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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他假清冷 玉子兰 17760 字 18小时前

第31章 少川

时下亲迎都在傍晚, 落日余晖,吉时将至,天色一寸一寸暗下来, 大红花轿在一片喧闹声中停在晋国公府大门前,舒意被喜娘搀扶着,恍若提线木偶一般登上轿门, 一时锣鼓喧天, 鞭炮齐鸣, 等她醒过神来, 人已在婚房之中,但等却扇、合卺,众人都离去后, 舒意挺着的肩膀才渐渐松下来。

少川在一个时辰后终于摆脱那群好酒的同僚们, 去往新房的路上,他的心是颤抖的,尽管这条路已经走了无数遍,然而路的尽头, 那间他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里,此刻正有一位他从此以后要相伴一生的人, 他迫切的想要见到她。

终于来到婚房, 少川在床榻前站定, 并没有着急的去掀盖头, 他记得兄长说过的话, “不要猴急的去掀盖头, 得先叫娘子。”

少川斟酌了一下语气, 轻轻道:“娘子。”

舒意没吭声, 于是少川又叫了一遍, 这下舒意才轻轻“嗯”了声,少川一松,说让你久等了,于是双手轻轻的、颤颤的摸上那绣了鸳鸯的大红盖头,好像底下藏着什么稀世珍宝。

终于得见喜帕之下的容颜,是自己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小娘子,少川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然而舒意并不同他一般心境,她不想同他做那种事,至少现在不想,她认命了,但未完全认命。

舒意没有吭声,于是少川又叫了一遍,这下舒意才轻轻“嗯”了声,少川一松,说让你久等了,于是双手轻轻的、颤颤的摸上那绣了鸳鸯的大红盖头,好像底下藏着什么稀世珍宝。

然而舒意并不同他一般心境,她不想同他做那种事,至少现在不想,她认命了,但未完全认命。

“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丢下这句话后,舒意摘了冠子简单洗漱后就上床睡下了,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一眼一直站在一旁的少川,或许是害怕吧,害怕自己的意志不够坚定,她从来都不是心狠的人,也知道自己的不幸和怨气不该由少川来承受,但她懂事了十几年,就想任性这么一回,仅仅是……不那么快的和少川圆房而已。

灯熄了以后,舒意感觉到身侧的床榻微微凹陷,随之有人轻轻躺上来,她心里有些紧张,不过料想少川应是不会强迫她的。

可惜舒意想错了,正常男人当然不会随意强迫女子,但她已经是和少川拜过天地父母的夫妻了。

貌美动人,秀色可餐的新婚妻子就躺在一旁,少川又是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哪里忍得住,这不刚躺下没一会儿就摸到舒意的被窝里去了。

舒意原本正背对少川侧躺着,见他来掰自己的肩膀,心里一慌,忙揪着被子强自镇定道:“我困了,我要睡了。”

少川在她头顶轻笑:“你睡你的,我做我的。”

舒意挣扎,然而她这点力气对于从小习武的少川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三更的鼓声响起后,少川终于松开怀里的小娘子,怜爱的亲了亲她冒汗的额头,低声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惦记着楚家那小子,但是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我不允许你心里还想着别的男人……不许。”

翌日。

昨夜一宿不得安眠,舒意醒来时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然而罪魁祸首却在一旁睡得香甜,舒意恨恨瞪了少川一眼,缓了好大一会儿才勉强坐起身子。

今日是新婚第二日,新妇须早起向婆家一众长辈请安问礼,纵使婆家亦是外家,仍是马虎不得。

舒意坐了一会儿才试着抬腿下床,然而帐子还没掀开呢,一条粗|壮的手臂忽然拦腰将她按回到榻上。

“起这么早干嘛?”少川慵懒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舒意不想理他,拍开那条作乱的手臂就要下床。

少川眯了眯眼睛,突然一把扯过舒意,唇边浮起一抹危险的笑容:“看来是为夫昨晚不够卖力。”

“放开我。”

舒意皱紧眉头呵斥,她真是怕了这家伙了,昨夜虽然只要了三回水,可每回都要个把时辰才结束,折磨死个人了,这会儿瞧见少川的神色,舒意哪里会不明白,于是急忙道:“该去请安了。”

少川满不在乎的沉下|身来,亲了亲舒意的唇角,用轻松的口吻道:“他们会理解的。”

……

半个时辰后,少川胡闹够了才冲外面喊了声:“送水进来。”

男人的声音里透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舒意已经没眼去看他了,好在少川还要点脸,没硬逼着舒意和他一道洗鸳鸯浴,叫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泡了会儿热水澡,只等身体舒坦了一些些,舒意便立马开始梳妆。

新婚头回请安是大事,一应穿着也要考究,几个女使见时辰很不早了,紧着手就装扮起来。

成了婚的姑娘以后就要梳妇人头了,画春往舒意鬓边儿插了一支并蒂莲海棠镶宝石步摇,底下的两股珍珠坠子,走起路来只是微微摇晃,这便是步摇的用处了,除了象征身份,还有规范女子仪态之用。

舒意穿一身大红色如意锦绣祥云华服,脖子上戴一串珍珠翡翠链子,手腕上各一只白玉镯子,几种颜色碰撞之下,更衬得她肤白如玉,引得一旁的少川频频看她。

此刻两人正走在通往正堂的回廊之上,如今就快到霜降了,侯府的景色依然正盛,虽不及晋国公府占地宽广,但也自有一番妙处,这时东墙之下一株高大的银杏树叶子已经转变为浅黄色,被风吹落时,有种破碎的美感,来往之人,大都会抬眼看一看这抹秋色。

舒意心里着急,早起少川一通闹腾,现在已经巳时多了,只怕长辈们见了她要笑话……都怪这人。

少川见她步伐微急,依旧不以为然道:“你别担心,娘她们不会怪你的,她们高兴都来不及。”

