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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犬GB 鱼儿小小 19732 字 6天前

柳二郎和柳三郎却没有那样的本事,从来都只是依附着父兄家族的两个草包被眼前阵势吓得屁滚尿流,一个软瘫在地语无伦次地向“尊主”求饶,另一个步步败退,一边用最恶毒的诅咒谩骂着“小贱人”。

柳孤城眼帘微垂,连正眼也不看一眼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黑衣死士一刀划破柳二郎的喉咙,另一个黑衣死士则是一剑刺进柳三郎的后心,毫不犹豫地捅破整片薄薄的身子,剑尖直从前心穿透出来。

萧度一人难敌架在四周的十数把剑,堪堪避过刺向心脉的致命一击后,大喝一声:“慢着!”

“阁主就不在乎顾锦卿的性命了吗?”

听见“顾锦卿”三个字,柳孤城瞳孔一缩,着魔一样泛着血红的眸里不再是一片混沌,多了一丝明显的属于人类的感情——却是明晃晃的愤怒。

黑衣死士的剑停在了萧度的后心。

其余几把刀剑齐齐架在了他的前心、胸肺、脖子一切足以一刀毙命的地方。

柳孤城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在地下宫殿的回音之中,男人的脚步声显得别样沉重。

“顾锦卿在哪里?”

萧度也没想过柳孤城是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人,地下钱庄的财富可以弃若敝履,弑父杀兄的时候连眼也不眨一下,他的软肋却竟是那个由枪替走上朝堂的小状元。

他立时找回了一些底气,再次说了一遍:“我知道顾锦卿在哪里。”

忽然一阵震耳欲聋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

脚步声远远比现在在殿堂里双方加起来的人都还要多,而且不止震耳欲聋,还是整齐划一,就像……训练有素的军队一样。

无论是萧度还是柳孤城,还是双方手下人马,脸色都变得凝重。

大殿门外传来一阵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

玄武卫像潮水一样涌进殿里,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包围着萧度等人的黑衣死士。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柳孤城此刻看到的只有这一个画面。

他立时想通了,这一晚他会被塞进马车里带到柳家墓园里,本来就不是支配者的兴之所至。

哪怕她这段日子的早出晚归,那些在长公主府一进一出的看似毫不起眼的小鸟,再往前看她像忽然入了魔障的那一晚,大概就是那时她已经发现了聚贤阁的内讧、萧度和太后的勾结,大概还知道了他一直隐藏的另一个身份,一直都在准备着这一晚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柳孤城从来都是黄雀脚下践踏逗玩的那只螳螂。

柳孤城像中了魔怔一样呆若木鸡,看着越长风在玄武卫众星拱月的簇拥之下朝自己款款而来,素白的裙摆曳过血迹斑斑的地面,拖出了让人望而生畏的妖艳血痕。

她一直走到柳孤城面前,伸手摸了摸他大汗淋漓的额角,又在他胸前的衣服上擦干手指。

像是故意似的,擦过的地方偏偏是先前用来灭香的位置,薄薄的衣料下敏感红肿至极,擦过的时候掀起阵阵酸麻。

越长风温温柔柔的笑着,目光缱绻缠绵,仿佛最亲密最纯粹的爱人。

却看得柳孤城浑身发毛。

“原来柳郎一声不响的跑了出来,就是为了本宫准备这出好戏。”

柳孤城绝望的合上了眼睛。

耳边却是支配者冷冷的命令:“睁眼。”

她的声音让他如坠冰窖,再次睁大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却又是那副温情暖煦的眼神。

就像整个世界都被割裂了一样。

“顾锦卿现在在本宫手下安全得很,算是……”越长风歪了歪头,笑得一脸人畜无害。“对柳郎为本宫上演这一出好戏的奖赏?”

