即离:“还有,别笑。你笑起来,就不像他了。”
第二天醒来时,已近十点。
苏芙轻轻动了动,就忍不住“嘶”了一声。
扛不住了扛不住,这样下去人都要没了。真因为这种事死掉,那也太挫了吧!他心中叫苦不迭。
而后,一些记忆回溯……苏芙默默地伸手挡住了脸。
昨天完全不知道折腾到了几点,到了后来,苏芙只记得他所有的理智都断线了,任由爱人予取予求,对于对方给的全然接受。
也彻底沉浸在了爱人的味道之中。
此刻,房间中爱人的味道还剩下了一些,很淡,但昭示着之前的一切并非是苏芙的想象,是真实发生过的。
那味道简直让苏芙反射性地头皮发麻。
他赶紧就开了空调的换气功能。
旁边的床头柜上照例还有一张纸条,侯烛留的,说自己上班去了,楼下锅里有甜汤云云。
字迹沉稳,一切如常,但是丝毫没有提及昨晚。苏芙说不上来,但他就是从中感受到了一种急切的跑路感,落荒而逃的架势。
侯哥先走,感觉像是不敢面对他。
这是什么,因为“角色扮演”玩得太过火了,所以觉得羞耻?
还是……侯哥在瞒着他什么呢?
苏芙拿过手机,开始去搜索什么叫omega。
五分钟后,苏芙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就……首先,omega不是表。
这是一种性别。
这踏马居然还是有完整设定的!还有几十万篇同人文!
苏芙:我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就昨天发生的一切,用ABO世界观来看,都有了解释。
很明显,“侯凛”是个alpha,他身上的味道源自他的信息素,大概是霜雪的味道。他认为自己是他的omega,且曾经被他标记。
包括他一直翻来覆去咬脖子的行为,都是alpha本能行为。
但问题是,自己现在没有什么“腺体”,就只是一个普通的beta(救命啊,他为什么要管自己叫beta),所以侯凛会觉得自己去做了切除腺体的手术。
实在想不通啊,侯哥居然是会仔细研究ABO设定,然后搞出一个详细人设,用在角色扮演上的那种人吗???
真的想象不能啊!
好像百爪挠心,实在不吐不快,他最后打开了微信。置顶聊天是侯烛和另外一个四人群聊,苏芙就在群聊中发了条消息:
苏苏:【hihi你们还在忙吗?】
苏苏:【问一下啊,你们知道什么是ABO吗?】
苏苏:【猫猫探头.JPG】
晓春:【???00你分化了?分化成了omega?】
阿夏:【0宝,一定要小心哦,临时标记可以,完全标记达咩。】
冬子:【发qing期几号?需要抑制剂不?或者干脆和我来修无情道吧,我们无情道修成,omega从此也能摆脱发Q期!】
苏苏:【……我差点以为是不是我记忆出现了问题。ABO是种设定没错吧?为什么你们都这么熟的?】
苏苏:【(惊恐)难道你们都是二次元???】
晓春:【宝贝,我是alpha,信息素是雪松味的,满意吗?我愿意为你提供临时标记。】
阿夏:【春子根本就是O装A吧。@苏苏跟你家A戴t了吗?小心怀孕啊宝,omega要爱惜自己。】
冬子:【本beta在你们中间觉得格格不入。帮阿苏算了一卦,正位的恋人牌哦,不错不错,阿苏最近桃花很旺,小心揣崽。】
苏芙原本嗤之以鼻,但突然多想了一秒。
等等……
等一等。
没,戴。
苏芙撩起睡衣,摸了摸小腹,回忆起ABO的相关设定,突然就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万一这是真的呢???
万一那是真的信息素,而自己真的曾经是个omega呢?
万一真的会怀上孩子……
总觉得这种事好像很有可能发生啊!!!
他饭都没吃,连滚带爬火速去医院,做了个B超。
主旨就是检查一下自己身体里有没有多出什么不应该多出的器官。
医生表示他一切正常,苏芙这才终于放下了心。
随后医生建议他要不要去挂下精神科。
苏芙想,要挂精神科,那也是他老公来挂好吗。
但自己的确是有点反应过大了。
ABO都是假的,假的!!!
他靠着个栏杆站在医院外面,干脆就拨出了给侯烛的电话,开口便道:“老公,我怀孕了,孩子他爸是个叫侯凛的东西。”
侯烛:?????
他说:“宝贝,不要开这种玩笑。”事实就是他刚刚的心率突然狂飙到了130。到140会出大问题的。
苏芙:“哈哈哈,逗你一下嘛。侯哥,问你个问题呀,没有别的意思,单纯只是个问题哈,什么都不代表。”
侯烛:“你问。”
苏芙:“你是有什么NTR情结吗?”
侯烛:……
侯烛:………………
这种问题到底要怎么回答!!!
侯衍老狗,侯凛老狗,你们不多话是会死吗???非要说,非要说?你们两个狗男男才是NTR吧?
来啊,滚出来啊,现在怎么不来占据我的身体了,有种现在来然后回答问题啊你们两个狗人!
侯烛咬牙切齿。
就在此时,苏芙的神色微微一动,她看向远处天际。
四道璀璨的光芒划破天空,直奔瑶池而来。
光芒如此夺目,吸引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抬头仰望。
首先落地的是大仙女,一袭红衣,张扬耀眼。然后是那位天河将军,一身铠甲,不怒自威。
再就是苏芙没见过的两人,一个身着金色铠甲,听众人的惊叹是日值神将。
最后一个则是周身温度灼热,红芒围绕的火灵将军。
四人从天而降,正好落在瑶池宴会场的中央位置。
仙乐大作,云烟缭绕,霞光万丈。
蟠桃宴,正式开始了。
第 84 章 84-头都打掉,替代成功(含营养液加两更33w+34w+)
四人刚一落地,瑶池宴会上的氛围顿时变得热烈起来,众仙纷纷起身,热切地向四神寒暄起来。
“日值神将,多日未见,您依旧神采奕奕啊!”
“谬赞了啊,倒是星君您,出使天庭各处,为玉帝传旨,才是辛苦。”
“火灵将军镇守火神宫,守护神火,功德无量啊!不知将军可有闲暇,指点我等修行?”
“承蒙各位认可,若有时间可来我火神宫,随时欢迎。”
魏礼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们剧组拍的是吸血鬼题材,导演很怕发生“拍鬼片遇到鬼、拍吸血鬼片遇到吸血鬼”事件,因此剧组内的盒饭都是蒜蓉套餐。
魏礼之前吃的都挺开心的,今天却很想把场务拎过来:吃什么蒜蓉开边虾!没事儿吃什么蒜蓉开边虾啊啊!!!
总之两分钟之后,他哭唧唧地跪在地上,拔掉了自己的两个道具大牙,声泪俱下地表示,自己根本不是吸血鬼只是个拍电视剧的,自己也完全没有想要刺杀这位大佬的意思。
人和吸血鬼的悲伤并不相通,他这边哭哭啼啼,侯夜那边只觉得吵闹。
听这人的意思,好像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血族的存在了?
侯夜抬手,指甲在中指的指腹上划出一道微小的伤口,逼出一颗圆滚滚的血珠。
他又用拇指将那血珠碾开。
也就几秒钟的时间,指腹上已经一点血迹都没再留下,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血族都感受到了那种血脉间的强大压制和召唤。
这是一个讯息,昭告着,始祖回来了。
魏礼还在瑟瑟发抖,就见那位大佬的犬齿收回,趾高气昂地推开门,走了出去。他只好也跟着爬了起来。
外面就是城堡一楼的宴会厅,侯夜看了一圈,就皱了皱眉,嫌弃道:“他就让苏芙住这种又破又小的地方吗?”
随即理所当然地吩咐道:“我要翻新此处。让那些无关人等都给我滚出去,然后把所有桌椅换成黄金的,布幔换成鲛羽的,地面全部铺上鸢绒地毯。照明用夜明珠,现在这是什么东西,光线刺眼得很。
“大厅中央当然要有个血池,门外也要有个血池喷泉造景,这都没有怎么能算我的城堡。用人造血就可,省得苏芙又要闹,啧。去办吧。”
旁边的魏礼惊恐且懵逼:???
请问,大佬,您是在和我说话吗?
我吗???
您看看我,看看啊,您看就我这样,我能有这个本事吗???
魏礼心中有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颤声道:“可,可是,这个城堡并不是您的产业啊,好像不能随便翻新吧?”
侯夜撩起眼看了看他,眼神中满是震惊:“不是我的?这个姓侯的,到底是有多穷?”
魏礼:……
魏礼:“您说的‘姓侯的’是指您自己?您那要是还叫穷,我们这种穷鬼怎么办。”
后半句说的比较小声。
侯夜还待说话,结果就见一个男人一路小跑过来,对他点头哈腰地说:“您好您好,我是这个剧组的总导演,我们看您的气质实在太出众了,请问您有兴趣在我们剧里客串一下吗?”
这话是真的。
侯夜身上就带着一种优雅又阴郁的效果,又有一种理所当然的高人一等的气场。他肤色极白,唇色嫣红,皮相绝美,单是站在这儿,都显得整个大厅华贵了很多。
和魏礼站在一起的时候,把后者衬得就像一个服务员。
这才是导演心中真正的血族贵族啊!盒饭吃到一半,赶紧过来了。
问题就出在……“盒饭吃到一半”这上面。
导演身上都一股子蒜蓉味呢。
侯夜:……呕。
这人是特意来恶心自己的吗!
魏礼在旁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大佬再给导演来个锁喉,结果就见城堡主人陈老板晃了过来,乐呵呵地开口了:“这位是侯总,侯市集团那个侯,他哪有空来给你们客串呀。”
又看向侯夜,关切地问道:“苏芙没事吧?他要是磕着碰着了,他爸得埋怨死我。”
提及了苏芙父亲,侯夜也稍微收敛了一下气场:“自然不会有事。”
陈老板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正说着话,侯烛的司机拿着手机,小步跑近:“侯总,刘特助打了三个电话了,说您约了赵总吃午饭的,而且下午还有三个会要开。您看——”
侯夜闻言,又是皱了皱眉。
商业宴请,工作会议,听起来就很没意思。他只想抱着苏芙夜夜笙歌,哪想去开什么会。
但是,很明显,这个世界的姓侯的已经很矬很穷了,万一破产了怎么办,惨的是自己的苏芙。
不如……
不如把苏芙送回家,然后脱离这个世界,让那个姓侯的回来努力工作,赚钱养家,等夜幕降临的时候自己再来找苏芙好了!