外祖母和大舅母自是不会怪罪于她,可今日还有旁的虞家亲眷在,舒意怕别人会说闲话,想到这儿,舒意横了一眼少川,愈发加紧了步子。

小两口终于来到正堂,就见堂内乌泱泱或站或坐了一群人,舒意正了正脸色,扬起一抹端庄的笑,她前脚刚跨过门槛,后脚就有人说道:“这都什么时辰了,二郎媳妇真是好睡头,累的我们好等。”

阴阳怪气,除了唐夫人不作他想,舒意心中恨恨,然面上却不好多说些什么,正要弯腰请罪,少川忽开口道:“今日本是我们虞家新妇拜见族内各位亲长,姑姑年纪大了,既然等累了,也该早些回去歇息。”

此话一出,一旁站着的少秋差点没笑出声来,二哥这番话真有意思,原本今日依唐夫人的身份就是不来也没什么,偏她自己屁颠屁颠的跑来这里充长辈,末了还出口怨怪人家新妇害她好等,这不上赶着找骂嘛。

唐夫人面上一片五彩纷呈,心中把少川骂个半死,原本她是想把惠兰说给少川,看中这小子是个有前途的,年纪轻轻就在侍卫司当上了副都指挥使,没承想被舒意抢了先,心中不愤可想而知。

舒意见少川开口维护自己,面色稍霁,觑一眼神色难堪的唐夫人,心中不屑,她才懒得给唐夫人台阶下。

最后仍旧是世子夫人卢氏来打圆场,她对唐夫人也无多待见,论起亲疏来,舒意可是她二弟妹,因而笑道:“弟妹玉貌花容,二弟眼巴巴地娶来了,这新婚头一日,迟些也是难免。”

厅堂内的众人听了齐齐笑起来,舒意心中并无多少波澜,然一张娇颜却绯红如云霞,真应了卢氏那句玉貌花容。

只有唐夫人依旧怄个半死,看着少川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舒意身上,她就分外不舒坦,她家惠兰哪点比这丫头差了,唐夫人想不明白,不过也没人在乎她如何想。

虞老夫人高兴喜爱的外孙女终身有了依靠,侯夫人开心儿子终于成了家,少川也欢喜终于娶到了心上人,尽管现在舒意的心里可能并没有他的位置,但他相信,总有一天,她的眼中会只有他。

——

归宁那日,舒意沉默地坐在马车里,在永平侯府这两日,她都过的浑浑噩噩,舒意不知道男人是否都这样,她从前只是觉得少川不笑的时候有些让人怵得慌,但至少还是正人君子的做派,近日方才知这人竟十分地无耻。

少川正眼看着前方,余光似乎瞥见娇妻好像在看他,忙转过头来,哪知他刚一转过来,舒意就将头扭到一边儿去了。

少川被妻子孩子气似的举动逗笑,便凑近她耳畔道:“你在偷看我。”

舒意无语,暗道这人真不要脸,然而少川远比她想象中的还不要脸,大手放肆的伸过来……

舒意:……

临下马车前,舒意狠狠瞪了少川好几眼,少川失笑:“你再瞪我,我就继续亲你。”

舒意骇了一跳,连忙收回视线,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第32章 稳婆

晋国公府花厅内, 虞氏一见着舒意就不停眼地看她,见女儿面上虽有一些憔悴之色,然整个眉宇间却是一片容光焕发, 妩媚动人。

虞氏是过来人,心中一动,又见一旁的少川一身绀色暗纹玉竹锦袍, 唇角带笑, 整个人生龙活虎。

不过青岑并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见舒意眼下发青, 像是强打着精神,便以为她过得不如何,于是一脸忧心的望着舒意, 张着嘴欲言又止。

等到母女三人独处时, 青岑就小心着问了:“阿姐,你这两日在侯府还好吗?二表哥他……”对你好吗?

虞氏闻言笑着拍了拍青岑:“该叫姐夫了。”

青岑“哦”了声,就问:“姐夫他对你还好吗?”

好吗?

舒意在心底啐了声,干笑着答道:“嗯……还好。”

虞氏观她神色, 心下微松,都说知女莫若母, 长女自小聪慧, 必不会一味沉溺于过去, 她相信要不了多久, 女儿就会看开了。

虞氏有意开解, 便问舒意敬茶那日唐夫人可是去了, 是否还给她找不痛快了。

舒意奇道:“阿娘怎么知道?”

青岑笑着接过话头:“我听少秋说过, 唐姨母原是想把惠兰表姐说给表……说给姐夫的。”

今日少川陪着舒意归宁, 体贴周到, 一言一行都十分讨虞氏的喜欢,她开始相信丈夫的决定或许是对的,便有意替少川说些好话,顺便缓和丈夫和女儿的关系,便笑道:“是呀,你婆母虽然对我这庶姐不怎么喜欢,但惠兰这孩子却是个好的,先前她也问过少川的意思,看他自个儿喜欢不,也是少川自己说只对你有意,你父亲这才肯同意结亲的。”

舒意闻言没说什么,到是青岑心底暗道烂贝育不出好珍珠,唐姨母人品低劣,为人阴险,她女儿惠兰也不是个好的,只不过惠兰青出蓝胜于蓝,比唐夫人能装会演罢了,都是蛇鼠一窝。

想想上一世,卢氏生产似乎快到日子了,青岑便冲舒意道:“等过阵子我去虞府看望外祖母,顺便陪陪阿姐。”

——

到了十一月,永平侯府东院墙下的那棵银杏,叶子已经变得深黄,偶有微风吹过,落得一地金黄。

卢氏孕期已有九个月了,很快就要生产,她是头胎,进门两载才怀上,这个即将出世的孩子会是侯府里的第一个孙辈,阖府都很重视。

孩子的乳母是一早就预备好的,除了奶水充足,身子健壮,还得安全可靠,永平侯夫人想着卢氏生产在即,为着方便,就把接生的稳婆也一并请来府里住下,这位祝稳婆在京中接生行业里算是小有名气,人又称她祝神婆,侯夫人生少禹少川两兄弟时,就是她帮的手,是以很信得过。

