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女尼
他心里打得什么坏主意, 青岑哪能不晓得,当即就要坐回去,元慎不许, 大手箍住她,还装模作样的嘘了声:“你再乱动,外面就听见了。”
青岑一下不敢动了, 瞪着眼睛道:“不许乱来。”
元慎狡猾的笑了笑:“放心, 我轻点就是了。”
……
后来入了宫, 青岑去长春宫拜见皇后, 闲聊间,一旁的柔贵妃就咦了声,说青岑的妆面有些没抹匀啊。
青岑尴尬的笑了笑, 心里把元慎骂个半死。
顾香盈也来插嘴道:“郑娘子来的这般迟, 竟然妆都没抹匀。”
这母女俩当真是讨嫌,青岑心中暗骂。
不过有皇后和温贵妃在,一个斥责顾香盈说话不严谨,“郑娘子如今是润初的妻子了, 你该称呼她为十皇子妃,往亲热了叫, 也是你十嫂, 不得无礼。”
温贵妃也在一旁淡淡道:“润初还年轻, 他们又是昨日才成婚, 小孩子家贪玩贪睡, 一时有个手忙脚乱的也是难免。”
今日四皇子妃也在, 四皇子是温贵妃的亲生儿子, 元慎又是温贵妃养子, 论起亲疏来, 四皇子妃自然是帮着青岑说话,阖宫里谁不知道顾香盈喜欢元慎,是以很知道刀子往哪儿插,于是呵呵笑道:“我家殿下常说十弟看着稳重,实则还是小孩儿心性,我瞧十弟妹这妆容,保不齐就是十弟给闹得,可见咱们十弟多喜欢十弟妹啊。”
新婚的小夫妻,胡闹起来可是不管不顾的。
青岑被众人看着,害羞地低下脸庞。
顾香盈还未嫁人,原本不太懂这些人都在笑什么,但见青岑低着头害羞地厉害,品咂一下四皇子妃那番话,这样一联想,就什么都懂了,当下心里恨个半死,老大的不高兴。
从皇后宫里出来,顾香盈还追着给青岑脸子瞧,青岑无语,她实在想不明白,索性就把话都讲了出来:“顾娘子,说句明白话,你扪心自问,便是我未出现前,殿下对你难道就青眼有加了?你如此针对我,难道就能让他改变心意去喜欢你吗?强扭的瓜不甜,撞了南墙就该及时回头,你还有大半辈子要过,难道以后的日子都要吊死在这桩没有意义的事情上面吗?”
青岑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去了,留下顾香盈在风中凌乱,她心里先是气青岑竟然敢对她无礼,而后那些话钻进心坎儿里,就忽然迷茫起来,是呀,她还有大半辈子要过……
——
回去的路上,青岑实在好奇,忍不住就问元慎:“顾娘子为何这般喜欢殿下?”
元慎听了,先是迷茫,而后眼底划过一丝冰冷:“怎么?她又欺负你了?”
青岑摇了摇头,笑道:“母后和母妃都在呢,四嫂也帮着我,她不过是说了几句酸话……瞧着对你怪情深的。”
元慎捏捏她的手,说四嫂是个厚道人,片刻后又晶亮着一双眸子,有些期待的问:“你这是吃醋了么?”
青岑瞪他一眼,“殿下要是真和她有些什么,我再醋也来得及。”
元慎忙说:“我跟她可什么都没有,母后和母妃同柔贵妃一向不怎么对付,我同她也是少有往来的。”
青岑奇道:“少有往来就能让人家对你情根深种?”啧啧啧。
元慎歪着脑袋想了半晌才道:“我记得有回她在园子里被宫里某位娘子养的狗追着跑,我看她吓个半死,就去把狗给赶跑了……好像后来她再见我就有些怪怪的了。”
原来如此,被恶狗追赶的少女,孤立无援之际,从天而降一个俊美少年救她于危难,啧啧啧。
想起往事,元慎有些感慨:“说起来,她以前好像也不是现在这样,也不知后来怎么就变了,脾气娇纵,飞扬跋扈,对宫人们动辄打骂,有时连我几位皇妹都不放在眼里。”
青岑哦了哦,突然间凶恶的一挑眉毛,元慎见她一下变了脸色,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没承想青岑撅着嘴埋怨道:“都怪你乱来,害我被她笑话妆没抹匀。”
元慎“啊”了声,捧起青岑的脸去瞧,果见左侧腮帮子那里的肌肤颜色有些突兀……当是那会儿在马车上被他给弄没的,见青岑瞪眼,他只好讪讪地保证下次不会了。
青岑猛地一挑柳眉:“还有下次?我可丢不起那个人了!”
元慎连忙赔笑说:“再也不会了,”大不了以后把妆盒随身揣着,哪块儿粉不匀了及时补上就是。
说罢见青岑的脸色还有些黑黑的,一副丢了大脸的憋屈样儿,就赶紧把话题往别处扯,大赞青岑貌美:“要我说,娘子即便不上妆也是一等一的美人,柔贵妃年老色衰,为人善妒,她那样说,十成九是嫉妒你年轻貌美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青岑听他叫娘子,顺口的仿佛从认识她起就是这样称呼的,到底还是男人脸皮厚实些,昨儿晚上到了后半夜,见她度过了那层难关,他就变了,整个人像如狂风骤雨、惊涛骇浪般将她裹挟住,她挨不住了,他就在耳畔哄她叫夫君,她那时都要羞死了,哪儿还叫得出口,见她不叫,他就一改温柔的面孔,坏透了。
青岑想起这些,就脸蛋红红的,罪魁祸首见她的注意力似乎被牵走了,就说起正经事来:“适才父皇同我说,现如今我已成家,也该是时候立业了,叫我过完这个正月就去开封府当差,历练历练。”
开封府是汴京的首府衙门,掌管民政、户口、司法等政务,任何在京城发生的案件都归开封府管辖,地位显赫,权利颇高。
说起开封府,青岑猛地想起了前世今年六月发生的一桩大事:肃宁伯府嫡幼女江华音自杀案。
谈及此事,就不得不提一位叫作董诗绣的二僧了。
她原是封丘县桃花庵里的一名女尼,精通佛法,为人谦和,后下山云游,一路来到汴京,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寡居在家的新阳长公主。
新阳长公主是官家同父异母的妹妹,孀居多年,无儿无女,平日也是信佛之人,听人说起有位姓董的女尼,不仅精通佛法、博通经籍,还有一手好绣功,就命人请来府里为她讲禅。
董诗绣其人长相十分标志,加之为人友善,谈吐不俗,因此很得新阳长公主的喜欢,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好的如同亲姐妹一般,新阳长公主甚至还邀她在府中常住。
然而有一日,新阳长公主却意外发现,董诗绣她……竟然是个男人,确切的说,是男女同体,既能做女人,又能当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开封府相关来自百度/二僧是佛教对出家女性的称呼/董诗绣是化名,南宋有原型,资料来自百度。
第42章 共浴
新阳长公主是先帝最小的女儿, 虽非中宫嫡出,但为人乖巧伶俐,因此很得先帝的喜欢。
先帝临去前, 为她定下一门极好的婚事,驸马温柔忠贞,与新阳长公主恩爱有加, 可惜天不假年, 大婚三年后, 驸马因病早逝。
新阳长公主为此险些哭瞎了双眼, 过后官家也曾劝她改嫁,但都被拒绝了,公主一心思念亡夫, 决意为其守节, 这一守,就是许多年。
孀居的日子并不好过,没有儿女亲人的陪伴,偌大的公主府, 只有她一个人,寂寞孤冷, 新阳长公主这时候终于想通了, 愿意再嫁, 可合适地人家却不多了。
本朝的男子尚公主, 等于放弃仕途, 只能任领闲职, 还不能随意纳妾, 至多面上风光, 更何况新阳长公主的年纪已经不小了。
就这样, 愿意结亲的,新阳长公主看不上,她看上的,人家又不愿意,挑来挑去,索性绝了再嫁的心思,继续关起门来过日子。
新阳长公主的生活就像一潭死水般平静,然而董诗绣的出现,让这潭死水终于泛起了涟漪,两个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在一块儿了。
