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指南针的指引下,按照那份文件向北向南规规矩矩地走完,然而终点却是一片年代久远的灰石板路,周围也没留下丁点儿布伦顿的痕迹。
到了这个时候,雷金纳德的记忆力似乎终于接通,他指着踩磨到发亮的灰石板,“在这下面有一个地窖。”
不过那是一个只存在于他小时候的地窖,已经废弃不知道多少年。关于这里唯一且深刻的回忆,就是在4、5岁玩捉迷藏不小心跑到那里,一直到晚上都没被找到,差点把他父母和所有仆人吓得魂飞魄散。
自此之后,地窖被彻底封锁,就连这条路也只让家里负责采买的仆人通车经过,几乎没人再走到这里。
哈利并没有注意到雷金纳德的怀念,他整个心神都被宝藏和布伦顿牵绊住,甚至因为有枪作“护身符”他都敢……
他抻头瞥了一眼,地窖的入口像是野兽的洞穴,黑沉沉的极具压迫感,似乎能将所有光线全部吞噬。
哈利迅速改变刚才的想法,毫不客气地站到雷斯垂德后面,还在他的侧后方给夏洛克占了个位置,致力于站稳中间的安全地带。让视线骤然开阔,莫名其妙变为第一位的雷斯垂德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但他还是努力扛起“哈利的期待”带领大家往里走。
借着拼命发散光亮,却没什么用途等煤油灯,哈利等人踉跄着向前。或许是视觉受到限制,哈利的嗅觉变得更加敏锐起来,起初,他还能问到泥土散发出来的腐坏混合着长久不见阳光而腐烂的青苔味,好似把一把湿漉漉、霉烂的枯草塞进鼻子。
再走近几步,废弃地窖独有的陈腐气息愈发浓烈,那是木头朽烂、砖石被岁月侵蚀后混合的味道,没什么特别……
等等!
哈利努力吸了一大口,手腕呗夏洛克猛地抓紧,他知道,自己的感觉没有错。
那是一种甜腻与腐臭交织的气息,像坏掉的肉在高温下发酵,令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可在这种废弃多年的小地窖,怎么会有肉食呢?
即便有,也只能是……
尸臭!
可要求他绕过雷斯垂德往前冲并不现实,且不说这条小路只能允许一个人通过,更重要的是,哈利不想第一个看到尸体。
万一太恐怖,他再做出什么丢脸行为怎么办。
夏洛克他们都看着呢。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雷斯垂德当仁不让!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袋里迅速转了一圈,哈利的动作却没有任何暂停,几乎是推着雷斯垂德向前冲。
跑到小路尽头,大家终于窥见地窖的“真容”。
那是一个四四方方装着木料的地窖,或许因为年代太过久远,上面的木材已经发霉虫蛀,不再有往昔色泽。哈利发誓他看到了上好的桃花心木,他的心忍不住开始抽抽。
那可都是钱啊!
但没空想这些东西,雷金纳德已经将角落木桶上的大提灯点燃,提灯很新,显然拿来他的另有其人。
在明亮的灯光下,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最中央的石板,看灰尘分布,之前这块石板上应该还掩饰性地遮盖过一层木料。只是显然,这层伪装被精明的布伦顿撕得干干净净。
除了整齐码在墙上的木料外,还有几块长长短短的木条散落在石板周围。
石板的正中央有一枚已经生锈了的大铁环,铁环上还绑着条黑白的格子围巾,雷金纳德一眼就认出来这条围巾的归属者。
“是布伦顿的!”他大声说道,“还是蕾切尔亲手织好,在订婚日时送他的,我记得很清楚,蕾切尔为了这条围巾,征求了几乎庄园所有人的意见,可说实在的,她的手并不巧,最后还是选择了最简单的花纹、最基础的款式。”
只是……
“那混蛋来这里干什么?”
是的,直到现在为止,这位年轻的庄园主依旧不明白他有着多大的宝藏。
“来一步登天。”哈利忍不住接话。
石板周围有几圈混乱交叠的脚印,可靠近石板开口的地方,却有枚被左右擦过的痕迹。
为什么要擦这个地方?
哈利的眉头皱紧,周围的男女鞋印到处都有,在布满灰尘的地面清晰可见,完全不是擦掉一枚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那为什么要擦,并且还擦的是女士这枚。
在哈利观察着脚印时,福尔摩斯将目光锁定在零散的木条上,这其中,有一块木条被压出深深的印记。
他拾起另几块木条,对着灯光观察。它们的纹路具有相似性,靠近中间的纹理复杂颜色也深一些,两端则是会浅点。
哈利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枚鞋印,看着夏洛克在观察木头,他也随手抓了根地上的木棍。
木棍很粗,可形态并不完全笔直,倒像块煎缩了的鱼皮,微微弯曲。
这可不简单。
哈利仔细辨认着手里的木料,这是“铁桦木”顾名思义,硬度极强,密度也大,很难想象有什么能把它给压弯。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性,或许当初收集时这块木料就是这样的。
哈利的大脑刚反应出这个结论,就在下一秒被自己狠狠否决。
马斯格雷夫庄园那是普通的贵族庄园吗?
