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完备的造假产业链。……
哈利不是无故怀疑到麦克默多身上的, 主要是对方有太多疑点。
从一开始,麦克默多就尽量避免使用右手,不管是提灯, 抵门,还是护着小肖尔托先生,他都在用自己的左臂。
那时哈利想试探一番的, 可还不等他找好借口,夏洛克就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结果显而易见,麦克默多的右肩没问题。
但这只是刚刚开始。
【剩余时间:12:18:21。】
哈利的视线锋利地扫视着这位管家的穿着,他衣领歪斜, 松开的两颗扣子让人能看见锁骨,与他笔挺的外套形成鲜明对比,这是被人扯开的。那人扯了哪里?是抓衣领,还是……
不, 是扯袖子。
哈利猛地回忆起麦克默多袖口处断裂的金色滚边①是袖子被用力拽下的痕迹,所以或许是手臂,并且, 应该是小臂。
这也与哈利的构想相符合。
麦克默多拍抚小肖尔托先生的手臂顿在半空,他眼神极为冷硬, 像是被闯入领地的野兽。
可哈利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凶犯的菜鸟,不再会被一个眼神吓倒,反倒是清晰流畅地吐出一连串自己的推测。
“你是巴塞洛缪·肖尔托的管家, 他很信任你, 所以把你安排在他隔壁的屋子居住,并且还给予你拒绝访客的权利,对于这种程度的信赖, 普通珠宝并不能打动你,诚然50万英镑价值不菲,可对于你这种拳击明星而言,也绝非无法阻挡的诱惑。退一万步说,即便你心生贪念,也不必等到今晚,昨晚是个更好的机会,在肖尔托先生还没有将自己反锁时直接动手,拿起宝藏逃窜,听起来更加简单高效。”
“你没有选择这种方式,足以说明宝藏不是重点,但那里面一定也有吸引你的东西,才让你顶着摔死的风险从自己的窗户翻到这边来。”
“查德威克,我没明白你的意思,”华生眼底带着迷茫,“宝箱里除了财宝,还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哈利深吸一口气,公布答案,“是文件。”
“晚上见面的时候,萨迪厄斯·肖尔托先生向我们介绍宝箱,他说里面铺了一层珠宝,下面全是金条,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毕竟我们都知道,要想达到50万英镑的价值,金条至少得3600千克,谁也扛不动,相比较金条,珍贵稀少的珠宝才更方便携带和转移,即便需要解决吃住问题,珠宝不方便兑换,拿个几根金条应付生活,待时机成熟将珠宝出售才是上乘之选,所以他们为什么要在宝箱里放那么多金条,只铺了浅浅一层珠宝?”
“本来我以为,宝箱就是这样搭配,我的想法太过于较真,然而地面上规整浅淡的方形血迹,摩斯坦小姐手里真假难辨的珍珠,这封来自奥菲斯珍珠贸易公司的邀请函,让我思路明晰起来。”
“假设这些金条并不是宝藏的一部分,而是珍珠贸易公司与其他人用来交易的钱款,被人从中间扣下,仓促兑换成便携的珠宝,剩余来不及转变,就被装箱运走,那一切都变得清晰明了。”
麦克默多听见这些话,打在肖尔托先生肩膀的手指猛然蜷缩攥紧,引得对方虚弱地叫喊出声。
【剩余时间:11:48:57。】
“在十几年前,奥菲斯珍珠贸易公司还不像现在这般庞大和高傲,贵族们也没有为获得一张邀请函而挺直腰杆,那时候,他们遇到购买金额巨大的富豪,便会把邀请函随交易一同寄给对方,由富豪填写自己的信息,也不需要写清时间,反正一年只有唯一的一次。”
“既然是贸易,除了邀请函之外,应该还得有更重要的东西——对账单,上面写明购买珍珠的种类,金额,交付时间,地点等。”
“查德威克先生,什么账单,邀请函,这一切不过是你的猜测,”麦克默多嗤笑着看向他,“更何况,对于奥菲斯这样厉害的公司,拿到邀请函混进去可比什么账单要危险多了,我为什么对邀请函态度轻慢,反而抓账单不放?”
“你的问题非常好。”哈利弯下腰,上半身凑近,语调轻缓,“可如果这是份贩卖假珍珠的账单呢?”
麦克默多闻言,瞳孔骤然缩紧,他嘴巴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反驳,却被哈利的话轻松止住,“从摩斯坦小姐拿到假珍珠时,我就开始怀疑,它背后会不会隐藏着一条完备的造假产业链。如果真的存在,这份账单是绝不能曝光的,必然会压在所有金条的最下方。”
“你是说,麦克默多不仅知道宝箱里有账单,还把它翻了出来?”华生怔愣地听完,勉强总结道,“但是宝箱不是已经被劫走了吗,他是什么时候翻出来的?”
“不是他,医生。”福尔摩斯适时开口,“是那个木腿人的同伙。”
“据我推测,当时应该是这样,木腿人的那个同谋杀掉肖尔托先生进屋,找到宝箱准备拿走,可宝箱的重量远超他的能力,因此才必须接木腿人上来,趁对方爬绳子的功夫,这位同伙打开箱子,想转移一部分放在自己身上,毕竟木腿人虽然双手有力,行动着实不便,他翻到了压在下面不明所以的一沓纸,就抽了出来,而后木腿人单手拎着箱子顺绳索往下滑,这时他们的动静惊动了隔壁的你。”
“毕竟塞满的宝箱跟空了一块,叮咣作响的宝箱截然不同。你寻声探出身,发现宝箱被夺走,意识到情况不妙,顺着窗户冒险爬到肖尔托这边,木腿人发觉不对劲,滑行速度加快,手掌甚至擦破流血,在麻绳上留下血痕,而你推开那个同谋半掩着的窗,趁他不备,用利器将他划伤,血迹喷在地板,他松开文件,那封邀请函也随之滑到扶手椅下面。他与你打斗起来,你的手臂也受了伤,之后凭借灵活的身姿蹿上阁楼,消失在伦敦的夜色中。”
“等等,你怎么知道那个同谋也想要拿走文件,而不是随便扔在这里?”华生相当具有质疑精神地再度发言。
“因为血迹的喷射,”福尔摩斯解释着,“如果是先扔掉文件再受伤,那血液只会喷在文件上方的位置,顶多流到文件边缘形成中空的形状,可现在是有一块地方的血迹浅淡,这是纸张‘吸血’后的效果,证明血迹先喷洒出来,再有文件落地,将血渍晕染成一个浅淡的区间。”
【剩余时间:11:23:35。】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先生。”麦克默多将靠在他身上的肖尔托移到旁边的桌腿上倚着,听完他们一唱一和的讲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眼神冷淡,“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来过这间屋子?”
“你的手臂受伤了。”华生想也不想地接话。
“被孩子咬的,路边遇到几个玩疯了的野孩子很正常。”麦克默多挽起袖子,解开胡乱缠绕的绷带,露出一枚深可见骨的牙印。
所有人都知道,这可不是简单的玩疯了就能咬出来的痕迹,但对方执意这么说,华生也不免哑然,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记起刚才哈利说的话,“你房间里有账单。”
“那您大可以去搜。”麦克默多冷静地回复,他的表情让哈利心下一沉,虽然已经有过最坏打算,但证据全无确实让人头疼。
“如果你偏要顽抗至此,”福尔摩斯双手摊开,“我就只能失礼地翻找你的袜子,不如你脱下鞋来,让我们见识一下阁楼的肮脏程度?”
