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震惊事情有变
“怎么这么不小心?”贺庭州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
他将玉佩塞回她手里,自己则用手掌包裹住了她的手,拉着她来到几案旁。
雁翎心里莫名发虚:“二郎,你……”
“嗯?”贺庭州站在她身后,仍握着她的手,像是把她圈进了怀里。他自己稍一使力,借着她的手将玉佩放置到木雕中。
随后轻轻转动木雕。
伴随着“吱呀吱呀”的声响,雁翎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她被贺庭州握住的那只手微微颤抖,蝶翼般的睫羽也在不停地战栗着。
书柜彻底挪开,露出悬挂着的画。
雁翎扯一扯嘴角,佯作惊喜:“是《松鹤图》!”
贺庭州瞥了她一眼,神色淡淡:“这一幅是赝品,真迹在书柜后面。”
停顿一下后,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道:“我以为,在我回来之前,你已经看到了。”
“我……”雁翎双目圆睁,心中的震惊比方才更甚。
她的猜测没错,他果然知道了!
“什么真假?”雁翎思绪急转,定一定神,主动交代,“二郎,刚才你不在的时候,我确实打开过这个机关。但我就是一时好奇嘛,想看看我能不能打开,看看《松鹤图》还在不在。但我发誓,我没拿里面的东西,不信你可以搜身。”
——短暂的慌乱过后,她迅速做出了决定,承认一半,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反正《松鹤图》的真迹还在那里,他应该看不出装裱那细微的变化吧?
只可惜时间紧急,她没来得及认真复原。
少女扭头看向他,眼神楚楚,雪白的面庞上几分歉然,几分不安。
贺庭州不语,只静静地看着他。
雁翎压下心底的慌乱,白皙的牙齿轻轻咬了咬樱红的唇:“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没生气。”贺庭州静默一会儿,神情平静,“一幅画而已。你若真想要,等我们成亲之后,送给你也无妨。”
他不会因为这个而生气,也不会再查她的来历。但他会除掉那些人,彻底切断她和那些人的联系,把她永远留在身边。
见贺庭州这般大方,雁翎更担心有诈。
她立刻摇头,认真而诚恳:“我没有想要。那是陛下赐给你的,我不要它,我真的就只是看看。”
贺庭州目光沉沉,眸中似乎翻涌着什么她看不清的东西。
“二郎,你别生我气好不好?我以后不再看了。”雁翎心下惴惴,伸手去拉他的衣袖。
——只要解决当下难题就好,反正藏宝图已经到手,她会尽快离开这里。
见贺庭州不说话,雁翎心中越发不安,她仰头凝视着他,声音轻软:“二郎……”
才说得两个字,贺庭州突然低头亲上了她红润的、一张一合的唇。
雁翎一惊,下意识张口,却惊觉有什么直接进入了她口中,横冲直撞,攻城略地。
她生平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脑袋一懵,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被动承受。
过了数息之后,雁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伸手推他,也张口去咬。
可惜两人离得太近了,她推他胸膛,根本推不动。
对未知的惊惶很快笼罩了她。
雁翎努力让自己意识恢复清明,她找到机会,狠狠咬了他一下。
很快有血腥味在二人口齿间弥漫开来。
贺庭州终于松开了她。
初得自由,雁翎松一口气,蹭的一下后退数步。
而贺庭州则不紧不慢用指腹抹去了唇角的一抹血渍。
灯光下,这个动作为他平添了一丝怪异。
雁翎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跳出胸腔。感觉嘴唇微微有些异样,她拿手背胡乱一擦,看到手背上暧昧的银丝混合着零星的血迹。
她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只觉得羞窘又难堪,还夹杂着一丝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你——”
“抱歉。”贺庭州的神情平静极了,“刚才有些冲动了。”
“我,我先走了。”雁翎没有细究这件事,低下头,匆匆夺路而逃。
贺庭州双手负后,在几案前站了很久。
偶有夜风吹过,那幅真正的《松鹤图》微微晃动。
贺庭州近前,凝视着这幅画,忽的哂笑出声。
——或许不是为了他放弃携画出走,大概是早就知道了那幅是假的。
夜风透过半开的窗子吹进来,将悬挂的画吹起了一角。
贺庭州目光微闪,突然注意到了画的不同。
面前这幅《松鹤图》是真迹,这一点毋庸置疑的。但画背后装裱的锦绫怎么有点异样?
贺庭州直接取下画细看,两面平整,又看不出破绽了。
他心思一动,又取下那幅仿作,将两幅放在一起比较。
灯光明亮,这一次,他看出了细微的不同。
这画的装裱,像是被拆开过,但是不损画本身,又尽量地复原。
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动手细细抚摸时,能感觉到细微的差异。
贺庭州神色凝重,脑海里一时间涌现出多个画面,从近到远,最终定格在两年前的宫宴上。
一个太监从宫中盗出一些珠宝字画,试图带到宫外变卖。
后来,这幅画辗转到了他的手里。
或许,这幅画的特殊不在御赐,不在画作,而在于画的装裱?
……
月光溶溶,繁星点点。
刚一走出西院,就有清凉的夜风迎面吹来。雁翎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只觉得烫得惊人。
偏偏这个时候,她脑海里不着痕迹地飘过一个怪异的念头:贺庭州的举动虽然奇怪,但在无形中对她有利。至少,他没有往下追问,不是吗?
雁翎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
藏宝图在手,贺庭州又举止古怪,这定国公府,她一刻都不想待了。
她有心现在就离开,但终究是保存了几分理智,深宅大院,守卫森严,她要就此逃走,只怕并不容易。
或许她可以不回自己居住的小院,而是一路向西行。
她记得那里偏僻,若能从那边越墙而出……
然而刚走出西院,就看到了在院门口等着的绣屏。
“秦姑娘,老夫人找您呢。”
“嗯。”雁翎只得暂时压下心里的念头,冲绣屏笑一笑,一起前往松鹤堂。
绣屏又看她一眼,诧异地问:“姑娘,你的嘴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我刚才不小心咬到了。”雁翎随口解释,抬手又擦了一下。
好在绣屏没再追问。
老夫人叫雁翎过去,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让她看看婚书、喜帖。
雁翎既已拿到藏宝图,就不愿在此逗留,更无意成婚了。
面对婚书,她心虚之余,还隐隐有些愧疚。
雁翎心不在焉地翻着,突然视线微凝,惊道:“怎么提前了?”