然而青岑却清楚,这位祝稳婆一早就被惠兰用重金给收买了,都说年轻人容易受不住诱惑,其实不然,别看祝稳婆凭借接生的手艺吃穿不愁,但人心且黑着呢,毕竟谁会嫌钱多。

惠兰的大手笔,青岑是从少秋口中知道的,整整两千两白银,于极富贵人家来讲或许不算什么,可祝稳婆得接生多少孩子才能赚到这个数啊。

青岑心里粗略一算,就算是侯府这样的人家,兴头之余最多不过赏银二十两,且祝稳婆接生的又不全都是勋爵人家的孩子,京中的好稳婆更是一抓一大把。

就说一年勉强存下个一百两,那也得存上二十年光景才能攒够两千两,可偏偏她遇上了惠兰,天上掉馅饼,猪油蒙了心,经不起钱财的诱惑,这才干起了害人的勾当,在卢氏生产时动了手脚,害得人一尸两命。

青岑心里盘算着,她必须一击即中,得先揭穿祝稳婆的真面目,然后顺藤摸瓜牵出惠兰,一劳永逸。

至于过程,青岑又用起了老法子,来到永平侯府后,她头一日先陪着卢氏说话,问乳母预备了没?稳婆找得谁?

然后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去找舒意,一脸害怕地和她讲:“阿姐,我昨夜做噩梦了,我梦见给表嫂接生的那个稳婆……她要害表嫂。”

舒意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裴世尧这个人了,往事流转,她心里有的,只是对青岑说不尽的感激,所以当听到祝稳婆有问题时,舒意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怀疑,但姐俩儿面临的问题是,该如何让卢氏相信,一个弄不好,叫别人以为青岑是什么鬼怪可怎生好。

青岑见她肯信,当即就说:“我们只管告诉表嫂,此事事关她们母子安危,她便是不信,也会叫人去查探一番,这若无事最好,否则的话……”

一旦查出来,便可以说是表嫂自己做了噩梦,心神不定才起了疑心,这样既能保她们母子,也不用牵扯出青岑,两全其美。

舒意尚有犹疑:“嫂嫂会信我们吗?”

青岑:“这恐怕就要委屈阿姐了。”

他们同卢氏虽然亲厚,但也没有到无话不谈的地步,这俗话说得好,要想别人相信你,就得先拿出点诚意来,青岑说会委屈舒意,便是要把前番裴世尧之事说给卢氏知晓,似这等丑事,别看舒意已经成亲,且也不是过错方,可一旦闹出去,仍旧是要处在风口浪尖之上被人戳脊梁骨。

——

卢氏用膳过后有散步消食的习惯,她现在身子格外重,侍候的女使心莲便劝道:“夫人就快生产了,不若还是好好将养着吧。”

卢氏摇摇头,还是坚持要走两步,“你不知道,这妇人生孩子,就好比是鬼门关上走一遭,就拿我娘家嫂嫂来说,她怀孕的时候总是惫懒不肯动,吃的又多,生产时遇上胎位不正,最后险些丢了半条命才把孩子给生下来,吃了好大的苦头。”

所以卢氏引以为鉴,觉得少吃就少动,多吃就得多动。

心莲听了就笑眯眯道:“夫人别担心,祝稳婆说您这胎怀相好,等生产的时候一定十分顺利。”

卢氏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肚子,也笑说:“但愿如此吧。”

不过毕竟是头胎,卢氏心里蛮有些紧张,走了几圈后,卢氏累了,便要去歇息。

这时,舒意带着青岑上门了。

卢氏见到她俩显得很高兴,怀了孕的人身子不方便,能去的地方不多,有人陪着就不会枯燥。

“官人这几日政务繁忙,午膳都在衙门吃,你俩来得正好,咱们一起说说话,等到了用膳的时候,一起吃羊肉锅子吧,我瞧这天开始冷了,吃着身上也暖和,”卢氏笑着道。

舒意听后“哦”了声,和青岑对视一眼,羊肉锅子是好吃,但眼下可有比羊肉锅子更要紧的事情悬在心头。

卢氏见她俩兴致缺缺,就以为是不爱吃羊肉,便道:“那牛肉锅子怎么样?”

舒意看了看她,踌躇片刻才低声道:“我们来,是有话要和嫂嫂说。”

卢氏心里嘀咕,看来不是羊肉的问题,一面吩咐女使们都出去,无事不要靠近这里。

等人都走完了,卢氏就笑道:“什么事儿啊?神神秘秘的。”

舒意犹豫了下,看着卢氏,斟酌着道:“嫂嫂可知我从前是定过一门亲的?”

卢氏点点头说知道啊。

舒意又问:“那嫂嫂可知我为何会退亲?”

卢氏纳闷:“不是说那位裴公子要外放了,怕耽搁弟妹,如此两家才退亲的吗?”

然而卢氏心里却犯起了嘀咕,既怕耽搁了,那提早完婚就是,何必就退了婚呢?当时她听到消息的时候就暗暗猜测里头肯定有猫腻。

舒意颔首:“不错,这确实是对外的说辞,然而事实却是,我发现……那裴世尧竟然好男色。”

卢氏听后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问:“啊?喜……喜欢……男人?”

舒意颇有些难为情的点点头。

卢氏仍然处在震惊之中,觉得不可思议,那裴世尧她也是见过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她忙又问:“恕我冒昧,这种阴私你们是如何得知的?难不成……被你们给撞见了?”