没错,就是这样!这才是那个姓侯的正确的使用方法!
侯夜邪恶地想着,当即打定了主意,对司机道:“我送苏芙回家,随后就去那个商业宴请。”
又看了看外面,很自然地吩咐道:“准备一把黑伞。”
他力量很强,阳光对他不能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是总归对阳光心生膈应,黑伞遮一下比较好。
司机一脸懵逼:什么?黑伞?并没有下雨打什么伞啊,难不成我们侯总也要防晒?
但侯烛从来都不苟言笑,司机这话压根没敢说,只在心里暗暗叫苦。最后还是知道内情的魏礼,颤颤巍巍地送上了一把剧组里的道具大黑伞。
看着对方抱着苏芙离去的背影,魏礼只觉得新世界的大门,在面前轰然敞开。
吸血鬼!苏芙的老公居然不是人,是个吸血鬼!!!
还是个精神貌似有点问题的吸血鬼!!!
他心里绝望、又紧张兮兮地想到:苏芙,你居然在把这样的非人类大佬,当成替身吗?
这是什么危险游戏啊苏芙!
你醒醒啊!
苏芙满脑子只剩了三个字:我年轻。
不知道他联想到了什么,总之他的脸红了。那种红色一点一点从他莹润洁白的皮肤里透出来,好像染上了淡淡的一层微光。
世上所有的奇珍异宝,都不及此刻。
侯熵心中一荡。
“哥哥。”他轻声说,凑上去想要亲吻苏芙的唇。
他渴求这一刻,已是渴求了太久。初时他对苏芙敬若天神,后来情感慢慢变了味道,他辗转反侧,煎熬许久,才终于确定了自己到底要什么。
苏芙的太子妃是他算计来的,这些年,他已经忍耐得足够久了。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承受了一些什么,也没人能感受到,他对苏芙的执念到底有多深。苏芙消失的九天,他说来只是一句带过,实则缙国已是变了天。再来不到这里,他绝对会挖地三尺去找人,把整个缙国的土地一寸一寸全部翻遍,都要把人找出来。
苏芙若是知晓,会叹口气说“天子一怒,流血漂橹”,但那又怎样。
所幸,他找到了。
这一切,苏芙都不需要知道。
他惯常在对方的面前表现得像个孩子,他知道苏芙喜欢那样的他。
只要苏芙喜欢就好。
心跳快到就要疯掉。他想要亲吻苏芙,或者说,他想要他从前未曾碰触、未曾感受、未曾品尝到的一切。
问题是,这样美好的时刻,手腕上有个什么东西一直在震震震的。
还震得越来越厉害了,嗡嗡嗡,嗡嗡嗡,一直嗡嗡嗡嗡嗡,根本没办法忽略啊,非常煞风景。
这什么玩意啊到底?
震什么呢?
该死的侯烛,这是你搞来阻碍我和苏芙的吗???那家伙果然应该被灭九族的吧?果然吧?(冷知识:前妻不属于九族范围内。)
怎么还在嗡嗡嗡啊!
侯熵无语到爆。
他怒气增长的时候,心率就更快了。
苏芙没忍住,笑得不行,伸手揉他头毛:“子忱,这是能测心率的手表,你控制一下心跳别那么快,人也别激动,它就不震了。”
侯熵闷闷地说:“哦。”
也不知道他怎么控制的,但十几秒钟过去,那手表真的恢复原状。
侯熵又望向了他,超认真地说:“哥哥,我想亲你。”
苏芙:“……弟弟,你才只有18岁,哥哥做不到啊。还有什么替不替身的,你不要乱说,你之前18岁都没有,我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可能把你当成我侯哥替身的。乖,你现在呢,最重要的还是学习。”
大概是学习吧。反正苦口婆心了起来。
结果话一出口,就见侯熵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看着他伤痛欲绝,可怜兮兮地说:“哥哥,你又不要我了吗?是子忱哪里不好吗,是我不乖,不听话,还是我做得不够……哥哥,我会改的,你别不要子忱啊……”
他那神色看得苏芙心中一软。
这还只是个孩子呢。
刚想再哄两句,结果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年纪偏长的女人踩着高跟鞋,挎着铂金包,颐指气使地大步走了进来。
旁边几个助理和保安试图阻拦,但没人敢真的碰她。
她扫了眼苏芙,翻了个大白眼,目光落在侯熵身上,斩钉截铁道:“侯烛,妈妈见你,都需要预约了?我听说你要把小林开掉,我不同意。”
来人是侯烛的亲妈,苏芙瞬间头痛。
侯烛身体里如今是“侯熵”,这件事太过于玄幻,苏芙暂时还不想被其他人知道,当即打算先把这位女士弄出去再说。
他往侯熵跟前挡了下,开口礼貌却又不容置疑地说道:“您好,抱歉,侯哥现在有些急事,您先离开,稍后他会再联系您。”
侯夫人“哈”了一声,一脸无语的浮夸表情:“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命令我?不会真以为跟侯烛结婚了,就算嫁进豪门了吧?见到长辈叫一声都不会叫,真是没教养。”
转头又对侯烛道:“侯烛,你看到这个没教养的狐狸精怎么和妈妈说话的了?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对你真的很失望。我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从小我教给你的东西呢,都被狗给吃了?妈妈都是为你好,我是你的家人啊,我能害你吗?反而你,为了个狐狸精家都不回,父母也不要,彻底成为圈子里的笑柄。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变得像个什么样子!你对得起我吗!”
语气越来越差,说到最后,面色已充满了嫌恶:“早知道这样,我当初还不如不让你出生。你们两个,真都让我恶心。”
苏芙深呼吸了两次,还是没忍住在心里爆出了一句脏话。
……靠。
一口气已经堵到了喉咙口,压都压不下来。
不能忍。真的不能忍。忍下来了他今晚就会暴毙。
那是侯烛的妈妈,他不能打长辈也不能打女人,但不代表他就要忍着。
大不了发疯文学搞起啊!谁怕谁!
侯烛办公室旁边就有一个酒柜,摆着一些红酒,苏芙这时候侧头看了看,毫不犹豫就拿了瓶红酒往下狠狠一砸。
红酒瓶发出了碎裂的声响,碎片到处都是,红酒流了满地。苏芙长相乖巧,态度向来礼貌温和,这一手出来,旁边几位助理都是吓了一跳。
侯夫人尖叫一声,后退一步,指着苏芙,声音尖锐道:“你,你在做些什么?”
苏芙:“求求了求求了不要那么说侯哥啊,你说侯哥我难受得不行都忍不住想发疯了。医生明明让我不要受刺激可是我忍不住呜呜呜。求求了求求你了你别骂侯哥了,要骂就骂我吧求求了……”
嘴里一边念着发疯文学,一边又紧追着她,继续往地上一瓶一瓶地砸着红酒。
红色的酒液流得满地都是,侯夫人的高跟鞋真皮底完蛋了,酒瓶碎片都溅在了她裙子上。看这情形,很可能下一秒,酒瓶子就会往她身上砸。
侯夫人从没遇到过这种场面,大声尖叫着:“苏芙,你疯了吗?你们都在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个疯子拖走?”
旁边的保安和几位助理,却是各个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苏芙:“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我在看到侯哥的第一眼就疯了!为爱发疯!你为什么要骂我侯哥为什么要说我侯哥不好,你还指我,你怎么这样啊呜呜呜呜!”
一瓶红酒干脆扬了过去,侯夫人更是尖叫着护住头脸。
侯烛那个酒柜很快空了,苏芙终于气顺了些。眼看着侯夫人裙子下半截全是红酒,人更是大喊大叫,一副已经要气晕过去的样子,他直接给侯烛一个叫Kelly的助理打了个眼色。
那是在场除侯夫人外唯一的一位女士,也是秒懂,马上很有眼力见儿地上前,挽住侯夫人的手臂,道:“侯夫人,侯总不喜欢别人插手他工作上的事,您也知道的。您二位都在气头上,您先去楼下休息室坐一会儿吧。”一边说着,一边不容置疑地挽着她的手,把她拖出去了。
一帮人跟了出去,刘特助最后关上门,办公室重新变得安静,苏芙也舒出了一口气。
他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又望向了侯熵:“子忱,你别介意,那是……那是侯哥妈妈。真是气死我了,我又不能打她,是吧。”
说着还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是神经病啊。”
却看见侯熵痴痴地望着他,眼神里已经涌上了眼泪。他说:“我知道的。哥哥,过去在皇后面前,你也是这么保护我的。”
“是哥哥让我知道,我不是没人要的小孩,还有人在意我,还有人不顾一切挡在我前面,想保护我。”
之前他的“泫然若泣”表情或多或少有演技成分,这刻却是不然,他的声音都变得酸涩哽咽。
苏芙瞬间有些心疼。
他认识侯烛的时候,对方已经是侯家的话事人,性格也已经变得坚硬如铁。但听起来,侯熵不同,他生在帝王家,过的或许是比侯烛更难上千百倍的日子。
更何况,就侯妈妈那个样子……
他和侯烛两人,同她的关系一直很差。
允许同性结婚的法规已面世多年,但她始终不同意侯烛和苏芙在一起。
苏芙当年还经历过被她当面甩支票,“给你一千万,离开我儿子”这种迷幻事件。苏芙当时不声不响、乖乖巧巧地收下支票,转手交给侯烛了,分手自然是没分的。
只是后来侯烛把他保护得很好,婚礼都怕自己妈妈搞事,没让她来参加,婚后更是离侯家老宅远远的,与父母等同于决裂。
这几年苏芙几乎没见过她,今天的一切实是始料未及。
被亲妈当着面骂“我当初不如没生过你”,侯哥听到了,要有多伤心的。
办公室里都是砸碎的红酒,一团糟。眼看着氛围趋于伤感,侯熵幽幽地说:“不过皇后再凶,也不敢和哥哥这么说话啊。皇后当初想对你动手,都被我关去冷宫啦。哥哥,你的‘侯哥’好差劲哦,居然让她欺负你。唉,哥哥,你和他在一起,一定很辛苦吧。”
刚刚的情绪瞬间被驱散,苏芙乐了:“子忱,你是不是茶艺很好?”
侯熵:“……哥哥你这是在骂我茶,我懂的。我才没有茶,我只是心疼哥哥。”
苏芙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他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眼时间。
这时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他问:“你在这个世界能待多久?”
