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试探她在示弱
烛泪渐渐往下淌。
夜还有很长。
雁翎打起精神,认真思索着出路。
这锁链看着不粗,但精钢打造,极为坚韧。仅靠她自己肯定无法挣脱,除非用钥匙打开,或是用一套神兵利器将锁链斩断。
她不能一直就这么被锁着。
“你还要吃么?”贺庭州的声音突然响起,十分的温和。
——他已撤掉了碗碟,刚沐浴归来,只穿了一身寝衣,身上犹带着水汽。
雁翎抬眸看向他,不答反问:“我二哥他们还活着吗?”
在她看来,只要人还活着,就还有希望。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她自己已经是这样了,却不知道他们的现状。
贺庭州沉默了一瞬
,眉梢轻挑,也不直接回答,只有些无奈地道:“泱泱,新婚之夜,你就和我聊这些?”
听到“新婚之夜”四个字,雁翎眉心一跳,眸子瞬间冷下来,随后大力晃动身上的锁链。
锁链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
“新婚之夜?”雁翎看着他,声音里透着明显的讽意,“这样的新婚之夜?”
贺庭州神色淡淡:“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用担心你跑掉。”
雁翎噎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定一定神,尽量心平气和:“那行,我不跑,你先把锁链打开。”
她一向能屈能伸的。
“真的不跑?”
“真的。”雁翎重重点头,诚恳极了。
然而贺庭州眸光沉沉,定定地看着她,忽的轻笑一声:“不早了,该安置了。”
竟是不再接那话茬。
他行至桌边,灭掉了多余的灯盏,唯独留下一对龙凤喜烛。
“龙凤喜烛不能熄灭,是要燃到天亮的,这样才能夫妻恩爱顺遂。”贺庭州说着,拿银剪认真修剪了一下烛花。
烛光更亮了一些,烛泪也淌得更快了。
雁翎眼里那点期冀被碾灭。她一声不吭,只觉得无比讽刺。
人都锁了,还要讲这些旧俗,难道真要和她做正经夫妻不成?
她抬手大力锤了一下床榻,锁链再次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别闹。”贺庭州放下银剪,走向床边,在她身侧从容躺下,“睡吧。”
一对红枕,并排放着,是一模一样的鸳鸯图案。
枕角相依,亲密无间。
贺庭州抬起胳膊,极其自然地将新婚妻子揽在怀里,让其半枕在自己胸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她的秀发,口中说道:“结发礼已经行过了,就在你醒来之前。”
结发礼?
有了前面的合卺礼,雁翎此刻已经不觉得奇怪了。
她想,这个人在她昏迷时做出什么都不稀奇。而且她只是被他敲了一下后颈,就昏睡这么久,只怕其中也有他的手笔。
雁翎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烦躁又愤懑。她阖了阖眼睛,偏头看向他,只见两人正以一种十分亲密的姿势依偎在一起。
烛光穿过床幔,将二人的身影映在墙上,更显亲密。
雁翎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他这般行事,难道就不怕她趁他睡着了攻击报复吗?
毕竟同床共枕,她若真有此意,他也未必就能防备得了。
这个想法一旦生出,就再也压不下去。
雁翎身体一动不动,思绪却转了又转。
见她乖乖任他抱着,并不反抗。贺庭州有些意外,垂眸看了她一眼。
龙凤喜烛的光亮透着床幔照进来,这一方不大的天地都被笼上了一层朦胧的红晕。
新娘面庞雪白,红唇微张,两条长眉微微蹙着,眉宇间笼着无尽的愁意。
两人离得太近了,近得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贺庭州轻抚头发的手微微偏移,不知不觉中落在了她肩头,隔着寝衣,轻轻地摩挲,在她耳畔轻声问:“郑观春给的那药,你没用吗?”
雁翎身子轻颤了一下,感觉他手掌滑过的地方略微有些痒,身体好像也隐隐有些燥热。
——雁翎不知道,为促进夫妇和谐,新婚夜准备的合卺酒都有一点催情成分。二人饮下后,已将近半个时辰,正在渐渐起效。
她闭上眼睛,一声不吭,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不多时,她的呼吸渐渐均匀,像是睡着了。
贺庭州静默一会儿,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如果忽视掉锁链,只看两人的身影,也是一对恩爱的伴侣。
可惜了。
不过不着急,以后还会是的。
夜渐渐深了,身侧贺庭州的呼吸也渐渐均匀。
雁翎突然睁开眼睛,偏头看向他的睡颜。
只见他双目紧闭,呼吸平稳,显然已经入睡。
他可真是胆大自信,这样竟然也能睡着。
雁翎手上并无兵刃,但完全可以就地取材。于是她咬紧牙关,带着手上的锁链就去绞贺庭州的脖颈。
她知道这一击未必能成功,可她很想试一试。
——试他对她的容忍度,也试他的真实态度。
人在生死关头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
伴随着雁翎的动作,锁链叮当作响,倒也成功缠住了他的脖颈。
但贺庭州反应极快,她还来不及用力绞杀,他就反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一时间,锁链的声响更大,甚至连二人身下的架子床都在暧昧地摇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两人鼻尖相触,呼吸交缠,肌肤隔着薄薄的衣料相贴。
“你是嫌锁链太长了吗?还是想在床上和我打一架?”贺庭州的声音低沉而暧昧,“泱泱,若是睡不着,我们可以做别的事。”
他的脖颈里还缠着锁链,但他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鼻尖碰了碰身下人的鼻尖,他又用舌尖细细描摹她的唇瓣。
周围尽是他的气息,身体又被他强势压制。
雁翎气急,可惜她手脚被缚,无法动弹,唯有脑袋尚能活动。于是她抬头撞了一下他的额头,张口便去咬他。
可两人这样的姿势,这样的距离,她也堪堪只能咬到他的唇。
疼痛袭来,贺庭州轻“嘶”了一声。但这点疼痛不仅没让他停下,反而还变相地鼓励了他。
他没有立刻去解脖颈里的锁链,而是低头狠狠地亲了上去。
“你,呜……”雁翎的声音支离破碎,不成腔调。
这是一个带着血腥气息的亲吻。
冰凉的锁链硌在二人中间。被他亲过的地方却仿佛有小火苗在燃烧,热热的,烧得雁翎四肢百骸都有点灼意。
雁翎手上拽锁链拽得越狠,贺庭州就亲得越用力,几乎要将她融入骨血里去。
最终,是雁翎先力竭,手上锁链叮叮当当直响,手却有些发软,使不上力。她气喘吁吁,胸膛剧烈起伏。
贺庭州能明显感觉到身下那不同于男子身形的柔软,目光倏然变得幽深晦涩。
锁链响着,他脖颈里露出几道深浅不一的勒痕。在隔着床幔的烛光下,格外的诡异。
那是雁翎方才的“杰作”。
贺庭州仍压着她的腿,一手不紧不慢取下缠在脖子的锁链,另一只手反剪了她的双手,将其压在头顶:“泱泱,你若是想杀我,现在可不是好时机。”
他的口吻难得的暧昧中带着些许轻佻。
被反剪双手迫使得雁翎不得不仰起了头。
她白皙修长的脖颈顿时暴露在贺庭州的视线下。柔美,脆弱。仿佛轻轻一折就能扭断。
雁翎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颈中流连。
毫不掩饰。
雁翎呼吸有些紧促,胸膛微微起伏,哑声问:“那什么时候是好时机?”