华生很想接一句,袜子可能也已经烧了,但他意外地发现,麦克默多竟然真的迟疑下来。
“他没那么多时间,华生医生。”哈利注意到华生的困惑,开口解释道,“我们到达时肖尔托先生的尸体都没凉透,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他要先原路返回屋子包扎伤口,再把自己地板的血迹擦掉,将最需要销毁的文件扔进壁炉,等这些做完,我们也上门了,所以他连里面的衬衫都没来得及换,知得匆匆套件外套作为遮掩,至于袜子,更是安排不上。”
当哈利的话语消散在清冷的空气中,整个书房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麦克默多垂着脑袋,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抠弄着指尖干裂的死皮,没有反驳一句。
肖尔托倚着扶手椅勉力支撑,苍白如纸的脸上渗出细密冷汗,他痛心疾首,“哥哥他那么信任你,比宁愿相信你的话都不愿听我说完,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他们相处了10多年,从印度到伦敦,结果对方从没在乎他哥哥的命,自始至终只关心那些文件。
“抱歉。”麦克默多干涩地吐出这个词。
“十多年?”福尔摩斯饶有兴致地咀嚼着这几个词,跟哈利视线相交,得到一个轻轻的挑眉。
看来他们又想到一起去了——
麦克默多来肖尔托家的目的,很有可能是为了寻找宝藏。
福尔摩斯在心里补充完整,紧接着满意地勾起唇角,无论如何,他们总是心意相通。
【剩余时间:11:12:57。】
不过简单的心灵沟通无法满足福尔摩斯旺盛澎湃的好奇心,他抬手抓住哈利的手腕,“上帝,我的哈利,别再愣神了,我们现在要做的还有很多,那四个签名代表了什么,宝藏中是否还隐藏更多消息,这一切还都是未知,当务之急我们必须赶紧找到凶手,抓紧时间,动起来我的伙计。”
刚被系统提示音催促的哈利又“喜提”夏洛克的监督,哈利心里不知道第多少次感叹,系统真的该绑定在夏洛克身上。
第102章 第 102 章 你将我刻画进生命的每……
“那我该怎么办?”萨迪厄斯·肖尔托手足无措地看着即将离去的两人, 强撑起身体,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拽着华生的衣角。
从小到大他都不是家里说得上话的人,父亲偏爱哥哥, 跟哥哥说了很多秘密,而哥哥又独断专横,以至于帮摩斯坦小姐拿回属于自己的份额时, 他都得建议对方多叫几个人。
不过与之相对应的,他从小到大也避开了很多责任与应酬,一切父亲和哥哥安排好就可以,所以当现在所有人都有事情做,麦克默多也靠不上的时候, 肖尔托无比惊慌。
“报警啊。”哈利尴尬地摸摸鼻梁,却还是指出明路,“给苏格兰场发电报,这是命案。”
虽然案件已经梳理了三四分, 但他一个警察在这调查不合规矩,至少要两人一组。
“对了,烦请说一句哈利·查德威克已抵达现场, 另外建议让雷斯垂德来。”哈利厚着脸皮再补充一句,在肖尔托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弯下腰表达自己的歉意, “抱歉,我确实是警察,不过我今天真不上班。”
纯粹的义务劳动, 也不能算是警察身份吧。
肖尔托脸色煞白, 颤颤巍巍地走下楼打算报警,哈利感觉他今天这一天受到的“创伤”可能比这辈子加起来都多。
作为“创伤”中的一份子,他只能将愧疚转化为查到真相的动力, 确保尽早破案。
“如果现场没有我什么事情的话……”华生踟蹰了片刻,声音别扭又含糊,“天色已晚,摩斯坦小姐留在这里并不方便,我想我应该为她做点什么。”
“确实如此医生,如果你愿意,现在就可以护送摩斯坦小姐回去,不过假设你还有时间,明天早上8点还得来这里一趟,警察们应该还会询问些问题,到那时,我想你的笔记里似乎也可以添加些新的内容。”福尔摩斯掏出手帕沾了些地上的木榴油揣进怀中,起身回答道。
【阶段测试二:
(单选题)福尔摩斯收集木榴油的原因()
A木榴油是重要的实验材料
B凶手拿过木榴油
C凶手踩过木榴油
D木榴油与凶手的家乡密切相关
倒计时15s】
木榴油确实倒了,而且有刺鼻气味溢出,但是……
哈利看着A选项只觉得分外离谱,别说木榴油并不罕见,就算再重要的材料夏洛克也不可能从案发现场拿啊。
至于D选项,木榴油确实有从海外进口,但用量并不多,毕竟英国本土就有足够的山毛榉,能提供大量原料。
到底是B还是C?他没仔细检查过那里,一时间还真不能判断。
哈利挠了挠头发,眼睛一闭,决定选B,木榴油流到地板上,一定很容易被踩中。
【剩余时间:10:49:23。】
“当然没问题。”华生立刻答应下来,像得到什么正当理由一般略带喜气地走下楼,哈利都能听见他柔和却上扬的语调。
真好啊,哈利有些羡慕地感叹着,紧接着他感受到手腕处传来一阵热意。
“别傻站着了哈利,我们还要迎接极为重要的伙伴。”他耳畔传来了夏洛克低沉冷淡的声音,却无端产生些许温暖。
“走。”哈利没问他们要去哪,只是在夜色的遮掩下反手拉住夏洛克的手指,带着隐秘的欢欣,一起出门,穿过雾霭弥漫的街道,在尽头招呼马车。
他不用羡慕任何人,他也有属于自己的爱情,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就跟夏洛克表白。
他们去了莱姆贝斯区的品琴里3号,找到了一位叫谢尔曼的老人,那人似乎有起床气,当然,换谁被福尔摩斯持续不断,像敲钟一样稳定的敲击窗户,估计都有起床气。
不过当对方骂骂咧咧地出来说要用蝰蛇丢他们时,浑浊的玻璃珠一下子展露全貌,“福尔摩斯先生,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需要的叫人招呼一声就行。”
阴沉的、布满皱纹的脸庞顷刻纹路变化,扭曲成一朵绽放的菊花。
只几句话,一个照面,哈利就知道夏洛克肯定又帮了对方很多,他总是那么好,没人会不喜欢他。
“晚上好老谢尔曼,”福尔摩斯语调轻快,“我要找托比帮忙,你知道的,他可比伦敦大部分警官都要优秀。”
“除了那个未曾见面的查德威克警官对?*? 吧。”老谢尔曼笑着调侃了一句,这是他曾经夸奖自己宝贝小狗的一句话,不过他当时说得是,“托比比苏格兰场所有警官加起来都优秀。”
当时倚在壁炉旁查找线索的福尔摩斯手指勾着烟斗,深蓝色的眼眸快速回望,"我承认大部分警察确实不堪大用,但哈利·查德威克是例外。"
这句话让谢尔曼印象深刻。
哈利握着门栓的手猛地收紧,煤油灯在夜风里摇晃,将昏黄如碎金般的光芒撒在夏洛克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看见对方的耳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绯红,夏洛克没有承接他的目光,而是略显急促地催着谢尔曼,“我们没时间闲聊。”
明明晚风清凉,明明夏洛克的表情冷淡又严肃,可哈利的嘴角却难以抑制地无限上扬,只觉从心底泛起无限暖绒。
原来……
夏洛克在外面也会坦诚的提起他,就像对方如此坦率地回应这份感情。
他们没有,也不会在人群面前有任何宣言,但“你将我刻画进生命的每一处细节”这种举动,比任何承诺本身更令人心动。
【剩余时间:9:37:11。】
他们接到小狗托比,将沾染,托比也顺着木榴油的味道跌跌撞撞地找到了一处荒废已久的空房子。儿他们在房子的墙角处找到了木腿人的足迹,甚至还额外配上一个手掌印,这证明他们的方向没错,福尔摩斯蹲下来揉了揉小狗的脑袋和脊背,不断夸耀着对方,托比的尾巴摇得飞快,充满干劲的继续前行,在小家伙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了宽街的河边,那里有个木头修成的小码头。
哈利意识到不妙,跟夏洛克一起牵着狗绕码头一圈,期间闻过所有停靠的船只,一无所获。
“他们坐着船跑了。”
【剩余时间:7:58:46。】
花费近两小时的时间跟着狗一起快跑,结果却不尽人意,哈利的肩膀都有些耷拉,他懊丧地忘记看路,脚底被绊了一下,是一块木板。
木板上还有一颗松垮的钉子,或许是钉在什么东西上,又被风挂下来的。
为了不至于让更多人绊倒,哈利捡起来,刚要找地方扔掉,视线却在木板上停住了——
出租蒸汽船,按小时或按天计费,详情请咨询“北极之光”号史密斯先生。
“北极之光?”哈利猛地抬头看向福尔摩斯,“我们刚才查过的船只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走,一起去问问。”福尔摩斯迅速切换成“外向,乐观,友善的小伙子”即便在深夜,也能探查出史密斯先生的船屋,不过很可惜的是……
“史密斯先生昨天出海了,他太太非常烦躁,说是感觉那两位乘客一个瘸腿一个长相矮小怪异,说话粗鲁无礼不像什么好人,可给得价格客观,史密斯先生没听她的,把钱放在她床头,昨晚偷偷带人跑了,但是船上的煤炭根本不够用,顶多能撑到今早3,4点的样子,为此她今天一天都提心吊胆,不得安宁,是史密斯先生有什么事情了吗?”
