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哈利就借此机会提前点了开始答题,毕竟系统不可能给他偷奸耍滑的机会,他不可能在混乱的抓捕中还有空闲答题,但是抓捕成功估计考试就得提前结束,所以思来想去,还不如他提前交了合适。
重要的是,当下距离考试结束还有2小时1分钟,这时候点答题交卷算提前两小时,能多给1先令,机会不容错过。
基础题的第一题哈利直接跳过,不进行破坏性测验,除了参与伪造珍珠的那些人之外,其他人都看不出来,可那些珍珠从某种意义上讲,甚至算得上父亲的遗物,怎么可能答应做实验。
第二题倒是简单,摩斯坦上尉十年前不是失踪,而是跟老肖尔托起争执后心脏病突发死亡。
第三题,6年前老肖尔托去世,在他死后,肖尔托兄弟虽然没有完全做到履行承诺,告诉摩斯坦小姐真相,但好歹还是寄了珍珠给那位女士一些生活上的保障。
第四题,要讨回的公道自然是平分财产。
第五题倒是需要几分思量,哈利斟酌着写明,对于四签名的含义,他猜应该是曾经联手“获得”宝藏的四个人,彼此约定要平分宝藏,至于斯莫尔把签名放在这里,就是为了让肖尔托知道,他在替兄弟们复仇。
第六题珍珠的源头,哈利叹了口气,在珍珠岛,奥菲斯珍珠贸易公司,真假珍珠估计是莫里亚蒂敛财的方式。
哈利将能填的都填上,才看向附加题。
死者信息倒是简单,他将巴塞洛缪·肖尔托的信息尽可能填全,死亡原因更是直白到三岁小孩都能知道,被沾了番-木-鳖-碱的木刺射中脑袋,中毒身亡。
方形擦拭状血迹是曾经有一份文件,大概率是账单之类的东西,掉在地上沾上血迹,而后被麦克默多拿走时不小心留下拖痕。
死者被害时,屋内应该是有……
哈利脑子一下子蒙了,这应该写1个人,2个人还是3个人?小矮人自己?木腿人和小矮人?小矮人和麦克默多?再或者小矮人、木腿人、麦克默多都来了?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填什么好,最后思索半天,还是将小矮人自己填了上去,有些心虚地填上他想偷宝藏的目的。
至于宝藏所在地……
在这片海域?
哈利更加心虚,却只能填威斯敏斯特水上码头附近。
最后一题,关于凶手,动手的肯定是小矮人,但是斯莫尔认同这种方式吗?直觉告诉哈利,对方没有想过让杀死巴塞洛缪·肖尔托。
如果他真要动手,在肖尔托兄弟什么都不知情,还没有搬来别墅前,逼问老肖尔托宝箱的位置,并且杀死对方,这可比现在要简单多了,他想图财,不是害命。
所以哈利认为没有唆使,就是小矮人的自发行为,他攀上房顶看见里面有人,简单的大脑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戮欲望,直接用木刺毒死对方。
【考试成绩:92分,恭喜考生通过考试。】
【考生选择提前交卷,发放考试奖励金8先令。】
【现公布参考答案】
对的题哈利就自然略过答案,主要看了他没答明白的问题,就比如——
【基础题1.剩余5枚珍珠中有2枚真的,3枚假的,考生可通过针刺实验、火焰测试等方法进行检测。】
真棒,哈利在内心哼了一声,他也知道破坏性测验能检测出来,问题是,这根本行不通。
【附加题4.死者被害时,屋内仅有死者一人,根据小脚丫步长推算可知野人的身高为3英尺6英寸-11英寸之间,肖尔托坐在扶手椅上的高度为3英尺11英寸,如果野人当时在房间内,木刺射入死者头颅方向应为斜向上或平行角度,案发现场显示木刺斜向下插入头颅,由此可得,野人从阁楼处朝死者射击,未在屋内。死者确认死亡后,野人放下绳索帮助斯莫尔进屋,因此斯莫尔未在屋内;麻绳前半段正常,靠近尾部有血迹,说明当时斯莫尔加速下滑,误伤手掌,可推测出当时情况危机,即麦克默多在那段时间推开窗户被斯莫尔察觉,故麦克默多不在房间。】
看完解析哈利摸着鼻梁,他分情况考虑了多种可能,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死者单独待在房间,可从答案来看,又是如此合理清晰,只能说他的观察还有很多缺陷。
剩下的问题倒是不大,只是或多或少有些小瑕疵,就像考试的解答题永远得不了满分,总是这里扣1分,那里扣1分,哈利在详细对比后也就释怀了,好歹他这次不用脱衣服,也不用在及格边缘徘徊。
“来了。”他还没为自己的成绩喜悦几秒,就听见夏洛克低沉的声音飘进耳畔,他顿时神情一凛,今晚最重要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不得不说斯莫尔选了个极好的时间,正好卡在晨昏交界,光线最晦暗的时间点,赶上船坞工人早晚接班,打渔的蒸汽船一个个准备完毕,随时出发,来往不绝的船只与密集的人流,不仅将他们遮蔽住,也完美隐藏了“北极之光”号蒸汽船。
好在查理的眼神足够锐利,几乎是看到的第一刻就疯狂摇动手帕,福尔摩斯跟哈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无数游船中找到了极为不起眼的那艘。
“这个时间是我们巡逻最狼狈的时候,”跟来的警员喃喃道。
虽然他们能2小时轮换,随时叫停渔船检查,但是每当这个时间,渔民们几乎全体出动,光凭他们几艘巡逻船根本查不过来。
“要命,它太快了!”华生抬手遮挡在眼睛上方,眯着眼睛努力观察,直觉对方就像是离弦的箭,以无法阻挡的速度顺着河岸向下疾驶而去。
“别废话了,我们必须追上去。”福尔摩斯咬着牙对后面的人喊着,“加煤,一定要快,哪怕把船烧了也得追上他们。”
炉火咆哮,引擎轰鸣声震耳欲聋,哈利攥着栏杆的指尖瞬间发白,用尽全部力量阻止自己向后仰下去,甲板在脚下剧烈震颤,带着泰晤士河独有的腐烂腥臭味兜头砸在脸上,从鼻腔蹿入充盈全身。
凛冽的风肆无忌惮地刮着脑袋,哈利也不知道是哪个因素在起作用,让他有些想吐。
但是这时没有人会在意那些细节,他们只拼命地追击着“北极之光”号。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于哈利而言,像是度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他听见雷斯垂德在喊,“到河口了,要快!”
哈利抱着柱子,不知道这艘嘎吱作响的船还能怎么快,但紧接着,华生的声音冲进耳膜,“他们在看我们!”
他们?