舒意摇摇头,去看青岑,青岑便缓缓道:“这事说起来也玄乎,原本我们也是不知道的,直到有一日我同阿娘去延庆观上香,想着阿姐就快成婚了,便向真人祈求阿姐婚姻幸福,结果没承想当天夜里回去就做了噩梦,梦见那裴世尧竟然喜欢男人,这不早不晚的,偏偏我刚才从观里回来,可不就是真人托梦嘛。”

青岑顿了顿,见卢氏听得一脸认真,又赶紧接着道:“我越想越觉得害怕,思来想去,就赶紧告诉了阿姐,然后母亲也知道了,事关阿姐的终身幸福,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母亲便就叫人去查探,谁知还真有这么一回事,故而两家才退了亲。”

这样一番话说下来,舒意心里被勾起往事,感慨自己命苦,第一个喜欢的人喜欢男人,好不容易再碰上一个中意的,结果却……舒意用帕子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睛。

卢氏看得心疼,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然而吃惊感慨过后,卢氏心里很快就升起了疑云,看着舒意和青岑,犹豫着道:“弟妹和表妹今日同我说这些,可是有什么话……”

卢氏心里很清楚,这种事可不是乱说的。

舒意见时机成熟,就道:“我们和嫂嫂说这些不是为了旁的,乃是因为……因为媆媆她昨夜……又做噩梦了,且是和嫂嫂有关。”

第33章 惠兰

十一月的深夜, 天上星光暗淡,略带阴冷的寒风吹得窗户呜呜作响,少禹被一阵极小地啜泣声惊醒, 见妻子似乎是梦魇了,于是连忙将人搂进怀里柔声安慰着:“别怕别怕,我在呢。”

然而卢氏却泪流不止, 十分害怕地告诉丈夫:“官人, 我梦见有人要害我们母子。”

少禹觉得她是想多了, 怀了孕的妇人总是容易多愁善感, 哪知妻子又哭诉道:“我……我梦见那祝稳婆收了别人的钱财要害我……”

少禹顿时眼神一凛。

翌日少禹根据妻子夜里所言,命手下人去暗中查探这位祝稳婆。

他是读书人,从不信鬼神一说, 但面对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 这种原则却可以放一放。

权贵之家阴私多,要用人,必然会事先摸清楚他们的底细,但因祝稳婆名声在外, 又有为永平侯夫人接生过的情分在,所以在母亲选中她来为妻子接生时, 少禹只是让人简单地查了一下祝稳婆近期的一些状况, 可在一番深入查探以后, 确是发现了一些不妥之处。

这祝稳婆早年丧夫, 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 他们一家子并不算富裕, 只能说是寻常人家, 然而少禹的人却发现这家人最近, 只是最近忽然出手十分阔绰, 不仅穿戴格外精细,还能三五不时的进出丰乐楼、班楼这样奢侈的饭店,最要紧的是,祝稳婆的儿媳还曾跟邻居大姐炫耀说:“过些时日,我们就要换新的大房子喽。”

消息传回来,种种迹象表明祝稳婆的确有古怪,卢氏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高高吊起,究竟是谁要害她?

少禹说这事好办,“反正祝稳婆就在家中住着,咱们先不要惊动任何人,暗暗把她捉起来拷问,像这种仅用银钱就可以收买的妇人必然受不住酷刑,定然会吐露一二。”

卢氏觉得可行,她临盆在即,还是尽快了结这桩麻烦的好。

于是一天夜里,少禹就将昏死过去的祝稳婆带到一间密室中,片刻后,祝稳婆幽幽转醒,密室内一片昏暗,只见少禹冷脸坐在她对面的高椅上,周围则是摆满了各种刑具,整个屋子里还隐隐飘浮着难闻的血腥味儿。

祝稳婆心知事情败露,但还是心存侥幸道:“世子这是做什么啊?”

少禹懒得和她废话,直接拿起一块烧红的烙铁走过来,祝稳婆这才忙不迭告饶,害怕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少禹冷冷一笑。

祝稳婆颤抖道:“有人给了我两千两白银,叫我在给夫人接生时,想办法叫她一尸两命。”

少禹忍着怒火:“何人指使你?”

祝稳婆:“我只知道是一名年轻女子,但是蒙着面,看不清楚面孔。”

少禹:“你们是怎么联系的?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祝稳婆被少禹凶狠的眼神吓到,忙道:“统共只见过两回,都是她来我家找的我,说是等事情办妥以后才会给我剩下的银子。”

少禹皱眉,看来幕后之人心思十分缜密,几乎滴水不漏,他想了想,又逼问道:“你再仔细想想,关于那女子,事无巨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若是胆敢隐瞒,小心你的命。”

别看少禹长得温润如玉,一旦横眉立目起来可是一点也不亚于板着脸的少川,叫人看着十分害怕。

祝稳婆当即吓得一个打颤,哆哆嗦嗦了好半晌才道:“我……我想起来了,虽然那女子每回都着粗布衣裳来见我,可言行举止却很像是富贵人家的做派。”

年轻女子,举止不俗,可是仅凭这些消息就想揪出幕后真凶无异于大海捞针。

青岑听完卢氏的话,很想告诉她,是惠兰,肯定是惠兰,再不然,就是惠兰身边的女使。

但她不能说。

卢氏苦恼道:“究竟是谁要害我?竟然这般歹毒。”

青岑暗道人家都要害你了,自然得歹毒,她思来想去,忽然计上心来:“既然幕后真凶说事成以后才给剩下的银子,那她到时候肯定会再度现身,咱们不妨来个将计就计!”

舒意:“妹妹是说,让嫂嫂假装难产?”

青岑颔首:“对外只说嫂嫂胎位不正孩子没保住,且元气大伤,时日无多,等找出真凶后,再对外说孩子经神医诊治后已然痊愈。”

青岑明白这话说着轻巧,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却十分的烦琐,可眼下也只有这个法子可行了,谁叫惠兰那么谨慎,从头到尾一点破绽都没露。

说起来,前世惠兰之所以会暴露,究其根本,还是她太过于狠毒的缘故,惠兰深知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住秘密,所以在害死卢氏后便想除去为她办事的女使。

祝稳婆短时间内不能死,否则便会引人怀疑,但是女使从头到尾都参与了这场谋杀,知道她太多事,所以必须死。

惠兰成于心狠,也败于心狠,偏偏这名女使最后不仅没死,还跑去少禹跟前和盘托出。

可笑那时的惠兰以为自己终于能够有资格嫁给少禹了。

——

十一月十一日,庭桉和岁云大婚,这日舒意回娘家,告诉青岑一个消息:“人抓住了,你猜是谁?”