被敲开房间的男人粗略地说完,脸上挂着疑问,“没有,我们只是跟史密斯先生约好,要今天出海准备夜钓。”
“夜钓?”男人重复了一句,看向福尔摩斯的表情像看个花天酒地不知疾苦的笨蛋,他们出海都是扛着巨大风险赚钱,夜晚尤其需要谨慎,而面前这俩青年竟然还夜钓,也不知道史密斯先生是不是想钱想疯了,什么生意都敢接。
“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晚上钓鱼,还确定史密斯先生敢接?”男人忍不住问了出来。
“上次我们来码头,看到一艘全身绿色非常显眼的船只,写得北极之光号,刷了这么亮眼的漆,出海一定不会有任何风险。”福尔摩斯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开口解释。
只要一听见夏洛克的嗓音上扬,哈利就知道对方要开始编故事了,之前他还只会低着头藏起自己的表情,随着情景模拟的考验,他现在已经可以配合夏洛克的言论作出丰富的表情,虽然很难瞒过莫里亚蒂,可对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
因此,在男人眼中,一个笨蛋进化为两个傻子。
“史密斯先生家的北极之光号是艘黑色带着两道红条纹的船,刚刷了漆。”
“不可能,我记得黑漆分明刷在烟囱上,他家有个不起眼的黑烟囱。”
“那更是无稽之谈先生,我不知道您到底看上的是哪艘船,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他的烟囱上刷了一道白线,整洁又漂亮。”
男人不想跟他们俩多废话了,“他们家就在那里,你们过去吧。”
他说完,随意地指了指方位,不感兴趣地关上门。
“新线索,哈利。”福尔摩斯等男人的房门彻底关闭,才咧开嘴,朝身边人眨眨眼睛,“好为人师,乐于纠正别人说话的错误,这样的小毛病使得很多人的秘密比图书馆的书更容易‘借阅’。”
“所以我们等3,4点钟沿河岸找北极之光号的线索?”哈利听到对方略显促狭的结论,有些好笑地攥了攥他的手指。
“当然不是,”福尔摩斯抻了个懒腰,“那段时间小约翰他们也该起床领报纸了,只是今天我得麻烦他们换个地方卖报。”
“至于我们,”福尔摩斯抬起眼眸,“可以趁着夜色未散吃点东西。某位先生煮的咖啡,可是比伦敦的第一缕晨光更让我惦念——我想,你不会拒绝展示这份天赋的对吧,哈利?”
第103章 第 103 章 夏洛克是不是在说莫里……
当哈利和夏洛克一起送回小狗, 两个人又去了一趟圣约翰孤儿院。
哈利带着歉意地隔着窗户叫醒小汤姆,在小家伙还迷糊地推开窗户揉眼睛时,给对方嘴里塞了块糖。
甜甜的硬块儿驱散迷蒙的睡意, 汤姆有些惊喜地看向两人,“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他的声音很小,眼睛还警惕地四处张望, 怎么说呢,这种无比熟练的姿态,让哈利觉得这些小家伙平时好像会接一些别的“活计”。
他没派过这种订单,所以,就只能是……
哈利转头, 看向身边人眼神中带着狐疑。
紧接着,他敏锐地捕捉到夏洛克的睫毛轻轻颤动,歪头朝他弯起眼睛,嘴角扬起的弧度像融化的麦芽糖般柔软。
让哈利想起圣诞节看见的小姜饼人, 甜蜜又敷衍。
弯下去半遮掩的深蓝色眼眸里,依旧闪烁着灵动的狡黠,像是调皮的小朋友, 故作乖巧地伸出手,是吃准了不会被拍手心、笃定对方会纵容自己的得意。
好吧, 他能怎么样呢,哈利无奈地叹了口气,听着对方熟稔地给孩子分派任务——
“早上3点, 你先带着人沿河岸转一圈, 看看有没有一艘黑色带着红条纹,烟囱上还画了白线的船只,能找到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可一旦到5点都没有找到船的踪迹,就敲响史密斯太太的船坞,那时她应该已经睡醒,告诉她夏洛克·福尔摩斯有价值5英镑的重要交易要找史密斯先生,让她务必将消息传递出去,并把这个给她。”福尔摩斯迅速地递出一枚金币,快得哈利根本来不及阻止,“告诉她这是前期的报酬。”
福尔摩斯没有看哈利,只是解释的速度并不慢,“毕竟不能小看一位女士传播消息的能力,尤其是这份传播还赚钱。”
【阶段测试三:
(不定项选择)福尔摩斯选择传播消息的原因()
A吸引凶手注意。
B验证男人的话是否真实可信。
C制造舆论压力,让苏格兰场抓紧时间破案。
D以消息为诱饵,吸引背后势力浮出水面。
倒计时40s】
不定项选择是介于单选和多选的一种模棱两可的题目,在此之前哈利只遇见过一次,就已经抓破脑袋。
但题目还是得分析,哈利看向A选项,他不知道为什么夏洛克要打草惊蛇,但这肯定是必选项。
B似乎也有点道理,不过仔细分析就有些矛盾,且不说哈利从男人的神态和语气中能看清对方的真诚,更何况如果夏洛克并不相信对方的话,也不至于让汤姆去找这样一艘船。
C选项更是无稽之谈,哈利看都没看就转向D,背后势力啊……
他只能想到言语含糊的麦克默多,对方背后是谁,不言而喻。
哈利不想选D,可他不能不选D。
答案提交时,他浅浅的低落了几秒,但很快被担忧占据,“要不你说让他们来找我吧,你的名气在伦敦已经传开不少,会不会打草惊蛇?”