侯熵:“我也不确定,可能随时就会离开的——哥哥,要做一些争分夺秒的事吗?”说着,眼睛还亮了起来。
苏芙:“想什么呢你!走,哥哥带你去吃饭。”
苏芙开车,带侯熵去吃了一家从前侯哥很喜欢的餐厅。
侯熵一路上都是乖乖坐在副驾,看着旁边的车水马龙,看着城市的路灯、楼宇、霓虹灯,看着路上穿着各式各样衣服的行人们,甚至对车上的电台都很好奇,整个就像一个好奇宝宝,眼睛睁得大大的,眼里不灵不灵地闪着光。
他还指着这个那个叽叽喳喳地问苏芙,苏芙就给他解释,那个是公交车,不是车越大越厉害;那个是送外卖的,骑的是摩托车,带了头盔要保护头部;那是地铁站,地铁就是在地下通行的快速列车;那是商场,里面都是卖东西的。
接着慢慢就说远了:这座城市有多大,多少人口;整个国家有多大,多少人口;GDP怎样,在世界中的什么位置,还有地球是圆的……
等到餐厅的时候,侯熵已经了解了很多事,他就又问了一个问题:“哥哥,这座城市就是那个侯烛的吗?他算是这里的藩王?”
苏芙:“……不是。这座城市是我们大家的。”
侯熵奇道:“那他都有些什么呢?”
苏芙:“你之前在的那幢楼?”
侯熵:“好小!只有那么一丁点的吗!哥哥,你跟着他,真的受委屈了。如果是我,我才不会在这种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就和哥哥在一起的,我一定——”
苏芙笑道:“行了吧你,别茶了。走了下车,楼上就是餐厅。”
晚饭吃得还挺开心的。
侯熵很喜欢那家的菜式,最喜欢的几样菜和侯烛也完全一样,苏芙不禁啧啧称奇,开始发散脑洞:会不会有平行世界?这些人,都是平行世界的侯哥呢?
那自己呢,曾经误入平行世界的普通人?
侯熵也说起过了一些两人过去的事,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比如苏芙极擅长丹青;苏芙喜欢吃甜;苏芙爱酒,还曾自己酿造果酒;苏芙怕晒,太阳下面眼睛都总是眯着……诸如此类。
虽然没有那部分记忆,但是苏芙挺确定的,那说的的确就是自己。
他的确和侯熵在一起生活过很久。
后来就回家了。
车开回了两人住的别墅里,侯熵又是瘪了瘪嘴,嫌弃地说:“哥哥,你就住这里啊。我们从前的一个偏殿,都要比这大好多倍。这里真的太小了,他根本没有把哥哥当成宝贝吧,如果当成宝贝,怎么能任由哥哥住这么小的地方。”
苏芙直接伸手,把他的头发胡噜一通,最后笑道:“去洗澡。”
侯熵的眼睛瞬间亮了:“哥哥一起?”
苏芙:“——你自己洗。过来,我教你怎么用。”
也该让古代人见识一下按摩浴缸的魔力了。
楼上洗手间侯熵在用,苏芙就用楼下的洗手间,冲了个澡,换了件家居服,坐沙发上拿手机开始搜“解离性人格分裂”。
正搜着呢,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子忱,你洗好澡了?”他说,一边说一边回头。
结果被钳住手,按在了沙发上,一个人已经直接压了上来。
“子忱。”他一字一字地说,像是要把这两个字在唇舌中细细碾碎,咀嚼个千倍百倍再咽下去一般。
他披着件酒红色的睡袍,头发还是湿的,黑发衬得皮肤更白,气息极为危险。
——眸子是血一样的红色。
这是,侯夜。
苏芙的心重重跳动几下,几乎是反射性的,就忆起了吸血鬼舔舐他伤口时,那种强加给他的、强制性的、惊心动魄的、直抵灵魂的愉悦。
他忍不住就舔了舔唇,身体也颤抖了一下。
落在侯夜眼里,他极为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细腻柔滑的脸颊上透出一点红色,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两下,喉结幅度极小地轻轻一滚,舌尖快速划过花瓣一样的唇瓣,留下了一点湿润的痕迹。
心好像被不轻不重挠了一下,侯夜眸子中的血色更深了。
他伸出手指,直接按进那唇瓣之中,重重碾过,懒散地说道:“宝贝,‘子忱’是谁?你那个白月光不是叫什么‘侯烛’吗?”
“该不会除了我,你还养了别的替身吧?”
“怎么,我还不够满足你吗?”
头发上的水珠落下,正落在苏芙的脸颊上。
几个小时后,苏芙醒了。他发现自己正在家里的床上,时间已是下午四点。
身体没有任何不舒服,真要说的话,他还觉得颇为神清气爽。
在床上躺尸了三十秒,苏芙猛地坐了起来:
侯哥!
牙!
大牙!
吸血鬼!!!
他赶紧看了看手臂,皮肤光滑,没有什么尖牙留下的痕迹,也没有之前伤口的疤痕。但是他意外被划伤,绝对是真实发生过的。
所以……这伤口愈合,大概率是因为侯哥舔了他。不是做梦,不是幻觉,那完全就是真实的啊!
苏芙抓过手机,毫不犹豫就给阿夏打电话。
阿夏大概前一天上过夜班,这时在补觉,迷迷糊糊地说:“喂,苏啊。”
苏芙:“夏,这个世界上有吸血鬼吗?”
阿夏瞬间清醒了大半:“怎么了,你遇到吸血鬼了?没事吧?你被咬了吗?不对啊,现在大白天,你哪儿遇到的?”
苏芙:“……所以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吸血鬼的!”
阿夏:“到底怎么回事?”
苏芙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后含糊道:“我在个小巷子里,手臂划伤了,然后遇到了一个男的,突然露出了很长的牙,想咬我的伤口,不过我跑掉了。那是吸血鬼吧?”
阿夏沉吟一下,认真道:“阿苏,大概率是吸血鬼没错。现在吸血鬼数量已经很少了,混居在人类之中,很难分辨出来。像你这种情况,没有造成意外伤害的话,我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把小巷子的地址告诉我,我让同事去附近看看。”
哪里有什么地址,苏芙只能道:“阿夏,我脑子特别乱乱,不记得了。”
阿夏:“你该不会被吸血鬼舔过吧?他们很邪门的,他们进食之后,再去舔伤口的时候,唾液中能分泌出一些物质,可以促进伤口愈合,同时让人类精神愉悦,还有昏迷效应。所以也有人类自愿当他们的血包,但大多下场就是被吸干。”
苏芙:……原来如此!就当时的那种感觉,大脑都在放烟花了,现在回忆起来都有点头皮发麻。
阿夏又道:“吸血鬼数量太少,种群内部严禁狩猎人类,违规的会被处死,一般来说其实很难遇到。你以后记得随身带着点大蒜吧,他们怕这个。”
苏芙连连点头称是。
又聊了几句,阿夏确认他没什么大事,才挂了电话,继续睡觉去了。
苏芙躺在床上没动,把前因后果仔细地捋了一遍,结论就是:
这要是什么“角色扮演”,他把自己头打掉。
侯衍、侯凛、还有今天出现的吸血鬼侯夜,都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性格,自己的过往记忆。他们的气质、为人处世、床上风格,都和侯哥本人相差太多,演都不可能演这么像。
这更像是……身体里拥有了其他的灵魂。
苏芙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出了四个字:多重人格。
只是,侯凛身上有信息素的味道,侯夜更是完全脱离了人类物种,这些奇幻设定真真切切发生,从没听说过多重人格会是这样的!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他跟侯凛侯衍睡都睡了,跟侯夜亲也亲了,虽说是侯哥的身体没错,但……
他算出轨吗?
算吗算吗???
而且按照那几人的说法,他过去和他们都有过一段,还把他们当成侯哥的替身……
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啊!!!
苏芙内心充满了绝望。
最终,他拿起手机,打开置顶群,在里面发了条消息:
苏苏:【家人们,我发现自己好像是个渣渣[恐惧][恐惧]】
晓春:【00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你自己!你才不渣,你只是太过美丽,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爱心]】
晓春:【怎么了?快说说。】
苏苏:【你们说,如果侯哥身体里有了别的灵魂,我跟那个灵魂在一起,算出轨吗?[哭哭]】
晓春:【……】
晓春:【你们在玩角色扮演?玩好花啊0。】
苏苏:【角什么色扮演啊!!!我认真的!@严冬冬子你来说,你心理学的。】
没错,严冬为了更好地修炼无情道,干脆还读了心理学。他表面上非常神棍,实则是个心理学硕士。
严冬:【来了来了。什么情况,0宝你是说你老公是多重人格吗?】
苏苏:【冬子,要怎么判断一个人是多重人格患者,还是他身体里突然有了其他的灵魂呢?比如被附身夺舍了什么。】
严冬:【宝,因果关系反了。是发生了“一体多魂”症状后,这件事才在科学上被定义为“多重人格”。玄学上,他当然可能是被其他灵魂占据了身体。】
苏芙:【所以没法断定?】
严冬:【这件事可以唯心来看,就看那个人身体里的人格,自己如何认知。】
苏芙心脏猛地跳动几下。
侯烛知道这件事,还编了一个“角色扮演”的谎言来搪塞自己。
至少,侯烛对于自己可能和侯衍几人有接触这件事,未必是那么抗拒。否则就侯烛的占有欲,他根本不可能留在A市,任由这一切发生。
突然又想起了那趟大溪地的旅行。侯哥是真的想让他离开吗?未必吧。
严冬:【至于是不是出轨的问题呢……你觉得出轨更刺激,那就算出轨喽。你觉得很焦虑很羞耻很自责,那就不算呀。】
严冬:【宝,主要看你自己,让你自己快乐哈。】
晓春:【哇,好有道理,冬哥RNB!00,这么说起来,多重人格不是你还赚到了,花一样钱,享受很多样呀![色][色]】
苏芙:【这福气给你,你要吗!】
苏芙:【冬,这算心理疾病吗?我要带侯哥去看心理医生吗?】
严冬:【行吧,我多说点。00你老公的问题呢……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多重人格,但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其他方向。】
严冬:【你没发现吗,你老公在你面前,根本没有缺点。】
晓春:【这不是好事吗?没有缺点还不好?】
严冬:【但是人类不可能没有缺点啊。只可能是他把情绪藏起来了。他为什么要这样呢?长久的隐藏压抑情绪,又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看着手机屏幕里的消息,苏芙愣在原地。
他说的……是对的。
侯烛在苏芙面前,真的几乎没有任何缺点。他温柔,细心,情绪稳定,脾气极好,对他关怀备至,舍得花钱,记得他的喜好,记得每一个纪念日,再忙的时候也会抽时间维系感情。
认识五年,苏芙没见过对方在自己面前发脾气,没见过对方愤怒。最失控的几次,反而是他身为侯衍、侯凛的时候。
他甚至连吃醋都没有过。
没结婚时,追苏芙的人还挺多的,还有人当着侯烛的面给苏芙送花,说要公平竞争。哪怕是这种时候,侯烛看起来态度依然得体。苏芙简直很难从他身上看到类似暴怒、嫉妒这样的负面情绪。
这明显不对劲。
苏芙从前一直觉得大概就是侯哥性格内敛,又太爱自己,但,真的是如此吗?