哈利眯着眼睛,迫使自己尽力看清对方,这时他才发现,原来他们两艘船已经离得很近了,近到他能认出这两人的脸。
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靠木桩支撑着右腿的高大男人,还有一个几乎就在他腰间位置,长相怪异粗陋,头发蓬乱的黑人,很显然,就是小矮人跟斯莫尔。
那个小矮人面容狰狞恐怖,肥厚的嘴唇大张着,露出尖锐锋利的牙齿,就像未驯化的野兽般朝他们嘶吼,他吼了几声,发现他们并没有露出恐惧的神情,更加愤怒地掏着口袋,拿出一根小臂长的圆木棒放在嘴边。
“小心!”华生大喊一声,他和几个警察近乎同时扣动扳机。
哈利本还酸软的双腿在甲板打滑,强忍呕吐和眩晕时流出的冷汗还挂在额头,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像是突然充满力量,拼尽全力扑上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死死揽住夏洛克的肩膀向下压。
两个人登时重重摔在甲板上,哈利都有些佩服自己,竟然在摔下去的最后一刻,还能下意识扭转身体,垫在下方,用后背承受住他和夏洛克全部的冲击力。
木质甲板硌得他后背生疼,牙齿咬住的嘴唇几乎一瞬间就充斥着血腥味,但他却将夏洛克牢牢护在怀里没敢松手。
他胆小又怕死,所以面对毒箭时,只有靠着坚实的船壁阻隔才能安心。
福尔摩斯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撞得眼冒金星,他有些怔愣地抬起头,脖颈被对方急促又潮湿的呼吸激起浅浅的痒意,当他感受到肩膀上颤抖的手指,发现哈利额头不断冒出又滚落下去的冷汗时,还是抬起手,贴着肩膀上的手掌,一下又一下地轻拍,“没事了。”
他在被禁锢的狭小空间中扭过身,半仰起头,顺着栏杆的缝隙观察对面,已经没有了小矮人的踪迹,估计是被击中摔入河中,就连那个木腿人斯莫尔也跪在地上。
“没事了,危险解除。”福尔摩斯重复了一遍,他觉察到肩膀的手指抖动已经停歇,便双膝蜷起试图起身,可肩膀上的力道虽然放缓不少,还是稍微阻碍了他的行动,而恰巧,他现在不想当那个最先松手的人,“我们已经抓住凶手,可以回去交差了。”
福尔摩斯刻意提高些音调,想制造些轻松的氛围,“早点回去还能安稳睡一觉,我想今天的经历值得一杯温暖的咖啡和两块曲奇,你说呢。”
一晚上的颠簸混合着冷风,让他无端想起昨天午夜温暖的烛光、流淌着油脂的烤鸡、花瓶里斜插着的两朵蔷薇、以及他在茶桌上看到的曲奇饼干,是哈利新做好的,闻着很香。
“稍等一下,我腿软了。”哈利垂着脑袋,恨不能找个地缝埋下去,无论是第一次见面的“蘑菇团”①、苏格兰场里“弹力球”②的外号,还是现在,他总会在夏洛克面前丢脸。
他也想站起来,但是似乎仅剩的力气都在刚才那一扑耗尽了,本就恶心的身体经不起这种委屈,宣告暂时罢工,任凭脑子怎么哄劝利诱也不为所动。
福尔摩斯闻言微微一愣,忍不住偏过头,确保哈利看不见他的表情,嘴角这才悄然带出轻快的笑意,哈利总是有些可爱的小问题,不过……
一股温暖而柔软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即便如此恐惧,哈利也依旧会奋不顾身地将他护在身后,无论是曾经试毒③、爆炸④还是现在的毒箭,对方一直在践行着“夏洛克,你到时候站在我后面。”⑤
所以,怎么可能忍住不爱他。
第107章 第 107 章 您说对吗,我亲爱的叔……
毒刺就紧紧钉在木质的舱门上, 距离福尔摩斯站立的位置不超过2英寸,当雷斯垂德发现时,也不免心有余悸, 也给半靠在船壁的两人找好借口,毕竟生死一线,确实该平复心情。
没有小矮人的助力, 失去一条腿的斯莫尔根本走不了太远,他们很快就抓住了对方。
等哈利缓过神站起身时,乔纳森·斯莫尔已经坐在他面前,手脚都被捆在扶手椅上,他面前就是一个沉甸甸的木箱子, 粗重锁紧的眉头几乎连到一起,在眉心交汇成一大块黑疙瘩。
眉毛内侧上扬,额头与两眉产生纵向纹路,眼神黯淡, 眼角下垂,嘴唇颤抖,脸颊下沉。①他在悲伤, 哈利下意识开始分析对方的表情。
但是……
当斯莫尔抬头时,好像又有点开心。
这是直觉反馈给哈利的信息, 转瞬即逝,毫无根据。
“检查箱子。”哈利身体紧绷,长时间没喝水的嘴唇干裂, 声音都带着嘶哑, “快把箱子打开。”
他一向信任自己的直觉,除非直觉与夏洛克的逻辑相悖。
雷斯垂德和华生被他急切的语气惊到,紧接着也意识到不对劲, 立刻扑到箱子前,箱子上没有钥匙,还好他们借的是巡逻船,为了方便检查违禁物品,这艘船从不缺撬锁工具。
斯莫尔在紧张,借着升起的日光,对方不停滑动的喉结以及胡乱转动的眼珠在哈利眼中无比明显。
毋庸置疑,宝箱有问题。
“小心!”哈利本能地戒备起来,谁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开了。”几乎和哈利同时开口,雷斯垂德等人屏住呼吸,用缓慢到接近静止的程度慢慢打开箱子。
炸?*? -弹?毒蛇?
一个个坏念头不断冒出,还紧跟着无数应急预案,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里面竟然……
“空的?!”
这下换做华生惊愕到声线扭曲,他猛地回头,锐利的目光牢牢锁定斯莫尔,“宝藏让你藏哪去了?”
箱子四周有近两指节厚的铁结构,所以它非常坚固笨重,这也是他们一开始没觉察到不对劲的原因。
“扔河里了。”斯莫尔低低地笑出了声,他没想到竟然有警官能这么快反应过来这件事,但没关系,最终这些人还是露出了令人发笑的愚蠢表情。
哈利突然明白了斯莫尔刚才的悲伤,任谁亲手将50万英镑扔进河里,都会悲伤的。
而且这个人就跟想象中一样执拗,如果自己得不到财宝,哪怕毁掉也不会让别人拿到手,只是可惜了华生,他跟夏洛克一开始还想让医生带着宝箱去找摩斯坦小姐的,现在怕是他们都得过去给医生作证。
“你这个家伙!”东奔西跑大半天,还在风里坚持了3个来小时的雷斯垂德忍不住挽起袖子想要上前,被哈利眼疾手快地拦下来。
“我们干掉阿麦特不是为了便宜摩斯坦和肖尔托那俩蠢货的,他们的孩子想占便宜没门!”斯莫尔昂起头,眼底闪着无法熄灭的怒火,全身都在扭动挣扎,凳子被他摇得叮咣作响,像是嘶吼的野兽。
“你似乎忘了,我们对你和摩斯坦上尉他们的事情一无所知,没办法给出任何评价。”福尔摩斯声音冷淡,好似从未融化的坚冰。
“先生,我想在场只有你和这位率先看透宝箱为空的警官有些能耐,”斯莫尔像是被这道嗓音拉回些理智,“我当然愿意为您这样的人讲述我的经历。”
这句话比刚才丢宝藏还让人生气,雷斯垂德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恨不能给对方一拳。