偏偏这个董诗绣为人不正,谦和有礼都是假象,他在一次宴会上,对肃宁伯府的嫡幼女江华音起了色心,而后利用自己女子的身份,借传授女红之便将人欺侮。
江华音年少懵懂,事后发现被骗也不敢告诉家人,心中既悔又恨,自觉无颜苟活,就一条白绫了结了自己。
她素日活泼开朗,突然自尽,只言片语未留,肃宁伯夫妇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欲绝之下,发誓一定要找出女儿自尽的真相,这一找,就牵出了董诗绣,原来在江华音之前,就已经有许多少女受害了,其中不乏许多大户人家的闺阁小姐,她们遇上这种事,为了名声,谁也不敢声张。
肃宁伯夫妇也不愿让女儿死后还不得安宁,就去公主府要人,决意为枉死的女儿报仇雪恨,可新阳长公主说什么也不肯放人,一心认为董诗绣是她命中的贵人,听了小人之言,竟说是肃宁伯夫妇教女不严才出了这等祸事。
肃宁伯一家人微言轻,暗中又有新阳长公主的阻拦,实难得见天颜,万般无奈之下,这才一纸诉状告上了开封府,事情很快传开,越来越多的受害人家站出来,纷纷指证董诗绣的恶行,闹得满城风雨,幸而官家没有一味包庇这位皇妹,最后董诗绣被判死罪,新阳长公主的名声也彻底坏了。
思绪回转,青岑抱着元宵坐在廊下,二月的天,已经并不很冷了,树枝上也在冒绿芽儿了,她还有时间去阻止不幸的发生。
这一日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夜里,青岑早早地就洗漱了,很怕元慎又闹着和她一起洗,床榻上也就罢了,她还没做好和人共浴的准备。
今晨是没办法,她人已经泡在桶里了,身无寸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家伙一脸不怀好意的跳进来。
在青岑眼里,共浴是一件比房事还要私密的举动,人躺在床上的时候穿着衣服,合上床幔,就那么大一块地儿,安稳踏实,可泡在漫过胸/口的浴桶里,那就是另一种心态了。
总之,这种夫妻间的坦然,至少很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
元慎从书房回到内寝,瞥见妻子正坐在次间的书案后低头忙碌着,她穿一件很家常的素色长衫,外面披着妆花小袄,牡丹花纹在烛火的映照下若隐若现,平日总是盘起来的乌发柔顺的散在肩头,整个人温婉柔顺。
元宵也在,眯着眼睛卧在书案一角,一人一猫,十分和谐。
一直孤独而居的人被这一幕暖到了,元慎轻手轻脚的走过去,青岑凝神翻阅着账本,冷不丁一双手从身后袭来,落在她肩膀上。
青岑被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元慎,忙拍了拍胸口,一面说吓死我了,一面埋怨道:“殿下怎么走路没声儿啊。”
元慎笑了笑,“是你看东西太认真了,连我进来了都没发现。”
青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翻眼睛,哼,他吓人还有理了。
元慎见她在看账本,周围还有厚厚地好几沓,就也一起挤到椅子里坐下,随手翻了几张便道:“都入夜了,仔细伤眼睛,明日再看吧,咱们洗洗早点睡。”
青岑说不妨事,已经叫人多点了几根蜡烛在屋里,又道:“这些账本都是我让田内侍送来的,虽然他们都是你信任的人,做事一贯让人放心,但我毕竟是府里的当家主母,很多事情也该尽快上手。”
这话到也是,元慎摸了摸青岑柔软顺滑的乌发,一面同她正色道:“田内侍和吴嬷嬷都是我生母留下来的,忠心可用,这些年来,府中大小事宜,还有外面的店铺田庄平日皆由他们打理,早先我就同他们郑重说过,等你嫁过来,事事都要听你的,必须像尊重我一样尊重你,其余人自然也一样,你若有什么想法,只管去做就是,倘或有人对你不敬,不听使唤,无关紧要的人,你大可自行处置,要是有人仗着劳苦功高给你脸子瞧,你便告诉我,我来替你收拾。”
青岑笑着“嗯”了声,对他这番话很有些感动,然而下一刻这人原本握住她肩膀的手就开始往下移,神色也暧昧起来,“不早了,咱们一块儿去洗漱吧。”
青岑咳了咳,说:“我已经洗过了,殿下自己去吧。”
元慎微微蹙眉:“你都洗过了?”
他的失落写在脸上,青岑一面心中好笑,一面吩咐人去备热水。
一柱香后,元慎洗漱好了,换上一身素白的中衣从里头出来,青岑听到动静,头也没抬。
片刻后,脚步声往书案这里来,元慎伸手摸了摸元宵,对青岑说:“我洗好了,咱们去睡吧。”
青岑偏头看了眼漏壶,说还早,“殿下先去睡吧。”
元慎不依,青岑就道:“我正看到要紧处,现在放下,怕明儿就忘了,索性这一本就剩几页了,一会儿就能看完。”
她这样说,元慎也没法子,只得孤独的往床边走,走了几步,又忽然转身,让青岑早点来睡,别看太久,然后就把元宵给抱走了。
青岑松了口气,然而没过多久,元慎的声音就从寝室里传出来,呼唤道:“娘子,夜深了……”
青岑:“快了,你先睡,我一会儿就来。”
两刻钟后,元慎:“娘子,早些安睡……”
青岑:“马上就来。”
快到二更时,元慎:“娘子……”
青岑:“来了来了。”
他这样隔一会儿喊一声,青岑也没法儿专心看账本了,只好从笔筒里抽出一只浮签放在看到的页面做记号,然后就起身往内寝走。
元慎躺在榻上,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在逗猫,瞥见青岑终于来了,于是瞬间躺好,顺道一把将猫推下床去。
元宵:……
屋里铺着地毯,这样的高度摔下去并不会疼,可是男主子的突然翻脸弄得它直直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蹲在地上,冲着元慎一连喵了好几声。
元慎这会儿才懒得管它,眼巴巴地瞅着青岑,青岑努力不让自己有什么表情,唤女使进来把屋子里燃着的灯都给熄了,而后上了榻,神色淡然的从床里侧拿出一条浅碧色水波纹锦被往身上盖,元慎拦住她说:“天冷,咱们睡一个被窝吧。”
正在灭灯的绿竹听了和紫竹对视一眼,临走前还贴心的把一直喵喵叫的元宵抱走了。
等女使们都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小两口,元慎的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青岑在黑暗中撇嘴,之后风浪袭来,她就咬紧要关,努力不让自己发出羞人的声响。
元慎喘着粗/气在她耳旁低语:“媆媆,别忍着……”
“叫出来……”
“我想听……”
他越是这样说,青岑就越不愿意发出动静。
屋里一片漆黑,元慎似乎轻轻笑了声,猝然加重了力道……青岑没法子,再美丽的花朵也经不住暴雨的洗礼,她在那一下接着一下的狂浪中败下阵来。
他这个人,真是坏透了。
结束时,外面的月亮已经升得很高了,青岑累的连话都不想说了,任由元慎抱着她去洗漱,到底……还是如了这人的愿。
两个人“泡了”一会儿热水,浴桶周围的地面很快又变得湿漉漉的……
上榻前,青岑看了一眼漏壶,已经三更了,终于能安静睡觉了,偏偏人有些时候越累反而越清醒,青岑睡着睡着……就想解手。
这也是个麻烦事,如果说共浴对青岑来说是第一不愿意,那么如厕就排第二。
青岑偏头去看搂着自己似乎睡得正香的元慎,想了又想,打算憋着,她应该憋的住,憋一晚上应该没事儿,但是转念又一想,万一她没憋住,尿床上了可怎么办?那还不被元慎笑话死?