“自然是……情到浓时。”贺庭州说着,又低头轻啄一下她的红唇,“我送你的口脂,怎么也不用?”
那是他特意挑选的。
雁翎偏过头,已明显感觉到他身体某处的变化。
——昨天晚上,李夫人才特意拿了一本小册子,神神秘秘地教她。
她知道那是什么。隔着薄薄的布料,正蓄势待发,格外危险。
雁翎心里发慌,眼神微变,试着放软语气:“我忘了。”
“嗯?”贺庭州轻啄了一下她的脖颈,又亲了亲她的锁骨,“忘了?你亲手做的腰带,我可是一直在用。”
——若非今天这么多事,她应该能注意到。
雁翎不答,怕他继续往下,又忽然想到手腕处脚踝处柔软厚实的绸缎,试探着开口:“你别那样压着我手,我手疼。”
——刚才的绞杀没能成功,但让她隐约窥见了一点东西。
这个外表平静的疯子对她没有杀意,但有别的心思,或
是欲望。
他对她的容忍度有些高了。
或许真如他所说,他想娶她,和她过一辈子。
与其硬碰硬,不如先放软身段,利用好这一点。
“嗯?”床幔内,贺庭州低头观察她的神色,“不能这样?”
“嗯。”雁翎抿了抿唇,有些怯怯地看着他,蝉翼般的睫羽轻轻颤动,雾蒙蒙的眸子里几许祈求,几许不安。
——她在示弱。
这是她今晚第一次主动的示弱。
贺庭州心念微动,慢慢松开了对她手的压制。
但他仍心存警惕。
——虽说以她现在的能力和处境,她不足以威胁他的生命,可他也不想再被她勒一回脖子。
是以,他虽不再反剪她的手,却也没彻底放开她。
他又低头亲了一下她的肩头:“那这样呢?”
雁翎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头皮一阵发麻。
第52章 花烛该做的,不该做的。
贺庭州又亲了亲她肩头那极淡的伤疤。
那处痊愈已久,平时内里早已不再发痒。
但此刻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雁翎肩颈,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戴着锁链的脚微微蜷曲,发出叮当一声轻响。
那种莫名的惊惶越来越浓,雁翎急急开口,试图打断他的动作:“我二哥他们,还活着吗?”
这是她醒来后第三次问起这个问题。
贺庭州动作微顿,眼神清明了几分,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锁骨。
随后,才慢条斯理道:“我还不至于在我们新婚当日就大开杀戒。”
听到这句话,雁翎愣怔一瞬,旋即明白过来,没大开杀戒,那就是还活着。
她紧绷的精神顿时松懈下来,眼眶一阵发热,有泪水夺眶而出。
活着就好,活着就还有生的机会。
她的变化太过明显,贺庭州看在眼里,心中一阵烦躁,在她锁骨下方不轻不重咬了一下。
雁翎吃痛,轻“嘶”一声。
听听他慢悠悠地续上一句:“不过,明天就不一定了,你说呢?”