他们祖先可是跟着查理一世,查理二世干活的,铁桦木虽然难得,但到了他们这种位置,也不至于搜集这么一块弯曲的铁桦木吧。
而且……
哈利看向地上的脚印,嘴唇紧抿。
“嘿兄弟,你俩愣着干什么呢?快来帮忙抬石板啊,不是要找布伦顿消失的线索吗?”雷斯垂德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哈利回头时,能看到他用力到泛白的手指,涨红的脸庞和脖子上暴起的青筋。
雷斯垂德是真的很努力想把石板抬起来。
“不用找了。”
“答案很明显。”
哈利和福尔摩斯几乎同时开口。
两人偏过头,不约而同地勾起唇角,为时不时出现的默契以及……
殊途同归的结果。
“毫无疑问,”福尔摩斯开口,但说了一半,眉梢却朝哈利轻轻抬了一下。
完全不用想就知道好友的意思,哈利接过话头,“布伦顿就在下面。”
伴随着话音落地,石板呗彻底拉开,尸体的腐臭味瞬间弥漫到整个地窖。
只需向下探一眼,就能与两颗浑浊的灰棕色玻璃珠对上,那双眼睛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整张脸扭曲又狰狞,带着宛如恶鬼般的怨毒和不甘。
是布伦顿。
他的左手抱着一个黄铜箱子,到死都没有松开。
第56章 第 56 章 她决定亲手将爱人“埋葬……
眼前的场景让未曾经历过这种状况的雷金纳德倒抽一口冷气, 哪怕在提灯的映衬下都没给他的脸色增添半分‘人气’,哈利甚至觉得对方随时都能晕过去,就像是他曾经一样。
不过这具尸体可比他当初要友好得多, 起码没被切开。
当发现尸体的样子比自己想象中要容易接受时,哈利终于下定决心凑近一些,主要是考试时间也不允许他离得太远。
【补考剩余时间:00:31:56】
他从口袋里拿出常备的手套, 在其他人将尸体抬出地窖之后抓紧探查。
伦敦的早春并不温暖,加上又身处地底的废旧地窖,尸僵还没有缓解。哪怕被抬到外面,四肢也依旧维持着不自然地蜷缩状态。右侧的肩膀头凹陷了一块下去,哈利的手指略微抻了些失去纽扣的领口, 能看到大片淤青。颈部也带着抓挠过的痕迹,从密集程度以及手指的间隔大小来看,应该是本人挠的。
他的两只手指甲全部断裂,指尖也是血痂叠着血痂, 露出红白相间的软肉,灰黑色的泥土与灰尘像是黑色的寄生虫一般深深扎根于血肉中。
他的面部肿胀青紫,眼球极尽突出, 此时的哈利已经能做到,虽然上半身还是隔了很远, 但食指和拇指灵活地扒开眼睑,果然,结膜有大量出血点, 甚至形成一片, 但嘴唇意外地没有出现青紫,哈利用手套轻轻摸了点边缘,是晕开的玫红色, 他不可能涂口红,那只能说,在死前他还在和人接吻。
哪怕已经从地窖出来,布伦顿的头颅依旧高高昂起,方向对准门板,永远定格成生前恐惧又惊慌的模样,他应该没想到石板会落下。
在哈利检查尸体的时候,福尔摩斯已经灵活地跳入地窖,面不改色地掠过里面墙壁上、石板上的道道血痕,捡起刚才搬动尸体时掉落下来的古老黄铜钥匙。
无论是材质还是花纹,钥匙与箱子配套无疑。
福尔摩斯拿起钥匙,走到哈利身侧,打开了他至死都未曾松开的箱子。
哈利也忍不住探头过去,虽然他为自己模拟出的布伦顿死亡全过程而叹息低落,但这并不妨碍他想要看一眼‘查理二世’的珍宝并沾沾喜气。
箱子里有一大把硬币,一个已经生锈的、被布伦顿扭掰过看不出原样的旧金属,以及几块水晶。
哈利不懂硬币的值钱程度,看不明白那块双环形旧金属是什么,但是这几块水晶他还是可以摸几下的。
当白手套触碰到水晶的时刻,指腹的位置立刻染上大块的灰尘,而水晶却变得闪闪发光了起来。
是哈利从未见过的漂亮水晶。
所以那块金属也肯定有更独特的价值,毕竟它值得和如此耀眼的水晶放置在一起。
“上帝。”福尔摩斯拿着金属,起先也在细细研究,可当他看见哈利擦干净一小块的水晶时,不禁瞪大了眼睛。
“我的哈利。”福尔摩斯一直记得哈利对财富的渴求,也曾经在书信中听到对方‘奇妙’的说法:沾一沾宝物,自己的财运也会变好。
他这么想着,将手里的金属郑重放在哈利手心,“不管你祈求财富亦或是权柄,哈利,这绝对是一辈子都难得的机遇。”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虽然不明白夏洛克为什么如此严肃谨慎,但哈利还是将它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地摸索了一遍,直到把白手套彻底摸成黑手套。
这手套肯定是洗不干净得丢了。
希望苏格兰场关于手套的补助再高一点。
摩挲完,哈利一边将金属递给庄园本来的主人,一边开口询问道:“夏洛克,这到底是什么宝物?”
“是查理二世的王冠。”除了刚才震惊的一下外,福尔摩斯的声音又重新归于冷淡。
可不冷静的变成了哈利。
“什么?”他几乎喊出声来,甚至有点想缩回手,但理智和教养告诉他不行。
就连接过金属,不,王冠的雷金纳德也差点失手将东西扔到地上,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家里竟然会藏着如此秘密。
福尔摩斯有些好笑地看向哈利,他能看出来,对方在纠结这双手套要不要丢,“你可以再拿双新手套重新摸一遍,我想雷金纳德不会介意。”
雷金纳德当然不介意,他只是全然好奇,“福尔摩斯,为什么你能确定这是‘查理二世’的王冠?”
“这个答案简单到近乎幼稚,那就是我看到了哈利手中的‘沐光蔷薇’,它太有特色,玫瑰粉色的水晶内部藏着若隐若现的浅金色纹路,就像是清晨阳光撒在蔷薇花瓣上,没有任何一个宝石能冒充它,而它只会存在于一个地方——查理二世的王冠最中央。”①
“现在,‘蔷薇’有了,王冠还会远吗?”
哈利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手里还没送出去的水晶。
感觉它越发好看了。
不过……
“你快收好。”哈利赶紧将水晶踹到雷金纳德怀里,这要是万一丢了,他长一百张嘴都不够解释的。
而如果亿万分之一的概率在他手上碎了,他得从侏罗纪一直打工到二十一世纪。
哈利朴素的金钱观从未受到如此大的冲击,这让他突然意识到,他似乎可以有些钱,但不能有太多钱,不然晚上睡觉都睡不好,只要想到那个水晶在家里的某处,换做是他一天能巡逻一百八十遍。
也就雷金纳德先生能如此淡定吧。
【补考剩余时间:00:16:01】
不对,现在想的不该是什么蔷薇、王冠,他最该解决的是不能再脱衣服了。
在哈利为题目抓耳挠腮时,雷金纳德有些哭笑不得地收好东西,可他还有很多问题,这些宝藏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我不明白先生们,布伦顿是怎么死的,他不是跟蕾切尔一起来的吗,为什么蕾切尔会丧命与河流,而布伦顿却埋葬在这里?”
“如果你要问他的死亡方式,那很简单,是窒息而亡。”福尔摩斯闻言偏头,眼神空濛地搭在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的哈利,他似乎也没在看对方,只是像鸟儿停歇脚步一样,随便将视线停留。
谜底已经揭晓,剩下的解释部分向来不在他的兴趣范围内,也就冷淡地说明,“虽然我们像蛮横的野牛般肆意破坏小路的痕迹,但幸好蕾切尔女士的鞋码与我们相差甚远,从地面灰尘凝聚成的痕迹不难发现,来的时候布伦顿和蕾切尔一起,可走的时候只有蕾切尔女士自己,并且如果你仔细看这个位置。”
福尔摩斯修长的手指伸向哈利之前纠结过的地方,那抹被擦拭的痕迹。
“是蕾切尔女士的鞋底与地面摩擦形成的纹路,如果再加上它旁边那个地面交叠数层的纹路,不难得出结论。”
“是什么?”雷金纳德好奇地追问道。
“是女士在跺脚。”哈利的视线不经意间与福尔摩斯对视,以为对方是跟往常一样在考验他,接过话头,“你也说过她是个善良的好姑娘,这样一位女士因为‘爱情’被拉过来做这种勾当,她的心里怎么可能平静如湖泊,必定是波涛汹涌,可心爱的人又在里面,她不能离开,所以焦灼迟疑让她原地不停地踏步,当然还有其他原因也使她焦灼。”
哈利说着,看向铁环上的围巾。
再次检查时,他在拉环缠着的黑白围巾上看到一抹大红色,晕开的方向竖着向下。
哈利在脑海中模拟红色的位置,大概在围巾正中央,按照他们平时出门普遍在脖子上绕两圈的系法,那抹颜色正好该在下巴的位置,他推测大概是这位布伦顿先生‘偷吃’了哪位女士的口红,急切地将嘴巴埋进围巾时粘上的。
而那位女士定然不是蕾切尔。
口红的颜色就不一样,而且如果是这位女士,他作为对方的未婚夫,大可以坦率地表露出来。
说来也巧,要算作平时,这抹红色不会被发现,因为面积并不大,而且是贴近脖子的地方,露不出来。
可当蕾切尔一个人在上面,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时,她或许会找点什么东西分散注意力。
还有什么东西比爱人贴身佩戴,她亲手织下的围巾更方便的吗,尤其是其他人都知道她手艺一般,她会不会为了爱人想再精进一下?