他生出了一种感觉:好像搞清楚了这件事,才是真正地打开了侯烛心中的那扇门,才是真正地认识了自己的爱人。
他看着手机一时无言,结果这时,一个电话进来了,来自于侯烛的特别助理。
他接通:“刘特助,你好。”
刘特助:“苏先生,您有空的话,能否来公司一趟?侯总有点……不对劲。”
苏芙:“不对劲?怎么样的不对劲?”一边说着一边下床。
刘特助一向沉稳的声线,在这时也染上了一丝疑虑,他艰难地说:“侯总要把总裁办的一个实习生,拖出去砍了。‘拖出去砍了’这几个字,就是他的原话。”
苏芙:……
的确是不太对劲了!
刘特助:“他还拿起了您二位放在办公桌上的结婚照,然后说,‘孤的太子妃在哪儿?孤要去见他!’所以……”
苏芙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太子妃!?什么太子妃,侯氏的太子妃吗?认真的吗?为什么自己从侯氏的老板娘还降级了??
“来了来了,马上到。”他说。
就在月轮渊神色惊疑不定,猜测那苏芙是不是也一起死了时,一道女声忽然响起。
那声音轻描淡写道:“不过是妖魔混入,被我斩杀,动静大了些。”
众人抬头,只见大仙女一袭红衣,从爆炸余波产生的蒸汽中缓步走出,毫发无伤。
她红衣猎猎,只是那发丝被余波惊扰,轻轻飘动。
侍卫们内心震撼,不愧是大仙女,竟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消灭妖魔,还如此淡然。
关键是,刚才那爆炸竟然没有对她造成丝毫伤害。
想到这,众人内心激动,齐声俯首高喊:“参见大仙女!”
站在一旁的月轮渊等人神色震惊,那个人……分明是苏芙。
而真正的大仙女,在这一击下已然灰飞烟灭。
但现在,苏芙成为了大仙女,当前瑶池的最高身份。
众人震撼不已,久久未语。
第 85 章 85-王母之命,妖魔尽除(含营养液加两更35w+)
这爆炸直接将方圆几里炸成了一片焦土,原本繁花似锦的仙境已经面目全非。
无数桃枝折断,残叶燃尽,连池水都被蒸发殆尽,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坑中还在滋滋作响,不断冒出紫色的雷电,全场一片狼藉,根本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残余物。
侍卫们赶紧上前处理,一个个脸色发白,内心惊骇,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妖魔,才能让大仙女动用如此恐怖的力量?
月轮渊站在一旁,眼神复杂地看着已经变成“大仙女”的苏芙。
直到现在,他的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刚才那一幕实在太过震撼。
苏芙就这么顺着自己的东风,直接干掉了大仙女,然后取而代之,摘到了全场最大的桃子。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谁看了不得夸一句牛啊?
他正想说些什么,忽然看到远处一道火光破空而来,转眼间已经到了众人面前。
“屠火将军!”侍卫们停下手中动作齐声行礼。
屠火微微点头,眉头紧皱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刚才的动静太大了,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赶紧过来查看。
可看到俩老熟人时,他明显愣了一下:“大仙女,顾严风,你们怎么在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着他目光又狐疑地看向站在一旁的褚明远,“还有你,怎么也在这儿?”
他的侍卫怎么会和这俩人混在一起?
褚明远当场就汗流浃背了,连忙上前行礼,急中生智道:“将军,刚才有妖魔入侵瑶池,我恰巧遇见大仙女和天河将军联手与这妖魔厮杀。情况危急,所以出手相助。”
妖魔?你出手相助?
这是当他傻吗。
估计就是想过来凑个功劳。
屠火视线扫过一圈,脸色越发凝重,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什么妖魔啊,战场搞这么激烈?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遗留的顾严风的神力波动,说明他确实出手过。
深夜,郎善彦、郎善贤两兄弟偷偷去了道济医院,这是一栋十二间的平房,郎善贤熟门熟路地从后门进去,一路走到院长办公室,敲了敲。
里面传来苍老的女声:“进。”
郎善贤开门进屋:“温蒂女士,好久不见。”
被他这么称呼的女士扶了扶眼镜:“哦,你是约翰的小跟班。”
温蒂女士又问:“什么事?”
郎善贤说:“想请您做一个切肺的手术。”
温蒂女士再次扶眼镜:“我做得最顺手的可是剖宫产,肺部?我没有切过。”
郎善彦:“我只切过一次病人的肠子。”
郎善贤:“我把兔子全身都切遍了,就是没切过活人。”
温蒂女士露出头疼的表情。
郎善彦上前一步,开始讲述月红招的情况,肺癌,中医已无法治愈,只能寄希望于手术,但京城里没有其他愿意救月红招的医生。
原因很简单,涵王府的关福晋、侧福晋都有了身孕,涵王府的女人们又和月红招有过节,洋人们不认识月红招,懂西洋医术的医生也不敢惹涵王府的晦气。
关福晋有孕未过三月,胎相不稳,因而闭门养胎,佟侧福晋召了郎善贤去请平安脉时,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话:“月红招要死了吧?”
郎善贤不明所以,回道:“京中大夫都说是肺积,此乃绝症。”
佟侧福晋说:“你那是什么表情?”
郎善贤:“没、没有,只是侧福晋胎相极稳,小的想着,开些温补方子就好了。”
佟侧福晋笑了笑:“那就行,唉,我到底是王府中人,闲着没事不会和一个戏子计较,月红招不安分,恶心了我们,我们说几句打几下,也没要他的命么,到最后还是京外的人更凶狠,可怜我关姐姐,白担了个不贤惠的名声。”
郎善贤低头:“是。”
佟侧福晋:“只是近日总有人说月红招那病是我们打出来的,真是晦气,一个个倒为了戏子冤枉起主子来了,罢了,也只有等他死透了,人们才能揭过这事。”
郎善贤:“侧福晋慈悲心肠,那戏子也是,出什么事都不该攀着主子们。”
这世道不就这样?下位者挨了打得反思,是不是自己不够谨言慎行,可他们若是太谨慎,摆出害怕被上位者伤害的姿态,也会让上位者不爽,觉得是心怀不轨的奴才刻意摆姿态来污尊贵的主子们的名声。
真正的好奴才,就该懂什么时候为主子分忧,该死的时候,就莫要赖活着令主子们为难。
佟侧福晋笑道:“你懂我的意思就好了。”
郎善贤当然懂,佟侧福晋不知从哪听到的风声,知道郎善彦给月红招看了病,就要让郎善贤回去警告郎善彦,别救月红招了,因为只有他死透了,涵王的风流旧事才能随风飘散,让涵王府的主子们耳根清净些。
这次平安脉到底是佟侧福晋本人的意思,还是来自涵王或关福晋的授意,郎善贤不得而知,但他还是带着郎善彦来找了温蒂女士。
随意吧,月红招若是好了,也不会留京里,他若死了,更是一了百了,做不做手术没差别。
郎善贤靠在墙上,看着自己的掌纹,唉,这手相怎么看怎么像短命鬼,天桥的王瞎子也说他若是不做纨绔,去他相好的侯道婆那做一场八十两的法事,容易早死。
他不肯花那八十两,也没有做个讨嫌的纨绔,但他认为涵王府不能拿他的命怎么样。
经过郎善彦的劝说,温蒂女士终于还是答应了给月红招做手术,到底她是个洋大夫,对涵王府没那么多顾忌。
他们约好了先准备器材,商议手术细节,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再在晚上把月红招叫到道济医院来,到了手术台上,生死自见分晓。
大人们忙忙碌碌,郎善彦有半个月都夜不归宿,高强度泡义庄里研究肺的构造,郎烛在这期间让他的通感小伙伴们都互相认识了一下,大家熟悉一下三人通感的操作。
但是到最后,大家发现还是只有郎烛的弦结实到可以作为三人通感的平台。
不过郎烛觉得这和他们年纪小也有关系,因为通感的能力是可以成长的,格里沙以前只能通感15分钟,现在都快20分钟了。
目前最受欢迎孩子们欢迎的新伙伴是露娜,因为她回了火地岛省后,大家发现她家里养了只五彩金刚鹦鹉,这是一只身高可达90公分,寿命在70岁到100岁之间,养得好能送走祖孙三代的“超级送终鸡”。
送终鸡和通感五人组同龄,也是3岁,万一它活到一百岁,说不得将来真能给他们五个送终。
郎烛觉得在自他降生20世纪以来,见到的最有希望进入21世纪的生物就是这只叫“瑞德”的鹦鹉了。
瑞德性格活泼爱玩,作为攀禽,它有着发达的双脚,比起飞,反而更喜欢在地上啪嗒啪嗒地跑,它又长得高大,还会说几句人话,羽毛丰满而颜色艳丽,是绝佳的玩伴。
郎烛正在尝试教瑞德唱“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来自东方国度的歌通过露娜的口入了瑞德的耳。
杏花树下,那德福也在听郎烛唱歌,跟着一起哼了起来,这是许多北方孩子都听过的童谣,胡同口那个老鳏夫因肝瘀症疼死的那一天,叫了许久的娘,最后也是哼着这首歌离世的。
两个孩子的声音俱是清澈悦耳,苏方云过来时听到了,再一看他们秀丽的面孔,不由得说:“都是好苗子啊。”
扶着他的徒弟笑道:“师傅,别苗子不苗子了,那都是家里人疼爱的小孩,看身板就知道日日都能吃饱,哪里会舍给咱们?”