“你说婚期吗?是二郎的意思。”老夫人笑道,“他想早些和你成婚呢。”
“会不会太早了?”
就在十天之后。
“还好,也是个吉利日子。”老夫人笑吟吟道。
对于这二人的婚事,她是最乐见其成的,也支持他们早点完婚。
雁翎勉强笑笑,忍不住小声央求:“老夫人,我有点怕。我不成婚了好不好?”
贺家对她毕竟不错,她也不想因为自己出逃,害得贺家颜面扫地。
若能在喜帖发出去之前,婚事取消,或许能稍微减轻些许影响。
老夫人惊讶地看着她:“好好的怎么不想成婚了?是不是二郎欺负你了?我把他找来问问,让他好好给你道个歉。”
“没有。”雁翎连忙阻拦,“不是他欺负我,是我,是我有点怕。他没欺负我。”
“害怕?”老夫人一怔,继而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温声道,“我第一次成婚的时候,也害怕。越到快成亲的日子,就越怕。怕婆婆不好相处,怕丈夫不好……”
老夫人对雁翎一向慈爱,这会儿为了安抚她,竟讲起了自己年少时的经历。
雁翎认真听着,心想,这是不一样的。
老夫人当年是对未来的婚姻生活担忧,而她却是不能真的嫁给贺庭州。
但她什么都没说。
雁翎离开松鹤堂时,天色已晚。
定国公府的各处院落正在上锁。雁翎在绣屏的陪伴下回到小院。
是夜,她在
灯下又细细看了那幅藏宝图,将其熟记于心,后又取下腕上的一个造型古朴的手镯。
雁翎轻轻按了一下手镯上的花纹,手镯顿时断成两半。她将藏宝图细细卷好,塞进了手镯的空心处。
她要尽快离开这里。
然而次日,雁翎发觉事情有变。
不管她走到哪里,身后都有人跟着。
“我不喜欢有人跟着。”雁翎委婉表示。
锦书有些为难:“可是,这是世子的意思。秦姑娘不要为难我们。”
近来,锦书虽和雁翎亲近不少,但她毕竟是贺庭州的人,听命于他。
雁翎想出门,也被阻拦。
她心里顿时一片清明:软禁。
第42章 喜事想要离去,并不容易
雁翎不死心,佯作自然地和老夫人提起,说自己想去寺庙上香。
“上香?”
“嗯,快成亲了,我心里总是有点不安稳,想去寺庙里上一炷香。”雁翎解释。
老夫人倒也不阻拦,只沉吟道:“那等休沐了,让二郎陪你去好不好?”
“可是,他那么忙,我自己也可以去的啊。”雁翎试图撒娇,“老夫人,以前我自己不也出去过吗?”
老夫人叹一口气,温声解释:“泱泱,今时不同往日。上次你出去受伤的事情,你都忘了?肩头的疤消了没有?”
想起旧事,老夫人便觉心痛怜惜。这般年纪的小姑娘,竟受那么重的伤。听说那次的人还没抓到,她不免心有余悸。
“快消了。郑太医给的药很管用。”雁翎心里嘀咕,上次受伤,不就是和贺庭州在一块吗?若是她自己出门,未必会受伤。
但这些话,不好对老夫人讲。
“回去歇一歇,这几天你要忙的事多着呢,好好养足精神,安安心心地做新娘子吧。”老夫人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但对于她的请求,却没有应允。
雁翎勉强笑笑,不再提起此事,心内却暗自琢磨出路。
行动越受限,她越觉得不安。
可偏偏一直有人跟着,定国公府又守卫森严,雁翎想要就此离去,显然并不容易。
下午,针线房的娘子送来了喜服,请雁翎试穿。
“姑娘先试一试,若有哪里不合适的,咱们这就修改,时间还来得及。”
艳丽的红色喜服,精致的锦绣云纹,无一不在提醒着雁翎,婚期将至,时间紧迫。
她暂时收起心中杂念,在绣屏的帮忙下试穿喜服。
材质好,做工也好,穿在身上处处妥帖。
旁边几人纷纷称赞:“姑娘身量好,这喜服正合适呢。”
雁翎垂眸看着身穿喜服的自己,却有片刻的恍惚。但很快,她就又换回了原本的衣裳。
“是很合身,不必再改了。”雁翎笑笑,态度温和。
绣娘含笑点头:“那就好,不过这盖头,还得姑娘自己再添几针。”
这是时下的规矩,雁翎也知道。她微微一笑,极好说话:“行,你们放这儿吧,我来添。”
尽管雁翎心里装着事,但面上却不显露太多。她坐下来,穿针引线。
绣娘含笑告辞。
“绣屏。”雁翎低头绣着云纹,闲谈一般,“这几天一直待在家里,感觉好无聊啊。”
绣屏沏了一盏茶,笑道:“等过几天办喜事,就热闹了。到时候肯定会来好多客人,府里上下还都会发赏银。我真期待那一天早点到来。”
她满脸憧憬之色,而雁翎心里烦闷更重,阖了阖眼睛:“我是想去后街转一转。”
——既然人一时半会儿走不了,那只能先想办法递消息出去了。
只是不知道后街那个接应的线人还在不在。
“啊?后街吗?”绣屏意外,犹豫了一下,“姑娘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吩咐一声,让人去买就是了。”
“所以我不能出去?”雁翎敏锐捕捉到了话里的意思。
绣屏满脸为难之色,正欲开口,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你很想出去?”
其声清冽,如淙淙流水,正是贺庭州。
雁翎心里咯噔一下,指尖一颤,手里的针险些扎偏。
她抬眸看去,见贺庭州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小院门口。
这是那天晚上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一看见他,当时的场景不受控制地浮现在雁翎脑海,她心里不免有点慌乱。
偏生他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稳了稳心神,雁翎没有回答,而是先问:“你今天不忙吗?回来得这么早?”
“衙门无事,就先回来了。”说话间,贺庭州已行至她身侧,“这是……盖头?”