华生的眼神有些恍惚,虽然落在空箱子上,却又没有聚焦,他像是在踟蹰,又像是在幻想。
“这件事要从22年前说起,那时候我刚满18岁,是个流浪汉,力气倒还不错,对种地没什么兴趣,正好赶上兵团准备前往印度,我就借此机会入伍,不过运气着实不好,当兵不到5个月,在一次下河洗澡时被鳄鱼咬断了腿,当我醒来时,膝盖以下的整个小腿都没有了,从那时起,我就成了别人嘴里的木腿人。我们都知道,残废是不能当兵的,因而我也被赶出军营。”
“在我走投无路之际,我曾经的上校给我介绍了份当地种植园的工作,他跟那个园主关系不错,园主让我骑着马,每天看其他人工作,索性我骑马的能力还没丢下,也就高兴地答应了。但是等我做了大概4个月左右之后,我渐渐发现,他们表面上在种植园采摘,实际膝盖各处都是淤青,脚上也经常出现破皮红肿,而且他们经常打哈欠,干活也疲懒不堪,果树种得歪七扭八,说实在的,就算我这个人再迟钝也该觉察些不对劲。”
“我花费小半年的时间悄悄观察、跟踪摸索,最后才知道,原来种植园只是他们的掩护,实际上,在种植园深处有一大片特殊的沙土,依靠那些沙子做出来的玻璃跟珍珠很相像,砸碎了都是成片层的结构,表面也有生长的纹理,并不像普通玻璃那般光滑,再在玻璃中心位置注入少量石蜡增加重量,表面用鱼鳞精反复涂抹干燥擦拭,在不彻底粉碎的情况下,几乎可以保证完全相同。”②
听到斯莫尔的讲述哈利跟一旁的夏洛克对视一眼,看来他们之前的猜测完全正确,奥菲斯珍珠贸易公司一直在售卖假珍珠。
不过这也不对啊,哈利眉头紧锁追问,“珍珠出货量庞大,不可能所有珍珠都用来镶嵌,一旦钻孔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
“我们会提前打孔先生,打孔之后再浸泡鱼鳞精③,如果有客户一定要选好珍珠再穿孔,就让对方几天后来取,如果非得自己拿走穿孔,就推荐对方真珍珠进行选购,不过很少会碰到这样的客户,因为自己去打孔要额外收费,交给我们是免费的,并且谁会相信奥菲斯售卖假珍珠呢,全国最顶尖的珠宝设计师、珍珠鉴定师至少半数在奥菲斯工作,无数富豪贵族佩戴交易,我们出具的鉴定书比其他任何机构都让人放心。”斯莫尔眉梢轻挑,眼神带着对蠢货的不屑。
毕竟在很多人眼中,权威代表一切,也能掩盖一切。
听到这里,哈利深吸一口气,脸上像凝结着一层冰霜。
珍珠虽然昂贵,但也不是普通人全然买不起的东西,尤其是那些打了孔的小碎珠,平常人家努力些未尝不能买一条项链回家,可他们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钱最后换来的竟然是玻璃渣,参与其中的骗子没有丝毫悔过之心,反而为此洋洋得意,这让他无法容忍。
“作为一个即将坐牢的嫌犯,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讥笑谁,”哈利的声音比寒冰都要坚硬,讽刺的话语一下下戳着对方心脏,“宝藏没了,还得坐牢,过去20多年,你依旧一无所有,哦不对,你还瘸了一条腿。”
“你!”斯莫尔气得想打人,他用力向前抻着脖子,脖颈暴起青筋,眼神恶毒又锋利,倒也全然失去了刚才讥讽的模样。
这种恶意在哈利眼里已经跟家常便饭没有任何差别,他的身体向前,压迫性的俯视对方,严肃又坚定,“你是从谁那里抢来的宝藏,里面的文件和邀请函又是怎么来的,我没时间听你废话。”
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明明巡逻船也在迅速驶向岸边,但哈利的眩晕恶心程度减轻了不少。
斯莫尔跟前面的警官对视了许久,最后还是放弃地砸回凳子上。
他当然可以不说,但总归是要说出全部的,现在至少这个警官说话难听,却没有对他动用其他手段。
斯莫尔啧了一声,倒也没直接回答哈利的问题,还是自顾自地讲述自己的人生经历,“我知道这件事不久后,园主就找到我,举着手枪抵在我的太阳穴,说如果出卖了他们,马上就能将我打死,但是如果我安心工作,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当然不必选择,我虽然腿受伤了,可手指非常灵活,学得也很快,因此确实攒下了不少钱。”
“一开始我是有些满足的,直到有天半夜起床上厕所,我撞见3个同事在厕所旁边说话,他们说起有一个大商人要买一批珍珠回去,带了很多钱来,他们想干票大的,就此逃亡离开,我本来打算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偷偷溜走,可在我走的时候不小心踩到地上的树枝,被他们听见,在威逼利诱之下,我与他们发誓,共同进退,抢来的钱也平分4份。”
“我们做了万分详细的计划,阿麦特也果然像打听到的那样是一个人来的,在当时30万英镑就能换一份‘珀耳塞福涅’号的邀请函,那个时候我们的规模还比较小,富豪可带着亲眷或者转让这封邀请函,所以没有写姓名,而且因为不确定能不能连年举办,也不确定该年富豪们会不会有时间参展,所以日期也有空白,方便他们这次没赶上可以拿着函参观陆地的私人展或者下次继续参展,阿麦特的邀请函还是我亲手递给他的。”
“不过后来,我们在逃跑的过程中不幸还是被发现了,并且奥菲斯竟然以我们几个杀人为理由全印度追缉我们,还在报纸上进行悬赏,只要发现我们的,就给1000英镑,在这般追捕下,我们最终被抓进监狱,入狱前,我们四个人找了绝密的位置藏好宝藏,那个宝藏不仅有珍贵的钱财珠宝,还有我们私自用真假珍珠混合镶嵌的一条项链,以及一份珍珠账本,这都是我们活命的筹码,只要这份宝藏没被找到,他们就不会随便将我们杀死。”
“我们被分去四个不同的地方,可为了彼此,没有一个人吐露宝藏的信息,就这样,我们熬过了艰难的岁月,直到12年前,肖尔托跟摩斯坦来到监狱看管我们,他们是英国新调遣来的军官,跟长期驻扎在这里的不同,他们还没被奥菲斯引诱,这让我意识到,我们的好运要来了。”
“我花了不少时间跟他们搞好关系,最后用宝藏这件事吊着,让他们将我们四个放出来,只要有一艘小船,能让我们离开印度海岸,这件事就算成功,为此,我们愿意支付他们10万英镑,他们同意了,但邪恶的肖尔托趁我们没有防备之际,私自逃脱,虽然我们给的宝藏地点非常含糊,但他是个恶魔般的聪明人,找到宝藏是早晚的事。背叛的愤怒燃烧着我的理智,我发誓,我终将找到他并把他送进地狱。”
“摩斯坦上尉后来因为调动也走了,又过了几年,看管人手变动,慢慢放松了些警惕,最后被我找到机会逃离,只可惜我的三个兄弟还留在印度受罪,逃命的过程中我认识了小汤加,虽然你们感觉他是恶鬼,但是他对我非常好,是我最忠心的伙伴,我们相依为命来到伦敦,找到了肖尔托,后来的事情你们应该也知道了七七八八。”
斯莫尔说到最后垂下头,怔愣地看着被捆住的膝盖,确实就像刚刚那个警察说的一样,他浑浑噩噩过了20来年,比起曾经的流浪汉,好像没有丝毫进步,有过几个性命相托的朋友,却死的死,坐牢的坐牢,就连他自己也难逃牢狱之灾,前半生在安达曼群岛修筑堤坝,后半生说不定要去达特穆尔挖沟了。