可满腔的情意,在看到那抹红色,在想起爱人之前的背叛时,还会存在吗?
当她突然意识到,原本高大英俊的男人,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也如此卑微匍匐,当她发现自己在那一刻可以轻易决定男人的生死时,她会怎么做?
尤其是之前雷金纳德先生就介绍过,蕾切尔有着威尔士人的性格,容易激动。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哈利的推测,他也无从考证真实性,但事实就是……
哈利看向那块微微弯折的铁桦木条,从长度来看,估计这就是当时支撑着石板没有落下的‘英雄’。
而它在奋力支撑时,旁边的女士似乎看不过眼它的境遇,伸出鞋子从地面斜踢一脚,本就勉强的支撑瞬间消弭无踪,伴随着‘砰’地闷声,木条的使命结束了,只剩下地上的划痕似乎能见证当时一切。
石板落下之后,她拼命地往外跑,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身后响起闷闷的、不甚清晰的咒骂、祈求、哀嚎,还有肩膀用力撞击石板的声音,可她都强迫自己当做没看见,带着亲手将爱人‘埋葬’的恐惧,逃出这个可怕的‘地狱’。
可是……
哈利还有问题没想明白。
为什么蕾切尔要选择从那里逃离?
为什么蕾切尔能切实地踩中陷阱?
第57章 第 57 章 如果爱情是……
但这都是可以押后再提的问题, 因为哈利听到了考试系统的提醒音。
【距离补考结束还剩最后5分钟。】
他立刻眼疾手快地按下交卷。
事实上,前面的基础题直接按照之前的思路答也没问题,至于后面的附加题, 哈利更是自认已经梳理了个七七八八。
第一题,布伦顿与蕾切尔共同消失,是因为布伦顿要去挖宝藏, 但是他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可能力量不足,于是拉着蕾切尔一起。然而讽刺的是,他选择蕾切尔就是看中了对方的‘单纯’容易相信他,以及绝对不会背叛他,可正是这个‘深思熟虑’的合作对象最后杀死了他。
第二题, 布伦顿的去向当然是地窖,他去往地窖也埋葬在地窖。
第三题和第四题哈利都迅速回答完,文件的问题隐含着曾经查理二世的秘宝,只可惜不知道是中间哪一环传递失误, 又或者是这位马斯格雷夫爵士在流亡海外时客死他乡,使得珍宝直至今日才重见光明。
上下随意扫视两眼,走个检查试卷的流程, 哈利果断地点了提交,紧接着, 美妙的声音响起——
【考生在探案过程中智勇双全,考试得分107,触发考-试-答-案高级版——案件回溯】
差一分就能再获得一个称号了。
哈利有点可惜, 但只是一点点。
毕竟上一个称号除了想骗他花钱外, 其他作用暂时没发现。
他明明和夏洛克足够亲密,但却触发不了称号的功能,这让哈利不禁怀疑是不是称号本身就不太靠谱。
只能说系统的便宜真的很不好占。
随着他纷飞的思绪, 哈利又感受到了熟悉的‘眼前一黑’。
哈利熟练地按下快进按钮,声音叽叽咕咕地在耳边勉强分辨,这个爱情故事的男女主人公都已经直接或间接地死在对方手里,所以他并不想过多参与这两人的爱恨情仇,那只会让他心情低落。
他更好奇的是,蕾切尔为什么会往那边跑。
直到——
“你说,你会带我去到哪里?”蕾切尔的声音沙哑含糊,还带着一股水汽。
哈利看着画面赶紧低下头,虽然只是亲吻,但如此近距离观看,还是觉得有点尴尬。
“宝贝,只要有了钱,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今晚过后,一切都会尘埃落定,我已经在我们订婚的地方提前停了艘小船,到时候我们带着宝物彻底远走高飞,从此过上像雷金纳德一样的富贵生活,你说呢。”
男人环抱着女人,嘴唇四下游走,最后一枚吻痕,落在哈利曾经检查过的,尸体后背的淤青上。
紧接着画面迅速划过那个刺激又恐怖的夜晚。
蕾切尔与布伦顿都不是雷斯垂德他们这样经过训练的人,他们的力气只能勉强将石板撬开一点,布伦顿聪明的脑袋在这时派上用场,他一边拼命向上抬,一边指挥着蕾切尔在空隙处塞木料向上顶,就这样一点点把石板撑起来。哈利能清晰地看到最上面的木条被石板压出无比清晰的凹痕,而垫在下面的几块纹路似乎都被压平压实了些,足以想见石板的重量①。
最后为了进出方便,布伦顿精心挑选了最坚硬的铁桦木,斜着撑起石板,撤掉其他的木料,独自钻了下去,他一定要当那个最先接触宝藏的人。
“宝贝,千万帮我看好这块木条,万一发现它被压弯可一定要更换旁边那块儿,我的性命、我们的未来就交托在你手上了,你知道的,我永远相信你,就像信任我自己一般。”
蕾切尔似乎被他的信任所感动,拼命点头,发誓绝不会让爱人受到一点伤害。
但外面的环境实在污浊,背叛马斯格雷夫家族的恐惧让蕾切尔焦躁不安,她又害怕自己走来走去会分散注意,一旦没及时拉住弯折的木条就全完了。所以只能咬着牙,一边不停地抠手上的倒刺,一边在原地动来动去,地上的灰尘很快就被她鞋底的纹路铺面,形成一幅杂乱的简笔画。
她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无期限”的等待,嘴巴也像是止不住的破旧水龙头,时不时漏出点话。
“你说,我们?*? 未来去哪里生活?”
“当然是听你的宝贝,不过我事先声明,我真是受够了大英帝国的阴雨绵绵,所以亲爱的我希望你能找个阳光明媚的地方。”
“哦,让我想想。”
也就不到2,3分钟,她又开始“漏下新的水珠”。
“那你说我们未来生几个孩子比较好?”
“这还是得由你决定啊宝贝,生育的是你不是我,如果实在太疼咱就不生了,两个人过日子也挺好不是吗?”
“好像也是。”
“你什么时候才能上来?”