柳孤城的心又是一沉。

也是,她既然知道了自己就是聚贤阁主,今晚也是她从萧度的人手中救出了顾锦卿,也就该知道顾锦卿是聚贤阁的人,而自己就是把顾锦卿带进阁里的邻家哥哥。

见他沉默,越长风再次轻笑出声,“柳郎怎么净想着你的邻家弟弟了,本宫可会吃味的喔。”

她笑得眉眼弯弯,语气也是玩笑般的轻松,笑意却远远不及眼底。

玄武卫把刀剑架颈的萧度和包围着他的黑衣死士统统带了下去,地下宫殿里重新变回了空荡荡的样子,只有两个活人,三个死人,以及在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越长风缓缓走到柳孤城平时坐着的那张太师椅前坐下,调整了一下姿势,慵懒闲逸地靠在太师椅里。

她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后面躺着的三具尸体,流出来的血染上了华贵精致的绣花鞋底,像是六年前在玄武门前那样,她用脚踩过三位兄长的血迹,任由它染污了自己的鞋子。

只是,这一次的三个死人,是柳孤城的父亲和兄长。

“你知道,本宫进来的时候,都看到什么了吗?”

她的声音温柔和缓,

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

柳孤城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越长风招招手让他跪在身前,伸指抬起他的下巴,逼他直视着她。

她的目光纯粹而专注,是发自内心的真挚和诚恳。

“看到了一个和我一样的人。”

“你终于和我一样,都是弑父杀兄的人了。”

柳孤城一下僵住。

弑……父?

第67章 第67章六年前的真相

翰林院的阁楼里,有一部分专门用于储存历代帝王的起居注。

起居注作为历史记载极为重要的一部分,由中书省辖下的起居舍人贴身跟在皇帝身边,如实记录皇帝每时每刻的一言一行,然后封存于负责编修史典的翰林院。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起居舍人在写下来的时候都不得有任何修饰,起居注封存之后也没有人可以更改,所以在起居注上记着的,无论对时人还是后世来说,都是唯一的事实。

关于先帝,承元年间的起居注上记着——

承元二十二年,太子在玄武门前发动宫变,结果以失败收场,太子、二皇子、三皇子通通在对峙之中丧命,驸马柳时言被波及,禁军副统领陆行舟率领寒门出身的一支精锐叛出乱党,镇北军的裴小将军从北境回来领兵勤王。

宫变落幕之后,承元帝把自己困在含元殿里三日三夜,在第三夜终于让身边的内侍总管传召了在玄武门下生还的长女昭阳公主上殿。

这只是天下人所认知的“事实”。

事实上,含元殿在陆行舟所带领的禁军“保护”之下被围得水泄不通,殿里一角起居舍人捧著书卷瑟瑟缩缩的坐立不安,身后的禁军“好心”的半扶着他。

不到五十的男人在一夜之间变得满头白发,黯淡的眸光一片混沌,浑身酸软无力,在陆行舟带着威胁性的“搀扶”下勉勉强强落座在龙椅上,目无焦距地看向缓缓打开的殿门。

看见一身麻衣孝服款款走来的女郎,承元帝一片混乱的灵台回复了一丝清明,激动的想要从龙椅上跳起身来,却被一脸冰冷的陆行舟以不容抗拒的力量按回椅中。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大吼什么,却只能发出不成文字的嗬嗬声。

越长风走上台阶,来到精雕细琢的鎏金宝座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本该是宝座的主人、此刻却像囚犯一样被按在座上动弹不得的帝王。

越长风注视着说不出一个字来的父亲,看着他浑浊的眼底那一点点无力燃烧的怒火,满意的勾起了唇角。

“这就是父皇想要见到的结果?”

承元帝似乎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无法成文,终于绝望地闭上了嘴巴。

越长风一脸惋惜的叹了一口气:“可惜父皇已经说不了话。”

“不然大概会说,手足相残,又怎会是朕所乐见?”