他想到这里,苦笑着,一滴水珠浸湿了大腿灰黑色的布料,扭曲的边界都像是嘲讽的表情。
“那你还记不记得文件上……”哈利话没说完,耳朵捕捉到一道凛冽的破空声,他下意识往旁边闪避,不自觉地紧贴船壁,紧接着,一股血腥味传入鼻尖。
哈利猛地抬起头,之前还垂着头的斯莫尔,心脏被利箭射中,不甘地发出“嗬嗬”几声杂音,便再无声息。
“砰砰砰。”雷斯垂德等人拔出枪朝对面射击,哈利顺着望过去,巡逻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岸,而射箭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该死的。”雷斯垂德跳下船就追了上去,哈利知道肯定会徒劳而返。
他怔怔地看着夏洛克拔下箭矢,铁质箭头,90cm左右的长度,白蜡木材质④,明明是近乎标配的普通箭矢,却让哈利从后背窜起一阵冷意。
并且,他转过头,看向岸边。
船只距离陆地几乎200码,斯莫尔坐在椅子上,身体的大半都被船壁遮挡,而箭矢是顺着围栏缝隙射中心脏,这样的精准程度,从哈利来到这里至今,只见过那么一个人。
莫里亚蒂手里,那个曾经差点夺去他性命的人。
哈利垂眸,看向自己不停颤抖的双手,嘴角却勾起了一道近乎疯狂的笑容。
不惜暴露两个人,也要杀掉斯莫尔,毁了文件,这足以说明,那个奥菲斯珍珠贸易公司才是这位“伟大”教授的死穴,里面肯定有对方珍惜的秘密。
哈利轻轻呼出一口气,无数次情景模拟的惶恐、一次次强逼自己的恐惧、趴在地上吐酸水的狼狈在这一刻,仿佛都变得轻盈了几分,忙碌混乱这么久,被牵着鼻子转了半天,他也该有些长进了。
您说对吗,我亲爱的叔叔。
*
就如同哈利所想的一般,箭矢上并没有过多观察的空间,弓箭手更是无从追寻,雷斯垂德带着人憋屈地回苏格兰场交差,而他则作为与摩斯坦小姐稍微熟悉些的警察代表,证明宝箱里的珠宝已经散落至泰晤士河各处,无从寻觅。
出乎哈利意料的是,摩斯坦小姐竟然没有什么遗憾,她被医生手足无措的样子逗笑,最后先一步,轻轻牵起医生的手。
医生的脸在刹那间比街头的皇家邮筒都要红。
哈利知道现在这个地方该留给两个可爱的有缘人,于是,他拉着夏洛克的手腕,无声无息地退出房间,坐马车离开。
“你想喝杯咖啡吗,当然,还有曲奇饼干。”在马车上,哈利舔了舔嘴唇,轻声问道。
他记得夏洛克说过,早餐想要一杯咖啡配几块饼干的,现在应该不晚。
“嗯。”福尔摩斯闭上眼睛,修长的手指在座椅上敲了几下,像是思考着什么,紧接着,他伸出手,将哈利的手掌拉至眼前盖住,“到了记得叫我。”
“好。”哈利偏头看向窗外,今天又是个好天气。
第108章 第 108 章 你不会让我失望,对吧……
虽然哈利认为他找到了莫里亚蒂的“死穴”, 但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作为行业巨头,奥菲斯珍珠贸易公司牵扯了太多贵族和富豪, 利益盘根错节,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警察能调查的,就连卡尔警司也不行, 因为这超出苏格兰场的职责范围内,更多需要联合政府部门以及法院协同处理。
不过听卡尔警司说,这件事由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牵头办理,还算是个不错的消息。
只是哈利并没有因此而松一口气,因为, 又到了他去找莫里亚蒂聊天的时间了。
莫里亚蒂会说什么?
还是跟之前一样无关痛痒吗?
会不会责怪他没有及时上报珍珠案的情况?
哈利在脑子里反复琢磨如何与教授交流,可实际上,教授已经有些厌倦这个“过家家”的小把戏了。
*
“福尔摩斯已经查到奥菲斯了,我们需要出手干预吗?”塞巴斯蒂安·莫兰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莫里亚蒂身边。
端坐在书桌前的中年男人像是没听见一般, 修长的手指依旧以一个极为均匀的速度翻阅着手里的材料,上面写着许多数字,间或夹杂着一些英文单词, 莫兰却连余光都没敢扫过去,保持着微微俯身的弯腰姿态, 静待男人的指令。
薄雾顺着窗户的栏杆蜿蜒攀爬进屋内,带出阵阵凉意,煤油灯昏黄的光晕让男人袖口的暗纹闪闪发光, 他拾起桌旁的鹅毛笔, 沾了点红色在数字旁边做好标注,才不紧不慢地抬起头,鼻梁架着的镜片将锐利的锋芒弱化许多, 在男人歪头时,眼睛宛如稚童般纯净透亮,“干预,为什么要干预?他们的心已经大了。”
他们?
莫兰暗自琢磨着教授的意思,还不等他想通,教授又提出了新的疑问。
莫里亚蒂撂下笔,把玩着桌边的怀表,银灰色的表链像毒蛇般缠绕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我的小哈利也参与了吗?”
“是的。”莫兰的腰弯得更低了。
“真是不巧,看来他没有传回来任何消息。”莫里亚蒂站起身,走到后面的书柜上,拿起糖果罐子,里面已经少了一层的糖,足有6块,他的眼梢微挑,想着跟哈利的3次见面。
第一次,是他们之间的试探,他用一颗糖安抚住这个小灵魂,让对方好歹舒缓了几分,而不像是个随时跳起来的兔子。
也许是第一次过于有效,让对方在接下来的两次见面都变得松弛到甚至有些无畏,看来他的“奖励”给得太足,该送上些“惩罚”了。当刺激改变,小灵魂的行为会发生怎样的变化呢?
莫里亚蒂稍微,只是稍微提起了些兴致。
因为从目前来看,这个灵魂与普通人类没什么区别,或许比小哈利更敏感性,但也不过如此,他还以为会是什么精怪,再或者有点奇异之处,而事实上,那不过是一个未经打磨,坚守着可笑“正义”的家伙。
只有这点价值的“它”不值得他浪费的时间。
长期上课使得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不听话的孩子,总要学会遵守规矩,鬣狗顺着味进来了,我想小哈利已经做好准备迎接风雨,对吧,塞巴斯蒂安。”
“是,我知道了。”莫兰明白教授的意思,他会把访客记录,甚至哈利来学校的行踪都“交”给福尔摩斯派来的人。
当失去了教授的庇护,哈利·查德威克,你还能这般轻松愉悦吗?
莫兰的嘴角勾起愉悦的笑容。
*
“昨晚印刷厂又加班了?”哈利付过钱拿一份《泰晤士报》,被上面的油墨糊了一手。
卖报的查理咧着嘴漏出参差不齐的小米牙,“这我们哪能知道呢,祝您拥有愉快的一天先生。”
哈利抬起帽子示意,攥着报纸去了趟咖啡厅点了杯华生医生推荐过的卡布奇诺,味道也就一般,肉桂粉加得有些多,连带着咬不动的法棍一起,要他3先令2便士。一想到这个价格,哈利的牙都有些酸,身体歪斜地靠在椅背,没注意到后面侍者的动作。
“小心!”