“还得几分钟宝贝,到时候我给你看全世界最美的珠宝,你一定喜欢。它就像你的脸颊一般柔软迷人。”
“你总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哄我开心。”
“向上帝发誓,我说得一切都是真的。”
这样的对话反反复复,蕾切尔几乎没什么逻辑可言,语气也带着稚嫩的笨拙感,可布伦顿总能给出令人愉悦的回应。
哈利甚至开始感慨这男人的花言巧语确实有些虚伪的“贴心”,似乎蕾切尔和珍妮特喜欢他也不是毫无道理。
但不知道是谈话谈得太多,还是布伦顿掰王冠上的水晶掰得太专注,他们之间的对话终于出现了裂痕。
“希望我们今年圣诞可以住上暖烘烘的大房子。”
“这当然没有问题,不过对我来说今年的圣诞已经足够温暖,因为你给我送了最美好的礼物,你知道的,我母亲走后我就再也没接过这么贴心的礼物宝贝,我永远爱你。”
“哦,当然,我也是。”
蕾切尔的脸涨红,不管听了多少遍,她总是会在一声声爱语中手足无措。
但哈利猛地意识到,灾难要来了。
爱情是叹息吹起的一阵烟; 恋人的眼中有它净化了的火星。可当人发觉它的虚假时,点点火星将成为滔天怒焰,往日的眼泪会尽数化为毒液,誓要与对方不死不休。②
果然,当围巾中间隐藏着的口红印记被察觉时,蕾切尔眼中的柔软灰飞烟灭,她的表情变了数变,最后垫着脚尖从翘高的石板后面抻头,眼睑微微垂落,面无表情地看向地窖。
这个角度,是哈利在案件回溯中第一次看到。
没有之前仰视时的崇拜和爱慕,反而带着“上位者”的冷淡与高傲,就像路人在看一只忙碌的蚂蚁。
不,路人不会注意到蚂蚁,那表情更像是一些儿童在水淹蚂蚁洞之前的模样。
是对“异类”的不在意以及……
手握对方生死的傲慢。
她的脸上突然扬起幼童般纯稚的笑容,像是恶作剧一般,轻轻喊了一声,“布伦顿,看你身后。”
她吸引了布伦顿的注意,当对方转头的一刹那,用尽全身力气踹飞了木条,将对方的惊恐和绝望通通关在地窖中。
伴随着她的飞奔,哈利也同步听到身后闷闷的撞击声与哀嚎声,他甚至还隐约听见“刺啦刺啦”指甲摩擦石板的声音,地窖中的布伦顿真的是想尽办法逃离,只可惜,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不会有半点希望。
可逃离之后,蕾切尔却在门口顿住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马斯格雷夫庄园吗?
当然不行,现在庄园里的人肯定都发现了他们的消失,她再回去必然会被追问。
但不回去又能往哪走呢?
地下似乎还能听到若有似无的哭嚎,像是恶鬼要把她拖拽下去,蕾切尔只能踉跄着凭借直觉往前跑。
不知道是为了最后看一眼他们订婚的地方,还是想起来了布伦顿的安排,总之,她最后的方向是那片黑刺李丛。
可她不知道,那里早就布下杀机,她刚跑到他们订婚不远的位置,就被什么东西绊到,踉跄着向前冲了几步,而她身后,一道破风声骤然撕裂寂静,一支利箭裹挟着森冷杀意袭来。
她就像一只误入猎场的野兔,连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挤不出来。利箭裹挟着劲风,擦过她的耳畔,滚烫的鲜血几乎下一刻就流到脖颈。她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惨叫,身体本能地朝旁侧倒去,踉跄着跌出黑刺李丛,脚下一滑,整个人顺着湿滑泥泞的河岸栽了下去。
泥土混合着腐叶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胡乱地挥舞着手,想要抓住什么稳住身形,可指尖只触碰到冰冷却柔软的水草。
她的视线慌乱的环顾,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找到那艘木船。渐渐的,挣扎的动作消失,她的脸庞永远保留着那股恐惧和绝望。
晨光一丝一缕地穿透阴云,撒在尸体上。
天亮了。
案件回溯的画面贴心地定格在温暖的阳光上,可哈利却长久无法回神。
为他看过的这对未婚夫妻。
他们在无限的亲昵中踏上犯罪道路,她在富贵唾手可得时埋葬恋人,而他更是将两人的订婚地点定为恋人的坟墓。
如果爱情是……
“哈利?”眼前有黑影飞速扫过,哈利的视线几乎本能地追逐过去,看见了他的好友,夏洛克·福尔摩斯。
他的身影在煤油灯前面,被暖黄的灯光描了个金边,就连冷淡的声音也似乎柔软起来。
“我的老伙计,走啊,还愣着干什么,布朗警官他们在黑刺李丛上游发现了木船。”对方一边说着,一边习惯性朝他伸出手。
一股暖意从交握的地方传到四肢,轻易驱散刚才挥之不去的阴冷。
管它什么爱情恋情,哈利想着。
反正他和夏洛克之间的情意没问题就好。
第58章 第 58 章 这就是他们对那人的称呼……
他们几乎在黑刺李丛的尽头找到了停靠着的木船, 那个位置与布伦顿跟蕾切尔约定好的地方还有近乎1英里,这个距离,任凭蕾切尔把头抻到掉下来也不可能找到。
布伦顿自始至终就没打算带上这个“累赘”, 哈利想着。
很显然,福尔摩斯跟他有同样的想法。
谜题已经尽数解开,查理二世的王冠也算是为这场悲剧的爱情故事染上些奇妙的色彩, 哈利郑重地重新带手套摸索了一遍,才小心翼翼地还给雷金纳德。
他们本来是要回苏格兰场整理材料的。
但布朗警官出乎意料地扛起责任来,一力担下包括案件汇总以及向上级部门,对,还是他们的陈述说明, 反而就让哈利等人有了些清闲。
当然,在哈利和福尔摩斯上马车之前,卡尔警督一如既往地把他叫到旁边,用冷淡的灰蓝色眼眸扫视他, 给予充分的压力,“哈利·查德威克警官,我不希望哪天在街头小报上看到苏格兰场警官豪放脱衣, 现场众人尖叫阵阵之类的报道,我想你该懂我的意思。”
“我懂, 对不起警督。”哈利摸索着鼻梁,为自己的衣冠不整低下头。
“另外,站在上司的立场, ”卡尔的嗓音低沉严肃, “如果你想在苏格兰场有更大作为,那么就要意识到,规矩, 是束缚自由的框架,但也是向上攀爬的阶梯。”
无论是思路上头就脱衣服,亦或者是……
卡尔想到什么,眸色暗了些,像阴沉的天空。
他不希望哈利因为一时的越轨失去更光明的前途。
但是……
“站在个人的立场上,”卡尔迈开脚步,在与哈利擦肩而过时,声音清浅到让哈利甚至有种对方很温柔的幻觉,“人人生而自由。”
哈利不太懂卡尔的话,但潜意识有些慰藉,可他却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忧愁才需要这般宽慰。
不过……
没关系,哈利扬起笑脸,冲朝他走来的好友招手,“夏洛克,走,我们去跟房东聊聊。”
过了半年时间,那个房东似乎已经忘了跟他的“友好相处”,又开始提出一些无理非分的要求。
“没关系。”福尔摩斯摆摆手,在这方面表现得出奇平淡,“我最近在寻找新屋。”
“在哪?”哈利有些好奇地问道。
要知道,蒙塔格街可是他好友精挑细选的位置,就为了便于隐匿在博物馆的阅览室中,无人打扰地尽情汲取知识。
不过想来也是,夏洛克前段时间已经比他们苏格兰场都要忙了,估计不怎么需要隐蔽的蒙塔格街小屋了吧。
哈利自己将自己说服,心里却带着点惋惜,虽然他并没去过对方家里几次,但一起租房子的经历,也算是值得珍惜的回忆。
“现在还没确定好,”福尔摩斯并没有说清位置,转而谈及另一件事,“而且要想租那个地方,我可能需要找人平摊费用。”
合租?