青岑装作十分好奇的样子,舒意悄悄凑到她耳边说:“是惠兰。”

当日卢氏难产,孩子没保住的消息传出去后,祝稳婆在家中等了整整五日才等到那蒙面女子出现,那女子一露面就被少禹和少川捉住,哪知摘了面纱一瞧,少禹当即愣住:“朱砂?”

那叫朱砂的女子正是惠兰身边侍候的女使,见此情形,早已是面如死灰。

青岑装作不解:“惠兰表姐究竟为何这样做啊?”

舒意叹气,惠兰知道事情败露时的神情异常平静,没有喊冤,也没有求饶,婆母问她究竟为何要害人,惠兰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少禹流泪,眼神里写满了悲哀。

青岑听了就问:“外祖母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前世惠兰事败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而这一世,不知会如何收场?青岑忽然想到了晏书瑶。

舒意说:“唐姨母知道此事后又哭又闹,说到底嫂嫂无恙,总不能要了惠兰的命,最后祖母给了两条路,要么把人送入静心庵,死了才能抬出来,要么灌下一碗绝子汤然后送去关外,再不叫踏足汴京一步。”

青岑有些惊讶:“绝子汤?”

舒意“嗯”了声。

那日在堂上,少禹亲口对众人说:“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不配有孩子。”

他的眼神冰而冷,心神俱伤的惠兰再也撑不住昏死过去。

青岑思忖一番:“姨母选了第二条路吧。”

舒意点点头。

青岑感慨道:“送到静心庵是一辈子都完了,去了关外还能找户人家嫁了,就算不能生,也算是还有好日子过。”

然而舒意没说的是,少川已经告诉她,少禹绝不会让这样丧心病狂的人活着危害妻儿,如若是第一条路便罢了,偏偏唐夫人她自己选了第二条,所以惠兰即便有命到了关外,也不会有多少日子了,更别提嫁人,让她喝下绝子汤,不过是为了让唐夫人以为他们打算放过惠兰罢了。

——

惠兰离开京城那一日,卢氏顺利产下一个男婴,并为其取小字为——谢青。

直到此时,青岑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来,生怕中途有个什么变故,可喜结局很圆满,青岑很高兴,打算后面一段时日要好好休养,可惜虞氏并不给她这个机会,说:“马上就到冬月了,等腊月一过,开年你就要嫁人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跟着我学习如何管家理事吧。”

青岑:“啊?”

虞氏戳了戳女儿的额头:“啊也没用,你哥哥的婚宴虽然你也帮了不少忙,但有些地方还是不够仔细,且有的学呢,再者等你去了十皇子府,要管的事估计更多,趁现在当然得赶紧学着了。”

青岑叹气,做人好累啊。

——

小雪那日,元慎来府里看望青岑,还带了一件礼物给她,用一只红木描金匣子装着,看着不像是小物件儿。

青岑闭着眼睛,心里好奇,忍不住就问:“可以睁眼了吗?”

元慎说:“可以了。”

随着视线明朗,青岑看到长桌上平铺着一件大红织彩海棠纹锦长袄,色彩艳丽,做工精致。

青岑摸了摸衣领处的皮毛,触手生温,她有些惊喜:“这是蜀锦。”

蜀锦可是价值千金的好东西,青岑觉得元慎这礼送的可真上道。

元慎见她果然喜欢,便笑着催促:“快穿上让我瞧瞧。”

青岑的肌肤很白皙,穿上这件大红袄,愈发显得晶莹剔透,元慎看着比玫瑰还娇艳的未婚妻,心中美的一塌糊涂。

青岑惊讶衣服如此合身,就好奇问说:“殿下怎么知道我的尺寸啊?”

元慎故作神秘的一笑:“我自然知道。”

青岑脸一红。

元慎又道:“等大雪那日应该就能穿了,到时候你穿上它,咱们一起去班楼吃羊肉锅子。”

青岑说好啊。

试完衣服,两个人坐下来一边闲聊,一边喝柑橘熟水,元慎问青岑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青岑想到自己拯救了卢氏的命运,内心得意,然而这并不能告诉元慎,于是就道:“管家,我最近正跟着母亲学管家。”

元慎听了仔细去看青岑,就觉得她好像有些瘦了,忙说:“府里有管事还有嬷嬷,大事上咱们拿主意就好了,你不必这么累的。”

青岑心说真的吗?嘴上却道:“哎,不算累,还是要多学点东西的,万一不懂,日后给你丢脸可怎么好。”

元慎见青岑如此在乎自己,心中一暖,拉过她的小手握住,柔声道:“若你嫁了我要这般劳累,这也操心,那也操心,那便是我的不是了,又不是娶老妈子,你既嫁了我,我必会用心疼你,让你好好享福的。”

青岑心中触动,然而却想等你当了官家,她不仅要管理偌大的皇宫,还有那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都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到时候这些人的心眼子加起来只怕是成千上万了,万一她一个不留神被人从后位上扒拉下来,一人无用,拖累全家可怎生好?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阿娘多看多学吧。

第34章 扶柳

天气越来越冷, 苍凉的冬日其实过得很快,围着火炉一坐就是一整天。

大雪那日,风雪飘飞, 青岑穿着元慎送的大红袄和他一起去班楼吃羊肉锅子,两个人围坐在热气腾腾的铜锅旁聊着家常。

羊肉锅子是岁寒时的美味,在桌上架一只小铜锅, 内里放上热炭, 等锅里的高汤开始滚了, 就把片好的羊肉用筷子夹起来, 放进汤里涮一涮,一会儿就能吃了。

元慎吃了两口后就道:“父皇新赐了我一座府邸,让咱们成婚以后住进去, 这两日已经在着人收拾了。”

新的府邸?

青岑就问:“在哪儿啊?”

元慎说是明殿坊那一块儿, 就在御街上,无论是进宫还是回娘家都很近便,可见官家是仔细想过的,青岑在心里谢过未来公爹, 又一面兴冲冲地问元慎:“宅子里可以多种些花草吗?”