说着他有些恶意地舔舐了一下刚才咬过的地方。
疼痛伴着麻痒蔓延开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很快席卷全身。
雁翎抿唇,几乎是在一瞬间做出了决定。
她抬起头,凑过去主动亲吻他的下巴,又亲了亲他的嘴唇,然后定定地看着他。
这是一种无声的邀约。
贺庭州凝视她数息,忽然低头回吻。
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欲望,亲吻沿着她的唇一点点往下。
雁翎手上锁链晃动,试着去抱他的脖子。
这一次,却不是为了绞杀,而是一种迎合。
她这般乖顺,甚至还有些主动,然而贺庭州并不觉得有多畅快,反而心头烦闷更重,动作也少了几分试探,多了一些直接。
“刺啦”一声,单薄的贴身衣物被撕破。
少了一层衣裳的保护,雁翎陡然一惊,悄悄攥了攥手心,但她什么都没有做。
两人很快不着寸缕,肌肤相贴。
雁翎能感觉到他的箭在弦上,到了这个时候,她虽已做足了心理准备,可仍不免心生怯意,睫羽轻颤,身子也跟着微微发抖。
“泱泱?”贺庭州的声音有些怪异,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雁翎轻“啊?”了一声。
随后,便有疼痛袭来。
雁翎低呼一声,手足无意识地乱动,锁链叮叮当当直响。
贺庭州直接低下头,用唇舌堵住了她的唇,让她只能发出呜呜咽咽、不成腔调的声音。
两人此前并无这方面经验。
小册子和实际到底不太一样,但有些注意事项,贺庭州还清楚记得。
顾惜她初次不易,贺庭州咬紧牙关,明明自己也疼得厉害,却仍强忍着,直到感觉双方都已适应才继续。
烛光摇曳,锁链叮叮当当声响不绝于耳,架子床也吱呀吱呀地摇晃。
月亮躲到了云朵后面,偶尔有一两只不知名的虫子在不知疲倦地鸣叫。
可能是因为喝了合卺酒的缘故,雁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楚。虽也有些不适,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怪异感。
她绷直了脚背,揽着他脖颈的手不自觉用力。
与之相对应的是,贺庭州的动作也骤然加重了几分。
雁翎毫无防备,脑袋差点撞上床架。她身体一紧,心中发狠,偏过头,就去咬他支在她颊畔的手。
贺庭州闷哼了一声,继而低低地轻笑,不但没有收回手,反而还往她口中送了送。
“疼就咬着。”
雁翎瞪他一眼,也不同他客气,果真狠狠咬着,直到自己腮帮发酸才停下。
……
龙凤喜烛约莫有小儿手臂粗细,灯芯也粗,照得新房内亮亮堂堂。
好在有床幔的遮挡,架子床内那方天地的场景透不出一丁半点。
只有时不时地飘出一两声呜咽,伴随着锁链晃动的声响,断断续续,响了很久。
……
“难受,别了,你停下来吧,我难受。”雁翎忍不住开口,伸手去推似乎不知疲倦的贺庭州。
雁翎感觉自己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身上湿乎乎的,难受得紧。
“嗯。”贺庭州口中应着,却制住她的手,过得一会儿后才停下来。他侧躺在她身侧,脸上带着些许笑意,借着烛光,视线在她身上一寸一寸逡巡,“哪里难受?”
烛光下,她白皙玲珑的身体多出几处明显的痕迹。交错分布,或青或红。
贺庭州眼神微凝,知道是自己方才没能控制好力道。他抿了抿唇,细细查看每一处。
虽刚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但在他毫不掩饰的目光下,雁翎仍觉羞窘难堪。
她试图去遮他的眼睛,可身体酸软无力,胳膊动了动,却没能抬起来。
“怎么了?”贺庭州注意到她抬手,便将手伸过去,与她十指相扣。
雁翎试了一下,没能抽出,索性也不再试,任他握着。她自己则带着哭腔,小声咕哝:“全身都难受,脏死了。我要洗澡,要沐浴。”
说到这里,她抬眸看向他,眨巴着眼睛:“你把锁链打开。”
贺庭州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唇角:“不脏。”
雁翎不与他争辩这个问题,只继续表达自己的诉求:“我身上黏乎,想沐浴,你把锁链打开,好不好?”
她声音软软的,隐隐带着几分沙哑,秋水样的眸子湿漉漉的,眼尾微微泛红,就那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我帮你擦洗。”贺庭州毫不迟疑地说。
但对于打开锁链一事,他却只字不应。
雁翎闻言,不免失望又恼怒,明明已经力竭,却仍抬手在他胸前重重抓了一下。
她手上戴着锁链,行动远不如平时便捷。贺庭州本可以轻松避开,但一动不动,任她在身上抓出几道血痕。
“你若是不累……”贺庭州语速极缓,“我们可以再继续。”
说话之际,他的另一只手已在她光滑的脊背上轻轻摩挲。
雁翎这会儿身心俱疲,身下更是不适,哪还有心思和精力?
可她到底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主动迎合。
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她不能半途而废。
雁翎略微调整了一下心情:“不要,我不要再继续了,也不要擦洗。我要沐浴,现在我难受。”
虽还是方才的话语,但语气略微有些不同,像是个撒娇置气的小姑娘。
贺庭州收回了手,视线在锁链上停留一会儿:“行,那就沐浴。”
他随便披了一件衣裳,掀开床幔下了床。
雁翎深吸一口气。
她倒要看看,他不打开锁链,怎么让她沐浴。
贺庭州缓步绕到架子床的另一侧,他抬手转了一下桌边的素色花瓶。
雁翎偏头看着,见白色的“墙壁”突然开始移动。她愣了一愣,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不是墙,是一个巨型屏障。
“墙壁”移开,露出暗处的浴室。
没有浴桶,但有一个个四四方方、青石砌成的浴池。浴池旁边有一红一绿两条绳子,两条绳子上各坠着铃铛。
贺庭州拉动浴池旁边的红色
绳子上的铃铛。
过了不到半刻钟,就有细细的水流注入池子中。
雁翎看得目瞪口呆。她在贺家这么久,虽时常沐浴,但也只是用浴桶,未曾见过这等好物。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些。
那浴池距离架子床不过数尺的距离。雁翎手足戴着锁链,活动范围有限,但堪堪可以够着浴池。
热水注入浴池,水汽氤氲开来,雁翎鼻腔发酸,一时间懊丧又委屈。
放好了水,贺庭州抱她去沐浴。
锁链响个不停。
雁翎低头在他肩头咬了一口,眼泪无声地掉。
贺庭州仿佛毫无所觉,只手臂肌肉一紧,若无其事地将她放进浴池里。
最后自己也置身浴池中。
热水的安抚让雁翎的坏情绪稍稍缓解了一些。
锁链短,她无法自如活动,只能身体紧挨着青石壁,戴着锁链在水里更是不便。
“用不用我帮你?”贺庭州神情自若。
雁翎心中恼火,抬手重重击打了一下水面:“你出去。”
水花四起,溅在贺庭州脸上。
“行。”贺庭州倒也不恼,随手一抹,果真迅速出浴,用一块很大的沐巾草草擦拭了一下,换上干净的衣衫。
他也不叫下人进来,自己行至架子床旁。
“哗啦”一声,他抽掉凌乱的被褥,丢在一旁的长榻上,重新将另一床干净被褥铺在床上。
已有点点晨光透过窗棂缝隙洒了进来。
雁翎双目微阖,渐渐恢复了冷静。
现在不是使性子、闹别扭的时候,事已至此,她得尽量保全自己,保全大家。
“洗好了吗?”贺庭州的声音再度响起。
雁翎抬眸,见他就站在浴池旁边。
她也不说话,只撒娇般朝他伸出了双手。
贺庭州不顾她身上湿淋淋的,一把将她抱起,用沐巾包裹住她身躯,将她重新放回床上。
“天亮了。”雁翎脑袋埋在枕头里,闷声开口。
“嗯。”贺庭州随口应着,擦拭她微湿的头发。
雁翎十分乖顺地配合着,口中说道:“我得穿衣裳,我得去敬茶。”
贺庭州擦拭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衣裳等会儿就有,至于敬茶就免了。你受了惊吓,又劳累,应当静养。”
略一停顿,他又道:“敬茶是为了认人,反正家里的人你都认得。”
雁翎身体一僵,不死心地问:“那老夫人会不会担心?”