大殿一角,禁军把沾了墨水的笔塞进起居舍人颤抖不已的手里:“写。”

起居舍人嗫嚅道:“我……我必须写……写事……事实……”

冰冷的刀锋架在脖子上。

“殿下说什么,那就是事实。”

起居舍人几乎便要吓尿了裤子。“我写……我写。”

越长风像是对大殿一角所发生的事视若无睹一般,目光悲悯的看着自己手不能动、口不能言的父亲,一边淡然说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三个也是朕的儿子。”

她的目光微凉,自嘲的笑了笑:“虽然女儿在父皇心目中永远都不及儿子来得重要,但我们还是这么说吧。”

起居舍人战战兢兢的在卷宗上写下: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三个也是朕的儿子。

“然后,女儿会跟父皇说:本宫不也失去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好夫君。”

听她提起驸马,承元帝绝望的眼神仿佛多了一丝生机,那一丝生机却是报复性的嘲讽。

越长风也不介意,饶有兴味的看着他眼中变化,淡然笑道:“父皇如果还能控制自己的身子,现在大概会骄傲的扬起脖颈,在自尊上扳回最后一城。”

“借机嘲讽:不过两年前,你还愿意用你手上所有权势作为交换,哀求朕给你一个下嫁柳家大郎的机会。”

“在昭阳亲手杀了他的时候,心里有什么感受?”

起居舍人匆匆写下,在大刀架颈之下,唯恐落下了一个字。

像是在给起居舍人把这段并不存在的对话记下来的时间一样,越长风止住了话,低头看着自己白皙如玉的手。

在这三天里,这双手她已经不知道濯洗过多少次了,此刻当然是干净得一尘不染。

恍恍惚惚之间,她却仿佛看到了上面擦洗不去的鲜血淋漓。

她眨了眨眼,血迹一下子消散,目光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冷硬:“而本宫会答。”

“没有感受。”

她居高临下的,以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被困在龙椅里的男人:“本宫已经学会了一个道理,这天下没有什么是独一无二、永远也不可能被取代的。”

“男人如是,储君如是。”

“这张由累累白骨铺成的黄金座……也如是。”

承元帝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

然后他口吐白沫,整个身子开始不受控的抽搐起来。

越长风打了一个眼色,陆行舟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塞进穷途末路的帝王口中,捏着他的鼻子逼他服下。

“放心,你现在还死不了。”越长风轻轻一笑。“本宫还需要你多活两年。”

“毕竟,本宫刚刚死了三位兄长,还有挚爱的夫君,总不能再死一个父亲的吧?”

她的语调漫不经心得没有半点说服力。

可是,在完全封闭的含元殿里,在起居舍人歪歪斜斜的字迹下,从她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就是从今以后唯一的真相。

越长风搬过一张凳子在黄金座前悠悠坐下,若非殿中一片肃杀的气氛,以及承元帝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此情此景就像从前小女孩在父亲面前承欢膝下,面对面的推心置腹、促膝长谈。

她歪着头支着腮帮,就像从前的小女孩那样纯真无辜的与他对视:“不过,本宫丧兄丧夫,现在悲痛欲绝,父皇也应该给些安慰的吧?”

嘴里说是悲痛欲绝,一双桃花眼里却是笑意盈盈,哪里有半分近似“悲痛”的感情。

越长风顿了顿,然后扬声,显然是说给角落里的起居舍人:“太子之位可以给父皇唯一剩下的儿子,本宫要南境三十郡作为补偿,以及全权处理政事的辅政之名以作安慰,那就够了。”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裙上皱褶,长长舒了一口气。“那就……永别了,父皇。”

“真怀念你在紫宸殿里给我上课的日子啊。”

她怀念的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子,不再看身后如同死人一样的生身父亲。

“如果你还能给我上最后一课,大概会以一个见惯风浪的父亲对着心高气傲的女儿的语境,语重心长的对我说,”

“长风啊,你总会明白,这世间的确会有独一无二的东西的。”

“到你明白了的时候,就不能再像这样说不要就不要了。”

“但我其实真的可以不要。”

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响彻大殿,越长风止不住的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眼眶却悄悄湿了。

“或者有一天我会找到那件让我无法舍弃的东西。”

“但直到如今,我曾经所渴望拥有的一切——亲缘、爱情、自由……良心。”

“不是都已经通通丢弃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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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孤城,你现在心里有什么感受?”