“嗯,绣娘做好了,只让我再添几针。”雁翎尽量自然。
她手上动作飞快,须臾间就补上了最后几针。
贺庭州垂眸打量了两眼,轻声评价:“不错。”
若不论其他,单看她现下模样,俨然是个满怀期待的准新娘。
雁翎收起针线,回答方才的问题:“二郎,我确实想出去走走,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所有人都拦着我。难道以后我不能出门了吗?”
贺庭州眉梢微动,并不觉得意外:“谁说的?你若想出去,现在就行。”
“真的?”雁翎有些不信。
“真的。”
贺庭州不想拘她太狠,也想借机将她的同伙一网打尽。缉拿的告示已经贴满了京城,那些人尚不知何时落网。
雁翎略一思索,干脆道:“那行,那我现在就出去。你要是不放心,就和我一起。”
“好。”
见他应允,雁翎也不耽搁,轻轻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垂下衣袖,径直向外走去。
这一次,有贺庭州陪着,一路无人阻拦。
后街热闹,人来人往。
雁翎目光逡巡,却不见售卖糖人的身影。她心中顿觉失望,好不容易出门一次,怎么那人不在?
但有贺庭州在侧,她也不敢表现出分毫,只兴奋地买各种零食。
冰雪荔枝膏、糖梅、麻团、馓子……
贺庭州瞥她一眼:“吃得完吗?”
“难得出门一次,还不能多买一些吗?”雁翎理直气壮,“吃不完我可以给别人。”
贺庭州轻笑:“也是。”
看不到接应的线人,雁翎索性只当是出来散心的,各种新鲜小玩意买了不少才回去。
但她实在没兴趣吃,回贺家后,自己只尝了一点,其余的全给锦书和绣屏分了。
雁翎想不通,那个线人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偏偏到了关键时刻反而不在呢?难道说二哥那边出了什么大事?
她自是不知道,那日沈惊鸿单枪匹马去救齐安,虽勉强成功逃脱,但受了不轻的伤。而且城中到处张贴着他的画像,他只能尽量藏起来躲避追捕。
而原本在后街负责接应的方成,听说定国公府办喜事,又联系不上雁翎,只好先去找沈惊鸿报讯。
这才正好错过。
狡兔三窟,先前那个宅子被查封后,沈惊鸿暂时躲在其他地方。他轻功极佳,追踪与反追踪的功夫更是堪称一流。
因此躲藏数日,虽几次遇见官差搜捕,但都有惊无险。
听说定国公府要办喜事,沈惊鸿眼皮一跳:“什么喜事?”
“还能有什么喜事?就是贺庭州要娶妻啊,就在七天后。”
沈惊鸿闻言,神色巨变:“他要娶谁?阿翎?”
“贺家上下传遍了,说是早年定下的未婚妻秦姑娘。”方成觑着他脸色,声音渐低,“应该就是你说的阿翎了。”
沈惊鸿脸色变了又变,他握掌成拳,狠狠捶了一下床。可惜不小心牵动伤口,痛得他闷哼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喃喃地问:“那阿翎呢?她是什么态度?”
“不知道,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她了。”方成如实回答。想了一想,他又猜测:“可能这是取信于人的手段?”
沈惊鸿默然不语。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日在妙法寺,阿翎曾亲口说会见机行事,难道这就是她的见机行事?
“我要去找她。”沈惊鸿开口。
方成连忙阻拦:“不行不行,你身上有伤,而且现在满城都在追捕你。”
“那怎么办?难道任由她嫁给贺庭州?”沈惊鸿的脸色难看极了。
此次进京,果真不利,先是齐安的事情,现在又是阿翎。藏宝图还没拿到手,阿翎就要搭进去了吗?
“我去,我替你去。”方成抢道,“反正我平时就在那边,对那边也熟悉。”
沈惊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良久才道:“注意安全,小心为上。”
“放心吧。”方成拍了拍胸脯,“我心里有数。”
方成原本就有一手做糖人的好手艺,又在定国公府后街摆摊许久,和周围几个摊贩都熟悉。
一般人也不会轻易怀疑到他身上。
……
定国公府要办喜事,提前数日就开始布置。
后街上有机灵的小贩也想有所表示,沾沾喜气,顺便讨一些赏钱。
方成用糖浆做了交颈鸳鸯的糖画,用秘法保存,献给贺家的一对新人。
那两只鸳鸯做的惟妙惟肖,足足有一人那么高。
众人何曾见过这种东西?匆匆报给主子。
听闻此事,老夫人意外之余,颇为欣喜:“倒是有心了,快赏。”
——当初她过寿时,附近百姓也有献寿桃的,虽不珍贵,但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雁翎正好在侧,一听到“糖画”二字,就心中一动:“真有一人那么高吗?我去看看。”
她快步离开松鹤堂,向外走去。行至前院,果真看见一群人围在一块儿看热闹。
而举着“鸳鸯”的人,正是雁翎见过的线人。
看见他,雁翎悄然松一口气,顿觉轻松不少。她定一定神,也凑了过去。
见她过来,原本围观的小厮丫鬟纷纷避让。雁翎成功走到跟前,好奇地问:“这个能吃吗?”
“当然可以。”方成趁机打量她。
从外表看,这位姑娘并无太大变化,也没有即将出嫁的新娘的欢喜,只是比上次见时,稍稍清瘦了一些。
“它能放多久?”雁翎又问,心里却在思索着,怎么才能把镯子里的东西暗暗交给他。
可惜,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要完成此举,绝非易事。
“我用了秘法保存,能放四五日。”
“那很久了呀。”雁翎边听边点头,又问,“这糖画是什么模样都能做吗?”
说话的间隙,她暗暗笼手于袖,取出镯子里藏着的东西。
方成忖度着回答:“基本上都可以。”
“真神奇啊。”雁翎轻声感叹,又问,“这个重不重?让我拿一下试试。”
“不重。”方成说着,将手上的巨型糖画递了过去。
雁翎接过糖画,与此同时,将藏宝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方成手里。
第43章 秘密她来贺家,就是为了藏宝图?……
手心异样感传来,方成眼神立变,深深地看了雁翎一眼,一言不发。
倒是雁翎垂眸,意有所指:“小心一点,可别掉了。”
说的是糖画,视线却暗暗转向他的手心。
“是,是。”方成胡乱应着,攥紧了手里的东西。
雁翎举着鸳鸯糖画,惊叹:“好像也不是特别沉嘛。”
方成忙道:“糖浆做的,自然不沉。”
“也是,不过糖也不便宜,多谢你了。”雁翎只拿了一会儿,转手又递给了别人。
正好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如意拿了赏钱过来。
方成接过赏钱,道谢不迭,又去松鹤堂给老夫人磕了个头。
事情办妥,方成在小厮的带领下离开定国公府。
不料,他出门之际,正逢贺庭州从外边回来。
贺庭州把缰绳交给门房,一瞥眼,就看到了跟在小厮后面出来的方成。
两人四目相对,方成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垂下了头,匆匆离去。
贺庭州眉梢微动,低声询问门房:“刚才那个人是谁?”