哈利的眉头一拧,他的好友光是资料盒就能装满大半个书柜,再加上零零散散的材料文件、书籍报刊……这些东西对方向来是不喜欢任何人碰的,可如果合租,就必须要经历空间被挤占的‘憋屈’,从此温馨的家有一半空间都是公共空间,而且……
他并不想在好友家碰到别的什么人。
哈利在心里给出合理的解释,毕竟他们谈论的都是比较机密的问题,如果在家里也得躲藏着说的话,这很奇怪。
“究竟是什么豪华的地方,还得需要平摊房租。”哈利忍不住小声嘟囔道。
“确实。”福尔摩斯跟着重复一遍,意思却并不相同,“豪华的地方值得高昂的房租。”
这句话让哈利嘴唇紧抿,他刚才其实想问一句,既然都要搬家了,要不要尝试着租他的房子,反正他家楼上楼下都还有好几间空房,甚至他隔壁的卧室就连通书房,从起床到思考可以很顺滑的连接起来,而且他也不是多爱看书的人,书房里有大片空间留给夏洛克,他这个房东对租户小金矿并没有要求,只要对方能给他提供些帮助。
他们可以一起薅系统的羊毛当房租,没有任何问题。
但话到嘴边时,大脑却尖叫着让他吞回去。
夏洛克对‘新房’的期待更是让他知道,不邀请这件事是对的。
距离才能产生美,多少朋友在一起住了之后都会有误解……
哈利在心中拼命找着借口,可还是改变不了憋闷的事实。
这种憋闷,一直持续到跟着对方上马车。
两个人重新聊到案件,他们已经习惯了在破解谜题后进行些简短的探讨,而这次和上次一样,还是爱情。
“只能说,今天这桩案件,无疑是我先前论断的有力证明。”福尔摩斯的眼神锐利,语气笃定,“爱情与智慧,二者不可兼得。①这件早就被人们熟知的事情,却总有人想试探。事实上,不管是谁,一旦被爱情这张网给捕捉,判断力就会如流沙般溃散。”
“我不这么认为,夏洛克。”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刚才憋闷的影响,哈利头一次没有完全顺从好友的发言,而是拼命转动脑袋,试图反驳,“这个案件更多在反应忠诚的可贵,事实上,如果布伦顿忠诚于他的雇主,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情,当他忠诚于伴侣时,蕾切尔也不可能选择杀了他,他的一切灾祸源于贪婪和背叛,而非爱情。”
福尔摩斯有些惊讶地抬头,他本以为哈利会跟他有近乎相同的看法,毕竟他们上一次的讨论是那样的顺利。
可是,对方这次的想法似乎过于理想化了。
“我们暂且放下这次的案件不谈,对于布伦顿我与你观点相同,确实,他的不忠使得大难临头。”
福尔摩斯斟酌着语气,“但哈利,仔细想想,关于忠诚,你要如何做出界定?诚然,都说爱情的火焰需要不断添加忠诚的干柴②,可什么是忠诚,坦白多少算是忠诚,真的有人能毫无遮蔽的坦诚相待吗?我认为很难,况且哈利,人性的卑劣就在于,永不满足,一次无遮蔽的坦率可能会导致对方无休止的窥探,今天我可能会满足于你告诉我你去了苏格兰场,明天我就想知道你在苏格兰场都做了什么,午饭吃的什么,无穷无尽。”
“所以这团火焰时常燃尽理智,人就如同失去枷锁的野兽,在冲动与歇斯底里中横冲直撞,酿造一幕又一幕悲剧。”
“妄图凌驾于爱情之上的人,往往会被‘反抗’的力量无情碾碎,而匍匐于爱情脚下的人,也难免在爱欲的泥沼中患得患失,无法自拔。‘爱情’扫过的地方,没有赢家。”
福尔摩斯最后总结道。
“在你眼中,爱情好像吸血的水蛭,”哈利有些震惊,他以为好友只是嫌这份情感多余,不想却有更深层的定义。
而这份定义,哈利很难认可,“爱情更多时候却表示着家与关怀,诚然你说的事情会存在其中,但恋人之间的相处不该叫做窥探,我更愿意称为试探,试探着彼此的包容和底线,在一份份试探与磨合中抓紧彼此的手指,从曾经不经意间的指尖轻触到后来自然而然的十指相扣。起初,双方都需要细细询问、耐心琢磨,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发展为信任、依赖和爱护,哪怕对方为了添加‘生活意趣’或者其他原因,进行无伤大雅的隐瞒,却依旧掩盖不住那人是你的盔甲,是你的堡垒,是你在惊涛骇浪里漂泊时的港湾,是你疲惫灵魂得以栖息的暖巢,况且……”
哈利的肚子里没有那么多墨水支撑着他进行诗意繁复的描述,他只能从很现实的层面阐述,“如果有人,能与你同频共振,与你携手并进,能想你所想,忧你所忧,而且做饭也不错,会帮你记住文件在哪的话,也不错吧。”
哈利也不知道福尔摩斯被他的哪句话说服,总之,他看着对方很迟疑也很缓慢的,点了点头,“或许,确实如此。”
原来他也可以说服好友!