苏方云是来帮月红招送医药费的,毕竟如今顾及着涵王府,月红招也不敢亲自来送钱,但他又知道自己可能会死手术台上,只能趁着还活着,先托人把钱送过来。
曾经的京中老生第一人经历大变,如今老态尽显,走路不太利索,行礼时依然颇有风度。
侯简收了钱,问:“月老板可还好?”郎善彦回家后,便把儿子塞给侯简,拉着她狠狠亲了一口,跑回屋翻他在义庄解剖尸体时画的图。
侯简将助眠用的红枣煮水放儿子跟前:“你阿玛怎么了?”
郎烛心说他喝了我灌的心灵鸡汤,嘴上说:“他想救月叔叔。”
侯简:“月红招?他不是绝症吗?”
郎烛喝了一口红枣煮水:“肺上有积聚,切了许是能活,但阿玛没切过,他在琢磨能不能切。”
侯简站起身,顺着门缝往屋里看了一眼,见人趴在桌上比比划划,坐回炕上:“比白日里半死不活的样子好多了,肺还能切呐?”
郎烛:“洋大夫那边没有不能切的。”
侯简:“也是,他们卸起胳膊腿的利索劲也就比我差一点吧,但我卸胳膊腿会死人,他们卸了却能活人,真稀罕,是不是因着他们把那什么,血管给缝了?”
郎烛:“对,妈妈你真聪明。”
侯简得意:“都是你阿玛念的,喝完了?那就睡觉去。”
郎烛被赶回卧室,他换了睡衣,对菲尼克斯和格里沙说:“我觉得三个人一起有点累。”
如果说两个人进行通感的话,就是两根弦接在一处,但三个人通感时,就意味着有一根弦要做另外两根弦连接的平台。
昨晚联系知惠和露娜,今天连接格里沙和菲尼克斯,郎烛都是消耗最大的那个。
银发小猎人和金发小少爷聊了一阵,气氛略生疏,好在没掐起来。
格里沙主动说了三人通感的事,把郎烛分享给他的五人组姓名、国籍、时区都介绍了一遍,言语中透着一股“我和寅寅更亲近”的炫耀,接着他又介绍了自家的壁炉、纺织机、羊、马、狗。
菲尼克斯觉得他那边传来的羊圈味儿太重了,但出于礼貌,他也介绍了家里的图书馆,窗外的游泳池、橡树林。
格里沙看着他家被塞满的、高高的书架,心里有点羡慕,如果舅舅能看到这么多书,一定会快乐到飞天上去。
这两个孩子出身的环境、文化、国家、家庭都截然不同。
格里沙穿着狼皮大衣,踩着鹿皮靴,戴着厚实的帽子,坐在羊圈旁眺望被晚霞映红的高山。
菲尼克斯穿着小西装,脖子戴小领结,坐在小别墅的皮质沙发上,享用从落地窗透进来的晨光。
这两个孩子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他们都白白嫩嫩,小脸挂着婴儿肥,眼睛大,睫毛密,让人很想掐掐那鼓鼓的小圆脸。
郎烛内心乐观,小朋友们第一次见面,认识一下就可以了,交朋友可以慢慢来。
可惜他现在的极限就是三人通感,他只能把两根弦拉到自己这根弦上,再多的话就觉得自己的弦会断,导致被迫掉线,不然拉上知惠和露娜,五个人每天都能免签旅游。
菲尼克斯拉拉郎烛的衣角:“你爸爸要做手术吗?”
郎烛回道:“嗯,不过病人不一定答应做,我阿玛八成还是只能在义庄做研究,但作为医生,知道有这么一条路子能琢磨,他心里会舒服很多吧。”
月红招的确可怜,但郎烛对月红招并不熟悉,先前对郎善彦说那么多话,也不过是为了宽慰他。
格里沙毫不吝啬赞美:“你们很厉害啦,都敢对肺动刀子呢。”
郎烛谦虚:“我现在只能嘴上说一下,真动刀还是不容易。”
就他现在的手劲,做肺叶切除手术时,怕是连肉都切不进去。
菲尼克斯翻开书本:“寅寅,累了的话就睡吧,我给你念睡前故事。”
格里沙也赞同:“对,好孩子该睡觉了。”
两个小小孩童对郎烛释放纯净善意,郎烛从善如流地躺下,有种幼儿园老师劳心劳力一天,被幼儿送了杯温水的微妙欣慰。
菲尼克斯读的故事叫《没有手的姑娘》,故事的开头就是一个听信魔鬼言语的父亲,为了保住自己,砍掉了女儿的双手。
郎烛躺着,觉得要是自己在现场,再给他一个器材齐备的手术室,他可以帮姑娘把手接起来,若是血运保存完好,神经没什么大损伤的话,应该能保留手至少90%的功能。
不知道那个和他一起逃出金三角的断手姑娘高考是否顺利,她数学太差了,她爸妈有没有给她找补课啊?哪怕只进步二十来分呢,她够到一本的希望也更大啊。
菲尼克斯念书时很斯文,他会细细咀嚼书上的文字,用最得体的发音来读它们,他的声音没有小学生朗读大赛的获奖者们那么情绪充沛,却将每个单词都念得很清晰,很适合用来做英语听力。
因此他念故事时,郎烛就会产生一种自己在学习的错觉,进而感到困倦。
他一睡着,连接就断了。
菲尼克斯合上书本,他觉得自己的通感时间还剩10分钟,但还是让寅寅先睡吧。
他摸了摸一直放在一边的唱片,这是他妈妈给的,里面灌了歌剧《奥菲欧与尤丽狄茜》,本来他想和寅寅一起听的。
小朋友忧愁地叹气,寅寅平时都不主动联系他,是不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时差太长呢?
足足12小时,半个地球的距离。
格里沙和寅寅的时差只有4小时,他们联系起来就方便多了。
女仆珍妮敲了敲门:“少爷,您的法语教师过来了,请问我们可以进来吗?”
菲尼克斯:“请进。”
女仆端着果汁和饼干进来,她是个肤色苍白的姑娘,从菲尼克斯有记忆开始就照顾着他。
珍妮将杯盘放好,对菲尼克斯说:“如有吩咐,请摇铃,我就在外面。”
菲尼克斯回道:“谢谢你,珍妮。”
珍妮笑了笑,她很想摸摸菲尼克斯的金发,但她不能那么做,只能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孩子。
大门合上。看完月红招的病,郎烛被送回家,坐在杏树下背诵着《鲁府禁方》。
格里沙与郎烛通感时,就听到他的背书声,异国语言搭配孩童柔软的声音,动听得像是唱歌。
格里沙靠着羊羔坐着,边编制着马鞍,边问:“你又在背谁的书?”
郎烛回道:“是龚廷贤的书。”
格里沙:“龚廷贤是谁?”
郎烛:“是明代的一位宫廷太医,他活了97岁,一生编撰过很多医书。”
格里沙小熊震撼:“97岁!你们中国医生好能活!”
不怪孩子惊讶,俄国男性在现代的平均寿命也只有66岁,远低于女性的77岁,而在沙皇俄国,活到九十多岁的男人就和鬼一样,大家听说过,但没人见过。
郎烛继续介绍这位名医:“龚廷贤一生中最出名的事迹,是他在万历皇帝执政时,治好了一位王妃的“臌胀”之症,在这件事后,他就被称为天下医之魁首了。”
而龚廷贤治疗鲁王妃的病例药方,就记载于他正在背的《鲁府禁方》中。
格里沙以为今天能听寅寅讲更多有关名医的故事,却听到郎烛突然转移话题。
“格里沙,你有试过通感其他人吗?”
格里沙:“别人?”
郎烛:“对,除了你和我,还有三个人。”
格里沙再次小熊震撼:“我以为只有我被精灵眷顾了!”
郎烛想:你还没放弃给我改种族吗?
他给格里沙介绍了一下其他三位小伙伴的情况,以及大家所处的不同时区,甚至帮格里沙算好了他和其他孩子的时差。
格里沙有点晕:“等等,我拿纸笔记一下。”
他放下马鞍,打开放在窗台前的箱子,翻出纸笔,箱子一合,他往箱盖上一趴,开始记录。
郎烛又问:“你要见他们吗?知惠和露娜昨晚通感了很久,她们需要休息,但菲尼克斯可以介绍给你,他再过8个小时就会联系我了,到时候我拉你?”
在两人通感时尝试拉第三个人,是郎烛昨夜和知惠、露娜通感时摸索出的技巧,对于尝试新技术,他有点跃跃欲试。
格里沙看了郎烛一眼,又看他一眼,见郎烛满含期待,下意识捏捏手指:“那好吧。”
郎烛心想,这回答的语气怎么不情不愿的?
他提醒道:“那你先下线吧,我们8小时后联系。”
郎烛自己一天可以承受至少60分钟的通感时间,所以他可以在同一天内联络格里沙、菲尼克斯、露娜、知惠。
格里沙的通感极限只有20分钟,现在就把时间用完的话,晚上就不能和菲尼克斯三人聚会了。
和郎烛相处久了,格里沙懂下线就是中断此次通感的意思,他鼓起脸颊,扭头看着窗外。
格里沙下线。
郎烛:这孩子闹什么脾气?
下午,郎烛陪郎善彦坐诊济和堂,年轻的父亲看起来情绪不高。
但是城中有人打了群架,其中几个严重的被抬到济和堂,头破血流的,伤得可重,郎善彦带着药堂伙计们忙碌起来,又是包扎又是针灸,开了防止发炎的汤药给他们服用,折腾到晚上才能关门回家。
回程路上,郎善彦依然沉默,郎烛关心了一句:“阿玛不开心?”
“没有,好吧,有一点。”郎善彦承认自己心情不好:“阿玛就是觉得,月老板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离了京,快熬出头了,却就这么到了寿,他定是很不甘心。”
这年头,能不在意“名”的人终究是少,文人要养望,图的是功名利禄,女子要闺誉,图的是嫁一户好人家,就是住在胡同里,也要在乎街坊邻居的看法,不轻易去做些让人戳脊梁骨的事。
月红招没什么好名声,他以前攀涵王、给洋人唱戏的事传得太远,知道的都说他是个轻贱的人,被关福晋打了后,又有人都在嘲笑他高枝没攀好,反误了前程,而不在乎月红招接受涵王,是因为他快被班主打死了,急需逃离苦海。
没有人嘲笑包养戏子、令妻子蒙羞的涵王。
月红招想要翻身,他离京时抱着个念头,想着总有一日,他要靠技艺重新红遍大江南北,告诉所有人,有没有涵王,月红招都能红!可月红招得了肺积,于是他那点愿景,是注定实现不了了。
郎善彦此时的心情,就像当初见到那两个死于水痘的女孩一样。
西黄丸是散结用的药,那病人们的结是怎么来的呢?大多还是与心情有关,世道越难,人们心中越愁苦,他们就越容易得病,越容易有结,坐在大药堂和太医院里的大夫不懂这个规律,因为他们看不到那些穷苦人,郎善彦是在乡间做过游医的,他知道这个规律。
月红招还很年轻,三十岁都没有,他的结却已经恶化至肺积的地步,积聚之症的病因是什么?医书里都写着呢,饮食不节,情志不疏。
月红招也是郎善彦治不好的人。
“有些大夫能赢阎王爷,却赢不了这个世道。”
郎善彦背着药箱,怀里紧紧抱着儿子,内心满是无力。
被抱着的那个孩子想,傻阿玛不是要哭了吧?