这句提醒来得太晚了些,一杯美式将哈利从头淋到脚,甚至连他手里的卡布奇诺也没放过。
“老天!”哈利像是炸了毛的猫一样跳起来,用力甩了甩湿哒哒还带着酸苦的头发,又波及了前后两桌。
“真是抱歉先生。”眼见事态即将扩大,侍者连忙抽出手帕,上前迅速给哈利擦着头发和外套,但显然没什么用处,咖啡黏糊糊地挂在身上,法棍和卡布奇诺变得更加无法下咽,在侍者连连道歉的背景音中,哈利只能自认倒霉地走出门,幸好他还没出贝克街。
“查德威克先生,你怎么又这么倒霉啊?”站在门口揽客的小汤姆抻头看过来。
“去去去。”哈利抬手想拍一下他的脑袋,却被小家伙嫌弃地躲开,他也不意外,“我要一包饼干,上个周末买的那种。”
“这样干巴的饼干只有你会买先生,老板每次都给你带一包,刚放货架你就拿走。”汤姆习惯地从货架最下面翻出来。
“什么叫刚放货架,你老板周六进货,我周天才有空过来。”哈利没好气地开口道。
“行行行,差不多个意思。”汤姆随口修改,“知道你们警察忙。”
“不跟你说了,我得好好洗个澡再去看望查尔斯。”
“我很抱歉先生。”汤姆知道查尔斯是哈利已故的监护人,事实上哈利每周都会去看地方,谈起这个人,两人脸上的轻松都消弭无踪了。
摆了摆手,哈利拎着面包回家,直接把衣服扔到地板上,用水迅速扑棱记下头发,拿干毛巾擦干净身体,直接换了套一模一样的衣服。
他猫着腰,虽然在家,但好像做贼一样悄无声息地进入浴室,浴室有一扇小窗,用白色布帘遮挡,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浴桶里有一个和面前人身材、脸型完全相同的……
假人。
哈利狠下心忍着肉疼,点燃两盏煤油灯,灯光将假人的影子映在布帘上。
紧接着,他侧着身,紧贴墙壁,确保不被照到,伸手将软管塞进架子上装满水的大木盆中,用手堵着另一端,直至塞到下面的镀锌铁盆中,这是他为数不多记得的小实验,虹吸实验,水流不疾不徐地砸在盆中的石块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在盆子的扩音之下听着格外像洗澡的声音。
“啦啦啦啦”哈利推开些缝隙,让自己奇怪的小调儿传到街边,很快,平时闲聊的邻居就高声制止,“哈利!老天,你安静一点!”
“不懂欣赏。”哈利随口呛了几句,留着一点点缝隙,让流水声能传出去,再弓着腰回屋,迅速做好伪装,从侧门离开。
伪装之后的哈利没有刚才那般“活泼”,反而安静的像是不存在一般,他绕开221B,静默地走到街头,才坐马车离开。
水盆里的水能放一个半小时,是一个很微妙的节点,几乎够他从玛丽勒木学院来回,还算上与教授交谈的时间。
或许是因为他每周都去,像是上班打卡一般,让莫里亚蒂失去兴致,后面的两次他们从不会聊超过10分钟。
*
哈利在门口值班室签下“布鲁图斯·布莱克”这个名字,熟门熟路地走到莫里亚蒂办公室门口,虽然已经进去不止一两次,但每次敲门前,他还是要做足心理准备,尽可能平复情绪。
“请进。”
均匀的敲击三下,门后传来熟悉的沙哑嗓音,哈利熟练地挂起谦卑的笑容,全身上下诠释着乖顺,他走进屋,脚步却在门口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今天的桌面没有糖果。
这似乎不是个好兆头。
“叔叔,我来看您了。”哈利提高音调,刻意展现些青年的兴奋与活力。
“你来了我的孩子。”莫里亚蒂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扶手椅上,更没有站起来拥抱欢迎他,而是侧着身子,看向角落,声音不浅不淡地回了一句。
哈利的手信微微渗出汗水,可他连在裤缝边擦拭的动作都不敢出现,一步步轻柔地靠近教授,“叔叔您在看什么?”
莫里亚蒂没有出声,只是用羽毛笔点着墙角。
哈利定睛看去,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只小蜘蛛,正在辛勤工作着,还结出一小片网丝。
不知道该赞叹这蜘蛛真敢找地方,还是吐槽莫里亚蒂的手下打扫卫生能力很一般。
但事实上,他一句都不敢说,只能从侧面试探,“叔叔,您不开心吗?”
“嘘。”莫里亚蒂修长的手指抵在唇边,“看,它在捕猎。”
哈利全身心注意着莫里亚蒂的动作,没有注意到蛛网上已经粘了只小飞虫。
“你看它多聪明,这些蛛丝看似漏洞百出,其实每一根丝线都藏着陷阱,而最有趣的是某些愚蠢的猎物,往往会小心翼翼避开自认危险的区域,却一头扎进更细密的罗网。”
莫里亚蒂是什么意思?
哈利的脑筋飞速转动,表情依旧恭顺乖巧。
男人等看完蜘蛛捕猎,才嘴角上扬地转过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在灯光下,眼镜后面的瞳孔像是浑浊的蛇瞳,尖锐冷厉,偏又要伪装的无害慈悲,“我确实有些困扰。”
他的音调比春风还要轻柔几分,“最近有人摆弄着匕首,想割断我的丝线,你说这该怪织网的人不会隐藏,还是破坏的人多管闲事?”
男人的手指勾住哈利脖颈最上方的纽扣,冰冷粗粝的触感擦过脖颈,对方慢条斯理地给他系好那枚纽扣,仿佛绞刑前为“犯人”套上绳索,随时可以勒紧索命。
是指奥菲斯。
哈利脑子里的警报拉到最响,但这毫无用途,“你知道吗,在蛛网上挣扎得越厉害,缠绕得就越紧密,没人可以逃脱,我的哈利,没有人。”
“我很抱歉叔叔。”哈利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怎么做,一切都在评价直觉,“我努力阻止奥菲斯的事情了,但是福尔摩斯他们都在现场,我也只能延缓些时间,包括弓箭手的事。”
他当时没有去追弓箭手,这就是他刻意留下的一个暧昧信号,他不会碰“自己人”,哪怕对方曾经伤害了他。
“我当然知道你的无助小哈利,”莫里亚蒂弯下眼眸,呼出的气息拂过他的脖颈,让他背后一阵寒凉,“不过这一次,有件很简单的小事交给你,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当然。”哈利用理智激励压制自己吞咽口水,目光躲闪的本能,直直的看向对面,脸上的红晕分不出是恐慌还是兴奋,“您只管吩咐。”
“最近伦敦政府要重新扩张维修地下管道,会要求苏格兰场从旁参与,把萨克斯-科伯格广场到法林顿街周围的所有地下通道图纸画好交给我,”莫里亚蒂勾起完美的弧线,像橱窗里最精致的微笑娃娃一般标准,“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我的孩子。”
第109章 第 109 章 你从来都是对的,夏洛……
哈利不知道莫里亚蒂为什么要这份地下管道的图纸, 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对政府要做的事情如此明晰,他们苏格兰场还没接到的通知,对面人就已经知晓, 并且进行布署。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在萨克斯-科伯格广场到法林顿街这块区域里一定有阴谋。
不过,为什么莫里亚蒂会轻描淡写地放过奥菲斯的事情?
奥菲斯真的有他想象中那么重要吗?
一个个困惑像毛线一样将他的脑袋紧紧包围, 糊得密不透风,偏偏那份毛绒的触感引得他内心发痒,哪怕大脑已经拼命发送危险警报,他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地凑近。
带着无从解开的谜题,哈利眉头紧锁地向外走, 等到达门口时,他一如既往地用蹩脚的英语跟门卫聊天,“今天过得怎么样,马克?”
“别提了, 领导真是烦人,又要检查来访记录,都几次了。”
检查来访记录?