“老夫人那边我会解释。”贺庭州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泱泱,你乖一点,我会对你很好。”
雁翎轻哼了一声:“你连锁链都不肯打开,还说对我好。”
房间越来越亮,一对龙凤喜烛终于燃尽。
“我饿了,我想吃东西。”雁翎再次开口。
第53章 心思不可能解开
“嗯。”贺庭州这会儿心情不错,态度也极好,“这就让人送来。”
他穿好衣裳,又束上腰带,随后打开房门,行走数步,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一个健壮的仆妇进来,抱走长榻上的凌乱被褥。随后又有人端着盥洗物品、贴身衣物、朝食等出现在房门口。
雁翎听到了外边的动静,一动不动。
——虽在床幔内,有锦被遮掩,可她仍觉得难堪。
好在提前被打过招呼的仆妇全程低着头,不敢乱看,自然也不知道床幔内的情形。
贺庭州很快又关上房门,走至床边,掀开床幔,极有耐心地服侍雁翎洁牙、漱口、净面。
雁翎一声不吭。不过倒也配合,她裹着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任他帮着清洗。
洗好之后,她才又开口:“我想穿衣裳。”
贺庭州目光微动,轻“嗯”了一声:“这也不难。”
雁翎哂笑,不难?手足都戴着锁链,穿衣不难?
但她什么都没说,她想看看,这个“不难”是怎样的不难法。
仆妇送来的衣物俱是崭新的,整整齐齐放在一处。
贺庭州拿起浅杏色的小衣,认真端详一会儿,裹在雁翎胸前,又系上腰、肩、胸三处带子。
随后,他取掉她脚踝、手腕处的柔软绸缎,利用空隙,先后为其穿上特制的褌和寝衣。
空隙狭窄,做这些时,贺庭州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成功。
雁翎任他摆弄,偶尔目光落在身上一些痕迹处,心中又恼又气。抓着锁链想要打他,可到底还是记得自己当前的处境,于是只轻轻拉一下他的衣袖:“我饿了。”
有锁链,她活动范围有限,根本不能走到桌前。而且她也想让他清楚看到,她戴着锁链,处处不便。
因此,雁翎连筷子也不碰,早饭仍由贺庭州喂她吃。
至于他何时用膳,那就不是她要考虑的了。
本朝官员成亲,皆有婚假。
贺庭州今日不用去衙门,但仆妇在门外提醒了两次,说松鹤堂那边派人来催了。
待雁翎吃完漱了口,贺庭州才起身:“我过去看看,等会儿再来陪你。”
一派温和体贴模样。
雁翎心念一起,匆忙伸臂抱住了他。
锁链声叮当直响,她人仍在架子床上,两条手臂却紧紧环住贺庭州的腰不放。
“嗯?”贺庭州眼帘低垂,视线微微下移,见她皓腕如玉,横在他腰间,腕上还戴着锁链,“怎么了?不舍得我走?”
“我想和你一块儿去。”雁翎将脸颊贴在他背后,瓮声瓮气道,“新妇总要见公婆的,我们一起去给长辈敬茶。”
然而,贺庭州只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先歇着,我很快就回来。”
雁翎也不气馁,立刻软语提起另一个请求:“那你别开杀戒,我害怕。”
说着,她脑袋在他后背蹭了蹭,像是只依恋主人的小猫在撒娇。
两人心知肚明,她说的是沈惊鸿等人。
贺庭州不置可否,只回身亲了亲她的脸颊,语气宠溺:“好好待着,等我回来。”
随后大步离去。
开门之际,他清楚地听到身后雁翎捶床时锁链发出的声响,无声地勾了勾唇。
她小心思多,会见机行事。别看她昨晚乖顺,未必是真的心甘情愿。
正因如此,他更不可能轻易解开锁链。
……
贺庭州走后,房中只剩下雁翎一人。
新房布置得很好,一应物品俱全。
但她身上戴着锁链,只能在架子床附近活动,又有什么意思?
和监牢里的犯人完全没有区别。
雁翎扯了扯身上的链子,锁链叮当直响。她觉得烦闷,干脆躺下来,阖上了眼睛。
一瞥眼,看见两个并排放着的枕头,她拿起一个便丢到了床角去。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在她脑海里不断地闪现,二哥被抓已是板上钉钉,不知道杨纪、方成他们现下如何。
但愿他们没被抓到。
雁翎重重地叹一口气,她现下虽不得自由,但好歹性命无忧。与她相比,明显二哥那边更危险一些。
她要怎么做,才能在贺庭州手上为二哥争取更多的生机呢?