而且就算这厮不笑,她自己也会羞愧死。
青岑咬咬牙,小心的拿开元慎的手臂,然后轻手轻脚的掀开帘子下了床。
恭桶就放在屏风后,外面有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也不怕摸黑跌倒,青岑小心翼翼的褪下裤子……
她原本只是想小解,但是……
青岑皱着眉,暗道早知如此该去茅房才是,还好恭桶旁边的架子上放有一叠手纸,她抬头望了眼安静的床榻,默默祈祷着不要吵醒元慎。
偏偏事与愿违,元慎本也睡得不甚熟,发觉怀里的人没了,在床上四处乱摸了一阵就掀开帘子喊:“媆媆,媆媆……”
一边喊,一边就要下床去找人。
青岑听他这动静,赶紧“嗯”了声,元慎听到后舒了口气,就问:“你在那儿干什么?”
这下青岑不吭声了。
刚睡醒的人脑子都有些迷糊,元慎清醒后就反应过来,房间里静了会儿,片刻后,元慎咳了咳,问:“要手纸吗?”
好一会儿后才响起青岑淡漠至极的声音:“不用。”
元慎若无其事的“哦”了声,重新回到榻上躺下。
过了会儿,青岑也终于回到榻上,元慎忙把她搂进怀里,怕她冷着,一面又问:“肚子疼吗?”
青岑抿唇:“不疼,”她只是正常的口口。
元慎哦了声,半晌后又突然笑了笑说:“方才叫我想起了……”
话没说完就被人伸手捂住,青岑有些咬牙切齿的说:“夫君,咱们该睡了。”
这声“夫君”虽然叫的一板一眼,但元慎很受用,没有挣扎,也没动弹,等青岑把手移开了,半晌才默默唤了声娘子,说:“你没洗手吧?”
青岑:……
她没说话……默默把头埋进被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橘猫又开始搞笑了。
第43章 宫女
出嫁的女儿三朝回门是大日子, 元慎特意让田内侍从库房里取出许多贵重物品,诸如绫罗绸缎、山珍海味、稀世药材等满满装了两大车充作归宁礼。
晋国公和虞氏见此很是高兴,东西是其次, 足见女婿心诚,另还有一则好消息宣布,昨日岁云被诊出有孕了。
青岑听了觉着惊喜:“这么快啊?”
岁云一脸幸福地摸着肚子, 说快两个月了, 她和庭桉是去年十一月初旬成的亲, 满打满算才三个月, 青岑略一合计,笑着恭喜她:“可见嫂嫂是有福之人啊,嗯……我兄长也很厉害。”
岁云听得脸一红, 不过到底是成了婚的人, 打趣人的功夫也见涨,就悄声问青岑:“如何?同你家殿下……可还顺利?”
岁云话中意有所指,青岑听了也是一阵脸红,这下姑嫂两个人坐一块儿都凑不出半张白脸来.
午膳分成两席, 晋国公和庭桉陪着元慎一块儿坐,他们爷仨儿拼酒, 女眷们则另在偏厅设宴。
今日青岑姑母薛夫人也在, 大喜的日子, 总有那么一两个人寻晦气, 她听闻岁云有孕, 先是像模像样的贺喜了一番。
又满脸堆笑地冲虞氏夸赞道:“嫂嫂这个儿媳妇聘对了, 进门这才多久便有了身孕, 可见是个有福气的, ”一面又对岁云说些孕妇该注意的事项, 什么不能吃、什么不能喝、什么不能碰……
看起来就像一位和善慈爱、关心小辈的长者,但青岑知道她并不是,唐夫人的讨嫌之处在于她事事都爱和虞氏攀比,而薛夫人的刻薄却是刻进骨子里的,并且随着年龄日渐增长。
岁云一一笑着应下,可薛夫人紧跟着话锋一转就说:“你如今怀了身子,照顾庭桉不方便,可得选个贴心的房里人去伺候着,科考辛苦,你做正室的,万不能小心眼儿了啊。”
其实薛夫人这话没有旁的意思,就是单纯的说话不中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过脑子。
果然她话声刚落,席上一瞬间鸦雀无声,这叫什么话?做妻子地刚怀了身子你就劝人家为丈夫纳妾,成心给人添堵不是,薛夫人自己也未必有这样的大度。
不过岁云也不是吃素的,她嫁进郑家这几个月来,虞氏陆续放了许多权,如今渐渐也有了大娘子的派头,就笑意吟吟得回话说:“姑母说的是,便是您不提,我也是这般想的,夫君读书实在是辛苦,对了,表弟书读的如何了?正月一过就到春闱了,我常听夫君说薛家表弟为人聪慧机敏,想必此次春闱定能金榜题名的吧。”
这下轮到薛夫人嘴巴发苦了,青岑在一旁看得好笑,薛家表哥不是读书的料,去岁连秋闱都没过,果然岁云一拍脑袋和薛夫人连声说歉:“姑母勿怪,瞧我,这人一怀了孕,脑子就不好使了,记性忒差。”
顿了顿又道:“不过姑母也不用心急,这科考本就不是易事,就拿前朝梦徵诗人来说,他中进士时都是杖围之年了,咱们表弟定然比他有出息。”
薛夫人顿时脸臭的不行,紧抿着唇,神色不善,偏偏岁云的话又没有漏洞,这是碰上硬茬了。
青岑和虞氏对视一眼,又望了眼岁云,憋笑的厉害,只好拿起酒杯装作要喝酒的样子.
回去的马车上,元慎似乎有些醉酒,赖在青岑身上好像没骨头。
青岑忍着酒气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歇息,元慎到是乖乖靠了会儿,过了片刻也不知是酒虫上脑还是人清醒了,又没个正形。
大手转过青岑的脑袋,捧着她的脸就凑嘴上去亲,两片柔软粉嫩的唇瓣被他揪地吧唧作响,他一路/吻下去,低着头抚摸青岑软软的肚子,喃喃道:“这里以后也会有咱们的孩子吗?”
青岑摸不准他到底酒醒了没,就说当然了,想了想,又问:“殿下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元慎低着头想了会儿,长长的眼睫微微颤动,好半晌才道:“不急。”
青岑:“嗯?”