门房看了一眼,回答道:“您说老方吗?他是后街卖糖人的,听说世子喜事将近,特意做了交颈鸳鸯的糖画,送给世子做新婚贺礼。”
“嗯。”贺庭州略一颔首,表示知晓。
然而他又行数步,脑海中却突然涌现出几幅画面,先是在后街时,做糖人的小贩递糖人时紧绷的肌肉。后是这人方才躲闪的眼神……
不对,既是送贺礼讨要喜钱,又为何见到他本人后匆匆回避?
更别说糖人这种东西,不宜久放。提前一天两天送来也就罢了,哪有提前五六天送来的?
贺庭州在大理寺两年有余,审讯冤案,心细如发。瞬间便意识到了其中的异样之处。
再想到前日泱泱无故要到后街去,贺庭州心绪急转,立刻吩咐:“刚才那人可疑,追上去拦住他。”
“是!”
……
方成离开定国公府约莫半刻钟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不对。
刚才看见贺庭州时,他不该躲避,应该大大方方上前道贺讨一些赏钱的。
偏生他只顾着离开,根本没想到这一层。
方成心下懊恼,可转念一想,以贺庭州这种身份,未必会把他一个小人物放在眼里。或许他不用太过担忧。
眼下更要紧的是雁翎,也不知道她塞给他的到底是什么。
拐进一个小巷子,见四下无人,方成悄悄打开了那团细绢。
然而才刚看清“藏宝图”三字,他还来不及激动,就惊觉身后有人袭来。
方成想也不想,下意识闪身躲避,动作极为灵活。
身后之人轻“咦”出声。
这人名叫莫阳,和流云、溯风一样,也是跟踪打探的好手。只是年纪更轻,行事也更冲动一些。这几天,因那两人另有要事在身,莫阳跟在世子身边。
今天被世子派去跟踪一个卖糖人的,才跟没多久,就看见对方躲进无人处,摸出一个东西细看。
神神秘秘,鬼鬼祟祟。
莫阳好奇心重,直接出手试探。
没想到,竟还真试探出来了点东西。
一个卖糖人的,居然有这样好的身手?
怪不得世子让跟着,果真可疑。
莫阳好胜心起,直接发起了攻势,劈手去夺方成手上的绢图。
方成哪能给他抢走?当下护在手上:“你是谁?要干什么?”
莫阳不答,只一味的进攻。
两人功夫原本不相上下,但一攻一守,能发挥出的实力大不相同。双方拆招一会儿后,方成手里的绢竟“刺啦”一声被扯断,随后有半片竟到了莫阳手上。
方成大惊,抢上前去要夺回来。
——这东西至关重要,决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方成攻势渐渐凌厉,几乎到了以命相搏的地步。
莫阳难以招架,好在关键时刻他的两个帮手跟了上来。
三人合力,齐齐攻向方成。
“抓住他,尽量留活口。”
以一对三,方成明显不敌。他当机立断,扔下一枚霹雳弹,在巨大声响和烟雾的遮掩下迅速逃离。
烟雾刺鼻,莫阳等三人视线受阻,呼吸不畅。
待烟雾稍散,他们立刻追了上去。
可惜已经失去了先机。
他们分头行动,追了许久,也不见踪影。
眼看天色已晚,莫阳只得先回定国公府复命。
此时,贺庭州正在书房休息。听说莫阳求见,立刻让其进来。
“怎么样?人拦下了吗?”
“没有……”莫阳面带惭色,“不过,交了手,从他手上抢到了这个。”
“嗯?”贺庭州挑眉,伸手接过。
那半截绢图,只有巴掌大小,形状也不规则,但上面的字迹倒还清晰,最上方是三个大字“藏宝图”,从右往左依次为一行小字,熙泰元年二月初九藏宝于……
看不见具体地点,反而能看到歪歪斜斜几条线。
从字迹看,显然有些年头了。
莫阳觑着世子神色,小声道:“属下一时冲动,不小心打草惊蛇了。可惜只抢到了半片。本来应该都抢过来的,
但是那个人反应快,被他拽回去了。一拉一扯的,就撕成了两截。”
想了一想,他又比划:“原本这么大。”
“你确定?”贺庭州皱眉。
“确定。”莫阳停顿了一下,简单讲述了当时情形,喃喃道,“也不知道这藏宝图从哪里来的,藏的到底是什么宝贝……”
贺庭州眼帘低垂,没有说话。
莫阳不清楚,他却猜出了七八分。
“熙泰”是开国之初的年号,他少时翻阅典籍,曾无意中看到过一些逸闻。
据传当年太.祖皇帝平定天下后,有感于前朝末帝的享乐误国,遂于二月将末帝私库里的金银珠宝尽数封存,藏在某一处,只待后世子孙将来需要时再启用。藏宝的地点非常隐秘,只有历代帝王知道。
可惜四十多年前,永昌帝自焚,尸骨无存,先帝继位,自此宝藏的秘密世间再无人知晓。
难道就是那个藏宝图吗?
灯光下,贺庭州的脸色极为难看。
那人不可能每日都将藏宝图带在身上细看,只怕是今天刚刚拿到手。至于是怎么拿到手的,似乎并不难猜。
毕竟他前脚刚从贺家出来,还曾和雁翎短暂接触过。
可是,她又是怎么知道藏宝图一事的?
她来贺家,就是为了藏宝图?为了那些金银珠宝?
……
见世子神色不对,莫阳心里忐忑:“世子,他也拿着霹雳弹,和上次劫囚车的像是一伙的。”
“唔。”贺庭州敛眸,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不是像,根本就是。这群人训练有素,身手极佳,与之相比,泱泱的武功明显要稍逊一筹。
“世子?”