一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瞬间冲刷掉之前的点点憋闷。
福尔摩斯似乎从点头之后就一直在思考些什么,哈利没有打扰,选择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查看自己的信息。
【考生姓名:哈利·查德威克】
【考生等级:3级。】
【经验值:1(距离下一级还差95)】
【当前资产:26镑1先令】
3级了,果然中级考试一次经验值能涨很多,虽然没有上次高,但他这次补考了,按照系统的性格,克扣点很正常。哈利一直记得3级就能开放系统商店,他刚想趁夏洛克不注意偷偷瞄一眼,却在抬头观察对方时与那双深蓝的眼眸对上。
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夏洛克眼眸的颜色也泛起浅浅的灰,让哈利想起一个人——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
一想到他,那种油然而生的压迫感又从心头涌上来,可紧接着,还有一丝丝好奇。
关于爱德华·福特。
他不知道能不能问,更不清楚夏洛克知道多少。
但因为是夏洛克,所以开口询问也没关系。
“你哥哥有没有谈起过那个人?”在马车上,哈利非常谨慎地凑得很近,声音压到最低,甚至到最后名字都没说出来,而是抓过好友的手,写在他手心。
异样的触感让夏洛克忍不住手指微动,可他很快就看清内容,也几乎贴在旁边人耳畔回答,“确实有些事。”
哈利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他也顾不得耳垂传来的灼热感,不停地眨着眼睛,拼命传达他也想知道的信号。
福尔摩斯本来严肃的脸庞也撑不下去了,他唇角勾起,抓住对方的手如法炮制。
只有在这时,哈利才知道,原来在掌心写字这么痒,而且,特别难辨认,就像在进行一场默契检验。
很明显,这关到他了。
“p·r·o·……fessor?”哈利用力辨认出每个字母,再在心里重组。
教授。
“这就是他们对那人的称呼。”
第59章 第 59 章 夏洛克信任他,可…………
“只有这个, 连他叫什么名字都没能问出来吗?”哈利又侧着身贴在福尔摩斯耳边,生怕别人听见他们的交谈。
他对大福尔摩斯的印象太深刻,以至于觉得对方能将爱德华·福特的上数三代查得明明白白。
不过也有可能、不, 肯定是福特的原因。
一定是他知道的太少了。
直觉和经历都告诉哈利,大福尔摩斯的能力不容置疑。
恰在此时,马车猛地一颠, 大概是碾过了一颗凸起的石子,整个车厢剧烈摇晃起来。哈利一个不稳,身体来不及转动,就维持着原姿势向旁边倾斜,而他的嘴唇, 就这样毫无预兆地轻轻贴上了福尔摩斯的耳侧。
那一瞬间,对于马车上的两个人来说,时间仿若凝固。
福尔摩斯能通过耳朵回忆起哈利这一天都没怎么喝水,因为对方干涩的嘴唇带着微微起皮的粗糙, 挂蹭到耳廓时会产生一种近乎刚才手心写字般的酥痒,紧接着,温热且潮湿的气息轻轻喷洒在耳旁, 像是羽毛轻轻扫过,耳侧的酥转化为被热气蒸腾过的麻。
他控制着自己不要抬手去摸, 可呼吸却无法抑制地紊乱起来,在这一瞬间,他甚至有些共情曾经那些在他面前撒谎的人, 原来人在惊慌时真的不能全然兼顾到所有细节。
他也不行。
哪怕思维像电波般发散飘渺, 福尔摩斯此时却一动都没动。
始作俑者的哈利其实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住了。
他的眼睛猛地瞪圆,脸上迅速泛起一抹红晕,滚烫的温度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他想要立刻抽离, 甚至羞愧到试图躲到天边去,却又怕动作太大显得自己太过惊慌失措,像是嫌恶对方,而且夏洛克也没有动作,所以他只能先僵硬地从对方耳畔上离开,维持着尴尬的距离。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同坐火箭般窜上天,但更多的是恐慌,如果夏洛克因此讨厌他……
但不管怎么说,他得先道歉才行。
努力平复了好一会儿,哈利才结结巴巴地开口:“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窘迫与慌乱。
见福尔摩斯动作,他也迅速退让开,恨不能把马车所有的空间都让给对方,力气大到失去平衡,后背‘砰’地一声砸在马车靠板上。
福尔摩斯被这一声巨响惊到,也顾不得刚才的情况,借此转移话题,“你还好吗?”
“没事没事。”哈利同手同脚地坐好。
“这件事,我们回去再说吧,马车终究不方便。”福尔摩斯又补充了一句。
“好的好的。”哈利连忙答应,努力做个带有复读功能的木头人。
车厢内再度陷入沉默,只有马车车轮碾压地面发出的“咕噜咕噜”声。两个人或看向窗外,或研究马车墙板,视线未曾有片刻对上。
*
他们没有去夏洛克的家,毕竟当打算搬家之后,福尔摩斯已经开始着手进行一些整理,远没有哈利的房屋那么整洁又条理。
哈利迈进屋子,脚步匆匆,几乎没有在门厅做过多停留,径直走向厨房,紧接着,厨房里便传出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
他自己也不太清楚究竟在忙碌些什么,只是愣愣地在那堆花纹近乎一模一样的茶具前,像是在完成一项极其重要的使命,耗费了三分钟甚至更久的时间,终于挑出一个自认为契合“夏洛克气质”的杯子。
其实他也讲不明白,这所谓的夏洛克气质到底种什么气质,但这丝毫没有阻碍他用杯子泡上一杯红茶。在厨房里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才端着茶走出去,说道:“喝水喝水。”
福尔摩斯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就像之前来的每一次那样,占据了窗边的扶手椅,只是目光时不时地往屋内探去。
他没想到在多次到访哈利家之后,竟又享受到了初次登门时那般的待遇,他轻声说道:“不用这么麻烦。”声音里带着几分许久未用,面对“陌生人”时才有的客套。
可当他的目光触及那个茶杯时,突然觉得这种客套显得格外滑稽。
现在坐着的扶手椅,还是曾经的那把,而这茶杯,也和第一次来时用的一模一样。
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因为刚才的接触变得奇妙,既有着陌生的距离感,又存在着熟悉的默契。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接茶杯,而哈利似乎打算将杯子放在桌上,两人的动作没能协调一致,下一秒,他的指腹便轻轻擦过哈利的指节。
他不禁缓缓抬起眼睑,目光自然而然地向上游移,就这样,与哈利垂下来的视线直直撞在了一起。这是他们自刚才那件事之后,第一次眼神交汇。
哈利似乎没想到会对上视线,有些直愣愣地放下杯子,站在他旁边没有动作。
福尔摩斯的眼睑重新垂落下去,食指在杯沿反复摩挲了一下,“坐吧。”
就仿佛他才是屋里真正的主人。
“哦哦。”哈利闷闷地应了下来,明明在对方扶手椅后面就有沙发,可他偏偏像是没看见,直接将安置在壁炉一侧的实木扶手椅扛了过来,就摆在福尔摩斯旁边。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思绪在彼此气息的碰撞中安稳下来,没有马车上的惊慌,也不像一进门时的躲藏,哈利的思路重新回归正轨。
“你刚才说,有些事儿。”哈利重新复述了一遍,“除了那个‘教授’之外,福特还说了什么?”
福尔摩斯从不怀疑哈利的直觉与敏感,但他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对方,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夏洛克的眼神不再是一种飘忽的状态,这冷冷淡淡的目光生不出半点旖旎的情绪,哈利知道对方现在很认真。
可他什么都不说,这是什么意思?
哈利不仅怀疑自己的问题,思维也跟着发散起来。
地点肯定不是问题的根源,刚才那个‘教授’的代号,哪怕在马车上,对方都能直接坦荡地回答,现在却避之不谈,只是看着他。
时间也必然不会影响,他们的探讨从不会被时间左右。
那么,就是人有问题。
要么是夏洛克答应过谁,不能说,要么就是这件事不能说给他。
直觉告诉哈利,或许二者皆有。
可是为什么不能说给他?
哈利在脑子里一步步推演,大福尔摩斯先生明明知道他们是一起探案的,为什么却不让告诉他。
他的身上有什么问题?
不、不对,如果他真的有问题,那等待他的不该是夏洛克半遮半掩的态度,而是一间暗室、一张桌子、一夜逼问。
所以说,夏洛克怀疑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谁。
哈利联想到爱德华·福特的身份,汗毛陡然立起,他是‘伊甸园’安插在政府部门的间谍,他所能供出来的消息还能是什么?