长风靠着椅背,问出了那个在六年前承元帝并没有真正问过,只存在于她臆想之中的问题。

柳孤城温顺的跪在脚下,轻轻说道:“没有感受。”

他的答案,却是和她当年的答案一模一样。

越长风终于看到他变成了和她一样的人。唯一的不同是,越长风踩着父兄的尸骨成功了,而柳孤城踩着父兄的尸骨失败了。

还有大概柳孤城并没有她那么坏。毕竟他是真的不被当人对待,弑父杀兄的理由本来就比她的有理得多。

“不觉得可惜?”

越长风淡淡问,也没有说是什么可惜,是弑父杀兄可惜,还是功败垂成可惜。`

“成王败寇,并不可惜。”

柳孤城的声音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仿佛早已接受了这个结果。

“那你的理想呢?”

柳孤城的心里咯噔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

顾锦卿在她的手上,她是掌控全局的支配者,她既知道他的身份,知道顾锦卿和他的关系,自然也知道那些本来只有天知地知顾锦卿知的东西。

“我……不知道。”

在柳孤城的理想之中,和面前的人本来应该不死不休。

越长风所代表的皇权是天下间一切阶级之别、人与人之间不平等的罪魁祸首。

他本该拉着她,和这个天下固有的规章和制度一起堕下深渊。

现在他却跪在她的脚下,臣服于她温和表象之下毫不掩饰的支配欲,用自己好不容易争回来的自由和尊严,双手奉上来博她一笑。

在他终于意识到堕下深渊的只有自己的时候,想的却是该以怎样的方式下坠才能让深渊更加愉快舒适的把他吞噬。

支配者用沾上殷红的鞋尖挑起他的下巴,表情温温柔柔的,看在他的眼中却有如地狱修罗。

温温和和地说出的话,也活脱脱的就是深渊里的恶鬼:

“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你猜外面的人会怎么看,后世的人又会怎么看?”

“没有人理解你的理想,到了最后,你还是和萧度那样为了一己名利而前仆后继的庸人无异。”

越长风抬起脚,凝视着地上脸如死灰的男人,他的下巴被她用鞋子沾上了属于自己父兄的血。

柳孤城和她,明明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人,现在都一样的……肮脏。

“认清现实吧。你的理想没有意义。”

“你的意义……就是我。”

第68章 第68章结局篇1:为什么要不乖……

萧度在把柳老家主从水牢里救出来的时候,顺手把骗过来当人质的顾锦卿关进了里面。

越长风带人把他从水牢里放出来的时候,小奶狗已经受不住惊吓,一个劲儿的往她身上钻:“姐姐,小狗怕怕。”

却不知更让他害怕的还陆续有来。

他曾经以为“殷姐姐”对他是不同的。

至少,比那个叫行舟的玄武司使要高。至于那个沉相,她也愿意为自己搭路引见。

尤其在大传胪那日,他在长公主府里见过她是怎么调教自己的邻家哥哥的——脱光衣服,像真正的牲畜一样用铁尺项圈绑在柱子上,任由一众男人观看……

至少,他能叫她姐姐,小狗也不过是代表两人之间亲密关系的昵称,她对自己是用了心的栽培,自己对她的价值也远远超过一条真正的狗。

所以,在顾锦卿扑进越长风怀里的时候,他依旧心存侥幸。

“姐姐怎么找到我的?”他眨了眨一双汪汪泪眼,里面是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小狗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坏人抓到这里来了……”

越长风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做戏。

她像安慰受惊小狗似的揉着他的头,手指在他凌乱的头发中间穿梭,慢吞吞的说:“小狗不知道,本宫知道啊。”

“本宫可是看着你跟了聚贤阁那些人进去,找你的阁主哥哥的。”

顾锦卿只觉如坠冰窖。

终究……还是瞒不住了。

原来阁主把他逐出聚贤阁,就是为了防止这一天的来临。

可是,他还是为了他这个唯一的朋友,回来了。

他不能没有姐姐,但也不能放弃哥哥。

大概他对情感的渴望和贪念令他妄想两全其美。

……却终于不得不直面两面不是人的的后果。

顾锦卿光滑的身子被一层紧致贴身而又密不透风的缎料包裹起来,除了鼻孔下方有两个小孔维持呼吸以外,从头到脚都不留一丝空间。缎料下面,垂头丧气的小鸟衔住了一支细细的银簪,封住了任何涎液流出的可能;身后也堵了暖玉玉器,耳朵里塞了隔绝声音的两团布匹,嘴里咬住由红绳串起的口中花,绳结绑在脑后,香气在口中弥漫,却也无法开口说话。