她喜欢住在有花有草的地方,院子里的树木也要茂密, 一年四季都要有青嫩地颜色, 是那种早上起来推开窗, 风里全都是花香的感觉。

元慎笑道:“当然可以啊, 一切你说了算, 目下只是让人先打扫着, 等咱们住进去了, 你再按你的喜好, 好好布置。”

他的笑容里满是宠溺的味道, 青岑心想,其实这桩婚事也不全然都是坏处,这些时日和元慎的相处让她渐渐地想通了,人应该活在当下,要往前看。

不过有个问题青岑觉得很有必要事先了解清楚。

“殿下府里都住着哪些人啊?不妨先说给我听一听,若是有些姐姐妹妹的,我也好有个准备,”青岑试探着问。

这种事情,青岑以前从没了解过,阿娘叫人打探来的消息也只是说元慎没有妾侍,但是通房有没有、有多少就不清楚了。

元慎没想到青岑会问这个,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看了青岑几眼,过会儿才缓缓道:“我没有妾侍,不过出宫开府时……皇后娘娘曾赐了两名教引宫女给我,我当时回绝说自己年纪尚轻,正是读书的时候,可是娘娘说让我先留在府里就是,如此我便不好再拒绝了,但是你放心,我和她们什么都没有,只是府里多了两个下人吃口饭罢了,她们长什么样儿我都不记得了。”

青岑听完只是淡淡的“哦”了声,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听起来似乎是很洁身自好的一个人啊。

元慎仔细看了看未婚妻的脸色,见她似乎并没有生气的迹象,稍稍松了口气,哪知青岑忽然又问:“那殿下你……去过青楼吗?”

她知道男人都爱去那种地方,元慎看不上教引宫女,是否另有别的喜好?

这回元慎很快就答她了,摆摆手说没有,“我才不去那种地方,”又嗤了句:“那些姑娘长得还没我好看呢。”

青岑幽幽问:“殿下没去过怎么知道人家没你好看?”

元慎:“……咳咳,好吧,小时候八哥带我去过一次,但是是他硬要带我去的,说是好玩儿的地方,我去了才知道是青楼,不过那些姑娘是真的不好看,一个个脸涂的跟猴屁股似的,一点都不好看。”

青岑从没去过青楼,但是心道那里的娘子应该不至于涂成猴屁股那么严重吧?又或许是八皇子的审美太低级?专挑那些浓妆艳抹的给元慎瞧?

咳咳……远在八皇子府的八皇子正搂着一个身穿桔色小袄翠色绣鞋,并且头上还簪了一朵大红牡丹的侍妾笑眯眯夸赞道:“你今天这一身真是不错,我就喜欢你这么穿。”

——

青岑和元慎的婚期定在开春正月十八,眼下距离青岑出嫁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关于嫁妆,虞氏认为银子、田地、商铺都是寻常俗物,数量够足矣,关键是陪嫁的人要牢靠,品质高。

青岑院里除了紫竹和绿竹两个一等女使,还有四个二等女使,分别是芳吟、扶柳、谷雨、寒露。

首先两个竹是肯定会带上的,至于剩下的人,按照规矩,只带两名足矣,陪嫁女使的人数取决于出嫁女的夫家情况,元慎是皇子,青岑人带少了显得小家子气,带多了,未免有不尊重皇室的嫌疑,难道人家堂堂一个皇子还会亏待了你闺女不成?所以一共四位女使正正好。

至于带谁,虞氏挑中了芳吟和谷雨,认为这俩儿素日办事稳妥,忠厚老实,很不错,但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芳吟和谷雨的长相充其量只能说是清秀,虞氏为长远计,即便女儿日后需要给丈夫纳妾,不论选中她俩谁,都翻不起什么浪,青岑明白母亲的顾虑,深以为然,但是……

“小娘子救命啊。”

棠梨煎雪,屋子里,扶柳跪在地上,哭泣不止,右脸上还有一道浅浅地巴掌印,青岑忙扶她起来,问这是怎么了?

扶柳哭了会儿才哽咽道:“小娘子救我啊,我哥哥嫂嫂知道我快出府了,就说要把我许给人家做妾,聘礼都收了,可是那人已经五十多岁了,都能当我祖父了呀,我不同意,他们就打我,呜呜呜……”

扶柳的年纪不小了,青岑打算在出嫁前给她放了良,再添上一笔丰厚的嫁妆,叫她好好嫁人,没承想她家里竟然是这么个情况。

青岑于心不忍,到底是跟了她这么久的,便去找虞氏求情,说干脆就把扶柳也一并带去十皇子府吧,到时候她亲自给扶柳挑个好的,保管叫她体体面面的嫁人。

虞氏想了想,面上先答应了,不过两天后却同青岑道:“我让人去她家向四邻都打听过了,这丫头在说谎,根本没这回事,她哥哥嫂嫂是给她说好了人家,可并非是做妾,不过是家里算不上富裕,且年纪也不大,将近三十而已。”

青岑蹙眉:“什么?那她为何要说谎?”

虞氏一时没吭声,喝了口茶才缓缓道:“皇子府的富贵和体面自然是一般人家比不上的。”

青岑有些明白了,回去以后,紫竹便道:“扶柳跟在小娘子身边做女使,虽然只是二等,但您素日总待咱们亲厚,吃的穿的都是外面所不及的,可以说是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都体面了,如今要她去过寻常日子,以后要操持一家老小,她心里有落差,自然不愿意了,可夫人是发了准话只要芳吟和谷雨的,她没办法,这才想了浑招。”

青岑心里有些不太好受,但也并没有很生气,她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不懂苦日子究竟有多苦,扶柳……唉,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反正人是不能留了,倘或真让她跟着去了皇子府,青岑忍不住想,只怕扶柳会被那里的富贵和权势牵出更大的贪婪。

“小娘子,扶柳在外面求见,说要亲自来解释,”绿竹进来说。

青岑想了想:“紫竹,你去匣子里找出五十两拿给扶柳吧,告诉她,以后日子好坏全凭她自个儿了。”