郎烛向来自认心硬如铁,不会轻易悲伤或者情绪失控,毕竟在金三角见过的大风大浪太多,什么都要哭的话,眼睛早哭瞎了。
在老头子的黑诊所里学医时,郎烛曾受过附近一名流莺的关照,她给郎烛缝过破衣服,在郎烛路过时招呼他,经常到诊所里流产,因为有个帮派混混总是欺负她,不愿意戴套。
然后在某天,她死了。
老头子提了一句:“那个给你缝过衣服的女孩子HIV阳性,宫颈也出现癌变,没钱治病,她老板就把她烧掉了。”
活生生的人被烧死,郎烛不敢想象她多么痛苦。
是郎烛医术差才救不了她吗?其实不是,在器械齐备的情况下,一个还没扩散的早期癌症可以手术切除,HIV可以开阻断药,但郎烛救不了她,连给她开止痛药的机会都没有。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看到那个欺辱过她的男人横尸街头,尸身上有卡波西肉瘤时,呸一句“畜生”。
郎烛大可以安慰父亲一句,“大夫这辈子总会遇上很多治愈不了的人”,可他也在想,有没有别的办法宽慰父亲。
幼儿大脑转动,小小的手掌贴上父亲的脸,拍了拍:“阿玛,月叔叔没救了?”
郎善彦回道:“是,他的肺积之症已经很重了,我不知道怎么治,只能缓解。”
郎烛:“您说若是养得好,运气好,能吊两年的命。”
以现在的医疗条件,能用药续两年的癌症,大概率不是晚期加转移,月红招之所以躺床上起不来,主要是被地头蛇给打的。
郎烛继续说:“中医不行,那西医呢?”
郎善彦的脚步停住,惊愕道:“用西医的法子治?”
郎烛点头:“嗯,用刀子把生病的地方切掉。”
癌细胞在1912年的时候被发现并培养的,但在公元前460-370年,希波克拉底已提出了Cara(癌)这个单词,中医们则为发现的癌症症状命名为“积聚”、“乳岩”、“肺积”等。
中西医都有对癌这个概念的认知,而且在1882年,就已经有医生开始使用乳|、房切除术来治疗乳腺癌。
郎善彦怔怔望着儿子,随即苦笑:“不行啊,阿玛不知道怎么切,阿玛没切过啊。”
郎烛:“在义庄没有切过吗?”
郎善彦:“你知道啊?”
郎烛:“妈妈说过。”
菲尼克斯连接到郎烛时,就听到郎善彦说了一句话,“你妈真是的,什么话都跟你漏。”
小朋友惊了一下,以为自己误入夫妻吵架,然后两口子分开跟孩子说配偶坏话的场景,自有记忆以来,菲尼克斯在这种事上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郎烛抬手示意待会聊,但菲尼克斯不肯下线,只是很担忧地看着他。
他不方便当着爹的面对菲尔说话,内心无奈,还要继续和傻阿玛的对话。
郎烛又拍拍郎善彦,继续问:“不能切吗?”
郎善彦摇头:“义庄里死人的肺,阿玛切过,但那些肺和得了肺积之症的肺不一样。”
郎烛:“那就把和正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切掉啊。”
郎善彦:“肺被肋骨包着,怎么隔着骨头切肺呢?”
郎烛:“把挡路的那一截肋骨切开。”做个切口啊。
郎善彦:“万一切到血管止不住血怎么办?万一切完感染发炎了怎么办?本来还能活两年的人直接就死,万一切开胸腔,发现他彻底没救了,那他不是白挨这一刀?”
做手术有那么多万一,郎善彦和郎善贤一起琢磨西医以来,也只偷偷给一个乡下汉子切过肠子,他费尽心思,连才做出来没多久的七蛇丹都用上了,提心吊胆生怕人术后炎症,可肠子和肺能是一回事吗?
再说七蛇丹是能清热镇炎,可也有人吃了以后没用的,它的药效不够强,远远不能达到郎善彦心中对成品的标准!
郎烛说:“怕流血就把动脉夹起来,然后缝,发炎听天由命,要是没救了,就关胸缝好,告诉他手术也救不了他。”
郎善彦望着儿子清凌凌的眼睛:“切了肺,他以后怎么呼吸呢?”
郎烛回道:“切一半,留一半,我也用听诊器听了,我觉得月叔叔是右肺听着很怪,左肺还行,切右保左。”
人体本就有设计冗余,就算切一叶肺,剩下的一叶也够人用到七老八十,清朝人平均寿命也就31岁而已。
再说月红招刀马旦出身,嗓门一开,隔着几十米都听得到声音,背着十来斤的行头还能在台上连翻三十个跟头,就算肺活量减半,依然比不运动的脆皮人高。
郎善彦报出来的犹豫的点,郎烛全都能给出答案。
郎善彦知道儿子从会说话起就开始学医,如今背过的书堆起来已经比他的个子还高,还是不由得感叹:“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虎?一个病人都没治过,连在阿玛头上施针都不敢,就敢说切肺?”
万一这孩子长大以后看到个病人就说切,那不得天天被病人全家烛着揍吗?郎善彦心忧之余,又觉得这孩子的果敢极为难得,日后说不得有大出息。
郎大夫不知道的是,郎烛不敢在他头上施针,是因为他这辈子就扎过亲爹一人,经验稀缺,自然格外谨慎,但要说起切肺的话,不管是切肺上叶、肺中叶、肺下叶、还是全肺切除,郎烛都做过。
小黑医是这样的,有没有执业证书不要紧,业务能力一定要全面,这样才能赚上大钱,认识更多大头目,最后将他们一举卖给警方,跑路回家。
郎烛说:“阿玛,就算这次月叔叔救不回来,到了下一个,也许你就能救了,你和我说过,做大夫,经验很重要。”
郎善彦严肃起来:“寅寅,阿玛再说一次,不行,你说的切肺太过凶险,阿玛不能拿病人的命练医术。”
郎烛也直视郎善彦的眼睛,说:“阿玛,你说大夫赢不了世道,可你看起来很想赢,月叔叔肯定也想赢。”
世道是很难改变的,但当医生开创一项能够挽救绝症病人的新手术时,当无数病人会因为这项新手术得救时,世道就至少被这名医生改变了一部分,因为有更多人会活下来。
郎烛知道这种实验性质的手术风险很高,但月红招想不想做都没关系,他只是想告诉郎善彦,大夫面对残酷人间时并非没有反抗之力,医术就是他们最锋利的武器,你这一生还要帮助很多不甘的人对抗死亡,别丧气。
郎烛告诉郎善彦:“阿玛,去问问月叔叔吧,问他要不要做切肺,若是他不想,你也可以记录他的病症,为治疗下一个肺积之症做准备,只要有阿玛你这样的人日复一日的努力,肺积总有一天会被治好的。”
格里沙上线时,正好听到这段对话的尾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觉得,寅寅和谢尔盖舅舅一样,也是一条好汉。
郎善彦被郎烛出乎意料的话语惊住,这一次,他再说不出更多理由,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这孩子和他妈妈真像啊,一想到崽这么像心爱的人,郎善彦的心便生出快乐来。
法语教师艾文坐在沙发上,他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神情温雅,在外人眼里,他总是彬彬有礼。
艾文是菲尼克斯祖母那边的远房亲戚,一个货真价实的法国人,父辈曾拥有与梅森罗德相当的财富,却在26年前因投资失败而败落。
同一时期的詹姆斯.梅森罗德谨慎经营家族财富,最终在化工、肥料、房地产等领域大获成功,将梅森罗德家族带上了新的阶梯。
艾文打开他带来的书:“菲尔,今天学《玫瑰传奇》,如何?”
菲尼克斯微微皱眉:“请叫我菲尼克斯,艾文先生。”
男人挑眉:“好吧,打开你的书本,我教你念诵它。”
菲尼克斯说:“我想先学单词。”
艾文不接受他的提议:“你只有学会朗读,才能进一步理解文字的真意,我教过你的。”
菲尼克斯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不喜欢读这个,如果你要让我学习法国文学,我更想读《列那狐的故事》。”
艾文觉得腰带系得不好,他站起来,将腰带解开重新系,漫不经心道:“你学列那狐没有意义,不如多看看你父亲,他比列那狐狡猾多了。”
菲尼克斯不喜欢艾文此时的语气,那是有外人在场时,艾文绝不会用的语气,只有在教导菲尼克斯时,他才会这样做。
为什么总有一些人要准备两张脸,好的脸对待那些富有权势地位的大人物,坏的脸对待其他人。
“你不该当着一个孩子的面,对他的父亲说赞美以外的话,先生,你没资格这么对一个梅森罗德说话。”
艾文一惊,再抬起头,看到孩子的眼眸幽深如寒潭。
菲尼克斯扬起下巴:“我要学《列那狐的故事》,不然我就把你的话告诉我父亲。”
菲尼克斯如愿开始学习《列那狐的故事》,但他的视野突然变成两个。
不知何时连线的郎烛侧躺着,调侃小孩:“菲尔,你好威风哦。”
菲尼克斯小脸爆红,他想解释,又碍于艾文就在旁边,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解释什么。
对不起,寅寅,其实菲尔也藏着不敢让你看到的第二张脸。
郎烛不逗小孩了:“不打扰你了,我真的要睡了,只是睡前想起忘了和你说早安。”
“早安,菲尔。”
郎烛抱了抱菲尼克斯,和他贴贴脸蛋,这才下线睡觉。
菲尼克斯捧着书,在心中说,晚安,寅寅。
鼎顺茶楼,福海包厢内,郎善贤不敢置信地问:“你疯啦?”