……
昨日事情多,婚礼也办的特殊。今天一大早,贺家众人就齐聚松鹤堂,等着一对新人露面。
然而左等右等,始终不见新婚夫妻的身影。
老夫人放心不下,两次派人去问情况。
将近辰正,贺庭州才姗姗来迟。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看见他,老夫人皱了眉,“泱泱呢?她,她还没醒吗?要不要请个大夫看一看?”
——昨日昏迷着拜堂还能说是不想错过吉时,可若一直不醒,那问题就大了。
定国公也问:“是啊,二郎,怎么不见新妇?”
贺庭州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她醒了,只是昨天受了惊吓,夜里又累到了。我就没让她过来。反正家里人都认识,今日的新妇茶,先记下,以后再说吧。”
对于他这番说辞,老夫人将信将疑,但视线一转,见孙子接近耳侧的脖颈处有一道已经干涸的血痕,像是指甲所划。
再定睛一看,只见二郎嘴唇也上有一些不太明显的异样。
明明昨晚还没有的。
注意到这些细节后,老夫人咳嗽两声,含笑道:“那也行,昨天确实吓人,让她好好歇着吧。”
话音刚落,站在角落里的温萦小声嘀咕:“她哪里有受惊吓?明明是她和别人一起……”
她话未说完,贺庭州冰
冷的视线已扫了过去:“温家表妹说什么?”
他眸光幽若寒潭,就那么直直地落在温萦身上。
温萦心中一凛,不由地瑟缩了一下:“没,没什么。”
她暗恨自己嘴快,昨日之事历历在目,她还记得自己当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她一时鬼迷心窍配合着假装新娘,二表哥没声张,没追究她,都已是大幸,怎么还敢多舌?
温萦平时反应不算迅速,但这会儿思绪转的极快,结结巴巴地补救:“我,我是说秦泱,啊,我是说二表嫂她胆大心细,吉人自有天相,就算受了惊吓,也不会有事。”
说完,她扯了扯嘴角,在心里为自己竖起大拇指。
“嗯。”贺庭州微一颔首,对她这副表现还算满意。尤其那句“二表嫂”更是深得他心。
见他神色和缓,温萦长长出一口气,后知后觉发现脊背已冷汗涔涔。
因为她这一打岔,卫夫人不满的话语没能成功说出口,只抱怨一句:“那也没有说连茶都不敬的。”
“咱们家不讲究这些虚礼。”贺庭州直接道。
老夫人也打圆场:“没事,以后补上就是。”
卫夫人欲言又止,但最终没再多说什么。
——她确实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可如今事情已成定局,多说无益。何况此前新娘子还替二郎挡过箭。旁人都没意见的情况下,她若强烈反对,倒显得她多事了。
众人没说几句话,便有下人来报,说大理寺卿杜大人遣人来访。
贺庭州顺理成章撇下众人,先去见来者。
前来传话的是杜大人的心腹,简单厮见过后便问:“贺少卿,杜大人派小的问话,尊夫人的病……”
“多谢杜大人关心,替我回禀大人:内子身体无恙,我夫妇已于昨晚成婚。”
“没事就好。恭喜贺少卿了。祝贤伉俪夫妻恩爱,早生贵子。”来者抱拳道贺之后,又问起另一件事,“昨日各个城门严守,并未发现逃犯踪迹。听闻贺少卿也曾亲自去捉人,不知可有收获?”
对方神情恭谨,眸中却泄出一丝探究之色。
贺庭州静默一会儿后,缓缓说道:“没有,昨日并无收获。”
其实沈惊鸿现在还在贺家的密室里,但不知怎么,贺庭州竟瞒下了此事。
——自十九岁进大理寺起,他一直公正严明,从不徇私。这还是他第一次私设牢狱,隐藏逃犯踪迹。
“啊……”对方低呼一声,有些失望的模样,“原来如此。”
这人拱一拱手,提出告辞:“多有打扰,那小的就这样回去复命了。”
“请便。”
来者离去,贺庭州并未再回松鹤堂,而是去了贺家的地下密室。
这地下密室是老国公还在世时建的,位置隐蔽,光线黯淡。虽是白天,但仍需要灯盏照明。
贺庭州来到密室,借着光亮,打量着妻子口中的“二哥”。
昨日抓捕中,沈惊鸿身上多处受伤,此刻身上血迹斑斑,伤口更是狼狈至极。
他的四肢被锁链锁着,捆绑在一根木架上。头发披散,不知是清醒还是睡着了。
密室安静,脚步声似乎格外明显。
听见脚步声,沈惊鸿侧了侧头,继而微微眯起眼睛:“贺庭州?”
“是我。”贺庭州在他身前数尺外站定。
沈惊鸿冷笑一声:“真没想到,堂堂大理寺少卿也会在家中私设牢狱。”
因为重伤未愈的缘故,他的声音格外虚弱。
贺庭州神色平静:“我也没想到,你们这般胆大,竟敢到我定国公府抢人。”
听到“抢人”二字,沈惊鸿神情立变:“她人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第54章 涂药别让他死了
贺庭州哂笑,心中莫名一阵烦闷。
这两人还真是互相关心惦念,倒显得他是个恶人。
贺庭州近前两步,慢条斯理:“我们夫妻私事,就不劳你一个外人来操心了。”
“你——”沈惊鸿这才注意到,眼前之人嘴上、脖颈的一些暧昧痕迹。甚至贺庭州的虎口处都有一圈明显的齿痕。
不难猜测那是什么。
阿翎早已言明会离开此地,如今却被迫……
“禽兽,你对她做了什么?!”沈惊鸿脑袋“嗡”的一声,胸中的火气蹭的一下就冒了出来,他目眦欲裂,满腔的愤懑无处发泄,狂叫一声就要攻击贺庭州,“我杀了你!”