贺庭州抬眸:“先下去吧。”
“是。”莫阳拱一拱手,退了出去。
贺庭州仍站在原地,过了许久才离开书房。
今晚月色不错。
雁翎心情也好,这是她自从拿到《藏宝图》后,最舒心的一天。
这几日行动受限,她处处小心,唯恐藏在镯子里的秘密被发现。如今东西送出去后,她心里轻松多了。
——虽然她自己一时半会儿还出不去,但总能给她找到机会。
是夜,雁翎在院中赏月。
说是赏月,实则一边独酌,一边暗暗思索出路。
近两日,她隐约察觉到暗中似乎还有人跟着她。
锦书和绣屏或许还能支开,但暗中之人却不太好对付。
雁翎实在想不明白,既然贺庭州对她这般提防,为什么还要坚持和她成亲。
“姑娘,不早了,该歇着了。”绣屏在一旁提醒。
雁翎摆一摆手:“我不困,再坐会儿,你瞧今晚月色多好。”
绣屏仰头看了看,月辉清冷,和平时并无太大分别。
但秦姑娘已经开口,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点一点头,站在一旁。
雁翎给自己倒了一盏酒。桃花酿口感极好,犹如果浆一般。
一不留神,她多喝了两口,感觉脸颊略微有些灼意。
“心情不好?”贺庭州的声音突然响起。
雁翎一怔,抬眸看去,只见贺庭州不知何时已站在小院中。
“没有,我心情挺好的。”雁翎随口回答,放下手上的酒盏。
贺庭州在她身侧坐下,状似漫不经心道:“我看到那个鸳鸯糖画了。”
雁翎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笑道:“好看吧?”
“还行。做糖画的那个老方有些古怪。”贺庭州语速极缓。
雁翎心里一紧,唯恐他察觉到了什么,连忙道:“古怪吗?我看他手艺挺好的啊。老夫人也夸呢。”
她有意转移话题,端起一盏桃花酿,递给贺庭州,笑语如珠:“二郎,你尝尝这个,可好喝了。”
少女目光盈盈,眼含期待。贺庭州也不伸手去接,而是就着她的手一饮而尽。
见世子过来,绣屏悄悄退了下去。
小院中只留下他们二人。
“有些甜了。”贺庭州随口评价,转而提起另一件事,“泱泱,前几天我们看的那处宅子的红契签好了,就落在你名下。”
“这么快?”雁翎微讶。
贺庭州自怀中取出一个长而扁的小匣子:“这是房契。”
“这,这就给我了?”
“嗯。”贺庭州打开了匣子。
借着灯光和月光,雁翎扫了一眼房契,心中五味杂陈:“太贵重了……”
贺家对她一向大方。京中寸土寸金,这么一处宅子着实不便宜。
“不值几个钱。”贺庭州神色淡淡。
雁翎讪讪一笑,心道,这还不值几个钱?当时看宅子时,她在场,知道价格的。
贺庭州瞥了她一眼:“钱财是身外之物,贺家小有家资,我名下也有不少私产。这点银钱,其实不值一提。”
他说的云淡风轻,雁翎却听得暗暗咂舌。
“小有家资”、“身外之物”,也只有有钱有势的人才会这么感叹。
“对了,成婚之后我会为你请封诰命,届时你每年也有俸禄可领。”贺庭州又补充了一句。
“我吗?我也能领俸禄?”雁翎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和自己说这些,但仍叹道,“真好。”
贺庭州凝视着她:“是很好。”
第44章 成婚来帮手了
月色朦胧,檐下的灯笼倾泻出暖红色的光芒。
贺庭州静静地看着她,眸中似乎翻涌着她看不懂的东西。
雁翎心里莫名有些发慌。她移开视线,随手去拿酒壶,却被贺庭州按住了手。
“不要喝了。” 贺庭州声音很低。
雁翎下意识分辩:“我不是要喝,我就是倒一杯。”
想转移一下注意力而已。
“是吗?”贺庭州轻笑出声,“既然不喝,那也不必倒了。”
两人离得很近,他的声音在月夜里听起来和平时略有不同。
“哦。”这种小事上,雁翎不与他争。
但贺庭州却并未就此放开她的手,而是与她手指紧扣。
这个姿势有些暧昧了。
雁翎头皮微微发麻,软语问:“二郎,你不困吗?”
“不困。”
雁翎扯一扯嘴角,有心想说自己困了,却听他问:“泱泱,你想要什么?”
“我?”雁翎微怔。
可能是月色太好,她竟有一瞬间的茫然。
从小到大,她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她父母早逝,由义父养大。曾亲眼看见过永昌旧臣眷属的惨状,受义父影响,生平最大的愿望是让大家结束当前困境,过上正常生活。
此刻贺庭州问起,她当然不能如实回答,只忖度着说:“我好像也没什么想要的。非要说的话,那大概是吃喝不愁,我在意的人都能幸福快乐吧。”
“吃喝不愁倒也容易,不论贺家的家资,单论我的私产,也足够你三辈子衣食无忧。”
雁翎扯一扯嘴角,心想,贺家果真有钱
“泱泱。”贺庭州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指,语气有些古怪,“你在意的人?都有谁?”
雁翎眨了眨眼睛:“还能有谁?我爹娘都没了。还在意的不就你和老夫人吗?哦,当然,或许以后会有其他人。”
——义父那些人反正是不能提的。
她与贺庭州相处,时常要打起精神。先时稍稍饮了几杯酒,这会儿有点担心自己口快失言,她就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轻声撒娇:“二郎,我困了,我们改天再说好不好?我想回去休息了。”
像是证明自己的话一样,雁翎甚至合上眼睛,脑袋一歪,小声嘀咕:“睡着了,睡着了,我睡着了。”
她的长发披散下来,光溜溜的,犹如绸缎一般。
贺庭州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声音很低:“好,改天再说。”
雁翎听罢,悄然松一口气,正欲起身,却惊觉身子腾空,竟是被贺庭州直接打横抱起。
她心头一跳,挣扎着便要下来:“我是困了,但没那么困
,还能走呢。”
“别乱动。”贺庭州垂眸瞥了她一眼,稳稳抱着她,径直向卧房走去。
锦书和绣屏对视一眼,低眉垂目,只当不曾瞧见。
雁翎心里发慌,也不使劲挣扎,只拽了他衣襟,半央求半撒娇:“你放我下来嘛,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我们还没成婚呢。等成婚后……”
“嗯?”贺庭州眉梢微动。
雁翎眨巴着眼睛,不继续刚才的话了,抬手轻轻推了他一下:“二郎……”
贺庭州垂眸看了她一会儿,终是放下了她,说了一句:“早些休息。”
“嗯。”雁翎点头,十分乖巧的模样。
贺庭州刚一离去,她就按了按眉心。
二哥应该已经看到藏宝图了吧?也不知道二哥是什么反应。可惜她现在被困在此地,不能和二哥他们团聚。
难道真要等成婚后,才能找到机会吗?