郎善彦:“我怎么疯了?我不就问你能不能从道济医院那找个洋大夫来开刀,你不是认识很多洋鬼子吗?”
郎善贤:“约翰先生已经回广州去啦!下次见到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我和你说,月红招那是肺积,你懂吗?就是肺癌!他没救了,你让他养着算了。”
郎善彦指着他:“老二,你这是学医的人说的话?”
郎善贤:“我就是学医,才不让你折腾病人呢!”
郎善彦:“不折腾他就死定了啊!我和月红招说了这事,人家说,一直躺床上吃药养着,家里只出不进,早晚拖死一家人,不如冒险挨几刀搏一把,死了也不怨。”
两兄弟认识多年,郎善彦有的是办法治老二,连哄带揍半个时辰,郎善贤被掐着后脖子摁墙上,松了口。
“我、我能为你引见道济医院的医生,但是人家答不答应,我可不管啊!”
京城第一家医院,即妇婴专科医院,是女性传教士道济女士在1885年创立的,医院的位置在交道口北二条,但她在五年前就离开了中国,医院里还留了一个洋医生,几个从道济女士的护士学校里毕业的护士。
郎善彦松手:“这才听话嘛,老二,别说哥哥没提醒你,钻研医术还是得实践,这次找洋大夫开刀,我俩从旁辅助,能学到的东西不比独自琢磨强?”
郎善贤咬牙:“你现在仗着比我高比我壮,才能这么欺负我,但你甭得意!我比你小,等你老得走不动了,我天天蹲胡同口敲你闷棍!”
苏方云微微低头:“劳您记挂,红招近日好吃好喝,每日都绕着院子走几圈,精神已健旺许多。”
侯简侧身让开:“那就好。”
苏方云又是一礼,离开时朝着角落里两个小童笑了笑,却不见场上叱咤风云的英雄气,只是年长者看到生机勃勃的孩子时会展露的和蔼。
那德福悄悄说:“这个爷爷好,不臭,我爷爷可臭了。”
郎烛应道:“上了年纪的人都会有点味道,苏老板没有,说明他爱干净。”
苏方云也是后世有名的角儿,据说是把《定军山》唱得最好的人,郎烛算了算,发现苏方云“翻红”是在民国了,说明这老头并没有被庆乐班的事打击到一蹶不振,经过休养,他还会再站起来。
庆乐班因月红招在台上吐血,而在地方流氓的打击下四散流离,有的人没了手指,有的人断了腿,还有的人客死他乡。
苏方云回京后就开了义演,请了同情他们的梨园同行们登台募捐,拿了钱,分给那些被打残的,又关照了失去顶梁柱的家庭。
月红招喝了一阵药,这会儿能爬起来了,不顾家人反对送了一半家财过来,除了他要托苏方云转交的医药费,其余钱都捐给曾搭班的朋友们。
他很自责:“这事都是我不好,惹来了祸,连累了大家伙。”
苏方云安慰道:“怎么能说是你的错?你吐血是被涵王府害的,打砸庆乐班的是那些流氓头子,红招啊,人这辈子已经够苦的了,你可别把别人的错也往自己身上揽,放宽心。”
这话说的,月红招眼圈都红了,他别开脸,仰头,吸气,时值初夏,空气微热,温暖的气流沿着他的喉管一路滚进肺里,也不知能否为他多添几分生机。
月红招不仅想闻夏季的风,也想看秋季的景,他还没活够,可后事也该备起来了。
回了家,月红招叫来母亲、妻子、两个弟弟,怀里搂着月梢:“我此番决意用西洋医术治病,过程甚为凶险,若是在医院里没了,你们都不许找大夫麻烦,人家肯冒着风险为我做手术是仁义,死活则是我本人的命数,这话我对梨园同行也这么说,上了手术台,便是死而无怨。”
他又拿出匣子:“这是我们房屋的地契,我若走了,就让娘拿着,娘,你的二儿子、三儿子若是侍奉你侍奉得好,那没话说,走的时候把地契给他们,但你走之前,万万不能给!”
月老夫人哽咽,接过地契匣子用力点头,老二月红全、老三月红发的脸色却不好看。
月红招又拉住妻子的手:“秧苗,我不是好男人,给我做妻子,委屈你了。”他想起自己与涵王旧事,心中仍是羞愧。
赵秧苗摇头:“跟你之前,我连饭都吃不饱,差点被卖给太监做老婆,红爷拿大红花轿把我娶进门,敬我爱我这些年,我不委屈!”
月红招紧紧握她的手:“我走后,不求别的,就求你好好活着,活好一点,再嫁也没事,只是你若要嫁,就留些银子,让月梢在能长大做工前有口饭吃,其余的都是你的嫁妆。”
他将装着银票的匣子塞给赵秧苗,赵秧苗抱着匣子,低头落了泪。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月红招给自己收拾了一下,用温水擦洗身体,换上干净的素色马褂,打好辫子,刮了腮上青胡渣,穿上新鞋,打量一下自己,嘿,真是个精神的好小伙,这一身就是躺棺材里也体面。
他头也不回地挥手:“走了。”
月红招在深夜独自步入夜色,他想起十四岁那年,为了不被班主打死,他接过涵王的帖子,在夜晚偷偷去与这位权贵幽会,第二日他难过得直哭,抹了好久眼泪,带着钱回家给娘,说,娘啊,儿子以后再也不挨打了,走,咱们吃羊肉泡馍庆祝去。
这一次,他踏上的不是去涵王府的死路,是求生的活路,夜总算不那么黑了。
月光之下,郎烛趴在窗边,仰望天际。
“十五世纪末,人类出现了第一次医师割下病人肺组织的记录,而在十九世纪,人们通过解剖对肺部有了更深的了解,原来两叶肺并非完全对称,构造也不相同,而第一例有记录的肺癌切除手术发生在44年前,1861年。”
郎烛并不看好这场发生在清朝的肺癌手术,医疗技术太简陋,器材不全,没有消炎药。
然而医术进步的方向,就是那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用勇气和生命探索得来。
月红招在后世的故事中,一直都是京剧名旦月梢那英年早逝的父亲,历史记录他应该早逝。
当然了,历史还记录说月红招和涵王有一腿,两人情深义重。
如今看来,涵王的情深义重是放屁。
那么,傻阿玛和弱鸡二叔、洋医生温蒂,能让月红招的早逝也化作无意义的气体消散吗?
“此事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啊!”
“幸好有大仙女在,否则今日瑶池恐怕要大乱!”
林沫听到这一切,感觉脑瓜子嗡的一声,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明白了苏芙的真正目的。
成为大仙女,得到王母敕令,下一步是什么?
若是自己,会把宴会上所有的妖魔都圈在瑶池,然后尽数干掉,拿分!
要知道能够参加蟠桃盛宴的异常,都是各个地方精英中的精英,若是全被考生干掉,那分数恐怕会高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
她原来,从始至终,所图甚大。
可问题是她怎么知道,西王母会下令?
不对……谁说那一定是西王母下令……
就在此时,苏芙面色肃穆,对着天空深深一拜:“谨遵王母娘娘赦令,定当不负重托!”
随后,她转向众仙,冷声下令道:
“妖魔作乱,危害天庭,今我受王母之命,即刻起封锁瑶池,所有人不得出入。”
“违者,当以妖魔论处。”
“直到查出所有妖魔——”
“除尽为止!”
第 86 章 86-俯首称臣,看人真准(含营养液加更36w+)
“封锁瑶池?”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天空忽然响起一阵轰鸣,众人大惊,纷纷抬头望去。
只见瑶池四周,突然涌起无数道五彩霞光,如同巨浪般冲天而起,蔓延至云霄之上,迅速连成一片,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
“轰隆隆——”
大地震颤,云层翻滚,霞光与云雾交织,光罩不断扩展,直到覆盖瑶池所有区域,才渐渐稳定下来。
苏芙之前一直觉得,“他们是一个人”这个理由好像足够解决一切的问题,但直至此刻,侯衍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他才猛然间警醒:侯衍说的是对的。
他了解侯烛,对方在面对他的时候再温柔、再言听计从百依百顺,但本质上他就是一个控制欲和占有欲强到爆炸的人。
侯烛如此,那其他的人格们又怎么可能如他所想,瞬间接受“他们是一个人”这件事,然后齐心协力解决这种状况,变成一家亲的大团圆结局呢?
突然想到了此前看过的一部多重人格的电影《致命ID》,讲述的就是一个人的各种不同人格在脑海中相互杀戮的故事。如果相互杀戮的人格变成了侯衍他们……
苏芙的唇不受控制地颤了几下。
侯衍笑道:“想起《致命ID》了?不至于,宝贝——至少目前还不至于。”
苏芙:“以后会至于?你就吓唬我吧你。不行,我要找侯哥,我想问问他。”
侯衍:……
侯烛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
他放缓声音:“有什么好问的。这都是以后的事,我们现在身在不同的世界,根本没办法对话,更别提见面了,你想得太远。”说着蹭了蹭苏芙的脸,“要不我演你侯哥给你看?宝贝,给点好处就可以。”
苏芙虚着眼:“这位哥,你看起来好像变态。”
侯衍一脸无辜:“怎么会,我觉得那个alpha才更像变态吧,他咬你脖子,简直是未开化的野兽了,啧。苏芙,要不还是去打个破伤风或者狂犬疫苗吧。”
苏芙:???
这,这人是不是在说别人的坏话?他昨天逼问了半天就问那几个奸夫,啊不是,那几个人格都是谁,就为了说人家坏话吗?
侯衍还在继续呢:“那个子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苏芙,你下次可以问问,他是怎么从镇国寺大师口中得到你的消息的——指不定都做了什么手脏的事。只有你,才会把他当小孩子。”
苏芙:“你这样背后讲别人坏话不好吧!?”
侯衍:“还有那个吸血鬼,苏芙,你可能觉得我说话过分了些,但吸血鬼本来就是我们人类的天敌啊,他活了两千多年,想想都知道杀过多少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苏芙:“……你好幼稚啊!”
侯衍:“最无语的就是侯川,他比你大那么多,居然不知廉耻地来勾引你。这和蒙骗未成年少年有什么区别。苏芙,你真是被他给骗了。再说,你觉得他温柔体贴有眼力见儿,肯定都是他跟很多个前任练出来的,想想都觉得膈应吧。”
苏芙简直都笑了:“前任?不是,阿衍,你自己信吗?”