但他四肢皆绑着粗重的锁链,身子无法移动分毫,只能徒劳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你以为我不想杀你?若不是顾及她,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贺庭州后退两步,眸中一片沉静。
沈惊鸿愣怔,意识到自己眼下奈何不了他后,渐渐冷静了一些,不再挣扎,只有胸膛仍在剧烈起伏,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贺庭州,恨不得将其撕成碎片。
贺庭州冷声道:“放心,她是我刚过门的妻子,是贺家的少夫人。没人能伤害她,除了你们。”
“哈。”沈惊鸿冷笑出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我们害她?”
阿翎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他一直把她当眼珠子疼,怎么可能伤害她分毫?
“难道不是?她在这里,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吃穿用度皆是上乘。若被你们带走,只能是亡命天涯的逃犯。”
沈惊鸿冷哼,却没有出言反驳,只说一句:“你知道什么?”
阿翎并非贪慕富贵之人,也不是什么逃犯。
贺庭州笑笑:“我不知道,所以才要问你。你们团伙有多少人?是什么来历?”
沈惊鸿轻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贺庭州也不恼,不紧不慢道:“太.祖皇帝留下的藏宝图,只在历代帝王之间相传。从先帝入京起,就没了下落。你们又是从何得知的?”
沈惊鸿依然不答。
“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出一二。”贺庭州道。
沈惊鸿抬起眼睛,冷笑:“是吗?那你猜猜看。”
“永昌帝自焚,未必把藏宝图的秘密一并带到地下。他告诉了身边的亲信也未可知。”贺庭州气定神闲,“那齐安,当街行刺安远侯,说是为父母报仇,却说不出父母姓甚名谁。只能是因为,他父母的身份不便宣之于口吧?”
沈惊鸿眯了眯眼睛,意外于他的敏锐。
“安远侯跋扈荒淫,但真正结下血海深仇的并不多,倒是他年轻时曾奉命看守服役的永昌旧臣,因手段严苛,逼死了不少罪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与永昌旧臣有关。”贺庭州一字一字道。
沈惊鸿心中咯噔一下,没想到竟是这里露出的破绽。
但是永昌旧臣遗孤还有很多,还在每日不停地服役劳作。他不能连累他们。
于是,沈惊鸿笑了笑:“贺大人故事讲的真有趣。什么永昌旧臣?我们这种江洋大盗,看起来像官宦之后吗?那可真是荣幸了。”
见他否认,贺庭州也不反驳,只说道:“民间传闻,永昌帝当年并未在大火中丧命,至今仍在人世。不管真假,都已经过去四十八年了,如今天下太平,朝堂稳定,再以他的旗号妄图复辟实非明智之举。”
“贺大人说什么,我听不懂。”沈惊鸿装傻。
贺庭州低声道:“最好是这样。”
说完,他不再理会沈惊鸿,大步离去。
身后还能听到沈惊鸿挣扎时发出的动静。
走出密室,忠心耿耿的心腹立刻迎了上来:“世子。”
贺庭州吩咐:“稍微给点药,每日给一餐饭,先别让他死了,也别让他活得太舒服。”
心腹愣怔一下,点了点头:“是。”
今日不
用去大理寺,贺庭州有大把的时间。担心身上沾染血腥气,回到西院后,他并不急着回房,而是先吃了点东西,又换了身衣裳。
……
新婚第二天,新妇没来敬茶。
卫夫人当面没说什么,可心里着实有些不快。
众人散后,她特意吩咐丫鬟寸金去西院看看:“拿一套头面过去,给她压压惊。”
——卫夫人上了年纪,沉迷礼佛,偏又没有女儿,只这一个儿媳。头面给了儿媳妇,不算给外人。
若秦泱泱是个知趣的,得了头面,也该立即过来敬茶赔不是了。
“是。”寸金领了命令,捧着盛有头面的匣子,前往西院。
然而刚到西院门口,就被拦下。
寸金解释:“我是奉大夫人之命过来探视少夫人的……”
“世子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飞英一本正经道。
“我是奉夫人之命……”
“那也不行。”
寸金无法,一眼瞥见世子,忙提高了声音:“世子,夫人她……”
“怎么回事?”贺庭州听到动静,走了过来。
飞英简单讲述情况。
“少夫人还在休息,不能被打扰。”贺庭州道,“替我谢过母亲好意,东西拿回去吧。”
说完,径直离去。
寸金无法,只得回去复命。
卫夫人听闻此事,异常惊讶:“二郎拦着?连人都没见到?”
寸金点头,委婉道:“想来等少夫人好点了,会亲自来向夫人致谢。”
卫夫人心下不快:“算了,不管他们了。头面收起来吧。亲自过来我也不给了。”
她看着心烦。
“是。”寸金小心退下,心内着实觉得奇怪。
……
雁翎现如今是不得不休息。
身上戴着锁链,只能在架子床附近活动。贺庭州离开后,只有她一个人。除了想事情,她什么也做不了。
听到推门声,她半坐起身,将床幔掀开一细道缝。
见进来的人是贺庭州,她直接掀起床幔,大力地晃着身上锁链,有些不满地抱怨:“你怎么才回来啊?”
眸光流转,语带嗔怪,像是寻常人家等待丈夫晚归的妻子。
“等急了?”贺庭州轻笑,缓步行至床畔,在床沿坐下,出言解释,“刚才处理了一些公务。”
他抬手轻抚她的脸颊,视线落在她锁骨处:“我带了一点药。”
那里有他昨夜留下的啮痕。
他咬的并不重,但她皮肤娇嫩,不仅锁骨,身上多处都被他留下了痕迹。
“带药干什么?”雁翎看向他的虎口被咬过的牙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哦,让我给你涂吗?”