在他还能听见声音的时候,越长风在他耳边轻轻一叹:“锦卿明明就是姐姐最听话的小狗。”

“为什么要不乖呢。”

然后顾锦卿躺平著被塞进一个箱子里。

箱子也很窄小,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制似的,人一躺进去便被箱子边缘的凹槽恰恰卡住,动不了一丝一毫。

越长风走了。

其实顾锦卿也不确定,他现在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就连皮肤也完全与外界隔绝,无法凭五感中的任何一感去感知外界发生的任何事。

但是,她大概还是要去收拾残局的。就在柳孤城和萧度双方落得个两败俱伤的时候,作为后面的那只黄雀出场。

顾锦卿也无暇去担心柳孤城那只螳螂,他在水牢被吊了半宿已经很累了,索性双眼一阖,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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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锦卿醒过来的时候,五感被封的他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是感觉自己失去了意识很长一段时间,大概已经是第二天了吧。

他的世界一片死寂,失去了对平时习以为常的一切“常识”的概念,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人很容易便开始胡思乱想。

例如,他和“殷姐姐”之间的初见。

高贵美丽的女郎与低贱丑恶的贫民窟格格不入,她迈着优雅的莲步款款而来,敲响了那道已是摇摇欲坠的木门。

女郎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带笑的眉眼里带着属于上位者的锋锐和审视,与他对视时却又含着不容抗拒的温柔。

“你是京兆府的解元,顾锦卿?”

顾锦卿移不开眼睛,怔怔的点了点头。

女郎似乎被他呆愣愣的模样逗乐了,轻轻笑出声来。

“想不想玩一个好一点的环境……”

“……考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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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阁主那边怎么样了?

顾锦卿又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事,例如越长风遇刺的那一晚,她拖着虚弱的身子,却依旧牢牢把他掌控在手。

她的手指在他的唇上描摹,像是在赏玩喜欢的宠物,又像是在试探他的底线。

“小狗很可爱啊。”

“做姐姐的小狗,好不好?”

他定定注视着那双诱人沉沦的幽深黑眸,自此便坠入了再也无法逃出的深渊。

“小狗,会伺候人么?”

慵懒含笑的声音言犹在耳,顾锦卿只觉一阵口干舌燥,喉结不自觉的滚了滚,可就连这个微小的动作在□□的束缚下也让他难受极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思绪又飘到了昭庆宫里。

越长风在他被责打得发红发烫的身子上爱怜的抚慰着,在他身上题下一幅独一无二的字。

【知我罪我】

她看似放荡不羁,处世的态度就是在游玩人间一样,顾锦卿却第一次窥见了她表象之下的抱负和野望。

顾锦卿以为自己与她之间多了一些别人没有的秘密。

却被越长风一下子打回原形:“这不是小狗可以问的。”

知我罪我,唯有姐姐一人。

就连现在被剥夺五感动弹不得的放在箱子里,也是姐姐对他的惩罚。

因为他认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因为他太贪心了。

三元及第的朝廷新贵,聚贤阁的暗桩,姐姐的小狗,阁主的左膀右臂…

…他不能什么都要,不能什么都做。

眼前一片漆黑的顾锦卿像看着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回放了一遍自己和姐姐的所有回忆,直到昏昏的睡意让他再次忍不住的再次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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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锦卿感觉自己这次似乎没有睡得很久,大概过了两三个时辰左右,脑子也比上次醒来要清明一些,没有在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

只是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脑海里渐渐变得混沌起来,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动弹不得,听不见、看不见、开不了口,就连四周流动的空气也无法感知,实在让他太难受了。

他忽然无比渴望身体里的那些东西会自己动起来,就像被姐姐操控着使用一样,他想感受姐姐的气息,哪怕是被她责打,被她使用也好……

顾锦卿已经失去了对时间和空间的所有观念,不知过了多少天了,无法感知到四周空间的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像是消失了般,而无法感知到自己身体的他也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真真切切的存在过。

他想大喊大叫,口中含着的花却让他连这一点也做不到。

都过了这么多天了,花为什么还没有枯萎?