“我们需要敲山震虎。”福尔摩斯摇摇头,“并且我猜,伦敦城内最关注我的那批人,为了让木腿人闭嘴会同时出手。”
两方夹击,木腿人必定有所行动。
伦敦城里最关注他的那批人……
夏洛克是不是在说莫里亚蒂?
哈利的嘴唇动了动,最后抿住没有说话,他选对了答案,可他无法展露半点喜悦。
就像夏洛克知道他有秘密一样,哈利同样知道夏洛克在调查他,对方甚至挑明了说起过,只是自那时起,他们就再也没提及“教授”一词,仿佛是半遮半掩的窗户纸,明明随手一戳便能四分五裂,却还是保持着微妙的平静。
“好的先生。”汤姆答应的非常利落,似乎已经接到很多次任务。
“还有,”福尔摩斯的眼神中带着些柔软,修长的手指反转间又捏出三先令,塞到男孩半握着的手掌中,“在此之前,去买些街角的热馅饼,别让肚子的咕噜声暴露了行踪。”
“可是……”汤姆想推回去,夏洛克叔叔每次都会给不少钱,他们怎么会没饭吃。
“乖孩子不会拒绝大人的好意。”福尔摩斯伸手将汤姆的四指蜷起,攥住硬币,语气里不容拒绝,“如果再让我看到你们蹲在角落里啃隔夜的硬面包,下次的任务就是数清贝克街地上的石子。”
福尔摩斯注意到哈利没有对他花钱有半分质疑,好吧,那枚金币还是稍微皱了皱眉的,但对方什么也没说,这样挺好,但似乎也不够好,至于这是什么心情他说不上来,就随手抛到脑后不管。
事实上,哈利只是被朴素的金钱观支配着,本能地想拦一下,可理智迅速告诉他,他与夏洛克之间的财富差距,金钱观念并不相同,如果夏洛克是开心并且能够负担的,那他没必要阻拦。
至于他的钱……
买菜做饭起码是足够的。
这个威胁在算数不好的小汤姆眼里很有威慑力,以至于他迅速闭上嘴巴,带着点委屈地瞥哈利,可他得到的只会是哈利叔叔爱莫能助的耸肩和安慰的排头,哦,还带着为什么不好好吃饭的唠叨,每次都是这样。
【剩余时间:7:01:27。】
等他们到贝克街时,华生还没有回来,哈德森太太已然入睡,夏洛克还想念着他的咖啡,哈利的脑子给自己找了许多借口,手指却第一时间拉住夏洛克的手腕,将对方带回家。
家里有一只腌制了一整天,没来得及烹饪的鸡,正好可以满足他们饥饿了大半天的胃袋,哈利将鸡腿用培根包裹,送去烤炙,一边磨咖啡豆一边偏头,跟倚在门边的夏洛克讨论案件信息。
“你为什么会想到要让史密斯太太传讯,万一木腿人他们根本就不回来,直接从蒸汽船换乘轮船逃到海外呢?”哈利至今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可能性不大,”福尔摩斯在咖啡香气的包围中神情舒缓,冷淡的声音也变得轻柔几分,“首先,有一件事我们需要达成共识,木腿人和他的同伙不可能是临时起意,必定观察过一段时间。”
“确实如此,”哈利点点头“否则不可能如此恰到好处,巴塞洛缪·肖尔托发觉宝藏不到24小时就惨遭毒手,如果说是巧合,那太令人吃惊了。”
“很好,那事情就变得简单很多。”福尔摩斯点点头,“为了观察,木腿人肯定有一处藏身地点,而这个地方距离史密斯先生的船只不会太远,毕竟他的腿脚不便,携带东西非常有限,拿到珠宝肯定不能直接登船远行,他还需要同伙在住处带上离开的物品。”
“那他有没有可能一直住在庞帝凯瑞别墅附近,是行动的前一天,也就是昨晚将物品全部运到船上,毕竟他昨天就跟史密斯先生约好了出发。”哈利转而提出另一种猜测。
“我想过这种可能性,但这过于理想化,”福尔摩斯摇摇头,“庞帝凯瑞别墅我们今天去过,周围一片荒芜,没什么能租住的地方,况且如果他们昨天把所有行李全放在船上说要远行,史密斯先生必定要提前买好煤炭,不可能带着仅能烧几小时的煤炭便出发。”
似乎是这样没错,哈利沉吟着点头,转而想起新的困惑,“你说木腿人的同伙是四签名中的一人吗?那毒针的用法,还有撕咬麦克默多的行为,不像是接受过教育的模样啊。”
福尔摩斯闻言愣了一下,转而懊恼的一拍脑门,“见鬼的,我没带你去看阁楼。”
他转身从客厅的茶桌上抽来一张纸,用羽毛笔勾勒出当时的阁楼细细讲解,“阁楼布满灰尘,地板上遍布着脚跟沾了木榴油的小脚丫,清晰可辨,极为完整,大概只有成年人的一半左右,等等哈利,”福尔摩斯说到这里抬起头,“肖尔托的书房没有木榴油脚印,说明那个同伙是在离开地板的最后一刻才不小心沾到的木榴油,他前掌踩在梯子上也没有痕迹,那你为什么没有在我沾取木榴油的时候表达困惑?”
福尔摩斯眯着眼睛,如果哈利因为懈怠才忽视了这个细节,他需要……
“我猜到的。”哈利觉察到夏洛克的眼神,直觉第一时间拉响警报,连灶台上咖啡都放弃看顾,连忙开口解释。
这眼神他可太熟悉了,从小到大,每一次老师流露出这种意味深长的目光都预示着加作业,无一例外。
“你当时沾取木榴油,只能是凶手身上带着木榴油的气息或者直接接触了木榴油。可带着气息在伦敦的晚风中很容易消散,直接接触倒是能留存更长时间,接触的地方无非几种,要么是碰倒时手掌沾上,要么是木榴油在地板被踩到,从觉察的情况推测,手指沾到比脚掌沾到更容易发现,一旦发现就会被擦拭干净,而且我更倾向于木榴油是被肖尔托先生碰倒的,他就坐在书桌前,番-木-鳖-碱中毒时身体扭曲,必然会碰到书桌,就很有可能将木榴油碰倒,要是之后凶手跟麦克默多打斗时碰翻,麦克默多身上也不免沾染到,可无论是气味还是液体,麦克默多都干干净净,所以最大可能是木榴油一开始就撒在地上,麦克默多注意着没有踩到,翻身回屋时沾染的一点味道挥散干净,而小脚丫这样没接受教育,思考不全面的孩子才会带着一身气味离开。”
福尔摩斯看着哈利在得到他的认同后,哼着小调转身,继续细致地煮咖啡,心下有些感慨,果然,哈利每次都会提出很有意思的角度,哪怕没有证据,但是对方的直觉配合着奇妙的心理刻画,也能将事实还原七七八八,只不过……
“孩子?”福尔摩斯纠正哈利的习惯性错误,诚然很多人在听见脚丫不足成人一半都会想到儿童,但这次不同,“那可不是孩子了,安达曼群岛有一些土著人,他们生性可怕,长相畸形,重要的是,难以控制杀戮的欲望,哪怕是面对手无寸铁、流落海岛的幸存者,也会用木棒或者毒箭射死,重点是,食人肉。”
第104章 第 104 章 这俩人又在玩什么把戏……
夏洛克的话让哈利背后汗毛直立, "喜食人肉"与"普通凶杀"是截然不同的概念,虽然听起来像是诡辩,可在哈利的观念里, 普通凶手或许会因冲动、仇恨或生存而夺走生命,他们中的部分确是是迫不得已。食人者却不是这样,他们主动将同类降格为无思想、可消化的肉块, 他们在精神层面为自己加冕,成为凌驾于食物链顶端的怪物。
哈利攥着咖啡壶的指节泛白,灼热的水汽也无法驱散蔓延到血管的阴冷寒意。食人者眼中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
他无法遏制自己的思维,刻画出一幅恐怖的模样,或许就像人类看待圈养的牲畜, 在那些人眼里,咬碎骨头,发出嚓擦的脆响,是不是就和普通人吃苹果时发出的咔嚓声一般稀松平常?