——仿佛之前那些不快都不曾发生。
雁翎坐在床上,拿过他手里的小瓷瓶,打开瓷瓶,用指尖挑了一点药膏,小心涂在他虎口的牙印上。
冰冰凉凉的触感袭来,贺庭州压下了到嘴边的那句“是我给你涂。”
随她吧。
虽然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至少现在的感觉还不错。
贺庭州静静地看着他,任她涂药。
她涂药时,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偶尔有几根发丝落在他手臂上,痒痒的。
雁翎初时还算认真小心,但涂了两下后,就想到这些伤痕是怎么产生的,夜里的一些场景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尽管早已决定先顺着他,可这会儿她仍觉得窝火。
是以,她涂药时,佯作无意加重了力道。
贺庭州挑眉,看她一眼,忽然低头亲吻她的脸颊。与此同时,另一只手已沿着她的衣襟滑了进去。
——他亲自为她穿的小衣,自然知道带子系在何处。
雁翎心里一慌,匆忙丢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看看你身上的伤。”贺庭州丝毫不慌。
“我身上没伤,好着呢。”雁翎定了定神,放下瓶子,直接向里侧躺下,“我不涂了,你自己涂吧。”
贺庭州眉梢微动,也用指尖挑了一点药膏,轻轻涂在她锁骨处。
随后,又试着解她衣带。
雁翎心中烦躁,直接按住他的手:“我说了我不要涂。”
“泱泱……”
他才说得两个字,雁翎便抱住他的手,轻轻摇晃:“大白天的,我不想涂嘛。晚上再说好不好?我们现在说会儿话不行吗?”
既然她退一步,贺庭州便也退了一步:“可以,你想说什么?”
雁翎想了想,没话找话:“我今天没去敬茶,老夫人……祖母他们没说什么吗?”
“没有。”
“哦。那,也没说什么时候让我补上吗?”雁翎寻思,这府里又不止他一个人,他不可能锁她一辈子。
“这个以后再说。”
雁翎知道是不想深谈的意思,她闷闷地道:“我在这里待的很无聊。”
“这个容易,等会儿我让人把鲁班锁给你拿来,再去给你挑一些话本游记,你看着解闷。”贺庭州语气格外的温和,极好说话的样子。
“不想看,也不想玩,你和我说一说你小时候的事吧。”雁翎有心想打听二哥的情况,却不好开口,索性胡乱找了个话题。
贺庭州几乎一夜没合眼,这会儿有些困倦,便除去外衣,在她身侧躺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她的长发。
他这一躺下,雁翎便觉紧张起来,伴随着锁链响动,悄悄离他远了一些。
她这点小动作被贺庭州看在眼里。他长臂一伸,直接将她拽进了怀里,慢悠悠道:“没什么好说的,陪我躺一会儿。”
“那我和你说说我小时候吧。”雁翎饶有兴致道,“小时候,我生病了,我二哥他……”
贺庭州眼神微变,伸手掩住了她的唇,动作温柔,声音却低而危险:“泱泱,我不想从你口中听到其他男人的事情。”
“可是,二哥对我很好,还救过我……”
“所以,我现在还没杀他。”贺庭州打断她的话。
雁翎立刻噤声,不说话了,脑袋往贺庭州怀里拱了拱,乖巧又依赖。
贺庭州仍双目微阖,抬手放下了床幔。
——他不问她和那些人的关系,刻意将他们区分开来,也希望她能认清她自己的身份。
不管她过去是什么人,她只会是他的妻子。
雁翎躺在贺庭州身侧,听着他的呼吸声,一时间心念如潮。
她很讨厌这种受制于人的状态,偏偏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好的解决之法。
杨纪他们不知道下落,更别谈联络商量。
和贺庭州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可对方根本不接茬。
趁着他睡着偷袭要挟?昨晚试过了,不但失败还自取其辱。
……
可若就这么认了,雁翎当然也不甘心。
她偏头看向贺庭州,思前想后,或许也只能先动之以情,诱之以色了。
昨夜折腾那么久,雁翎有些困了,干脆也阖上眼睛,闭目养神。
第55章 异变不然有性命之忧
打定主意后,接下来一连数日,雁翎都表现得乖顺又配合,只偶尔使一点小性子,仿佛已接受了现状。
时间匆匆过去半个月,定国公府上下渐渐察觉出些许不对来。
成婚之后,众人虽时不时地能见到世子,却从不曾见少夫人露面。
不仅是卫夫人,连老夫人和定国公也觉得情况有异,几次打发人过来问询,均被寥寥数语给打发。
一次两次还好,这般几次三番之后,老夫人不免心中担忧。初时还能说是惊吓劳累,需要休息。但一直这样,多半有问题。
这日,老夫人便将贺庭州叫到跟前,直接开门见山:“二郎,你们成婚这么久,我还没喝过孙媳妇茶呢。什么时候把泱泱领过来给我看看?”
贺庭州微微一笑:“这个不急,等有了重孙,再一并敬茶也不迟。”
老夫人皱眉:“二郎,别哄我,你和泱泱到底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事。”贺庭州半真半假道,“先前得罪了一些人,他们想把泱泱从我身边夺走,我不放心,才让她待在西院,派人日夜保护。”
老夫人将信将疑,想起旧事:“还是因为那次外出,她替你挡了一箭那事?”
贺庭州眉梢微挑,顺着老夫人的话应下:“嗯。”
“那些人还没抓到?也太胆大了一
些。可那,那也不能一直拘着她啊。”
贺庭州安慰:“不会一直拘着的,等那些人解决,就好了。”
——泱泱现在很好,但他并不放心。或许只有她怀孕、生下他们的孩子,他才能更放心一些。
“那些人大概什么时候解决?”
“不清楚,可能个把月,也可能更久。”贺庭州沉吟,“不过,应该不超过三个月。”
老夫人想了想:“若是一两个月的话,那也还好。这段时间别太委屈她了。”
“嗯,祖母说的是。”贺庭州辞别祖母,回到西院。
此时天色已晚,房间里黑乎乎的,也没亮灯。
“吱呀”一声,贺庭州推开了门:“怎么不点灯?”