是因为他一直在用自己的唾液来滋养它么?

顾锦卿一边迷迷糊糊的胡思乱想,忽然感觉到箱子动了起来。

——原来他所身处的世界还是真实的。

那么是谁在动他?是姐姐回来了吗?

一定是姐姐来放他出去了!

指挥着手下搬箱子的陆行舟看着奋力晃动身子的顾锦卿也很是无奈,他知道箱子里的人大概是把自己当成他的“姐姐”了,殊不知自己也不过是主上手下的一条狗而已。

还不是他那种可以摸爬滚打钻进主人怀里撒娇的宠物,而是字面意义上的那种,没有人性也不会和主人有任何心灵上的交流的狗,不能妄想,不能越界。

陆行舟眸光阴暗,把箱子搬到之后便挥退手下,然后打开箱子,把箱中人头上的布缎往上拨开,又把塞在嘴里的口中花解开。

顾锦卿终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他激动的直喊姐姐,连日不吃不喝让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可怜极了,也带着一种残虐味儿的魅惑。

可惜这些对陆行舟都没有丝毫用处,他阴冷着一张脸把一碗温水递到他的嘴边。

顾锦卿本能地一饮而尽,然后又开始喊了起来:“姐姐,小狗错了,姐姐不要不理小狗……”

语带哭腔不止,仿佛还有一行清泪沿着面颊,从缎料掀开的地方流了出来。

可惜他不会听得见任何回应,陆行舟也不会作出任何回应。

陆行舟默默无言地把一碗稀粥往他口里灌下,然后不给他再次开口的机会便把口中花塞了回去,翻下布料重新把人密密封住。

顾锦卿还在扭动,在他的认知里姐姐就在旁边看着自己,他想告诉姐姐自己不会再说谎了,不会再有二心,也不会在她面前耍那些小心眼了。

可是,他没有这个机会,一刹之后他又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再次陷入无边无际的空洞之中。

顾锦卿的精神开始变得恍惚,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浑浑噩噩的脑海里也是一片混沌。

直到三天之后,越长风来到自己送给顾锦卿的那座宅子里,打开了被放在正厅中央的那个箱子。

顾锦卿感觉到自己头上包裹着的缎料被撕了下来,塞着耳朵的布团也被取出,虽然身上还是包得紧紧的,但剥夺已久的视觉和听觉都一下子全部回来了。

猛然接触到久违的光亮,顾锦卿一下子还不适应,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过了一会才缓缓睁开,大红罗裙的身影缓缓映入眼帘。

顾锦卿几乎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但他也不管不顾了,蠕动着身子直往她的怀里转,直到越长风轻轻抬手放在他的后脑壳上,忽然鼻子一酸,眼眶泛红,泪水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越长风把他后脑壳上的绳结解开,取出了口中花,顾锦卿立时用带着满满哭腔的干涩声音,语无伦次的叫着姐姐。

越长风的手停在他的背上,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哭什么?”

顾锦卿将狗皮膏药一样黏在她的身上,抽了抽鼻子,哑着声音开口:“姐姐,小狗知道错了。”

“求求姐姐,惩罚小狗吧,就是不要不理小狗……”

“哦?”越长风饶有兴味的挑眉。“那你说说看,你哪里错了。”

“小狗……小狗不该心存侥幸,瞒着姐姐,还想一直吃两家茶礼。”

“小狗太贪心了,小狗真的知错了。”他泪眼汪汪的仰视着身上的人:“可是,小狗真的没有做对不起姐姐和朝廷的事,小狗并不认同阁主毁灭一切的想法,小狗走上朝堂是真心想要改变,想要……为姐姐守护这个天下的。”