所以他们会面对的, 是怎样的恶魔,哈利靠着本能动作将咖啡壶移开火焰,倒入杯中, 恍惚间滚烫的咖啡液溅到手指,他猛地瑟缩了一下, 回过神,福尔摩斯见势不对冲到面前,将茶桌上隔夜的茶水浇在他的手指上, 明明烫伤是再常见不过的小事, 明明他自己手上胶布贴着胶布,“受伤经验”丰富,却依旧仔细观察红肿程度, 再继续浇,认真地像是做实验。
在煤油灯的照映下,哈利的眼睛忽明忽暗,他吞咽着口水,虽然胃由于没吃饭以及刚才模拟的紧张而有些抽搐疼痛,声音也带出狼狈的颤动,可他还是坚持着反手拉住对方,“夏洛克,你到时候站在我后面。”
哈利不能保证他冲在最前面,毕竟哪怕是凶犯他也不一定能挺身而出当个救世主般的人物,更何况是这种完全无法沟通的食人“恶鬼”,而且夏洛克在格斗和身体素质不如他,却比他勇敢聪明太多。道理他比谁都清楚,即便如此,想保护夏洛克的心也同样赤诚热烈,只不过,他能力有限,只敢承诺这么多。
夏洛克听到后愣了一下,随即眼眸中荡出细碎的笑意,像是一颗石子落入湖面,即便微小,也能泛起圈圈涟漪。
他的第一次,也是跟哈利一起共同经历的第一起案件中,对方被嫌犯父亲凶猛的举动吓得躲在他身后①,那场景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一般清晰,可现如今,哈利哪怕依旧颤抖瑟缩,却能鼓起勇气说出要保护他。
哈利总认为自己是胆小的,但在福尔摩斯眼中,在恐惧中依然选择相信他并为此“试毒”的瞬间②,在惊惧下奋不顾身阻止爆炸的时刻③,都是哈利勇敢无畏的象征。
从最初全靠直觉探案,躲在他身后的蘑菇团到现在这个条理清晰进行心理刻画,愿意为他挺身而出的勇士,每一步的成长都如此令人心动。
他喜欢,不,他爱着这样的哈利。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没有人会不爱哈利·查德威克。
气氛莫名其妙地静谧柔和下来,两个人沉默着,直到烤鸡的香气充斥鼻腔,肚子发出抗议的轰鸣,他们才回神一般相视而笑,走到餐桌前。
【剩余时间:6:14:21。】
“夏洛克,你说孩子们能找到北极之光号吗?”哈利切了块鸡肉塞进嘴里,目前的题目他跟夏洛克分析了七七八八,单从考试的角度,至少及格问题或许不大,可现实不是考试,抓住凶手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希望他们可以,如果不能的话,事情将变得比较复杂。”福尔摩斯用自己苍白细瘦的食指浅浅敲击着叉子柄,“虽然我不喜欢做假设,但你说的有道理哈利,让我们来思考,一旦木腿人想到有警察追踪,他要怎么将北极之光藏匿起来,还不至于误事呢?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突然就换了个问法被踢回来,在夏洛克深蓝色的眼眸里,哈利本能地放下刀叉,坐直身体,想被老师点名提问的学生,不管会不会,态度起码端正认真。
“我是一个经受磨难,极其固执的人。”哈利垂眸,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抠着拇指指尖的死皮,刻画木腿人的情况,“摩斯坦与肖尔托都是军官,他们看到我如此惊恐,说明他们的宝藏来路不正,是的,他们夺了我的宝物,不过我没有马上追捕他们,而是过了10年才来,为什么呢?”
哈利沉默了会儿,卡顿的声音再次响起,“因为我是个囚犯,当然是这样,毕竟军官认识的人,无非三种:犯人、同事、寻求帮助的百姓。首先排除掉同事,毕竟瘸着腿的我不可能有军籍,而且如果是同事,他们可不敢将我的宝藏随意处置。那么我是平民吗?好像也不是,一个瘸着腿的邋遢人,如何获得50万英镑的宝藏?”
“靠继承?这是一个绝对错误的选项,因为签名有4个,也就是说还有3个人要与我分享,我们的姓名显示有一位是英国常用名,其他三位都是阿拉伯语或者波斯语的常用名称,所以我们很难同时继承一份财产,那就只能是掠夺,靠偷、靠抢,在此之下,成为阶下囚似乎也并不让人意外。”
“我的罪名或许很重,至少十几年内不能轻易放出,因此摩斯坦和肖尔托才敢瞒着我,大胆将宝藏运走,但是想起我为了得到宝藏所受到的苦难,数十年的牢狱之灾,我绝不会善罢甘休,我克服了种种困难,从印度追到欧洲,我不像摩斯坦他们那样有钱,甚至还带了个土著矮人,这中间经受的困难可想而知,但没有什么能阻挡我,我会替兄弟们夺回宝藏。”
“只要我活着,宝藏就得跟兄弟们分享,我无时无刻记得这件事,所以四签名的纸片是我宣泄仇恨的方式,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这是我们兄弟的复仇,同时,它也提醒着我,我得带宝藏回去找他们。”
“我足够固执,所以我不远万里克服险阻来到这里复仇,在此情况下,我也必将宝物带回去,这条船关乎着我的逃亡之路,一定不能出现问题,所以我该将它藏在哪才不会让人发现呢?”