元慎露出牙齿笑了笑:“我还没和娘子快活够呢。”
青岑:……
——
归宁的第二日,青岑终于开始忙活正事,召见了皇子府内的所有管事仆妇。
此刻内院正厅,院子里乌泱泱站了一群人,明眼去看,大都还算老实本分,站有站相,似乎比旁人家的更懂规矩,青岑着实满意,就问人都到齐了吗?
吴嬷嬷就在一旁站着,闻言说:“回皇子妃,还差两位,奴婢已经着人去叫了。”
青岑“哦”了声,问是谁?
吴嬷嬷说是厨房管采买的崔张两位婆子。
青岑眯了眯眼睛,先抛在脑后,挂上笑容和众人说了几句客套话。
“……咱们以后就是一个屋檐下过日子,我这人有我这人的规矩,只要你们肯用心当差,我必不会亏待了,自然,若有不守规矩者,有错必罚,”说完就让紫竹念花名册,一一认了人。
念到一半时,两个面相很富态的婆子穿过月洞门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忙不迭跪下跟青岑告罪。
青岑先好声好气地问她俩儿:“不知两位嬷嬷是因何来迟了?可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事儿?”
倘或她二人是因什么要紧的事儿耽搁了,大可以宽宥一回,也是仁善的名声,但若是什么睡过了头,记错了时辰……那不好意思,正好拿她们作筏子,立一立威势。
两人听青岑发问都支支吾吾的,但因吴嬷嬷派了人来叫,所以也不好扯谎,只好道是昨夜喝了几口冷酒,早上睡过头了,说罢见青岑有些敛了笑容,心道一声不好,忙磕头告饶。
青岑抿着唇看了看底下众人,别看现在一个个都毕恭毕敬的,可谁知道他们心里究竟怎么想呢。
于是先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而后才不疾不徐地道:“今日是我头一回传唤你们,昨夜就让人去挨个传了话,若是没听到消息就罢了,如此……两位嬷嬷可是不把我这个皇子妃放在眼里了?”
二人吓得忙说不敢,连连告饶道:“求皇子妃开恩,这阵子府里事忙,奴婢们得了闲,就想小酌几杯,没承想喝多了酒误了事儿,还望您恕罪。”
青岑严肃着一张面孔,紫竹见状就高声道:“适才皇子妃就已言明,有功当赏,有错必罚。”
崔张二人一下白了脸,原想着世家贵女最重名声,又是刚嫁进来,当会网开一面,轻拿轻放,可照眼下的情况来瞧,似乎并不是这回事,人家大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架势。
青岑正色道:“俗话说得好,无规矩不成方圆,今日两位嬷嬷乱了规矩,不罚是不行的,若我轻拿轻放,以后人人都心存侥幸,这府里岂不是要乱套?”
顿了顿又言:“依着我在娘家时的规矩,该要打上十板子,以儆效尤。”
崔张二人听到打板子,跪着的身子都抖了起来,一脸地害怕,其他人也都不约而同的颤了颤,只听他们的皇子妃话锋一转,又和声道:“但念在两位嬷嬷年纪都不小了,若是挨板子,只怕身子受不住,我思来想去,就罚上三个月月钱好了。”
罚钱比起皮肉受罪那可是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儿,毕竟皮肉受了罪不仅人身子遭殃,丢面子被人笑话,还要花钱请大夫,耽搁差事,大大地不划算。
崔张二人连忙叩头谢恩,青岑就叫她们起来,继续道:“今日只罚月钱是念在两位嬷嬷是初犯,又都有了年纪,但若下回还有人再犯这样的错误,打板子都是轻的,诸位可听明白了?”
众人齐齐称喏,这下也算有些摸清了这位女主人的脾性,不是个好糊弄的。
青岑看着院子里众人的反应,就叫紫竹继续念花名册,大概记住了一些要紧的人,然后嫣然笑道:“说起来,这场婚事办下来,大伙儿都很是辛苦了,你们的功劳我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既是有功当赏,也不能光嘴上说说,”然后偏头吩咐吴嬷嬷点好人数报上来,再论功行赏,又言:“到底是我头回给大伙儿打赏,也权当是见面礼了,届时赏银会按以往的双数发下去。”
这下众人脸上就都是喜色了,谁不喜欢白花花的银子啊,尤其是崔张两位嬷嬷,原本一下要白干三个月,正精神萎靡着,忽而听说有赏,还是双份,凭她俩儿的身份,少说会有五两,当即又眉开眼笑起来。
青岑坐在椅子上微微一笑,恩威并施,打了巴掌,就要给个甜枣。
——
正月的最后一日晌午,日头很好,青岑抱着元宵坐在廊下晒太阳,忽然心柔来禀报:“皇子妃,念欢和锦冉两位姑娘求见。”
心柔是府里负责照顾元慎起居事宜的女使,为人很是稳重,对青岑这个女主人也极为敬重。
不过另外两位……青岑疑惑着问起她们的身份。
心柔回禀说:“两位姑娘是数年前皇后娘娘赐给殿下的教引宫女。”
因怕青岑心里有疙瘩,赶忙又说:“她二人自来了府中,一直住在凝尘阁里头,殿下从未传唤过。”
青岑就“哦”了声,说让请进来,然后移步去正堂,心道她没去理会,人家反到自己找上门来了,有意思。
片刻后,从屋外进来两名女子,看年岁得有双十出头,容貌是其次,身段到是都很好,肉眼可见的丰满。
“奴婢参见皇子妃。”
两人弯腰行礼,规矩姿态也很好,没有那种妖妖娆娆的做派,青岑就露出点笑容:“近日事忙,没来得及见一见两位姑娘,不知你们此来所谓何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唐代诗人曹松,字梦徵,71岁得中进士。
第44章 月事
青岑管她们叫姑娘, 意思很明显。
锦冉和念欢对视一眼,她二人在皇子府的身份很尴尬,厚着脸皮说是殿下的通房, 却压根儿没有侍寝过,可又因为是皇后娘娘的恩典,身份上又多了一重特别, 比普通女使高那么一截儿, 但却是不上不下的存在。
两个不能伺候主子, 到了年纪又不能随意婚配的教引宫女, 前途其实很惨淡,正经女主子嫁进来快半月了也不召见,倘或自己不站出来, 以后可怎么办, 所以要冒险来讨个说法,是死是活得说清楚,这样以后才好明白过日子。
于是锦冉就硬着头皮道:“皇子妃容禀,奴婢二人原是宫里皇后娘娘赐下来的, 来府里有年头了,因殿下从未召见过, 如今我二人都到了年岁, 今日冒昧来求见皇子妃, 求您给个示下。”
念欢也跟着附和。
青岑想了会儿, 便问她们如今在府里可有差事做?