不行,她不能待在这里。
她得再想办法。
……
将近亥时,沈惊鸿才见到了方成。
见方成脸色难看,形容狼狈,沈惊鸿心里打了个突:“怎么了?没见到她?”
方成摇头,艰难开口:“见是见到了。”
“那你怎么……”沈惊鸿陡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阿翎出事了?”
方成满怀愧疚,从怀中掏出半截绢图:“她给了我这个,但是……我没保存好。”
沈惊鸿伸手接过,愣怔了片刻,惊道:“这,这是藏宝图?!”
绢图显而易见是地图,但是少了一截,若要准确判断位置,就难了。
“是。这是阿翎姑娘想方设法交到我手里的,可是我……”方成抽了自己一巴掌,将今日的遭遇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沈惊鸿听着听着,脸色逐渐凝重,勉强安慰:“对方人多,你能全身而退,已属不易。但这图……”
“不知道阿翎姑娘那边还有没有第二份。”方成话一出口,也自觉失言。这种东西如此珍贵,哪里还有?
沈惊鸿没有应声,心想,现在要担忧的不仅仅是有没有第二份,还有阿翎的安全。
“你说你是出了贺家没多久,就被追了?”沈惊鸿沉声问。
“是。”方成点头,“我怕那是贺家的人。”
沈惊鸿两条长长的眉蹙得紧紧的:“除了贺家,还会有谁?能精准跟上你,只怕阿翎已经被怀疑了。你今天见她的时候,她怎么样?还自由吗?”
“这我不知道。只觉得她比上次见时,瘦了很多。”
沈惊鸿默然不语,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伤。
不行,他得见到阿翎,救她出来。
……
婚期越来越近,雁翎心里的担忧、烦闷也越来越重。
她几次尝试,皆有人跟随。想要离开,极其不易,只能另想他法。
这日,得知贺庭州回来,雁翎整理心情去了西院。
一看见他,雁翎就含笑试探着问:“二郎,那套宅子既然已经买下了,那我什么时候搬过去?我们成亲的时候,是从那边发嫁吧?”
若是离开贺家,换个地方,出逃想必容易得多。
“不必,时间匆忙,那边还未修整。”贺庭州摇头,“就在这边发嫁。”
雁翎面露失望之色:“在这边吗?我还以为……”
“泱泱,那处宅子是你的,但婚事就在这边办。”贺庭州温声解释。
雁翎不死心,继续道:“可是,一辈子就成亲一次,我也想坐花轿嘛。二郎……”
她声音轻软,拉着贺庭州的手轻轻摇晃:“二郎,好不好嘛?”
贺庭州反握住她的手,不置可否。
“你要是不答应,那我就去找老夫人。”雁翎抽出手,气鼓鼓道。
——其实她已找过老夫人,未能成功,这才又找贺庭州。
贺庭州却道:“我同祖母商议过了,不搬去那边。花轿照坐,你放心,该有的不会短了你。”
雁翎一时也不知道该再如何争取,她轻哼了一声,似是不悦:“那怎么坐花轿?从我的院子到你的院子吗?这么近,外边人知道的,说我们成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见不得人呢……”
少女秀眉微蹙,语带嗔怪。
贺庭州耐着性子:“花轿出门,在城中经过几条街,绕几圈再回来,不会没人知道。”
“哦。”雁翎点一点头
话说到这份上,她情知不好再强求。但是在这半道上,恐怕很难给她找到机会。
停顿一下,贺庭州又道:“泱泱,你来的正好,给你看些东西。”
“什么东西?”雁翎兴趣不大,但仍装作好奇模样。
贺庭州将她带至书房,指了指桌案。
雁翎不解,近前看去,只见桌上放了一个黑色的精致木匣。
“打开。”贺庭州下巴微动。
雁翎依言打开,见最上方的一沓银票,下面竟是铺面文书、田契。
她吓了一跳,虽早有心理准备,但也没想到贺庭州这么有钱。
“贺家还未分家,这是我的一些私产。”贺庭州神色淡淡,“我想交给你保管。”
雁翎这会儿对田产地契兴趣不大,也不觉得贺庭州真的是要把这些给她。她摆了摆手,笑道:“我们还没成婚呢,你先收着,等成婚后再说吧。”
贺庭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静默一瞬后,缓缓道:“那就等成婚后再说。”
“那我先回去了,我这几天还有好多事要忙呢。”雁翎也不久待,直接告辞离去。
一离开西院,她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见。
怎么办?难道真要被困在这里?
雁翎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情绪平稳。
晚间躺在床上,她思前想后,筹谋好几个计划,可惜均难实施。
时间匆匆流过,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成婚当日。
到了这个时候,雁翎反而冷静下来。
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藏宝图早就送出去了,当前被困的只有她一人,无论如何都好说。
何况还有路上这个机会呢。
一大早,雁翎就被锦书和绣屏叫醒。
“姑娘,今天有得要忙呢。”
“嗯。”雁翎起床,极为配合。
秦家已无长辈,婚礼各种事宜由贺家一手包办,梳头娘子,妆娘、全福人等都是贺家请来的。
怕太冷清,还有一些眼生的女客来充当娘家人。——这是二房的李夫人奉老夫人之命安排的。
众人乌泱泱的站了半边屋子。
这群人雁翎一个也不认得,她双目微阖,任由她们为她绾髻上妆。
成亲的发髻妆容复杂,花了好久才装扮好。
耳旁众人的吉祥话不重样,雁翎却只觉得头上的花冠有些沉。
她昨日从绣屏口中知道了花轿的路线,从中挑选了几个容易逃走的地点,可惜不曾实地考察过。未必能成功。
正自思索,有几个女客近前说是想摸一摸花冠,增添喜气,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
雁翎阖了阖眼睛,尽量平稳情绪。
突然,她手心一硌,多了个异物。
雁翎心头一跳,猛地睁开了眼睛。
佯作打哈欠,她将手心的异物凑到眼前细看。
小小的纸团、熟悉的字迹,雁翎顿时精神一震。
正愁不好走呢,来帮手了。
第45章 出逃好像有哪里不对
雁翎定一定心神,依着纸团上交代的方法,开口对身侧的绣屏低声道:“太吵了,我有些困倦,想休息一会儿。”
绣屏面露为难之色:“现在吗?”