哈利说到这,眼睛的光忽明忽暗,“藏到小岛或礁石后面?不行,我必须要靠近河岸,因为我第二天得对肖尔托动手,而且我的行李还没搬上船。驶入内河支流?也不行,船有触礁的可能,并且没办法跟史密斯先生解释。在夜间行动?谁能保证警察夜间不会搜查。”
哈利接连说了一串儿猜想,又迅速被他自己否定,最终他的思路陷入一团乱麻,只好揉搓着头发,抬头看向夏洛克。
福尔摩斯饶有兴致地听他分析,哈利的思考角度总是让他惊喜,对方已经足够努力地思考,他作为指导者当然不介意在这种时刻进行梳理,“你可以把船送到船坞去修理,做些无关痛痒的改变,不仅能隐藏起来,而且随时可以使用,更甚者,只有史密斯先生同意,在不影响船舶的识别与监管情况下,稍微改动几处小细节也无伤大雅,却能让只得到过时信息的警察们困扰迷惑,一举数得。”
“对啊!”哈利的眼睛腾地亮起,“夏洛克,如果没有你,很难想象我们会绕多大弯,说不定那个木腿人就会因此逃逸,所有信息都将如尘埃般埋葬在名为历史的河岸中。”
“好吧,为了从河岸中‘筛选’这些尘埃,吃过饭我们就得出发了。”福尔摩斯重新举起刀叉,速度快了不少,他本打算等待雷斯垂德他们一起,但说实话,雷斯垂德的行动过于迟缓了。
随着他的话语,哈利的动作也变得异常迅速,对方总是能一丝不苟地圆满,甚至超额完成他的任何要求,不像雷斯垂德,福尔摩斯甚至有些担心,那家伙该不会又抓错人了吧。
如果苏格兰场的警察都像哈利一样聪慧可靠就好了。
但福尔摩斯心里清楚,世上只有一个哈利·查德威克。
他们两人吃完饭,就着哈利家里趁手的伪装工具,在脸上进行涂抹。
福尔摩斯化妆成一个佝偻着腰的大胡子老人,而哈利则是搀扶着对方的仆从。
哈利在很专心地给自己变装,没有看到旁边人微微闪烁的眼眸和嘴唇不明显的开合。
如果他分出一分精力,或许就能看到,对方说得是“布鲁图斯·布莱克”,这是他去玛丽勒木学院时用的化名,是教授给他的一层假身份。
*
雷斯垂德被肖尔托先生弄得身心俱疲,他从未见过如此虚弱且不知所措的中年男人,而且对方的关注焦点异常奇特,七零八落地讲完整个案件后,竟然跟他打听起哈利的情况,言语间对哈利的能力表示信任却对对方的人品提出质疑。
雷斯垂德不知道哈利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要在肖尔托无休止的念叨中崩溃了,而且哈利那家伙明明记得,他今天也休班。
见鬼的。
他咒骂着调动所有脑细胞,勉强跟上案件进展流程,梳理清楚之后,决定去贝克街问问哈利他们之后要做些什么。
比如福尔摩斯跟哈利对凶手信息的刻画,他们得赶紧联系相关部门检查来往船只甚至远洋邮轮,层层设卡阻止木腿人的逃逸。
只是,当他带着“上满发条永不停歇的留声机”来到贝克街时,却发现左右两边都是暗的,只有一个踉跄的老头子跟他的仆从,在他们下车的一刹那撞到他,对方飞快怼了他的高礼帽一下,硬是把快要掉落的帽子死死“焊”在他的头顶。
旁边的留声机依旧喋喋不休,“这里也没人啊雷斯垂德先生,我说到哪了,哦对了我说我父亲非常惧怕有假腿的男人,曾经还开枪打伤了一个装着假腿的小贩。”
雷斯垂德耳朵嗡嗡直响,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拦住马车,眼睁睁看着那“一老一少”坐上马车迅速离开。
“该死的。”
大半夜上哪去找车回苏格兰场?
雷斯垂德用力跺了跺脚,随着他的动作,头顶的纸团轻飘飘落下。
他怔愣着,下意识展开纸条——
“关注电报,召集苏格兰场蒸汽船,等待联系。——S.H.”
所以,刚才走过去的那俩是……
雷斯垂德猛然想起自己被按住的脑袋。
他视线在周围扫视一圈,寂静漆黑的夜晚,没有可疑人员,没有引人遐想的特殊情况,整条街只站着他跟“留声机”两个人,他不放心地又反过头再扫视一圈,还是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他挠破头也没想明白,这俩人又在玩什么把戏。
第105章 第 105 章 你也会有自己的生活………
伪装后的福尔摩斯和哈利沿着宽街的河岸寻遍了每一处船坞, 哈利发现只要夏洛克愿意,他总能挑起许多有趣的话题,让其他人敞开心扉与他畅聊, 尤其当他的打扮好似一位穷困潦倒却可敬可爱的老航海家,天然博得那些船员的好感。
并且在聊天过程中,哈利也能发现, 夏洛克并不是什么都懂的“百科全书”,但他能迅速将上一处船坞得来的新知识融入到之后的谈话中,就比如第一艘船坞时,他们与修船工聊得更多的是他半真半假的“早年航海史”,说他曾流落荒岛, 与野人搏斗,吃草根树皮,落得一身病痛,可到了晚年, 想重回大海的心极其迫切,让他不由再次踏上航行之路。
这份经历跌宕起伏,听得修船工连连称奇, 也掩盖了夏洛克对蒸汽船修理并不擅长的事情,毕竟早年的出海经历已经过时, 他不了解当下蒸汽船的最新情况也理所应当,修船工热情地回报了很多新知识,就像——
“目前一些有钱的船夫都会想办法弄到三胀机①, 就是这东西。”船工指了指刚才检修的引擎, “这东西说是能让蒸汽在里面膨胀三次,比普通的单杆摇臂式蒸汽机②效率高得多,不过是个稀罕物, 能装上的不多。”
夏洛克很快就学明白了这个知识,紧接着将其融入到之后的船坞搜寻和聊天中,“我想找一艘速度快些的蒸汽船,有没有三胀机?这东西就是比单杠摇臂式蒸汽机要好用太多。”
【剩余时间:5:08:37。】
起初,哈利不明白夏洛克为什么会将这个作为切入口,在他询问出口时,夏洛克轻笑着给出答案,“现在天这么黑,我们又没什么人手,也不是孩童有着天然的伪装身份,大张旗鼓说要找一艘画红条纹的黑色船只,或者找木腿人太过显眼,况且在这种环境下,他们随时可以逃之夭夭,因此我将孩子们传播信息的时间控制在4点之后,等信息传过去至少也得5点半以后,那时天光乍亮,他们这组假腿与野人的组合扎眼到难以想象,乔纳?*? 森·斯莫尔再想逃窜也得潜伏起来,等待天黑。”
“而且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位斯莫尔先生足够狡猾、坚定。他付了一大笔钱专门找史密斯先生,除了知道对方贪财之外,肯定是北极之光值得这些钱,那就说明它必须满足两个特点,足够灵活并且速度够快,这样才能尽可能确保他带着宝物登上邮轮远走高飞。”
似乎确实是这样,哈利顺着夏洛克的思路捋下来,点了点头,但他还有新的问题,“你为什么会知道木腿人是四签名里的乔纳森·斯莫尔?”
他们之前全都是用木腿人进行称呼,怎么夏洛克突然就知道对方的姓名了?
他这是又漏掉什么信息了?
“你刚才是不是没仔细听雷斯垂德跟肖尔托的谈话?”福尔摩斯的眉梢轻抬,微微扬起的眼角里闪过些许锐利,像是抓到上课走神的学生。
“我只听见肖尔托说他父亲害怕戴木腿的人,还打伤过一个小贩。”③哈利立刻站直身体,仔细回忆了一番才谨慎地回答。
没办法,虽然是他喜欢的人,但在侦查推理方面,夏洛克从不允许他有半分懈怠与模棱两可。
“这句话就足够了,”福尔摩斯评价道,哈利总是能抓住重点的,只不过还缺少些将散落珍珠串成线的能力。
“老肖尔托害怕木腿人,就是现在要追击的这位凶犯,而我们都见识过小肖尔托先生说话的能力,他恨不能把自己看过的所有画面全甩给你,信息冗长又啰嗦,可他当时形容那个小贩只有一句戴木腿,也就意味着对方没有什么其他特点,那么大概率是个白人,或者说是本地人,如果对方是印度人,他一定会讲清楚的,而四签名里只有乔尔森·斯莫尔这么一个英国大众名字,所以基本可以确定,来的人就是斯莫尔先生。”
这个推理就是一个幼稚的小把戏,乍一看还有些神奇,拆穿了就索然无味,可当福尔摩斯抬眼看向哈利时,却一如既往地被巨浪般的赞美“扑倒”。就像所有人都在关注简单的结论时,只有哈利会反复琢磨他思考的过程,而这才是推理的精华所在,他们的灵魂因此得到共鸣。
所以,怎么可能不喜欢哈利呢。这个念头如同一簇温暖的火焰,将深蓝色眼眸里冷冽的寒冰融下一层,露出潮湿的,名为爱情的水光,福尔摩斯摇头轻笑,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情愫小心翼翼地收进心底。
爱情。
可能是心情变好,连带着运气也有所好转?