锦冉恭敬答道:“回禀皇子妃, 奴婢们并未任领差事。”
元慎当时碍于皇后的面子才将人领回府里, 他那时就一门心思惦记着青岑, 想着未来妻子如果知道他和别的女人亲热肯定不会高兴, 所以自这二人来了府里就一直不闻不问。
吴嬷嬷管内院, 也请示过,只得来一句你看着办,所以思虑再三后,顾忌她们的身份,就没派差事,又想着拨一个女使过去伺候,可两人连通房也算不上,干脆就让在凝尘阁那方寸之地里住着,等殿下何时想起来了,何时再召见,反□□上也不缺这点养人的银子。
青岑暗道难怪人家来求示下,原来是日子没盼头啊,若今日她们不来主动求见,她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再拖个三年五载,小娘子变大妈,真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青岑思忖了片刻,就说知道了,“二位姑娘是宫里头来的,身份不一般,我也不好随意安置,这样,你们且先回去,容我和殿下打个商量。”
还是叫她们姑娘,锦冉心里大概有了数,回到凝尘阁后,就和念欢说:“咱们大概是不用去伺候殿下了。”
念欢一惊,赶紧问为什么?
锦冉就和她道:“今日若不是咱们主动凑上去,皇子妃不一定什么时候传唤,兴许就和殿下一般干脆当我们不存在,且她一直叫咱们姑娘,若是有那个意思,顾着皇后娘娘的面子,也是客套一下称咱们一声妹妹,还问派没派差事,如此可见,怕是对咱们另有安排。”
念欢心里不太相信,皱眉道:“那也不好说,以前殿下是没开那一窍,如今成了婚就不一定了,我使了银子好不容易打听到一点眉目,说殿下在那事上勤得很,这兴许呀,等新婚的劲儿过去了,就要传唤咱们去侍寝了。”
念欢的心思很简单,教引宫女原就该伺候人,先做通房,再抬妾侍,运气好得了殿下青眼,说不定日后还能混个侧妃当当,以后就有大把的富贵日子享受。
锦冉却不这么想,看看这凝尘阁,落入尘埃,束之高阁,可不正对应了她们的命运吗……
不是所有女子都愿意给人做小,当初被选中成为教引宫女,她心中抗拒,但也没办法,皇子侍妾的身份再高贵那也是妾,妾通买卖,妾乃贱流,比起没有尊严的妾侍,她更愿意正正经经的嫁人.
这一头,锦欢二女离开后,青岑就问心柔这两人平日为人如何?可还安分?
心柔想了想道:“锦冉姑娘到是一直都很安分,平日里少有出来走动的,和府里其他女使小厮们也不怎么热络,不过念欢姑娘是个活泼的,她绣活儿好,时常托我送些手帕香囊给殿下,不过殿下根本不看。”
青岑大概晓得了,夜里就和元慎提起来,问看怎么安置地好。
“她们原是皇后赐下来的教引宫女,如今我已成了婚,自然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尽可放心处置,你看吧,或是放了身契给些银子送出府,又或是在府里给找个差事做也行。”
他都这么说了,青岑自然不会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不过还是问了句:“殿下可想清楚了?别到时后悔了反埋怨我不容人……”
元慎眯了眯眼睛没吭声,就那么把青岑盯着,直看的人心里发毛。
青岑瞅他这神色愈发不对劲儿,眸子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烧,果然下一刻这人就如同饿狼般扑上来。
青岑被他困在身/下,耳畔是男人低沉魅惑的嗓音:“我只后悔没早点把你娶回来,日日将你绑在床上和我……”
越说越不像话了,青岑涨红了脸,忙让他别闹了,“我现在身上不方便……”
元慎没听明白:“什么不方便?哪里不方便?”
青岑:“嗯……我今早来了月事。”
元慎听得一下泄了气,一副好可惜不能把她就地正法的神色。
青岑心里得意,总算体会了一把来月事的好处,然而下一刻又乐极生悲,元慎把脑袋凑过来,在青岑耳边低语了些什么。
青岑睁大了眼睛,连连摇头,:“不行!”
说着还把手藏起来,看着元慎的眼神十分抗拒。
“娘子……”元慎眼巴巴地瞅着她。
青岑还是拒绝,咬了咬嘴唇,一脸羞赧之色:“我做不来,”一面羞恼道:“殿下都是从哪里学来这些不正经的?”
元慎一窒,吞吞吐吐地,半晌才支吾着说是图册上画的,青岑听了愈发脸红,想起来她出嫁前翻看过的那本画册,似乎上面也有这么一页,只依稀记得有个男躺在那里,没怎么穿衣服,一个女子跪坐在他身旁,两只手就那么……
哎呀,真是羞死人了,青岑不愿再想下去了,拍开元慎作乱的手就要往被子里躺。
可元慎却不依,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肠,箱子里有一大叠画册都是八皇子在他大婚前专门送来的,里面的样式也都新奇古怪,成婚这些日子,他的心早就痒了。
于是也掀了被子躺进去,也不说话,就那么蹭着青岑,一边蹭还一边跟青岑耳语,净说一些浑话。
“求娘子可怜。”
“娘子疼疼我。”
……
最后青岑被闹的没法子了,就只得遂了他,结果就是某人吃饱喝足,神清气爽,自己一双腕子险些累断。
——
正月过后,元慎就要去开封府任职,于是第二天起了个大早,青岑想着要送送他,就睡眼惺忪的爬起来,结果又被元慎塞进被窝里,亲了亲她的额头说:“昨夜你累着了,就别送我了,再好好睡会儿吧。”
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满足和笑意,青岑闭着眼睛哼了哼,伸出手去捶他,元慎一把握着妻子的小拳头,忍不住亲了又亲才出门。
等他离开,青岑又睡了大半个时辰才起床,用过早膳后,便命人去凝尘阁把锦冉和念欢请过来,和颜悦色的说:“殿下的意思是,或是留在府里当差,或是放你们出去,主要看你们自己怎么选,且无论选了哪条路,都不会亏待了你们。”
锦冉听了当下略一思索后就道:“承蒙皇子妃开恩,奴婢原是陈留县人,离家多年,爹娘都十分想念,一心盼着奴婢能归家团圆。”
锦冉家里原先是穷的揭不开锅了才把她送进宫里去,后来他爹和兄长用锦冉寄回来的钱去做生意,赚了不少,家中逐渐富裕起来,就一心盼着女儿出宫团聚,没承想锦冉被选做了教引宫女,能和皇家攀上亲就罢了,偏偏一直不得重用,这以后的日子也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索性不如回了家,体体面面地找个人家嫁了,家中如今有钱有地,不用给人为奴为婢,滋润的很。
青岑昨日就瞧出这人是个灵光的,当即道好,叫绿竹去房里拿了五十两银子给锦冉做盘缠。
锦冉千恩万谢,念欢在一旁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有些眼热,不过转念一想,日后若得了殿下的喜欢,那还不是金山银山的享之不尽,所以等青岑来问她时,就道自己要留在府里,还说:“奴婢愿意日日伺候殿下和皇子妃。”
青岑没什么表情,这位念欢姑娘怕是打量着日日在元慎眼皮子底下晃荡,保不齐哪天就能飞上枝头了,于是只淡淡说:“如今我和殿下身边人尽够了,听人说念欢姑娘绣活儿好,那就去绣房当差吧。”
说完也不去理她,直接起身走了,留下念欢满肚子的不情愿。
回到凝尘阁,锦冉欢喜地收拾着东西,高兴地仿佛坐牢子的人马上就能出狱了。
念欢在一旁发牢骚,抱怨青岑小家子气,“皇子妃也太容不下人了,难不成以后就让殿下守着她一个人过日子不成。”
锦冉听了忙停下手上的动作叫她悄声些,然后跑去门口往外看了看,旋即关上门,拉过念欢在凳子上坐下,心里想着两人到底一起住了这么些日子,也算有些姐妹情分在,临走前,就再送她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以后这种话妹妹还是少说为妙,最好藏在肚子里,面上也别表现出来,咱们自来了这府里,看着轻松整天什么也不做,可白眼也没少受,你再口没个遮拦,哪日被有心人一通编排传到皇子妃的耳朵里,便是她不跟你计较,殿下也不会饶了你。”
念欢咬着嘴唇不言语,锦冉也不知她究竟有没有听进去,便又耐心劝道:“皇子妃为人还算宽厚,绣房的差事也轻松体面,依我看,旁的念头你就别再想了,以后好好当差,遇到个合心意的就嫁了,这样才有出路,倘或一个不小心惹了祸,便就连这份安稳也没了。”
她言尽于此,至于念欢日后会过得如何,就全凭她自己的造化了.