“嗯。”雁翎轻轻点头,满脸倦色。
绣屏不答,转头看向锦书。两人对视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迟疑。
她们知道秦姑娘今天起得早,又一直折腾,此刻难免困乏。远不到接亲的时候,后面还有许多要忙碌的事情,现在适当小憩一下养足精神好像也无妨?
最终,锦书点一点头,温声请各位女客先移步旁边房间。
众人
有些意外,猜想是新娘有些私密之事处理,旁人不便在侧,也就含笑应下,相继而出。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除雁翎外,只剩下锦书和绣屏。
“姑娘上了妆,只怕不好休息呢。”绣屏面露忧色。
雁翎摆手:“没事,我靠着歪一会儿就行,实在是太困了,还吵。”
说着,又连打两个哈欠,黝黑透亮的眸子很快笼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嗯。”锦书点头应下,和绣屏一道离开房间。
两人也不走远,一个在门口守着,另一个则去招待那些女客。
雁翎独自待在房中。
忽然,从房梁上跳下一个人来,如同鸟雀一般,轻巧落在地上。
看见他,雁翎双目圆睁,下意识捂住唇,声音压得极低:“二哥,你……”
此人正是沈惊鸿。
他伤势并未痊愈,脸色犹显苍白。但现存几人当中,属他轻功最好,经验最足。这几日,众人一直在外面徘徊。可惜定国公府守卫森严,平时不好入内。好在今天办喜事,人来人往,倒给了他可乘之机。
于是,沈惊鸿趁着一大早雁翎去向老夫人行礼听训、明里暗里跟着的人离开之际,他躲在了房梁上。
“长话短说。”沈惊鸿低声道,“外面暗处有两个人一直盯着你,不好下手。等会儿方成和赵九会想办法引开他们。到时候你趁机跟我走,胜算更大一些。”
雁翎边听边点头,连声道:“好。”
二哥行走江湖的经验,远比她足得多。对于二哥,她自是全心全意地信任。
停顿一下后,她轻声解释:“二哥,我本来是想等花轿出去,在路上……”
“众目睽睽之下不好逃。”沈惊鸿打断她的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严肃地问,“阿翎,你是想走的,对吧?”
雁翎不解,点一点头:“是啊,我当然是要离开这里的。只是你也看到了,平时好几个人看着我,我想走都找不到机会。”
“嗯。”沈惊鸿神色略略缓和,“我猜也是。贺庭州此人,阴险狡诈。他肯定怀疑你多时了,还要和你成婚,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在到这里之前,他猜测过诸多可能。比如阿翎心甘情愿留在此地,与贺庭州成婚。比如……
算了,不管怎样,现在的情况总归是最好的。阿翎愿意跟他走,并不稀罕留在这儿。
雁翎睫羽轻颤,没有说话。
沈惊鸿又道:“等会儿,你把那两个丫鬟叫进来,先把她们解决了。”
雁翎一怔:“二哥,她们对我很好,也不是坏人,不要伤害她们……”
“我知道,我是说解决,又没说杀她们。”沈惊鸿神色有些不虞,“难道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残忍嗜杀之人?”
雁翎连忙摇头:“怎么会?我二哥最好了。”
沈惊鸿这才觉得舒坦一些。
他留神关注着外面,看见熟悉的信号,知道方成他们已经行动,时机正好,不可耽搁,就示意雁翎:“快,让外面那个丫鬟进来。”
“好。”雁翎毫不迟疑地点头,让二哥先躲开,自己开门唤绣屏近前。
——锦书在隔壁房间招待其他女客,此刻不在院中。
绣屏一脸笑意:“姑娘歇好了?”
“嗯,勉强眯了一会儿,没那么困了,就是脖子这块儿有点酸。你过来帮我揉一揉。”
绣屏不疑有他,果真近前,走至雁翎身后,低头帮她按揉肩颈。
“这个力道可以吗?”
“再轻一点。”
就在此时,沈惊鸿悄无声息地近前,在绣屏背后慢慢靠近,随后用帕子捂住了绣屏的口鼻。
这块手帕上沾染了大量的迷药,绣屏平时也曾习武,但此时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特殊的气味袭入鼻腔,很快便无知无觉倒了下去。
雁翎心里一惊,没想到二哥还有这种东西。
沈惊鸿低声催促:“快,你把喜服换了,穿这个出去太扎眼。我带的有男装。”
“好。”
雁翎毫不迟疑,伸手就去解身上的喜服。
沈惊鸿视线微闪,避在一旁。
遇到关键时刻,人越容易心慌。雁翎尽量稳住心神,低头解衣。
可惜喜服华丽,衣带也繁琐。雁翎才刚解到一半,房间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雁翎吓了一跳,暂时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眸看去,见温萦正站在门口。
她心里暗说不好,温萦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怕被看见地上的绣屏,雁翎只得迅速起身,走向温萦,含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不行吗?”温萦是一个人来的,并未带下人。她下巴微抬,语气不善,“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其他人呢?不是说给你请了很多人装点门面吗?”
“我刚才有些困,想休息一会儿,就让她们先去别的地方去了。”雁翎一边解释,一边不着痕迹地挡住温萦视线。
她希望温萦快点走人,不要影响她的事情。
偏偏温萦不但不离开,反而还要进来,口中说道:“哼,你也真是,成婚当天还能睡得着?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想嫁给表哥?”
“什么?”雁翎一惊,右手暗暗蓄力。是看出什么了吗?