当他们来到第16家船坞,还没开口,就看到了停在中间正在检修的“北极之光”号,两个人目光闪动着,悄无声息地离开。
哈利转头记了船坞的名字,叫杰克勃森船坞。
他们退出去时,正碰见一位脸红脖子粗、满是酒气的中年男人冲进去,差点撞到福尔摩斯,哈利眼疾手快地揽着旁边人肩膀朝自己这侧带了带,等人站稳后才松开手,脑子里带着事后才缓缓冒头的羞赧,他揉搓着手指,假装不在意地瞥向别处。
不过那个莽撞的男人没有给哈利留下回忆的时间,他的嗓门很大,声音粗哑难听,“记住了,北极之光号抓紧检修,早上4点半,我将带着客人从威斯敏斯特水上码头出发,别耽误我的事。”
这句话一出,男人的身份也清晰明了起来,就是史密斯先生,对方在说完话之后,转身又闪进船坞对面的小酒馆里。
【剩余时间:3:00:29。】
考试时间还剩3小时,可现在距离4点半已经不足一个半小时,他们要逃跑的速度太快,让福尔摩斯一时间也急切起来,“来不及发电报了,我们必须马上回去找雷斯垂德。”福尔摩斯当机立断道。
哈利眉头紧锁,哪怕给车夫加钱,也得赶路大概半小时,而且还要有人在这里看着北极之光,防止出现其他变动。
不能让夏洛克留在这,那个木刺和食人族非常危险,而且万一非常不幸,船只提前离开,抓捕失败,这个责任不该夏洛克抗,他才是苏格兰场的警察。
“我留下。”
“不,是我们留下。”福尔摩斯的眼神突然一亮,因为一个细瘦的小孩子正朝他冲过来。
是查理。
他没空问这孩子为什么3点不在河岸找船而是来了船坞,只能抓紧说了一句,“马上去贝克街221B找雷斯垂德警官,告诉他调度好警察快艇,必须是蒸汽船,带几个健壮的警察立刻到威斯敏斯特水上码头,一定要快孩子。”他说完,将1英镑递给查理。
小家伙接收信息的能力很强,听见突突突一段话半点犹豫都没有,带上钱一个折返就冲出去,只来得及说一句,“叔叔,安娜带着杰克在后面,麻烦让他们在这里等我回来。”
哈利闻言迅速向后看,两个小人影也摇摆着从远处跑来,是安娜和她牵着的奥利弗。
怎么连最小的两个孩子都跟出来了,哈利赶紧跑上去抱住两个大口喘着粗气的孩子,他们显然是看到查理跑就一路跟着追,只可惜小短腿都迈出残影了也没追上。
杰克还是跟哈利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矮墩墩的说话有些含糊,大大的脑袋只有个纤细的小脖子扛着,哈利每次都忍不住替他撑着后脖颈。
“你们怎么来船坞了?”他揉了揉两个孩子的卷卷毛,顺手将上面的蛛丝摘下去,也不知道这俩小家伙都钻什么地方去了,头顶还粘着这东西。
“我们早上2点不到就出发,沿着河岸搜查,海面上一条船都没有,本打算着等到3点多再试试,但杰克提醒我们,船坞也有机会,所以就分成两组,查理带着我们来船坞碰运气,汤姆、奥利弗他们继续蹲在河岸周围,时间差不多就去找史密斯夫人。”
“你们可太棒了,”哈利闻言惊喜地睁大眼睛,他之前没想明白的事情,这几个小家伙却想通了,甚至有条有理,分工合作。
他忍不住单膝跪地,张开双臂环住他们单薄的脊背,在他们没什么肉的脸颊上蹭了蹭。
被骤然拥抱而僵硬的身躯在温暖的手掌中柔软下来,“叔叔你没有挂胡子。”杰克别扭地开口,小心扭动了一下,但是脸分明埋得更紧了些,生怕被推出去。紧接着,哈利还感受到外套中间的两颗扣子被一左一右地拉扯着,像是在诉说两个小朋友的眷恋。
他原本只想简单抱一下就松开的,见此情形手指更用力地护住他们,没人比哈利更清楚,作为一个孤儿有多渴望温暖和爱。
安娜与杰克像小兽一样,感受着亲昵,虽然哈利叔叔总会夸奖他们,找各种机会与他们接触、拥抱,可每一次,他们有种被掉下的馅饼砸中了的无措,甚至会说些不被大人喜欢的话,就像刚才,杰克在心里小声责备着自己,而后,他感受到自己被轻轻松开。
美梦总是短暂的,没关系,他们……
紧接着,额头上反馈出一小块温暖,柔软亲密,他猛地瞪大了眼睛,他们是被,亲额头了?
他双手用力抻长,费尽地盖住脑门,后知后觉地露出惊喜又羞赧的小表情。
他们好像永远可以从哈利叔叔这里得到安心的、不加遮掩的喜欢,他咧着嘴,朝哈利露出灿烂的笑容,视线上移时,与一旁抱臂等待的夏洛克叔叔视线交汇,而后笑容更加明媚。
夏洛克叔叔说过,哈利叔叔的工作会遇到很多坏人,他们要及时告诉他,他们要一起保护哈利叔叔,但是,他们在私底下悄悄约定过,也要保护夏洛克叔叔呀,这两个人,是除了苏珊姐姐、吉米哥哥和院长爷爷以外,最好的人了,杰克无比珍惜。
“你们怎么想到要来船坞?”比起哈利感性的夸奖,福尔摩斯倒是更好奇,这些孩子是如何判断出来的,这样方便他之后调整课程。
“晚上我们要回家休息,船也要回家休整,它们很辛苦的。”杰克理所当然地回答着。
哈利闻言,有些哭笑不得,船很辛苦确实是这个时期的孩子会考虑的问题,曾经课程中也讲过这个概念,好像是叫做泛灵论④,就是把无生命的物体视作与他们一样有生命,船要休息、休整,恰好对应着来船坞修理,倒也没错。
“那厉害的两个小家伙,是时候该回家了,”也不知道是查理的马车经过汤姆时告诉了他们,还是汤姆他们蹲守无果想先过来汇合,总之哈利见到汤姆后松了口气,他们这边的情况危险,实在不是让孩子们在身边的好时机。
福尔摩斯指挥着汤姆他们再去找史密斯夫人马上传播消息,给斯莫尔等人施加压力,让他们知道今天如果不走,之后情况会更加复杂,布置好一切,福尔摩斯跟哈利迅速登上马车,前往威斯敏斯特水上码头。
潮湿的夜风将河水的土腥味卷进马车,车内空气异常静谧,福尔摩斯的手指一下下敲击着窗框,哈利听不出这是什么曲子,也不知道这曲子的节奏是不是本就如此,但直觉告诉他,夏洛克似乎有些焦躁。
“你……”哈利斟酌着开口。
与他同步的,是福尔摩斯的声音,“你特别喜欢孩子?”