傍晚元慎下值回来,小两口坐在一起用晚膳,青岑一面给他盛汤,一面说:“锦冉姑娘明日一早就要回她的老家陈留县,我给了她五十两银子做盘缠,至于那位念欢姑娘……”
顿了顿,青岑才拉着调子说:“人家想留在府里,还说要来咱们院里伺候殿下和我。”
元慎含着笑看了看似乎有些吃味儿的青岑,问她怎么回的?
青岑便道:“我说咱们院里现下人手齐,没空缺,就让她去绣房帮忙做事了,如何?殿下觉得妾身的安排可妥当?”
说着把盛好的花胶莲子百合汤递过去,元慎抬手接了,笑道:“很妥当,不过她既存了这样的心思在,就让咱们院里的人都警醒些,莫让人钻了空子。”
青岑笑着说好,又问起他今日府衙里的境遇。
元慎说:“还成,刚去就遇上一桩案子,觉得有些稀奇。”
青岑就问如何稀奇?
【作者有话要说】
妾通买卖,妾乃贱流——《唐律疏议》。
第45章 画眉
元慎就放下筷子和青岑说起此案, 道今日有一对年轻夫妻来府衙报官,状告邻舍堂兄夫妇盗窃了属于他们的孩子。
府尹大人问起事情经过,那妇人说:“民妇和堂嫂牛氏同时有孕, 也是同时生产,偏偏民妇生产那日夫君和堂兄皆因事外出,等民妇产子醒来后, 接生的稳婆竟说……说我产下的是一个死/胎, 民妇不信, 我晕倒前分明听到了新生儿的哭声, 哭的可响了,怎么会是死/胎呢……”
“后来民妇见到牛氏的儿子,越看越觉得那就是自己的孩子, 母子连心, 那孩子一见着民妇便笑。”
“民妇找到牛氏询问实情,牛氏拒不承认,说孩子就是她的,民妇便让她起誓, 如若她敢发毒誓证明孩子是她的,民妇便不再纠缠, 可牛氏只一味辱骂民妇得了失心疯, 并不敢起誓。”
“如今那孩子都快三岁了, 相貌上和民妇颇有几分相似, 如果真是牛氏的孩子, 那又怎么会和民妇长得像呢……求大人为我们夫妇做主啊。”
府尹大人听完后当即传召牛氏夫妇, 牛氏夫妇来了又是另一番说法, 说侯氏是想孩子想疯了。
思来想去, 府尹大人便提了一个法子, 青岑忙问:“什么法子?”
元慎道:“府尹大人命衙役将孩子放到地上,然后让侯氏和牛氏去抢夺,谁抢到就是谁的。”
青岑“啊”了声,蹙眉说:“这叫什么办法,肯定是力气大的人赢了吧。”
元慎笑了笑说:“自然,牛氏力大如牛,抢夺孩子时好似恶狗扑食,异常凶猛,侯氏虽力气不如她,但一开始也是拼了命去抢的,只是后面突然就放弃了。”
青岑:“嗯?放弃了?不是她主动报官的吗?她……”
正说着,忽而灵光一闪,青岑恍然大悟般“哦”了声,说我明白了。
“争抢过程中势必会伤到孩子,侯氏正因为是亲生的,她心疼孩子,怕孩子受到伤害,所以才忍痛放弃,而牛氏不是生母,自然不在意这些,”顿了顿,青岑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元慎问:“如何?我说的对不对?”
两个人这会儿已经吃完饭坐在临窗的软榻上了,元慎闻言拍了拍青岑的脑袋,毫不吝啬的夸赞道:“不错,娘子甚是聪慧。”
青岑得了夸奖有些得意,不过转念又一想:“那牛氏为何要偷别人家的孩子啊?”
元慎叹气道:“牛氏膝下已有三女,她丈夫求子心切,说明了,如果这一胎还是女孩儿的话,就要休了她,自古女子被休弃多半下场凄凉,牛氏自然不愿被休,生产的时候,也确实产下了一名男婴,可惜却是个死/胎,牛氏害怕之下就动了歪心思,便串通那名稳婆把侯氏的孩子换给她。”
青岑听了半晌没言语,她从不认为女子存世的意义只为繁衍后代,好一会儿才闷声道:“牛氏偷换他人之子的行径固然可恶,但我觉得她的丈夫更令人心寒,为了生儿子便要休弃发妻,女子一旦被休,即便娘家还肯容纳,后半辈子也是凄苦一生……但是想想侯氏也很可怜,她失去孩子的这三年,日子肯定不好过。”
元慎见青岑心情低落,便搂住她宽慰道:“女子立世不易,要怪,就只能怪这个世道。”
青岑靠在它怀里,想起从前听人说起过,说有些穷苦人家养不了那么多孩子,又一心只要儿子传宗接代,所以如果生下来的是女孩儿就会丢掉,或者卖人,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同为女子听到这样的事情,青岑心里发苦,胡思乱想之下,倏然抬头问元慎:“要是我以后也和牛氏一般没有为殿下生下儿子,殿下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元慎打断,他屈起手指刮了刮青岑挺翘的鼻梁,一脸宠溺地望着她道:“傻瓜,想什么呢?只要是咱俩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喜欢,再说了,我有那么多兄弟侄儿,也用不着我来传宗接代。”
青岑心下感动,可转念一想,元慎以后是要做皇帝的人,皇帝没有儿子怎么行。
罢了,至少此刻她是欢喜地,有他这句话便够了,于是重新窝进元慎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心道家里既然有皇位要继承,还是盼望着自己日后能生个儿子的好,结果这人冷不丁来了句:“其实想想,若你生了儿子,我看见你和除了我以外的男人亲密,这心里就怪不是滋味儿的。”
青岑:……
未来儿子:……
——
到了三月,天气日渐暖和起来,园子里的花儿啊,草啊,红的红,绿的绿,吃过饭去走两步,和风煦煦,迎着日头惬意的很,青岑便给家中几个姊妹下了请帖,请她们过府来赏玩。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青岑就在后院的一间亭子里招待舒意和岁云,还有二叔家的堂妹知夏。
几个年轻女子围坐在三面环水的亭子里吃着瓜果闲谈,聊起岁云的身孕,青岑就问她害喜的厉害吗?