——温萦早些走人还罢,若真发现什么,只能强行使其噤声了。
温萦斜她一眼,重重叹一口气:“秦泱泱,你可能不知道。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嫁给二表哥,那样我就可以永远留在这里了。反正外祖母喜欢我,大舅母也喜欢我。我在这里肯定能过得很好。谁知道,偏偏跑出来一个你……”
若在平时,雁翎对这样的少女心事,或许很感兴趣,但现在这个时候,她实在是没有心情。
时间紧急,又怕温萦发现异样。雁翎暗暗向二哥比个手势,想让他如法炮制,早点迷晕温萦。
然而还没等沈惊鸿动手,温萦眼角的余光就注意到了躺在地上的绣屏:“怎么回事?她怎么了?!”
与此同时,沈惊鸿悄悄潜到了她身后。
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照进来,将他的身影投到了墙上,他奇怪的举动落入了温萦的眼里。
温萦下意识回头,看到陌生人后,呆愣一瞬,闪身就往雁翎身后躲,死死拽住雁翎的胳膊:“你,你,他……”
突然,她福至心灵,尖声问:“你,秦泱泱,你不是要跟人私奔逃婚吧?你怎么能这样……”
她说话之际,沈惊鸿已欺身逼近。温萦左躲右闪,张口便要尖叫:“来——”
怕她把旁人引来,雁翎连忙捂住她嘴,煞有其事道:“别叫,阿萦,我这都是为了你。”
“什么?”温萦愕然,被她捂着嘴,吐字含糊不清。
秦泱泱私奔,和她能有什么关系?
“你,你不是想嫁给你二表哥吗?”雁翎顺着她刚才的话,快速找着借口,“我走了,你不就有机会了?而且还是临危救难……”
温萦眨了眨眼睛。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雁翎就松开了手。紧接着一条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
特殊的气味袭来,温萦顿觉不对,有意屏气敛息,但意识还是渐渐模糊。她半点声响也发不出来,模模糊糊中只隐约听到那两人的对话。
“你俩身量差不多,等会儿把喜服给她穿上。”
雁翎点头:“好。”
能拖一时是一时。
她动作极快脱下喜服,换上了二哥带来的男装,又迅速把喜服穿在温萦身上,还盖上了盖头,将其放在榻上。
随后又把绣屏拽到了屏风后。
趁着此刻外面无人,沈惊鸿拉着雁翎就出了房门。
今天客人多,两人的面容做过简单的修饰,混在人群里,险而又险,趁乱离开了贺家。
杨纪等人在外面接应,一接到他们,就立马驾车。
坐在马车里,雁翎长长地舒一口气,又忍不住问:“其他人呢?方成和赵九他们?”
她还记得那两人的名字。
“不用管他们,他们自己能
解决。”沈惊鸿说着,低头按上胸前伤口。
今日一番折腾,他本就没痊愈的伤又裂开了,血迹渗出,濡湿了他的衣裳。
“二哥!”雁翎脸色立变,“你,你怎么受伤了?我看看。”
她记得上次劫囚车时,还不见二哥受伤。而且过去那么久,就算有伤,也该好了。
一想到二哥带着伤来帮她,雁翎心里一阵酸涩。
“我没事。”沈惊鸿摆了摆手,不让她看伤,有意转移话题,“阿翎,藏宝图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给做糖人的那个人了。怎么了?丢了吗?”
沈惊鸿熟练地为自己上药,口中说道:“不是丢了,是被人抢去了一半。你不妨猜猜看看,是被谁抢走的?”
“是什么人?”雁翎听他语气古怪,心思一动,脑海里突然涌出一个猜测,“贺庭州吗?”
沈惊鸿冷笑一声:“对,就是他。”
雁翎脑袋“嗡”的一声:“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你给的那天。”
雁翎脸色苍白,抿了抿唇,好一会儿才道:“那幅藏宝图我能画出来。”
她看过那幅藏宝图,并牢牢记在了脑子里,只要给她纸和笔,她能完完整整给画出来。
沈惊鸿闻言,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
虽说他早就猜到阿翎心里有底,但听她亲口说出来,则是另一番感受了。
“我就知道阿翎可以。”
面对二哥的夸赞,雁翎没有说话,只扯了扯嘴角。
……
流云和溯风近来一直在暗中跟着秦姑娘,半是保护,半是监视。
然而今天大喜的日子,却先后有人捣乱。
花了不小的精力,溯风摆脱那人,回到小院。
回来没见到流云和院子里的绣屏,溯风心里咯噔一下,莫名的心慌。他一向习惯暗中打探消息,很少到人前去。
但此刻,他却悄悄走至房门口,向里看。
新娘子斜靠在榻上,背对着他的方向。
:.】
溯风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些,重新掩上房门。
然而过了约莫半刻钟后,他心中一凛,忽然意识到好像有哪里不对。
第46章 怒意一定能找到
被捂住口鼻时,温萦尽量屏住了呼吸,所以吸收的迷药较少。
因此,她比绣屏更早醒来。
刚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鲜艳的红盖头。
温萦愣怔了一瞬,过了数息后才反应过来先前发生了什么。
秦泱泱要和别人私奔,被她发现后,迷晕了她。
温萦一把扯掉盖头,准备出声叫人。但下一瞬,她视线落在华丽的喜服上,耳畔不由地回响起那句话:“我走了,你不就有机会了?而且还是临危救难……”
温萦心脏砰砰直跳,完全不受她控制。
她心里很清楚秦泱泱当时是在分散她注意力,为了迷晕她。但不得不承认,她被那番言论打动了。
对呀,秦泱泱和人私奔了,她若要代替,那就是临时救场。反正盖头一盖,谁知道新娘换人了?拜过天地,就算礼成。
即便二表哥发现后怪罪,可有外祖母,大舅母在,他也不会拿她怎样。
但若侥幸二表哥接受了这件事,那她就能成为世子夫人,以后成为国公夫人,能永远留在定国公府了。
稳赚不赔的买卖,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秦姑娘,快该上轿了。”
鬼使神差的,温萦压着嗓子应了一声:“嗯。”
随后,她重新盖上盖头,端端正正坐在桌前。
新娘子说话声音含混不清,和平时不太一样。
溯风在外面也没多想,只当是人刚清醒过来后声音略有不同。
他遥遥看了一眼新娘端坐的身影,悄然松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