虞氏知道后就说:“媆媆啊,经过这件事以后你要明白,人人都是有私心的,扶柳那丫头只是为自己谋出路,其实并没有什么错,可人有了私心却不知克制,那就会酿成祸事,娘知道你必然没亏待过她,可她却不知足,今日可以为了前程蒙骗你,诋毁为她好的哥嫂,焉知他日不会为了更大的诱惑背叛你。”

虞氏觉得很有必要给女儿普及一番阳光之下的故事。

说起唐夫人,虞氏就很感慨:“她是庶出,可父亲宠爱她的姨娘,连带着她也和我平起平坐,平日里一旦我有了什么她却没有,便学她娘那一套,一哭二闹三上吊,不但如此,她好胜心也极强,什么都要和我争个高低胜负,且我看上眼的东西她都要想尽办法来抢夺,就拿婚事来说,当时父亲已经有意要将她许配给锦乡侯府的公子,她自己也同意了,偏偏晋国公府来人,说要求娶我,你姨母当即就后悔了。”

唐夫人当时要嫁的是锦乡侯府的嫡次子,可晋国公府是替世子求娶虞氏,本来侯爵就比公爵低,这嫡次子又比能袭爵的世子差一等,唐夫人心里不痛快,虽然她很早就明白她的庶出身份很有可能会让她在婚事上低虞氏一头,但她仍旧不甘心。

于是唐夫人就想办法偷偷去瞧了当时还是世子的晋国公,想着如果比她要嫁的人丑一些也算是种安慰,结果这一看不得了啊,明明已经算的上是玉树临风的锦乡侯公子和晋国公一比,简直还没人家的一根手指头好看。

唐夫人醋意大发,心中的不平也愈来愈重,一时起了恶毒的心思,知道虞氏一吃花生就会得风疹,便就在虞氏要和晋国公相看那日害她容貌有损,不得相见,然后自己打扮的妖妖娆娆去会晋国公。

青岑听得咋舌:“居然还有这么一出?”唐姨母这人还真是……

虞氏好笑道:“结果没承想你父亲其实早就见过我,也不喜欢你姨母的做派,禀明我母亲后便走了,母亲气的叫人去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不想是你姨母买通了我身边的一个女使,在我的早膳里掺了花生粉,唉……这女使跟了我好些年头,情分不浅,可她经不住诱惑,叫你姨母三百两就给收买了。”

青岑听得入神:“那后来呢?姨母为何又嫁去寿山伯府了?”

唐夫人见事情捅到嫡母那里并不很害怕,认为父亲一定会给她撑腰,可是这回并没有,当时的永平侯虽然宠爱妾侍,但是也十分尊重嫡妻,平时唐夫人小打小闹他都能包容,但是这回的事情非同小可,唐夫人的报应很快就来了。

锦乡侯夫人不知从哪儿知道了她做的好事,原本两家谈好的婚事便就此黄了,并且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好人家上门来提亲,余下的普通人家唐夫人又看不上,一直等到虞氏嫁入晋国公府后,唐夫人才答应寿山伯府的亲事。

虞氏叹气:“说起来,你姨母的为人我是一早就清楚了,整个事情当中,还是那个女使的作为最让我痛心。”

青岑明白阿娘的用意,这是告诉她,做人要学会知足,不能过分贪婪,更不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违背良心,还告诉她,不要轻易相信人,更要学会用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宝子们,橘猫爪子疼,休息两天,周四见吧!

第35章 生辰

这个冬天对于青岑来说是忙碌的, 一整个冬月都在庶务上打转,查看账本、设宴请客、约束下人、待人接物……总之大部分都是人情世故。

冬月的最后一日是冬至,京里人很重视这个节日, 要置办饮食,祭祀先祖,虞氏觉得闺女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 所以决定让青岑来筹办此次家宴。

就说饮食吧, 一桌好的席面, 应该照顾到所有人的口味。

北方人冬至这日大都爱吃角子, 晋国公和虞氏喜欢吃猪肉馅儿的,不过他俩一个要吃那种带汤的,另一个则是要吃干的。

庭桉到是不计较干的还是带汤的, 但是他吃完角子后要喝一碗热乎乎的羊肉汤。

岁云因小时候在临安住过一段时间, 所以冬至有吃汤圆的习惯,这是江南之地盛行的节日食物,软糯可口。

除此之外,他们有人十分钟爱芫菜, 有人却避之不及,有人不吃葱, 有人一口角子一口蒜……

总之, “面面俱到”这个词儿正儿八经做起来, 光动动嘴皮子是不够的。

第二日就是腊月初一, 青岑昨日忙活了一整天, 所以醒的晚, 才起没一会儿, 元慎的侍卫昭节就来送东西给她……是一束带着露珠的腊梅花。

冬天是百花凋零的季节, 唯有梅花傲雪而放, 青岑喜欢它的气节,接过花束凑近闻了闻,芳香沁人,昭节见状就在一旁说:“这花儿是殿下亲自摘的,说都还含苞待放着,插在瓶子里,能开好一段日子。”

青岑眉目温和地笑了笑,道:“替我谢过你家殿下,”说罢就让紫竹请他去一旁吃些茶水再走。

昭节也没拒绝,躬身道了谢,便随紫竹往厢房去了。

青岑让绿竹拿只白瓷瓶来,然后往里头添了些水,再将梅花都小心地放进去。

绿竹站在一旁小声嘀咕:“奇怪,殿下今日怎么没亲自来呢?往常不都是隔一段时间就要来一趟的吗?”

青岑也没多想:“兴许是有事耽搁了吧。”

这头厢房里,昭节端正的坐在桌边,紫竹一面给他沏茶,一面温声道:“大冷天的,辛苦你跑一趟了。”

昭节说不辛苦,紫竹便道:“若是不忙的话,吃顿饭再走吧。”

昭节摇摇头:“谢过小娘子,只是再有几日就是我家殿下的生辰了,府上还有事要忙。”.

“人送走了吗?”青岑问。

紫竹点点头,想了想,又笑道:“说是殿下快过生辰了,府上事忙,只喝了茶就走了。”

元慎要过生辰了?