听说妇人怀孕初始总是会恶心、干呕,严重点的,干脆连饭都吃不下,孕育生命对女子来说是幸事,也是苦差。
岁云眼底一片柔和,弯了弯唇角笑道:“害喜到是没,就是总没什么胃口,身上懒洋洋的不想动。”
舒意闻言就道:“我大嫂子也这样说,你比她好些,听她讲刚有孕那会儿,害喜得十分厉害,整日什么都不想吃,可顾忌肚子里的孩儿,又不能不吃,很受了一段罪,”这是在说卢氏。
岁云深有同感,青岑见状就打趣她:“等哥哥中了进士回来,兴许嫂嫂一高兴,这胃口就好了,”庭桉前日就去赴考了,前世春闱也是一次就中,得了进士,二甲第十九名,很不错。
舒意听了就笑起来,仿佛回到三个人在青山寺的那段悠闲时光,知夏坐在一旁虽然没怎么张口,但一直微笑着听她们讲话。
岁云不由失笑道:“那就承妹妹吉言了。”
舒意有段日子没回娘家了,就问家里怎么样?爹娘都还好吗?
岁云说都挺好的,说起家里,就和青岑几人讲,前些时候她和庭桉院里有个女使不安分。
知夏来了好奇:“不安分?是偷拿府里财物了吗?”
岁云摇摇头,说不是,此处并无外人在,她既开了口,便也没打算瞒着,于是蹙着眉头说了起来:“你们兄长体谅我怀了身孕辛苦,有时温书太晚,怕回寝时闹出动静吵到我,就常在书房歇息,结果有天夜里……”
那晚庭桉原是打算早些看完书好回房陪伴妻子,结果不留神误了时辰,想着就快四更天了,岁云这会儿肯定睡得正熟,便就在书房歇下了。
结果刚躺下没一会儿就有人推门进来,见是他的贴身女使斯琴,庭桉就问她来做什么。
斯琴穿着一身有些单薄的粉色衣裙,倒春寒的夜里微微敞着领口,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和锁骨,温柔的冲着庭桉微笑:“夜里冷,我给公子送暖炉来。”
说着就走过来,将暖炉塞到庭桉脚边,又帮着提了提被子,顺势在床边坐下,那双细白的手也趁势钻进去,一面含情脉脉、温柔似水的唤了声“公子”,吓得庭桉一下弹起来,又惊又怒地斥责道:“斯琴,你干什么?”
岁云说着说着忽然就掩唇笑起来:“你们兄长同我讲这些时,人委屈的不行,活像被恶霸给欺辱了。”
大家听了也都笑起来,知夏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一时心里有些羡慕岁云,希望自己日后的夫婿也能和大堂兄一般自爱,又问起那个叫斯琴的女使后面如何了?
岁云叹气道:“我如今有了身子,忌讳颇多,以前在娘家时也不兴对女使仆人打打杀杀那一套,可像这种事情如果不严惩,以后只会没完没了的来恶心我,就算夫君心里没那个想法,但万一哪日着了算计,我心里只怕要怄死。”
这话到很是,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大大方方的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
岁云缓了缓又说:“不过这斯琴毕竟跟了你们兄长很多年,一直都很尽心,此番错了主意,也是一时糊涂,夫君让我看着办,说明了以后再也不想看见她了,我就叫人捆了斯琴,喊来院子里一干女使,不管老的小的,说明了原由,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打了二十板子,再给了些银子撵回家去了。”
终归是顾忌着主仆一场还给了银子傍身,也算厚道了。
知夏有些感慨:“贴身伺候的女使,只要肯尽心服侍,以后的日子必然不会差,偏偏闹这么一出,也是可惜。”
岁云撇嘴:“只怕是心大了,不想再伺候人了,也想摆摆主子的款儿,夫君之前还同我说过,说斯琴年纪大了,叫我给她留意好人家,没想到转头就出了这样的事,真是让人寒心。”
说这些难免倒胃口,岁云就问起知夏如何了,郑家姐妹几个只她还未嫁人,便打听道:“妹妹也到了年纪,叔父叔母可为你说合亲事了?”
青岑连忙竖起了耳朵,今日请舒意和岁云来只是个幌子,知夏才是她真正的目标。
谈起这个,知夏颇有些害羞,红着脸说:“不瞒嫂嫂,家里已经在为我相看人家了。”
青岑闻言一惊,忙问是哪家的郎子?
知夏就道:“是忠毅伯府的杨五郎,不过还未正式定下,还请诸位姐姐莫要透露给旁人知晓。”
青岑暗道一声坏了,前世知夏和杨五郎传出定亲的消息都快五月份了,现如今才三月初两府就有了姻亲交际,莫不是她记错了时间?
青岑心下懊恼,可这时候琢磨这些也没多大用了,总之这桩婚事是万万不成的,倒不是说那杨五郎为人低劣,偏偏他这人深情专一的很,只是这份深情专一并不是对着知夏。
杨五郎在和知夏定亲前并无婚配,但他和户部尚书家的六娘韩文鸳早有情谊,不过后来韩尚书犯了贪污罪,韩文鸳虽然留得性命在,却被充入教坊司为妓,一夕之间,跌入尘埃。
可即便韩文鸳人去了那种地方,杨五郎也不改初心,费尽心思,也不知走了什么门路把人从教坊司赎了出来。
说起来,上一世知夏前脚刚进门,后脚杨五郎就顶着家中压力把韩文鸳领回家做了贵妾,宠爱有加,丝毫没把知夏这个正室夫人放在眼里,可见当时愿意求娶,便是打量着一个庶女没人撑腰罢了,那时知夏在忠毅伯府的日子,真可谓是寸步难行。
因当着舒意和岁云的面不好细说,青岑只得先忍耐,趁着方便的时候吩咐绿竹:“待会儿上茶的时候,你故意把水洒到知夏身上,领她去更衣的时候告诉她,说我有些体己话须得单独跟她讲。”
于是后面就有了两人单独谈话的机会,知夏很茫然:“姐姐让绿竹传话叫我留一会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同我说吗?”
舒意和岁云已经先行离去了,青岑便将知夏引到内室里,踌躇再三后才道:“别怪我多嘴,实在这是事儿我若不说,唯恐害了你一辈子。”
知夏听后有些愣住,神色也紧张起来,青岑见状就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此事事关你的婚事,我也是凑巧知道的。”
说着就把杨五郎和韩文鸳的事情一五一十吐露出来,知夏听了顿觉五雷轰顶,很快眼眶里就蓄满了泪珠。
青岑让她别怕,“我既然说出来,就是打定主意要帮你的,这门亲事实在不好,夫婿心里住了人,只怕等你嫁过去,杨五郎后脚就会把那位韩娘子领回去做贵妾,届时你再想脱身就难了。”
知夏缓了好半晌才道:“难怪他家要来聘我一个庶女,我当时还觉着奇怪呢,嫡母说我是走了狗屎运,现在想来,杨五郎分明打得一手好算盘,怕娶回去一个身份贵重的,委屈了他的心上人。”
人好像有些冷静了,擦了擦眼泪,先跟青岑道谢,“好姐姐,多谢你来告知我,只是……我在家里一向没什么份量,素来也说不上话,虽然两家还未下定,可也事先谈好了,若我把此事说给父亲和嫡母听,也不知他们会不会为我做主?”