他们警察队伍里,也有间谍。
他的嘴巴狼狈地张张合合,眼睛带着哀求,他希望夏洛克会满不在乎地告诉他,是他想多了,然而对方没有,不仅如此,还冲他微微颔首。
“就这两件事。”福尔摩斯轻声结束话题。
“你不该告诉我,夏洛克。”哈利的手指用力插在头发里,使劲拉扯,“我不该知道这些。”
“我什么都没说。”福尔摩斯抿着茶水,视线在友人身上停留。
“不,你告诉了我一切,夏洛克。”哈利猛烈地摇头,情绪激动,“只要你想,你可以是全世界最好的‘演员’,不可能被我抓到疏漏。”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记忆深处翻出那份仿佛已经遗忘到天际的纸条。
夏洛克信任他,可他却不知道能不能扛起这份信任。
他不敢看那份带着冷淡之下潜藏柔软的眼神,他的秘密似乎不像是之前说得那样无伤大雅。
他甚至害怕会从那双眼睛中映出这具身体未知的曾经。
“放轻松些,哈利。”福尔摩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都带出安抚,“我们之前已经剖析过‘伊甸园’所培养出来之人的特性,他们的思维僵化愚钝,只能按部就班地躲过一轮谈话,缺乏长久隐匿的能力。况且你们每位能入选的成员,都经历了厅长以及各个高级警督的层层考核,即便对方真的能混进来,我敢打赌,至多一两个罢了,而且绝无可能是高级警督,你想想沃特森他们,都是经过战场、军队的洗礼,身经百战,阅历丰富。倘若‘伊甸园’有如此庞大的势力,怎么能将福特那样的人推到高位?现如今,我们前进的每一步都意味着离真相更近一分,这无疑是个好兆头。”
哈利的脑袋低垂,上下点了点,在头发的遮掩下,近乎无声地回应了一句,“好兆头?或许吧。”
他们没再这件事情上做太多深入的交流,就像福尔摩斯经常说得那样,在没有得到实施之前妄下猜测是很可怕的错误,容易将事实扭曲去套用自己的猜测。①
夏洛克短时间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哈利也并不想催对方离开,事实上,虽然他现在惴惴不安,很想破解那个纸条,但夏洛克带来的安慰感也同样重要。
他只能在屋里巡视,想找点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
可似乎托平时勤劳的‘福’,周围一尘不染,他根本找不到什么活计可干,思考了片刻,见日头落下,哈利才倏地找到个‘完美’的行动,“要不我们去买菜吧。”
买菜、做饭、收拾餐桌、送夏洛克离开,未来的2、3个小时内,他都会忙碌起来。
哈利跟旁边人介绍了一个已经脱离西区范围的市场,“这个时间段刚刚好。”就是有点远,得坐马车。
福尔摩斯对买菜做饭这类琐事向来没什么兴趣,不过出于习惯,他会时不时观察当下的果蔬价格,毕竟在进行伪装时,这些生活细节才是重中之重,稍有差池就会露出马脚。像一枚鸡蛋价格的细微涨幅,本是件枯燥乏味的事情,可当哈利兴致盎然地比划时,竟也能多些趣味。
福尔摩斯的嘴角微微上扬,他自然不会反驳哈利的‘安排’。
然而……
两个人刚下马车,不远处就传来“轰”地一声,瞬间打破热闹温馨的气氛,紧接着,压缩膨胀的气浪瞬间席卷一切。
哈利的直觉第一时间告诉他要躲开,可他近乎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拽着夏洛克向前扑倒,他的身体像是护盾一样,紧紧遮住福尔摩斯的后背,紧绷的肌肉妄图阻隔随时可能再次爆发的气浪以及飞溅的碎片。
他甚至连害怕的情绪都没升腾起来,就先这么做了。
直到烟尘渐渐飞舞飘散,灼热的气浪也消弭无踪,哈利才敢直起身,抬手拉起旁边的夏洛克。
两人的头发凌乱不堪,衣服上满是灰尘,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刚才不是错觉。哈利不住地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混乱的大脑才重新开始运转,向他传递信号——
就在刚刚,他们经历了一场爆炸。
第60章 第 60 章 我叫约翰·H·华生……
虽然心里一万次预警, 或许这场爆炸还有后续,但作为警察,他责无旁贷。
哈利不停地给自己暗示, 一咬牙也往前跑了过去。
至于为什么是也,因为夏洛克已经冲了上去,而他现在主要是得把夏洛克往后拉远一点, 保护好周围群众,当下的场面根本就没办法介入。
爆炸的地点是一辆马车,最前面拉车的两匹夏尔马惊恐地来回撩蹄子,在哈利眼中甚至觉得比爆炸还要恐怖,那辆马车已经变为巨大的火球, 随着马匹的动作进行无差别攻击。
不过好在,连着的缰绳不知道是被火烧断了还是其他原因,与马匹迅速脱节,那两匹马飞快逃窜消失, 只留下越烧越旺的马车。
车夫坐在外面,手指紧紧攥着车把手,哪怕手背上插满车厢爆炸的碎片, 被扎的血肉模糊也没松开,可身体已经被气浪顶到最前面的护栏上, 哈利能明显看到对方手臂中间的脱节,像是骤然被拉长胳膊,只能靠肉勉强维系地浪荡着。后背也流着血, 脑袋斜斜地耷拉在一侧, 脸上布满黑灰,根本看不清样貌,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可是只要有希望, 他们就得把他从火焰中捞下来。
哈利强忍着对烈火的恐惧,跟福尔摩斯一起,抬腿抬胳膊地把人担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动作会不会给那人造成二次伤害,但现在顾不了太多,他甚至能感受到火舌裹挟着热浪几乎擦过他的外套。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人群中竟然还冲出来一个人,那人穿着笔挺的黑大衣,梳洗整齐,皮鞋也比周围人更亮些。虽然他的腿并不灵敏,走路也有些一瘸一拐①,但也很努力地跟着他们一起搬抬,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混合着柑橘的木质香气飘散出来。在对方的带动下,还瑟缩着后退看热闹的其他人也纷纷跑到周围店铺,七手八脚地用各种工具打水灭火?*? 。
“他还有呼吸!”等把车夫搬到安全点的地方,那个帮忙的年轻人像是习惯动作般跪在旁边进行粗糙地检查,他甚至还朝周围呼喊,“有没有干净的布?”
那位青年很熟练地开始包扎伤口,但这远远不够,他抬起头,看向穿警服的哈利,“警官,这个马夫需要立刻送去治疗,”他环顾一圈,火焰并没有完全扑灭,两个已经扭曲的尸体甩在车外,他甚至贴心地补充了一句,“我叫约翰·H·华生,如果你们没有时间,并且能够信任我的话,那我将陪同一起去就近的圣马克医院。”
他说着要找出点什么证明自己的信物,证实自己的真诚可信,为了这位急需救援的病人。
“那您可真是帮了大忙,”福尔摩斯与哈利对视一眼,在对方有些拿不定主意时迅速上前握手,“一位刚从阿富汗战场退役的军医自然是值得我们信任的。”
哈利发现夏洛克的真诚,那说明这位出现得恰到好处的医生确实是位善良好心的绅士,并不是他假想中‘伊甸园’派来的,要趁机将马夫干掉的杀手。
他为自己的多想感到抱歉,连忙补充,“那真是麻烦你了。我会马上发电报到苏格兰场,等你们安顿好之后会有警察来接应,还请将垫付的金额跟他们说明,到时候会有人进行补偿,如果你的腿不舒服的话先回去也没关系,我们之后会去河岸街的圣乔治私人旅馆拜访。”
“你们怎么会知道?”华生的嘴巴张大到能塞下鸡蛋,上帝,现在的警察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了?