哈利闻言, 翻找姓名的手指一顿,在捏紧的一角留下清晰的油墨印记。
对了, 他早上拿过泰晤士报,没来得及洗干净手。
哈利连忙找马克要湿布,“真是不好意思, 你看我刚才看书没注意, 把记录弄脏,趁还没彻底附着上,我得赶紧擦擦, 别影响到你。”
马克本来还不在意,毕竟一个记录本,字能看清就行,哪需要这么仔细,可听完哈利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连忙蹲下去找湿手帕。
趁马克低头的间隙,哈利无声又迅速地翻到上两次,将11:38-11:49,改成了14:38-14:49。
不知道该不该说句幸运,上周末从中午11点一直到下午5点,都没有外人来访签字。
他还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11:22,如果他胆子够大,其实写到12点之后才是最好的,只要那时候他在贝克街露面,没人能找出破绽,但他不敢保证马克一会儿会不会看这一页,也不敢确定那些人是什么时候拿走的本子,一旦在12点前就麻烦了。他不能让别人感觉到他的时间在造假。
“找到了!”马克腾一下抬起头,朝他递过来手帕。
听见他的声音,在发呆的哈利像是被吓到似的,眼睛眨了眨才露出笑容,“我以为得等到天黑。”
“你太夸张了。”马克的笑容灿烂,哥俩好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眼睛随处一瞟,看见那行离校时间11:32,只当自己确实找了有一会儿时间,并不在意,跟哈利说了两句便彼此告别离开。
桌面上没有糖果,被安排了明确任务,门口的记录要被拿走检查,直觉告诉哈利,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学校门口总是不缺招揽生意的马车夫,哈利依靠着自己的直觉和生活经验,从中找到一位真诚厚道的车夫,忍着肉疼加价6便士的“高价”,立刻使得对方眼睛发亮,窗外景色飞掠而过,他成功缩短10分钟抵达贝克街。
他将磨损严重的毛毡圆顶帽压到最低,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这顶帽子是他用4便士从小贩手里收的“二手货”,当然肯定不止二手,不过这更方便了哈利,没人会在意这顶破烂帽子到底出自哪里,更没人关心带着破帽子的无趣男人在干什么。他小心翼翼地走进街道,力求不要打扰到任何人,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在两条街的交叉口,一个头发蓬乱,衣衫褴褛喝得醉醺醺的老人迎头撞上来,差点把他的帽子撞飞。哈利眼疾手快地按住帽子,眼眸低垂,视野中只有老人打满补丁的外套下摆,上面沾着一些泥巴,看样子生活落魄,刚刚经过泰晤士河附近,跟他的行进路径说不定有重合,只是这位老人靠走路,而他坐马车。
超出预期的碰撞以及相似的路线让哈利心脏都蹦到嗓子眼了,他含糊地吐出一句“抱歉”,不敢多停留,头也不回地匆匆走远,也正因如此,他没有注意到,那双藏在蓬乱发丝下的眼睛,闪烁着与周身酒气全然不同的锐利锋芒。
从侧门回到家,哈利迅速反锁房门。像之前一般侧着身躲进视野盲区,做贼似的悄无声息地收拢好浴室的所有东西,抱着假人走到储藏室,挪开他曾经在旧家搬来的瘸腿桌子,哪怕在家里,哪怕这间屋子连窗户都没有,但哈利依旧谨慎地左右看看确认安全,蹲下身,从桌腿一侧的木头里抠出一把薄刃小刀,轻轻撬动木板边缘,伴随着微不可闻的“咔哒”声,木板被轻松掀开。
凭借煤油灯暗淡昏黄的光晕,一个3英尺见方的地洞露了出来,哈利将假人迅速塞进去,仔细地清扫木板边缘的灰尘,确保看不出任何撬动痕迹。
这个地洞是他在刚到这边,接触到第一个惨烈案件,安全感最为薄弱时挖出来的避难所,从开凿,加固,找平地面,?*? 每一步都凭借自己的努力,甚至为了掩人耳目,他都是半夜将砂石废土运出去,还扮演过一阵“锣农”。
事实证明,这个地洞是必要的。
处理完一切,哈利点燃壁炉将身上的衣服连同帽子一起烧掉,换上风格截然不同的衬衫,紧接着回到厨房,将双手浸入水盆中,用力擦拭手指上的油墨印记,直到指腹泛起层层叠叠的褶皱,纹路像扭曲的沟壑,指甲盖与连接的皮肤像是吸饱水似的肿胀起来,使得指甲呈现出半透明的柔软质感。
这样就能证明他真的在长时间泡澡。
衣服烧得七七八八,他还用火钳反复翻腾,力求将仅剩的布料残渣都销毁一空。
“咚咚咚。”
骤然出现的敲门声吓得哈利一个激灵。他连忙熄灭壁炉,将窗户打开大半,这才疾步向前,高声迎合,“来了。”
门刚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顶猎鹿帽,帽檐下露出棱角分明的侧脸,是夏洛克。
“不请我进去吗?”福尔摩斯抬起帽檐,深蓝色的眼眸反射着阳光,宛如波光粼粼的湖面,柔化了往昔的冷淡。
“当然,”哈利连忙侧过身,对着夏洛克的背影暗自吐息,试图缓解过速的心跳。
“我看到你房顶的烟囱浓烟滚滚,还以为出现什么问题了。”福尔摩斯像是闲谈似的随意开口,他没有走进客厅,反而是像自己家一般,进厨房倒了杯水,拿着茶杯悠闲地溜达到客厅,绕过壁炉,站在哈利经常坐的位置,视线像是居无定所的浮萍,轻飘飘地滑过四周,没有落点。
“我洗澡洗冷了。”哈利笑着开口解释,椅背遮挡着的右手忍不住攥紧,食指焦虑地抠着拇指半柔软的指甲,他甚至不敢在手掌心里留下印记,那会让夏洛克怀疑。
“我听说了,”福尔摩斯的眼睛弯了下,“可怜的哈利警官这周末又出现了新的灾难。”
哈利无奈地摊开双手,“你这个又可真是让我伤心,夏洛克。”
福尔摩斯摸索着杯壁,这是他在哈利家里第一次喝凉水,洗了个热水澡到最后,铜壶壁是冷的,水壶的水也是冷的,他的睫毛颤了颤,声音清浅,“都快洗成冷水澡了,也不怪你最后冷得要烧壁炉。”
“最近太累了,洗澡迷糊了一阵,”哈利笑着揉了揉头发,“等清醒时水都凉透了,我赶紧出来,烧的那大半壶热水一点没用上,提起我就心疼。”
“开着窗洗澡也能睡着,最近几个周末,你好像都挺累的。”福尔摩斯放下茶杯,可能是这段时间舒适惯了,那口冷水让他从喉咙一直凉到胃里。“既然如此,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哈利。”
福尔摩斯说完就想往外走,哈利直觉不对,上前两步握住他的手腕,他想解释,但嘴巴张开的时候,话语却变成了,“我一会儿要去趟邮局,问问还有没有退回来的信。”
“还有,从邮局回来,我想去看望查尔斯先生。”哈利将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噼里啪啦说出来,他脑子很乱,可他不想夏洛克离开,至少不该是这样离开。
“好的,注意安全。”福尔摩斯抬起左手反握住哈利拉扯着他的那只手腕,视线掠过角落里的脏衣服,“去之前记得处理你的衣服,污渍干透就不好洗了吧。”
“在你这个家务能手面前说这些好像不合时宜,”福尔摩斯抬起眼皮,一眨不眨的盯着哈利,屋内的光线比外面弱了许多,深蓝色的眼眸显得格外寂静冷清,“但我是对的,是吧?”