青岑道:“这事儿你得亲自和叔父说,记住了,不要表现的太过抗拒,就说你是听我说的,觉得有必要和他们知会一声,一切只听父母裁夺,倘或他们知道此事以后还执意要和杨家结亲,届时你遣人来寻我,我替你想法子。”
知夏点点头应了,再三谢过青岑后方才离去。
——
青岑心里藏着事,夜里元慎求/欢她实在提不起兴致,就摆摆手说困了,盖上被子,偏过头睡下了。
元慎看着妻子的背影,心道莫不是腻味他了,可他们成婚才多久?一时胡思乱想起来,摸不准青岑究竟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青岑原本就快要睡着了,忽听元慎道:“媆媆,你是不是腻了我了?”
“嗯?”青岑迷迷糊糊的,半睁着眼睛偏头去看元慎:“你说什么?还没睡啊?”
黑暗中,元慎目光灼灼地盯住青岑的方向,有些委屈的重复了一遍:“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厌烦了?”
这下青岑彻底不困了,疑惑他这是闹哪一出,忙说并没有,可元慎不信,委屈道:“那你不愿同我亲热,可是嫌弃我伺候的不好?”
青岑无语,睡意渐消,忍了忍才道:“殿下夜夜都要同我亲热?不累么?”
元慎:“怎么会累?我恨不得日日和你连在一处。”
青岑:……
“咳咳,这种事情做多了,对身体不好,我都是为了殿下的健康着想,”青岑这样解释道。
元慎舒了口气,笑了笑说:“原来如此,不过你不必忧心,我习过武,身体比一般人都健壮。”
青岑无语望向床顶,内心呐喊,我没习过武啊!
——
次日青岑悠悠转醒,揉了揉眼睛去摸旁边的被窝,早凉了,伸手掀了一角帘子往外看,见天色已然大亮了。
青岑扶着腰坐起来,心道男人莫非是石头做的,没道理一直出力的人生龙活虎,反到她这个躺着的回回腰酸背痛。
梳妆的时候,对着镜子,青岑瞥见自己白皙修长的脖子有上好几道红印子,太阳光照进来,瞧着明晃晃的。
绿竹在一旁偷笑,打趣说:“殿下真是疼小娘子,”有时候没其他人在,她还是喜欢管青岑叫小娘子。
疼她么?
这人回回恨不得将她掰开了,揉碎了,再一口吞进肚子里。
反正这脖子是没法见人了,青岑就让紫竹去衣柜里拿件儿高领的衣裳来,瞥见绿竹还在那儿笑,就起了逗弄的心思,拉长了调子说:“不用羡慕,改明儿啊,我定给你找个更会疼人的夫婿。”
别看绿竹嘴皮子利索,遇上这样的打趣,照样臊红了脸皮,撅着嘴说:“我才不嫁,我要一辈子陪着小娘子。”
这时紫竹拿着一件粉红绣金交领褙子走过来,听见绿竹的话,就笑眯眯道:“哎,有人说不想嫁了,那余侍卫可怎么办啊?干脆我去嫁他得了。”
绿竹闻言一下瞪圆了眼睛。
青岑一面穿衣裳,一面纳闷的问:“关余侍卫什么事儿啊?”
元慎那个叫昭节的冷面侍卫姓余。
青岑摸不着头脑,看看一脸羞涩的绿竹,又瞅瞅满脸笑意的紫竹,后者冲她挤眉弄眼的,那意思不言而喻。
青岑一下回过味儿来,吃惊的“哦”了声,忙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竟也不告诉我?”
绿竹绞着手站在一旁,嘴里说不是那样的。
“我跟他……我……”结果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索性捂着脸跑了出去。
青岑看得好笑,也不去管她,转头问紫竹这俩人究竟是何时开始的?
紫竹笑了笑说:“那可有段日子里,说起来应该是在二娘子大婚前后。”
青岑惊呼:“这么早啊?我还当是我嫁过来后他俩在府里有了交际才看对眼的。”
紫竹道:“也算是这样吧,不过是早就互相有好感了,殿下以前常去咱们府里看望小娘子,余侍卫跟在殿下身边走动,有回正碰上绿竹下台阶时差点摔倒,就帮着扶了把,不过当时我也在边儿上,瞧着到没什么,还是搬来皇子府后,发现余侍卫时常给绿竹那丫头捎些吃的、用的,我这才晓得两人怕是早就看对眼了。”
青岑印象里的余侍卫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就像最开始面对她还有些高冷矜持的元慎,就是不知道余侍卫私下里是何模样了。
青岑想了想觉得很好,“余侍卫这人瞧着很稳重,等回头我问问,打听打听他家里什么情况,若是真能成事,以后绿竹也不用嫁到外头去了。”
从小一起陪伴着长大的女使,说句姐妹都使得,青岑也有她的私心在,自然希望两个竹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不过话说回来,为着她们的终身,就是嫁出去了也无妨,于是冲紫竹说道:“论起来,你比绿竹还年长些,我原本是打算先操心你的,若是你在府里,又或是外面有了中意的,可千万别瞒着我,你和绿竹跟了我许多年,说起情分来是最深厚的,婚事上,我定要风风光光的为你们操办。”
所以纵使给人为奴为婢,只要诚心待人,也会被人用真心来回报,紫竹的感动写在眼里,红着眼眶和青岑说:“奴婢也不想离开小娘子。”
青岑给她抹眼睛:“我当然也舍不得你们,但如果你能有个好归宿,就算离得远了些,我也一样记挂你。”.
今天依旧是春暖花开,阳光明媚的一天。
日前青岑让人在院子里扎了一架秋千,小厮们手脚快,等青岑用完午膳就能坐上去享受被风摇晃的感觉。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透过斑驳的枝叶就只剩下了柔和。
青岑坐在秋千上,抓住两旁的绳索,身子后倾,脚一蹬就起来了。
绿竹在后面帮着推,青岑一脸欢乐,其实仔细想想,现在的日子可以说很好了,似乎比做姑娘时还要自由。
从前她拒绝元慎主要是因为她觉得皇家规矩大,不想被束缚了,可现如今,公婆远在皇城中,不需要日日请安,偶尔去一趟还能带回来好多礼品,夫婿要当差,每天早出晚归,余下的时间都由她自己安排,惬意舒适……只除了夜里……会很累。
青岑其实不大明白元慎为何那么热衷于房事,早先听说他没有妾侍,也不养通房,她心里还曾暗暗想过这会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丈夫,然而嫁过来才知道并不是。
“呵……”
绿竹听见这笑声,就问:“小娘子在想什么呢?”
青岑正要说呢,忽然元宵走了过来,一路喵个不停,声音高亢刺耳,听起来有点像是婴儿的哭声,一声连着一声。
这只小肥猫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好像很焦躁,走到青岑脚边就来回地蹭她,一边蹭,一边叫。
青岑就嘀咕:“元宵最近这是怎么了?”
绿竹接话说:“叫春呗,猫在春天都会叫春的。”
青岑就问这样该怎么办?
绿竹随口道:“给它找只公猫来就好了。”
——
傍晚元慎回来了,用过晚膳,小两口一起回到寝室,青岑就直接跟他打听起余侍卫,问人家里怎么样?
元慎闻言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如实道:“余侍卫父母早逝,也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族里只有几个堂亲在。”
父母早逝令人伤怀,但对女孩子找婆家来说,也有好处,毕竟婆媳问题可是千古以来的一桩大难题,许多有情人就败在了这一点上,余侍卫没有双亲,那么婚事上尽可以自己做主,绿竹嫁了他也不用去外面侍候公婆,能一直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