他这么想着,可心里最挂念的还是那位病人,“两位聪敏的警察先生,若还有些空闲,烦请一定与我联系。能有幸听闻二位的推断,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将不胜感激。”
福尔摩斯闻言忍不住偏头看向旁边的哈利,他们两个人,虽然在长相上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在说话方面,倒是可以一较高下,他有些促狭地想到。
哈利没明白好友的眼神,只是点点头,没再跟华生客气,毕竟他们还有更多事情要忙。
而且……
【第八场考试——炸弹惊魂】
【考试时间:24小时。】
时间倒是比上次充裕很多,可哈利没有半点掉以轻心,上次的尴尬场面他还历历在目,他可不能再脱衣服了。
虽然开卷附加题可能会坑他,但闭卷只会连基础题都坑他,再加上还有阶段性测验,哈利依旧没有迟疑地选择开卷。
【考试系统第八场考试专用试卷,共×题,满分 120分,请考生根据收集到的线索进行推理,得出答 案,于考试结束前上交试卷。】
一、基础题
1.死者信息。
2.爆炸原因。
3.爆-炸-物。
4.凶手杀机。
5.凶手是谁,并简述行凶过程。
二、附加题
当前不能查看。
车厢内的火已经被扑灭,状况惨不忍睹。原本规整的木质结构被炸得七零八落,右侧车门被炸飞,木板碎片四散飞溅,嵌入周围的墙壁和地面。车窗玻璃完全破碎,化作无数细小的颗粒,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还有些扎在尸体和车夫身上,车厢顶部被气浪掀起,扭曲变形,就连车轴等部件也在经历了爆炸以及火灾后变形断裂,像是被巨人随意扭曲过的橡皮泥模型。
可这些只不过是身外之物。
哈利和福尔摩斯蹲下,鼻子虽然已经有些习惯了这刺鼻的硝烟味和血腥味,但哈利还是忍不住对着面前的两个人紧皱眉头。他们就是这场灾难的罹难者。
虽然尸体已经不成样子,但还是能分清性别,是一男一女。
左边的男士尤其可怖,他的衣物被热浪和冲击力撕成破布,歪歪斜斜挂在身上,布条上还有灼烧后的焦黑,或许炸药点燃的火焰在尸体飞出时的热浪击碎,才形成这种半焦不焦的模样,可这并没有让尸体看着好些。他的左侧尤为可怖,大量玻璃、木板碎片像巫蛊娃娃身上细密的针,将他扎得千疮百孔。他的皮肤被划出道道血口,皮肉翻卷,肌肉组织暴露在外,鲜血汩汩涌出,在身下汇聚成暗红色血泊。
他的左臂以诡异角度弯折,上臂高高鼓起,骨折的骨头顶破肌肉,像是要挣破皮肤钻出来。左大腿一道深长伤口,如煎透爆开的脆皮肠,里面黏连着的筋膜和暗红的肉丝清晰可见,随着微风微微颤动。
当哈利再向上看时,饶是经受过不少案件,也依旧不由地向后仰。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想要马上逃离现场的感觉了。
男士左侧脸颊被严重灼伤,形成一半焦黑如厉鬼,另一半惨白如幽灵的模样。左侧皮肤已经完全碳化五官扭曲,左眼肿成血红色肉球,眼皮无力耷拉,眼球几乎看不见;左半边鼻子塌陷,像是被炸毁的悬崖,但无数木屑和玻璃碎渣像是找到了栖息地,密密麻麻地填补上去;左边嘴角撕裂,牙齿裸露,还沾着血丝,地上也散落着几颗带血牙齿。
靠右的女士也没好到哪去。虽然受冲击相对小些,但状况同样惨烈。衣物被热浪烧得残缺不全,腰侧到胸前的位置尤其严重,皮肤一道道撕裂伤口纵横交错,木板碎片扎进肉里,有的甚至穿透身体从胸前刺出,鲜血顺着碎片不断滴落,在地面留下蜿蜒血痕。双腿扭曲交缠,小腿处骨头断裂,白色骨茬刺破皮肉和裤子,殷红的血顺着裤腿流淌。
她的头被强行扭到右侧,左耳撕裂一半,垂在脸颊旁,脸上血污和灰尘混合,只剩下微微张开的嘴巴,仿佛还在发出无声的惨叫。
【剩余时间:23:27:11】
爆-炸-物在男士的左侧,这毫无疑问。
而且无论是刚才形成的黑棕色烟雾,还是地上这些灰黑色颗粒,近乎不加遮掩地告知他们,这是黑-火-药。
哈利甚至能反射性想起中学老师教的方程配比,是一硫二硝三木炭制作出来的东西。
虽然只是理论配比。
当哈利还在思考着火药到底从何而来,为什么会发生爆炸时,福尔摩斯已经开始向周围探索。
他似乎是发现了些什么,开始在地上四处捡拾、比对、再捡拾,他甚至还掏出了放大镜。
没等哈利上前,考试系统就开始提出问题——
【阶段测试一:
(单选题)你认为从福尔摩斯的动作中,地上哪个物体具有研究价值?
A四散的木块
B灰黑色粉末
C车轮右侧沾血的破布
D地上烧焦的报纸
倒计时15s】
这么快就来了?
哈利连忙上下扫过选项。
C肯定不对,那块布是华生给车夫擦伤口留下的。
D更离谱,烧焦的报纸是旁边杂货店卖的,只是因为摆在外面,被爆炸飞溅的火星点燃出现焦黑。
B的话,灰黑色粉末就是黑-火-药留下的痕迹吧?
哈利略微迟疑,最后还是选择了A。
可四散的木块又能说明什么,证明车架子不结实?
等等!
哈利看着好友举起的木块,眼睛突然瞪大,这是胡桃木!
要知道普通马车的车架用到橡木已经算是良心,用胡桃木纯属是老板疯了。
那这块胡桃木的残片是什么?
哈利三步做两步走上前,他看到夏洛克周围已经摆出一小摊胡桃木的残片了,他正用放大镜仔细地观察着手里那片,右上角沾了些黑色颗粒。
“是发现什么了吗?”哈利在四周又捡了一圈,把所有的残片放在一起,才凑过去询问安静的好友。
这些碎片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大的碎片约巴掌大小,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野兽锋利的爪子狠狠撕扯过,表面满是焦灼的痕迹,甚至还有些呈现出碳化后的深黑色,能看到木材原本的纹理被高温扭曲变形,一道道裂缝纵横交错,有的上面有弧形的焦痕,有的没有。而那些小碎片则如指甲盖般大小,有些甚至更小,像粉末般散落在周围,这些细小碎片大多已经完全碳化,轻轻一碰就可能化为灰烬。
哈利从3个勉强能看出的扭曲l型拐角上,大致判断出这是个木盒。
并且是装着爆-炸-物的木盒。
是的,哈利能判断出这点。
它比马车木架什么的粉碎得更厉害,说明离爆-炸-物极近,而且……
哈利看向手上刚刚找到的东西,是一团难以辨认的黑色焦糊物,从完全碳化的布料碎渣和已经扭曲的变形的铁质骨架上,大概猜测出这是个娃娃之类的东西。
它当时应该就装在木盒里。
只是,这个娃娃,或者说这个骨架给他一种很强烈的不适感,因为……
哈利看着歪歪斜斜扭曲着,勉强能看出之前是垂直相交的两个两根铁棍,抿住嘴唇。
这是个倒十字架。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旁边的夏洛克突然开口,“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