青岑“哦”了声,忽然想起适才绿竹的话,心下一动,眼里渐渐溢出笑容,这人真是……怪道他今日不亲自来.

十皇子府,书房。

屋里烧着地龙,四处都是暖烘烘的,元慎穿一件月白色云纹团花直裰,十分惬意地坐在铺了软垫的黄花梨木圈椅上,他右手拿着一只已经绽放的腊梅正兴致勃勃地把玩着,想着小娘子收到花儿会是何模样。

过会儿外面一阵脚步声响,元慎听到后立时坐直了身子,将花丢到桌面上,收了荡漾的笑容,眉眼又变得从容淡漠,就像外面飘着的冰雪花,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在青岑面前总是竭力拿出自己所有的温柔小意,但在外人跟前就又还是一副清冷矜贵的样子。

昭节推门进了屋子,见他家殿下坐在书桌后,尊贵而端正,便抱拳恭声说:“回禀殿下,东西已经送过去了。”

元慎“嗯”了声,淡淡问:“她可喜欢吗?”

昭节说喜欢,末了见元慎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说你回来的还挺快,昭节连忙道:“小娘子身旁的女使留属下用饭,属下道您生辰将近,府上事多,便离开了。”

元慎听后也没说什么,挥挥手示意昭节下去,等屋子里原剩他一人,这才满意地勾起唇,笑了又笑,很好。

——

元慎是腊月十九生辰,勉强还有二十天时间准备,青岑很纠结该送什么礼物好。

自打两人定婚后,元慎待她一直都很用心,青岑不想矜持过了头,觉着自己合该尽一尽心意。

岁云和她说:“皇子们长在宫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所以我觉着礼物华贵是其次,最好是由你亲手完成,这样方显得用心。”

亲手完成?

青岑托腮:“上回乞巧节我送了他一只香囊,那这回送手帕如何?嗯?这礼会不会太轻了啊?”

岁云:“手帕很好啊,又贴心又实用,反正送礼嘛,无非是你想送什么,他想要什么。”

元慎想要什么?

青岑认真想了想,莫名觉得答案有些让人脸红心跳。

过些日子就是腊月初八,青岑吩咐小厨房用果子杂料煮了粥,然后让紫竹用食盒好好装着送去十皇子府。

等到了地方,那皇子府的门房一听紫竹的来头,忙不迭把人迎进去,那架势,好像没什么生意的小店生怕唯一进店的客人给跑了。

紫竹颇有些受宠若惊,入内见了元慎,先把粥亮出来,然后把青岑嘱咐好的话一一道出:“小娘子新发现了一家做菜很好吃的小店,说是年前想去一趟,就叫奴婢顺道来问一问殿下,若是有空,可要一同去?”

元慎心下微动,慢慢问:“可定下哪一日去?”

紫竹笑道:“腊月十九。”

元慎努力不让嘴角翘起来,尽量平缓地说:“那自然是有空的。”

紫竹又道:“我们小娘子还说了,殿下若去的话,十九日午时过后会来府上接您。”

元慎眨了眨眼睛:“哦,好啊。”

——

腊月十九这一日,天公作美,冬阳璀璨,深冬的寒意被透过云层洒下来的日光驱散,照的人身上暖融融的,青岑说会在午时后来接他,所以元慎在巳时正刻的时候就准备上了。

让人备水沐浴,然后挑选要穿出门的衣裳、鞋子、发冠还有玉佩等。

这是青岑头一回陪他过生日,元慎十分的重视。

“这件颜色好像过于寡淡了。”

“这只金冠有些俗气。”

“这腰带是浅青色,和玉佩上的流苏不怎么搭。”

伺候元慎的田内侍年近三旬,虽然已经算不得男人了,但很明白此时主子的心情,见元慎挑来挑去似乎都不太满意,便提议道:“殿下今日生辰,不如穿这身红色锦袍怎么样?又吉利又喜庆,您之前去见郑娘子没这么穿过吧,何妨试一试呢。”.

午时过后,青岑如约而至,装饰精致的红木雕花马车缓缓停在皇子府大门前的空地上,车夫下去通传,守门的小厮先来到马车前跟青岑见礼:“小娘子万安,奴才这就去禀报殿下。”

青岑说句劳烦了,然后就坐在车里安静等起来,过了会儿,从架子上掏出一面巴掌大的小镜子握在手里照了照,看头发好着没,又整了整衣裳。

将近一盏茶的功夫后还不见人来,青岑心道这人莫非在扭捏什么,就稍稍掀了一角帘子去看,正巧一抹红影在此时映入眼帘。

那样一团鲜活的红色,素日清冷的眉眼朝气蓬勃,像是把今日的阳光都穿在了身上,明朗耀眼的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元慎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马车的方向走来,瞥到青岑在看他,就咧嘴笑了笑,青岑一愣,嗖的一下放了帘子。

守门的小厮们瞅到自家殿下有些傻气的笑容,一时间都面面相觑,纷纷以为自己眼花了。

元慎很快踏上马车,往青岑身边一坐,笑道:“让你久等了。”

时间仿佛回到乞巧节那日,青岑动了动嘴,想起她说久等了后,他夸她漂亮,于是不知怎么想的就也来了句:“你今天真漂亮。”

元慎一怔,旋即一大片绯红从白皙的脖颈往上涌,他……漂亮?不该是英俊吗?

哎呀,不管了,反正肯定都是喜欢他的意思。

青岑见他原本白皙如玉的脸一下和衣服红成了一个色,后知后觉自己居然夸一个男人……漂亮?然后一下子小脸也涨成了猪肝色,元慎会不会觉得她……像个登徒子啊?

不过……他看起来好像还挺满意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果然,元慎脸红够了就将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咳了咳,觑一眼青岑,有些怯怯地问:“那你……喜欢我这样穿吗?”

额……

青岑窒了窒,偏头去看身侧的年轻郎君,他有玉一样的颜色,光洁的脸庞没有任何瑕疵,凤眸深邃,有时透着深沉,有时又清澈如孩童,还有他的唇,有着迷人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