怕雁翎无聊,前几日,贺庭州在架子床旁边另放了桌子,摆些瓜果糕点,也摆一些话本灯烛。
无人应答。
房间里安安静静,仿佛只有他一人。
贺庭州心中一凛,顾不上点灯,径直走向架子床。
他刚行至床边,就听叮当几声响,床幔被猛地掀开,伴随着淡淡的馨香气息,一个身影乳燕投林一般扑进了他的怀里。
贺庭州猝不及防被她撞了一下,微微一怔,顺势将她揽进了怀里,唇角不自觉勾起。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温声道:“等我一下,我去点灯。”
“不要。”雁翎抱着他的腰不肯松手,脸颊还在他胸前蹭了蹭,撒娇卖乖,“你让我再抱一会嘛。”
她说话算话,又过数息之后,才松开他:“好了,你去吧。”
贺庭州点亮了灯:“用过晚膳没有?”
他不在府上,交代仆妇每日按时送饭。
“没有。”雁翎摇头,“我想等你回来再吃。”
贺庭州笑笑:“正好我也没吃,那就一起吧。”
他出门吩咐几句,不多时就有仆妇送来膳食。
雁翎戴着锁链,只要在贺庭州面前,就坚决不肯动筷,非要他喂食。
贺庭州不厌其烦,极富耐心,甚至比一开始更加熟练。等雁翎吃好后,他才开始进食。
饭后,雁翎懒洋洋地翻着话本,贺庭州则在灯下处理一些事情。
未几,他抱着她沐浴擦身。
若是不知内情,恐怕真的会以为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晚间,雨收云散。
雁翎枕着贺庭州的胳膊,对着他耳朵轻轻吹气:“二郎,你要锁我多久啊?”
贺庭州身子一僵,将她正在作乱的脑袋往他胸前按了按,不答反问:“现在这样不好吗?”
“你说呢?”雁翎索性抱住他,“我又不是牲畜,一直锁着我算怎么回事嘛。再说,你难道就不想和我一起散散步,赏赏花吗?”
不等贺庭州回答,她就又道:“二郎,我都是你的人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就算你现在还不解气,也得给个具体的期限吧。要是我就这么被锁一辈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雁翎抬头,亲了亲他的嘴唇。
两人圆房这么久,她也逐渐摸出了点门道,知道做什么最有用。
贺庭州握着她的腰,加深了这个亲吻。
直到两人都有点气短,贺庭州才抚摸着她平坦的小腹:“快了,可能再过一两个月。”
他的动作堪称温柔,雁翎却是心里一惊。
一直以来,好像有什么被她忽略了。
两人时常亲近,那她会不会因此而怀孕?
雁翎对贞洁看得不算太重,所以当时并没有强烈拒绝,还因为私心而主动迎合。可她从没想过生下他们的孩子。
她装作没有听明白他的暗示,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好困啊,睡觉。”
随后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过了很久,她意识朦胧,将睡未睡之际,突然额头微凉。
雁翎瞬间清醒了几分,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贺庭州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这个亲吻无关情欲。
许久之后,雁翎才回过神来,一时之间,心绪复杂。
此前雁翎觉得,贺庭州对她,是对“未婚妻”、“妻子”这一身份的占有欲,是情欲,是对她出逃的不甘,可这会儿突然觉得,好像、可能、大概,他对她这个人是有感情的。
雁翎定一定神,压下心中翻涌的念头:她现在手足被缚,兄长被囚,连自由都没有,考虑这些做什么?
不知不觉中,她沉沉睡去。
夏日水果多,送到西院的更是不少。
雁翎虽然出不了房间,但时令水果没少过。
次日,仆妇送来清洗过的水果,小心翼翼放在桌边,也不敢往床幔里面看,放下后就退了出去。
确定仆妇走远,雁翎才掀开床幔,看向桌上的瓜果。
精致的白色瓷盘里,放着紫色的葡萄、玉白的甜瓜,还有圆滚滚的毛桃。
雁翎目光微顿,视线落在毛桃上。
她心脏砰砰直跳,一个想法倏地浮现在脑海。
……
六月初三那日,除了雁翎与沈惊鸿被捉,其余人等皆侥幸逃走。
城门口守卫森严,京城里也时不时地有士兵巡逻。原先的两处宅子都被封了,杨纪与方成等人在京城躲藏数日,才凭借独特的联络方式汇合了。
几人全部乔装打扮,简单交换了信息。
“听说定国公府如期办了喜事,阿翎姑娘现在应该性命无忧。可是惊鸿就难说了。”
“他不在大理寺?”
“对。”赵九点头,认真分析,“城中到处贴着他的画像,若真被官府抓了,那或审、或判、或杀,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毫无动静。”
“那你的意思是,没被抓?”杨纪皱眉,“不可能啊,那天我亲眼看见……”
当时他费尽千辛万苦甩开贺庭州的人,想去援助雁翎和沈惊鸿,却远远看到他们都被抓了。可惜敌众我寡,他最终没能现身。
“那,会不会被贺庭州扣下了?”赵九猜测。
杨纪更加费解:“他一个大理寺少卿,私扣劫囚车的囚犯做什么?”
众人皆摇头,表示不知。
唯有方成心思一动:“会不会他也想要藏宝图?毕竟那半幅藏宝图,是被他的人给抢走的。”
赵九摇头:“不至于吧,我看国公府家大业大的。”
“可是,谁会嫌钱多呢?”
几人一时默然,无不发愁。若是明确被关在大理寺或者其他监牢,还能一起想办法。若是被私下扣住,那得先打探具体方位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现在沈惊鸿他们究竟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呢。
……
今日大理寺事多,贺庭州回去的也晚。
换了衣裳后,他直接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