啊?
哈利愣了一下,他第一次完全没领会到夏洛克的思维,在激烈的追捕中,为什么会想到孩子的事情?
不过他还是很认真地回答问题,“挺喜欢的,”他想起杰克他们被他拥抱时亮闪闪的眼睛,想起安娜在他来讲课时偷偷塞给他的野雏菊,“看着他们一步步成长,拥有光明的未来,会觉得人生充满希望。”
“那你想要自己的孩子吗?”福尔摩斯冷淡地补充了一句。
“不想。”哈利望向对方绷紧的下颌,头差点摇成拨浪鼓,“你知道我的。”
他喜欢的人是夏洛克,是男人,怎么可能有孩子。
而且……
哈利单手托腮,看向窗外,今晚的伦敦没有被迷雾环绕,因此得以看见零散的星子在空中闪耀,“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汤姆他们就彻底没有家了。”
人总是偏心的,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很难再用同等的关怀去看待其他孩子,可无论是上辈子的弟弟妹妹们,还是这一世的汤姆这些小家伙,已经吃了足够多苦头,如果从他这里也得不到慰藉的话,他们会难过的吧。更何况,如果没有夏洛克,他的打算跟上辈子一样,效仿院长爷爷,看顾孤儿院的孩子们,直到走向生命的尽头。
“他们会组建自己的家。”福尔摩斯的声音还是冷静又理智,“我们教导他们足够的知识,让他们应对人生种种难题,你不能像鸡妈妈那样把他们护在翅膀下面,你也会有自己的生活。”
哈利听到夏洛克话没忍住回头,想要说些什么,可声音在对方明亮的眼眸中消散。
因为那双眼睛补充了下半句——
跟我一起。
“嗯。”哈利摸了摸鼻梁,另一只手像是有自己的主意,在月光下慢慢靠近对方的手腕,停在不到一英寸的位置,感受着旁边散发出来若有似无的温度,都能带出隐秘的欢欣。
怎么会和上辈子一样呢,他已经见到了夏洛克,还有了一份似乎伸手就能触碰到的爱情。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空气恢复到从前的静默,只是莫名地,哈利觉得晚风柔软了许多。
不过这种平静没有维持太久,当哈利他们下马车后,已经先一步赶来的雷斯垂德如蛮牛般冲上前,“见鬼的,哈利·查德威克,你知道在寒风中站了2个多小时是什么感受吗?你知道我在休假吗?你知道肖尔托那家伙有多能说话吗?你知道华生……”
“雷斯垂德先生,如果您的记忆没有错乱,最好保存精力,我们即将面对极其残暴凶险的敌人。”
雷斯垂德的抱怨被低沉的嗓音压制,他看向福尔摩斯,对方明明只是义务探查的公民,却依旧保持着冷硬严肃的态度,衬得他这些抱怨有些无理取闹的意味。
哈利跟华生不知道是怎么了,眼神都飘忽游移,他一时间也找不到可以说话的同盟,只能挠挠头,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哦。”
第106章 第 106 章 怎么可能忍住不爱他。……
雷斯垂德看到纸条之后, 就决定在贝克街等待,但是他的同伴哈利·查德威克跟好朋友福尔摩斯在玩了个幼稚的把戏后,忘记最重要的事情, 就是把钥匙连着纸条一起留给他。
对面的221B漆黑一片,很明显,哈德森太太已然入睡, 在非必要情况下,打扰一位老妇人不符合雷斯垂德的处事原则,而且说不准哈利他们很快就能传回消息来,在外面站一会儿也无妨。
不过肖尔托先生的身体显然无法支撑这项“罚站运动”,他们苏格兰场也没有让受害者家属站着的传统, 雷斯垂德在反复确认对方没有新内容需要补充之后,叫了辆马车将人送到苏格兰场,而他自己,继续吹着冷风。
等他几乎借着月色将哈利的卡姆登私邸连同对面贝克街221B门口的石子数量数清楚时,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雷斯垂德本能地戒备起来,手指蜷缩, 半握成拳,而后发现下来的人竟然是华生医生。
“这么晚才回来啊。”雷斯垂德以为医生重新拾起自己的老本行, 也没有多想,只是寒暄一句,打算不管对方说什么, 都要直白地表达他希望跟对方进去暖和一下的想法。
然而……
“不是你想的那样, 其实我们……”雷斯垂德看见对面的医生先是连连摆手,而后吞吞吐吐,最后在他的目光下双手一摊, “算了,你不会明白的雷斯垂德警官。”
他确实不明白,雷斯垂德想着。
而且他发誓,如果华生医生平时出诊就是这样的表述方式的话,不只是他,病人也不会明白,换成上帝都不行!
但是不得不承认,医生的文笔极佳,他知道苏格兰场好多警官都在报纸上追福尔摩斯的案件连载,连带着福尔摩斯名声远播,除了哈利几乎没有警官请得动他出手,说起来,他还错过了两期内容,斑点带子的凶手到底是谁啊?
或许是冷风将雷斯垂德的思路吹散,他脑子里的想法像逃窜的野兔一样,毫无逻辑顺序可言。
“警官,案件进展如何,你为什么要站在门外?”还是华生率先从刚才的美好回忆中清醒,他看向眼神飘忽的警官,忍不住探听消息,这关系到摩斯坦小姐的财产。
提起这个,雷斯垂德突然回过神,感觉自己的脸被风“扇”得抽抽的疼,终于有能跟他一起等待的人,而且还是可靠的医生,让他不必担心漏掉消息,“哈利跟福尔摩斯去寻找新线索了,让我耐心等待,医生你先进去,我要到隔壁警局借个电话,记得给我留门,感激不尽。”
雷斯垂德用警局的电话拨给泰晤士河警察局,他们的巡逻船以及警察都是按照值班表排好的,2小时轮换一次,但雷斯垂德还是厚着脸皮借调了最快的一艘,并且配备上最强壮的两名警察,为此他甚至大着胆子借用了一把卡尔警司的名号。
没关系,就像哈利一定要把他从假期里拽出来一样,他也会拖着对方一起挨骂,他们谁都躲不了。
做完一切准备事宜,在等待的过程中,雷斯垂德跟华生交换了些情报,两个人在昏昏欲睡之际,被小孩子剧烈的叫门声惊扰。
“我要找雷斯垂德警官,雷斯垂德警官你在吗?”
雷斯垂德闻言立刻拉开门,查理的嘴巴像豆子撒在地上一样,噼里啪啦讲完话,两人迅速行动起来,雷斯垂德将最新情况同步给泰晤士河警察局,让人立刻开船过去戒备,而华生则是准备好手枪,带着查理去接雷斯垂德。
他本想着再叫辆马车送小孩回去,可查理总觉得他能做到更多,比如盯岗放哨他们可是熟练工。
华生没说服查理,反而被对方说服,只好跟雷斯垂德一起护着他,迅速赶往威斯敏斯特水上码头。
*
所有人聚齐登船,在福尔摩斯的建议下,船边象征着警察的绿灯也被拿了下来,在晨昏交界的晦暗光芒下,就跟普通的渔船没有半分差别。
可福尔摩斯依旧谨慎地指挥着船只从驳船后面绕行,借着它们的掩护慢慢搜寻,查理也被他安排到河岸边,一旦发现“北极之光”号就马上摇手绢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