哈利看向他,不闪不避,嗓音却意外的有些沙哑,“你从来都是对的。”
“那就好,”得到认同,福尔摩斯嘴角配合着上扬,但这是个假笑,在场的两人对此心知肚明。
“我先回去了哈利,”福尔摩斯再次提出离开,在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冷淡的声音像微风吹入哈利耳畔,“最近少喝点咖啡吧,你的心跳得很快。”
*
目送夏洛克走到对面,直至房门关闭,哈利却迟迟没有收回视线。
夏洛克肯定知道了他的不对劲,就像刚才,处处皆是破绽,每一句解释都苍白无力,但对方没有明说。
哈利苦笑着,想起他们案件结束后的一次次激烈争论,带着必要辩清是非对错的诚挚和热忱,哪怕对方是至交好友也不避讳指出错误,而现在,他们的关系理应更加亲密,说话间却越发隐晦了,像是抱着一层出现裂缝的窗户纸,拼命说服自己没关系,他们之间没有坏人。
可偏偏事实真相就是这么荒诞,哈利无数次想要破罐子破摔,直接跟夏洛克挑明,但理智又在最后一刻将他拖回。这种做法太不负责任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个人面对凶狠的莫里亚蒂,他凭什么要夏洛克涉险,凭什么要将证明自己清白的压力转到夏洛克身上,甚至……
他永远记得与夏洛克初遇时,对方眼底追求真理的纯粹光芒,他凭什么将夏洛克干净明媚的身世沾染尘埃?
就因为一句轻飘飘的“爱情”?
他做不到。
只不过,虽然已经做好背负一切的准备,可在目送夏洛克离开时,他还是会难过,哈利的额头抵在玻璃窗上,过了许久才按照原计划去到邮局。
“今天有我的回信吗?”哈利熟门熟路地走到工作人员面前,扬起笑脸。情景模拟带来的最大好处就是,哪怕他的灵魂悲痛惊慌,脸上的表情却能隐藏住七七八八,尤其是乖顺和微笑表现得极为娴熟。
“哈利警官您又来了啊,真没有,自从上周退回给您,您重新邮寄之后,就没有新的信息了,您确定这次地址填写正确?”工作人员查阅了一番,好笑又带了点无奈地询问。
“这次应该没错,”哈利摸着鼻尖,“我也担心,所以一到周末就赶紧来看看。”
“如果有问题我们会及时通知您的,请放心,就跟上周末一样,您接到通知再来处理来得及。”工作人员安抚了一下他,就接待下一位了。
不方便打扰人家工作,哈利点点头走出门,他之前接到诺福克郡警局的信息,说库比特夫人①已经恢复健康,现在想专心经营丈夫生前的慈善事业,还问他有没有推荐人选,说实在的,他第一秒就想起曾今案件里的玛格丽特·沃克女士,她外甥亚瑟呆的监狱离诺福克郡很近,而且她也是位富有又慈悲的女士,想来这二位或许会相处愉快,不过他需要先致信一封询问沃克女士的想法,不曾想沃克女士已经搬家,他找雷斯垂德辗转打听了几次,得到现在这个,还不清楚对不对。
处理完邮局的事情,他去“原主”的监护人查尔斯墓前祭拜清扫,查尔斯是一位很善良的长辈,只可惜他们认识的太晚了些,这也是他为数不多能做的一点事情了。
周末在忙碌中消逝,第二天哈利来到苏格兰场,座位还没坐热,雷斯垂德就探进脑袋说卡尔叫他们。
等他过去时,恰巧听见了卡尔的声音——
“未来的3个月时间,我们所有工作将重点围绕‘伦敦下水管道综合治理改善’这项计划方案,配合市政工程局、供水公司、卫生部门、交通管理部门,做好组织协调工作,以保障公共安全,协助施工管理为首要任务,切实维护施工治安避免出现盗窃建筑材料、破坏施工等问题,及时处理突发事件,必要时紧急疏散人群,确保人员安全,减少舆论影响,听明白了吗?”
“明白!”在场所有人齐声应答。
伦敦所有管道布局的施工图纸就不加遮掩地摆在桌面上,谁都能看一眼。
“这东西不需要保密吗?”哈利戳了戳雷斯垂德的肩膀,低声询问道。
卡尔像是听见他的问题一般,直接开口,“为维护公共安全,以及施工技术的独特性,管道图纸需要严格保密,我已经将备用图纸根据区域进行裁剪,各组抽签决定各自区域,我们的警力有限,组内成员也要分别负责不同小区块,裁剪后的图纸也不允许带走,大家只能在会议室讨论,抓紧时间,动起来伙计们。”
哈利抽到的恰好是莫里亚蒂想要区域的一部分,可他依旧不明白对方要图纸想做些什么,只能先一点点记住。
时间过了大概1个月,贝克街221B的一位红发客人揭开了案件的一角。
第110章 第 110 章 你什么都不跟我说。……
哈利是个节省的人, 这一点福尔摩斯一直很清楚,因而当对方浴室的灯突然点亮,在外面都能看到影子时, 他就意识到对方这么做别有意图。毕竟能在白天透出光影,浴室至少点了两盏煤油灯,而且离浴桶很近。这样的水汽会影响煤油灯燃烧的效果, 甚至严重时会腐蚀灯座内部零件,以哈利的仔细程度,他不该作出这种事,所以福尔摩斯判断这肯定是个机关。
他几乎不做考虑,就换上破烂的黑色大衣, 头顶带着蓬乱的假发,嘴角贴上黑白交织的胡须,脸上勾勒出真实的褶皱,迅速从清瘦冷淡的青年变为衣衫褴褛的老人, 他走出门,先是慢吞吞地围着卡姆登私邸绕了一圈,浴室的窗户掀开一点缝隙, 能听见流水声,福尔摩斯听了大概半分钟, 水流一直平稳,毫无起伏波澜,他的眉头紧蹙, 哈利做了个机关。
可哈利怎么确定大家都会知道他要洗澡?他做这个机关的用意是什么?
福尔摩斯摇晃着走到卖《泰晤士报》的小家伙面前, “最近有什么乐子吗?”
在伦敦,若想探听隐匿于市井的情报,马夫与报童堪称绝佳人选。
“报纸还是那些, ”报童无聊地耸肩,“政策,贸易往来,一些看不懂的数据,不过要说有趣,刚才哈利警官再一次报废一件衣服,回家洗澡算吗?”报童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整条贝克街没有不喜欢哈利警官的孩子,但这不妨碍他们见到警官一脸郁闷、身上汤汤水水时想笑。
“他怎么搞的?”福尔摩斯听出报童有些生疏别扭的口音,放松地斜靠在墙上,用混合着考克尼方言的腔调说话,让报童登时眼前一亮,像是找到亲人般打开话匣子,甚至手舞足蹈地表演了一番。
不过这个在报童眼里颇有趣味的情况到福尔摩斯耳朵中完全不同,哈利在短短半小时内至少拿到了3个人的“证词”,小报、侍者、杂货店员。
不对,是4个,还有跟他因为浴室唱歌“有好交谈”的邻居。
哈利为什么要让所有人对他有印象?他想要借此做些什么?