侯衍:“有什么不信的。苏芙,你爸都说他很骚气,一听就不是正经人。正经人练那么多肌肉干嘛的。”
被他这么一打岔,之前那些仿佛被泥沼禁锢、呼吸不能的情绪,反而散了。
苏芙笑着环上他的脖子:“对对对,你最正经。阿衍,我还要谢谢你,昨天闹得我头都大了,不知道怎么办,幸亏你来了。没有你,我真不知道会怎么收场。”
他摊开了侯衍的掌心,轻轻触碰了两下他的伤疤:“以后不要再演侯哥逗我,我现在分得清你们了。”
说着就凑上去吧唧了一口。
侯衍眸子变深了些,声音也变得极沉,环着他的腰,道:“宝贝,你想——”
苏芙:……
他还坐在对方怀里,这下赶紧就跳了下来:“不,我不想,你也不想!”
侯衍还想说什么,结果苏芙的手机在下一秒响了,来自晓春。
苏芙松了口气,心想晓春你真是我一辈子的好兄弟啊!他赶紧接通电话,就听晓春道:“00,出发了没?我在你家附近,没出发的话我去接你。”
苏芙这才想起,今天中午是约了春夏冬三位小伙伴一起见面聊天的,纯是之前侯哥灵魂切片的事搞得他眼花缭乱,差点把这事忘了。
他说:“好啊晓春,我在家呢,你来接我嘛。”
挂了电话,他就跟侯衍说了下情况,跑去换了身衣服。正好晓春到了,他就赶紧道别出门。真要说的话,总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架势。
侯衍没留人,笑着送他上车。
然后他回到别墅中,从一楼的阳光房里找到了苏芙的速写本,从头翻到了尾。
自己,侯凛,侯夜,侯熵,侯川,这几人都有在本子上留下剪影,每个人的特征都被勾勒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他很轻易地就对上了号。(其中有个人只有腹肌,没画脸,OK,也对上号了。)
这都是……一个人吗。
侯衍冷漠地想,勾了勾唇。
他去三楼,侯烛的书房里,用桌上的纸笔写下了一行字:
【大家好啊,这里是侯烛替身一号机,你们呢?】
既然侯烛说自己是他灵魂的一部分,索性把那层幕布掀开,大家一起认识一下好了。
字条留在了桌上,他又看了眼时间。
来到这个世界已有17个小时。这期间,他原世界的身体是失去意识的状态,类似于植物人,正躺在家里床上。
他需要回去吃饭喝水,再把一些事情安排一下,为以后做好准备。
他希望自己能在这个世界待得更久些。
当然,前提是,他是留在苏芙身边的唯一的一个人。
苏芙不需要别人。
苏芙只要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侯衍亲亲他,轻快地说:“解释吧,宝贝,我想听你解释。”
他的语气挺温柔的,苏芙却只感觉到冷气猛然往上涌,背后都发凉。
幸亏这一次是真的可以解释啊。
他赶紧道:“阿衍,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可能很离奇还挺奇幻,但这是真的!那就是——其实你们都是一个人!你们都是侯烛灵魂的一部分,你懂吧,他灵魂被切片了,还分去了不同的世界,但本质上,你们就是一个人。因为是一个人,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白月光、替身的这些,我也根本没有出轨,我非常专一的!”
侯衍:“啊,‘我们’。我们有几个人呢?”
苏芙:“有几个都无关紧要啊!不管几个反正都是一个人,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吧。”
侯衍:“这事谁跟你说的?”
苏芙:“侯烛本人和我说的。”
侯衍笑了笑,又亲了亲他:“宝贝,这一趴过,继续我们刚刚的问题好了。”
苏芙睁大眼,急道:“你不信吗?我不可能骗你这种事啊!”
侯衍:“信或者不信,又有什么区别。就算真的一个人又怎么样,就是我在失去你的世界里煎熬着的时候,他和你结婚了的那种‘一个人’吗。”
“苏芙,你消失了,所有人都不记得你的存在,好像我是一个疯子。只有我记得你,我记得你的一切。我找了你三年。”
“不如你来猜猜看,就猜我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
他说得平淡,没有流露出一点脆弱,看起来甚至有点冷酷,但偏偏就是这样,让苏芙胸口突然痛了一下。
如果是反过来呢。如果是侯哥突然消失了,只剩下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苏芙不敢想象这样的日子,他怎么过三年。
侯衍也没有留给他时间多想。他捞起苏芙的手,亲吻他手腕上的伤痕,轻快且甜蜜地说道:“就从这里开始吧。宝贝,告诉我,这里是谁咬的呢,嗯?”
后来,苏芙知道了,侯衍说“我们有整夜的时间”,就是真的指,整夜。
他也知道,侯衍想逼问什么问题的时候,他根本,藏不住。
反正苏芙把其他的几个“奸夫”(←侯衍语)都招了,侯衍终于给了他解脱,他也迅速地一秒睡死过去。
醒来后天色已经大亮。
苏芙瘫在床上,呆滞地看了几分钟的天花板和吊灯,只觉得清心寡欲,看破红尘,心如止水,无欲无求,简直十年内不想和人有亲密接触。
太!超!过!了!
人都要没了啊。
他现在对侯衍真的是怕了。之前还有点嫌弃侯夜那个吸血鬼,现在一想,侯夜实则很好糊弄,侯衍不同,非常难搞。
而且那人完全就是个醋精。他无差别地吃所有人的醋,苏芙现在觉得自己如果指着根电线杆子,说那也是侯哥的一个切片,侯衍说不准连电线杆子都要恨上。
不知道侯哥的身体里现在是谁。他有点紧张地想到。可别是难搞的了,手疼,嘴疼,哪儿都疼。
结果刚这么想,就有人推门走了进来。他穿的是一件白色的浴衣,额发挺清爽地垂落,看起来一身餍.足,神清气爽,通体舒畅,就跟饿了几年的人终于吃饱了似的。
苏芙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侯衍。
他温柔地坐在床边,手指蹭了蹭苏芙的脸:“宝贝,做了午饭,下楼去吃,还是我给你端上来?”
苏芙有点惊讶地说:“你们怎么都会做饭啊?”
……说完了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明知道这位是醋精,说这干嘛,教训还没吃够吗!
苏芙一脸死光地虚着眼,就想往后缩,结果把侯衍逗笑了。
他说:“苏芙,我也没那么禽兽。走吧,下楼吃饭。”
苏芙一时愣怔了下。“我也没那么禽兽”,这话侯烛也曾经说过,甚至表情都和他如出一辙。
那两个身影好像在他脑海里,短暂地重合了一瞬。
侯衍抱他下去的。下楼之后,看到餐桌上面的三菜一汤,苏芙又是愣了一愣。
番茄炒蛋,鱼香肉丝,糖醋小排,和一碗山药鲜蔬汤——和之前侯叔叔做的三菜一汤,一模一样啊!完全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祖传菜谱吗?
侯衍看他的脸色,就笑道:“怎么,不会是菜式都一样吧?谁给苏芙做的菜呢——啊,那个整天‘叔叔叔叔’的油腻老男人?这么称呼自己就真的很爹,苏芙居然没被恶心得吃不下饭,啧,苏芙是恋爱脑吗。”
苏芙:……
苏芙:“不要说了,你怎么这么碎嘴,我现在对娱乐圈影帝的滤镜都要碎了好吗。”又理所当然地说:“愣着干嘛啊,人家侯叔叔比你有眼力见儿多了——还不快来喂我吃。好累,不想动。”
侯衍明显就吃这套,看起来还挺开心的,把苏芙抱在怀里,喂他吃。
就,味道很不错,真要比较的话,他比侯川的手艺还好一点,毕竟侯川在星际时代,想来各种配菜、辅料和现在差别很大。侯衍水平都够去当专业厨子了。
他一边吃着,一边忍不住和侯衍聊了些之前的事:“我们之前怎么认识的啊?”
侯衍道:“我进组拍电影,你是投资商老总家的小少爷,被塞进来演了个男四号,然后对我见色起意,问我愿不愿意来一场刺激的钱.色.交易。”
苏芙在喝汤,一口喷了出来。
侯衍:“我接受了。”
苏芙:???
“不是,你不是影帝吗?还会缺钱?”他惊讶地叫道。
侯衍:“不缺啊,说起来,其实是我对你动心在先,蓄意勾引,好不容易才钓你上钩的。”
苏芙:“还可以这样???”
侯衍:“嗯哼。当天晚上你约我去你家见面,给我签支票,我收下后就去你家浴室里洗澡,然后没穿衣服走出来。”
苏芙:“然后?”
侯衍:“然后你让我坐椅子上,摆了个姿势,对着我画了三个小时。你说交易内容就是画画,不是别的,让我不用紧张。我一动不能动,全身僵硬,腿都不像是我自己的,最后站起来的时候差点跪地上。”
苏芙没忍住,喷了出来。
侯衍:“你还拿个喷壶往我身上喷水,隔十几分钟喷一次,说就要那种水汽凝在皮肤上的效果,还说什么艺术家眼里没有性别,让我不要介意。我是没有介意,想打喷嚏我都忍着。结果那天的温度有点低,你又一直喷水,搞得我着凉了,回家就开始发烧。”
苏芙一边笑一边想着,这么笑不道德,今日功德-1,但,哈哈哈哈哈哈!
侯衍:“第二天你来照顾我,我烧糊涂了就去亲你,你没推开。”
苏芙:“真烧糊涂了?”
侯衍:“39度,看人都重影。烧退之后,我们就在一起了。我从来没谈过恋爱,单了二十多年,什么都不懂。之前也是因为听了毒鸡汤,深信什么‘最狡猾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才搞了这出。”
说到这里,侯衍微微一笑:“当然,后来我懂了,苏芙才是把这句话用到极致的人啊。”
苏芙:他说的我好牛逼,我这么厉害吗。
苏芙:“我们在一起多久啊?有结婚吗?”
侯衍:“三年。我向你求婚了,你说了‘yes’。然后你猜怎么着,第二天,你就不见了,连带着所有存在过的痕迹,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全世界只有我记得你。我又花了三年时间找你,每周还要去看两次心理医生。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我自己都怀疑过我是不是疯了,幻想了你出来。”
苏芙:…………侯川真的只是想逗逗苏芙,哪想到对方反应那么大,且对方是真的被吓到,全身都绷紧了。
——作茧自缚啊真是。
他呼吸一窒,深吸几口气,哄道:“宝贝,我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这种时候叫他回来。你不要紧张,放松一点好吗?宝贝,听我说,放松一点。”
苏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