福尔摩斯几乎一秒就想起了玛丽勒本学院,他之前跟着伪装后的哈利去了那个学校,顺着人群进入校园,学院与他曾经的大学没多少差别,唯一不同的就是数学系3楼以上都要核验学生证明,因为不少德高望重的研究员汇聚于此,他知道哈利上了三楼,同时他也知道,3楼有詹姆斯·莫里亚蒂。
福尔摩斯很清楚,他不该因此怀疑对方,可他动用无数方式,越探查就越能觉察到二者之间的连接,哈利曾经的中学是莫里亚蒂读过的地方,哈利跟莫里亚蒂第一次见面不久后,便被远在美国的叔叔收养,这位叔叔从未露面,代理人查尔斯与哈利关系平平,甚至还曾今被人殴打过。
时间久远,福尔摩斯难以调查出动手的人到底是谁,可这一切巧合到令人咋舌。尤其是……
他第二次跟随哈利探查时,扮作一位马夫,他没有进门,只是在门口与守卫聊天,趁对方不注意,他看了登记的信息,上面哪有什么哈利·查德威克,只有一位名叫布鲁图斯·布莱克的人。
布鲁图斯这个名字在伦敦,甚至整个英国都不算常见,福尔摩斯不确定哈利知不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毕竟说实在的,哈利偶尔表现得不像个伦敦人,他对书本上的知识记忆颇深,却对一些常识性问题抓耳挠腮,就比如布鲁图斯,在拉丁语中有笨拙的意味,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历史上,参与刺杀恺撒大帝的人里,就有一位著名人物:马库斯·尤尼乌斯·布鲁图斯。这位是恺撒的至交好友,甚至有学者猜测他与恺撒关系更为密切,或许是恺撒的“私生子”之类的,①因而“布鲁图斯”这个名字天然带上了“背叛”的意味。
但是,起这个名字的人,到底想揭示哈利作为苏格兰场间谍的身份,还是嘲讽哈利背叛了他们组织,是个叛徒?信息太少,福尔摩斯也无从判断。
他给了车夫一磅金币,紧接着车棚被风灌得呜呜作响,窗户叮咣撞个不停,街道两侧的行人像模糊的烟雾,从眼前迅速消失,他虽然比哈利晚了10多分钟出发,但近乎和对方同时抵达。
哈利不会进去太久,毕竟洗澡这个借口支撑时间有限,于是他静静地压低帽檐在外围寻找线索,可紧接着,他的表情淡下去,因为他见到了亨利,一个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人,是经常跟在迈克洛夫特左右,对方的伪装在他眼里有些拙劣,不过糊弄普通人绰绰有余。
迈克洛夫特也在调查莫里亚蒂这很正常,可哈利怎么办?福尔摩斯想到这里,心脏不由自主地提起来。
过了12分钟整,哈利从里面出来,他看着对方和门卫交流,而后门卫弯下腰像是在找些什么,哈利则迅速翻阅记录,羽毛笔在纸上跃动。
哈利到底想要做什么,他知道自己已经被迈克洛夫特盯上了吗?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吗?莫里亚蒂安排了什么任务给他?
庞杂的疑问与困扰在福尔摩斯的脑海中盘旋飞舞,他却第一次无法享受解密的快乐,事实上,这些问题在他眼里不算问题,因为,它们全都指向了一个核心,一个福尔摩斯曾无比坚定的核心——
哈利·查德威克,是好人吗?
他当然是。
他也必须得是。
福尔摩斯为自己全是情感,不甚理智的大脑摇头叹息,迈克洛夫特知道了肯定会嘲讽他,把他曾经“爱情会影响判断,腐蚀大脑,变得愚蠢而盲目”的论调扯出来,但那有什么所谓,他盯着哈利的背影,叫上马车紧随其后。
哈利还是舍不得花钱,以至于他又一次提前对方到达,福尔摩斯在街边的酒馆买了杯酒泼在衣服上,晃晃悠悠地撞上对方,明明是他的问题,哈利却率先道歉,刻意修饰的嗓音也掩不住困惑和慌乱。
莫里亚蒂做了什么?
福尔摩斯想直接挑明进去,可这绝不是好时机,他相信哈利有这么做的理由,一如他相信哈利是个好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坐以待毙,福尔摩斯撑着身体靠在哈利浴室窗台下面,那是个视野盲区。他听见里面压低的窸窣整理声、流水声,紧接着,世界变得安静。
又过了几分钟,他看见烟囱冒出滚滚浓烟,是通向壁炉的。
在5月点燃壁炉,简直是“天才”的创意,明明可以假借做午饭的理由,在厨房处理他乱七八糟的衣物,哈利却偏偏选择了壁炉,但下一秒,福尔摩斯突然记起他们曾经共同看过的一份报纸——
白教堂路2号发生火灾,系一住户在厨房焚烧旧衣服时,产生的高温烟气点燃布满油脂的厨房烟道,火势迅速蔓延,当消防人员赶到时,大火难以控制,不仅该住户一家损失惨重,相邻人家也深受其害,万幸无人员伤亡。
从那时起哈利就非常谨慎,除了定期清理烟道油脂,还会在使用壁炉前仔细清理周边易燃物,遇到邻居以及小朋友,都会叮嘱几句用火安全。想来也是基于这个原因,他才宁可扯出些借口也不愿使用厨房吧。
所以这样温柔仔细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
福尔摩斯想着,敲开哈利的门。
他们之间的交谈并没有他想象中愉快,谎言与隐瞒充斥着整个对话,饶是福尔摩斯告诉自己,要尊重哈利的选择,他可以自己找答案,但被心爱的人屏蔽在外,甚至试图“糊弄”的感觉,无比糟糕。
“污渍干透就不好洗了。”所以哈利,如果你沉默的太久,再多的理解和认同都会消散在风中,留下的只会是猜疑和莫须有的罪证。
“你的心脏跳得很快。”但你什么都不跟我说。
*
回到贝克街灌了两杯咖啡,福尔摩斯决定重新梳理莫里亚蒂与哈利之间的关系,他要想想,怎么才能在迈克洛夫特面前证明哈利的清白,以及莫里亚蒂到底给哈利安排了什么任务。
时间飞速滑过大半个月,福尔摩斯已经全然明白苏格兰场的任务安排,这根本不需要调查,他们每个分队天天在现场看着处理管道,据格雷格森说至少要持续3个月。
地下管道的修缮布局图不可能让所有人知道,所以莫里亚蒂只会想让哈利得到一部分,至于是哪部分,福尔摩斯现在还不清楚,得到之后的计划他也还在探索,毕竟即便只是一部分,这份图纸也有相当多作用——
策划抢劫,偷盗,走私活动;逃脱抓捕;隐藏违禁物品;进行暗杀活动;破坏关键部位制造混乱和恐慌……
福尔摩斯能随手列出十余条可能性。
但目前最让人担心的就是,悄无声息。福尔摩斯放下笔揉着太阳穴,紧接着,他听见楼下哈德森太太的招呼声,还带着惊喜,随后,会客室的门被敲响。
“请进,华生,”福尔摩斯放下手看向门口,嘴角扬起笑容,自从医生与摩斯坦小姐在一起后,就迅速搬家离开了221B,这位合租人脾气很好,福尔摩斯很高兴能见到他,“看来你最近的工作做得不错,至少涨了3磅,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华生只是出诊路过这里,见到门口踟蹰的访客,便热心地带着人上来,他本也很开心见到福尔摩斯,如果对方不说那句话就更好了,“是2磅8盎司,”华生嘟囔着,见福尔摩斯还想开口,连忙转移话题,“老兄,重点不是我的体重,这位杰贝兹·威尔逊先生需要你的帮助。”
在门口踱步的威尔逊听见声音连忙上前几步,“是这样的,我最近遇到了一件怪事。”
他说着掏出一张报纸,“一切都来源于这里,先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