越长风定定的注视着他,眼眸里目光复杂,直看得他的心七上八下的快要跳出胸膛。

过了不知多久,她才一脸平静的说:“锦卿,本宫在六年前以殷夫人的名义赞助你考状元,本来不是打着收你入府的心思,而是对你真心欣赏,因为本宫看得出来,你将会是一个不世出的奇才。”

“你说你错在太贪心了,但你从贫民窟到聚贤阁再到三元及第一路走来,的确有贪心的资本。”

“贪心本身并没有错,只是你想要的太多,所想所做的一切都充满了矛盾。”

顾锦卿愣住了,他记得柳孤城在把他逐出聚贤阁的时候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世间……难道真的没有双全法么?

越长风目光温柔,却没有平时宠溺的笑意,而是一片肃然:

“本宫的惩罚不是要听到你哭喊着认错,而是给你一段时间去好好想清楚,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所以,你知道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吗。”

第69章 第69章结局篇2:膝盖之上(顾……

顾锦卿心底清楚,他最一开始接受“殷姐姐”的赞助,想要的是什么。

他做了一辈子无名无姓的科举枪替。他要以自己的名字走上朝堂,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以及无可挑剔的背景。

就在打开门看见红衣女郎的第一眼,他就知道这位“殷夫人”不是一般的人物。

拥有一个背景强大的资助人,无疑是给他创造一个全新的、干净的身份的最好方法。

资助人不愧是财雄势大,而且为人慷慨,顺手便给自己置办宅子,他随口提起的珍贵典籍她都以极快的速度给自己弄来,对他的请求几乎都是有求必应。

除此之外,她还拥有超乎常人的政治见识,顾锦卿从前只会考试,向殷姐姐讨教学问之后才真正开拓了自己的视野和知识。

他从她身上获得的有形无形的一切,以至于自己终于会心甘情愿地以□□回报,也好像是那么理想当然的事。

顾锦卿一直都很清楚,他的姐姐不会只有他这一只小狗。她问他会伺候人么的语气是那么自然,显然他并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唯一一个选择。

但那也没有关系。

伺候好了姐姐,就能换取更多的学识和资源,以及往上爬的机遇。

还有那一点点的偏爱。

顾锦卿像饮鸩止渴一样,放下身段卑微的、无止境的追逐着那一点偏爱,唯有一样东西他再没有底线也始终无法割舍。

他仰着头,目光真挚而虔诚的仰慕着身上的掌控者。

“姐姐,小狗一直隐瞒身份,也瞒着关于聚贤阁和阁主的一切,是小狗的错。”

“可是,如果让我再来一次,我还是无法背弃阁主。”

“如果不是他带我走出贫民窟,给了我第二个人生,教晓我……像我这样卑贱如泥,连名字都没有的一个人,也配去出人头地,活出属于我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人生。”

“贫民窟里的顾狗子,也不会有那一个机会受到姐姐青眼,继而登门造访。”

越长风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着顾锦卿越说越激动而在束缚之中挣扎着上下起伏的后背,凝视着他的目光像动作一样的温柔,也似乎带了一丝可惜之意。

“本宫没有看错,你是一只有情有义的小狗,可惜了。”

她轻笑一声,没有说是可惜什么,忽然话锋一转。

“所以在柳孤城入府的那一天,你连状元游街的簪花还没来得及取下便急急忙忙的赶来,其实并不是害怕他和你争宠。”

“而是害怕本宫会对你的阁主哥哥怎么样。”

顾锦卿想了很久,再微乎其微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忍不住问:“阁主他……怎么样了?”

越长风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脸侧。“本宫准你问问题了么?”

顾锦卿的脸瞬间红了起来,一脸羞愧的低下了头:“对……对不起。”

越长风轻快的笑出声来。

“本宫对你的阁主哥哥怎么样了,我想你这辈子都应该不会想去知道。”

顾锦卿永远也不会想去知道,就在她把他召进府中议事的那一日,他的阁主哥哥就在桌子下面被她用脚玩弄,还不得不用唇舌来服侍取悦于她。

他也永远不会想去知道,柳孤城在她的脚下,活得比他这条“小狗”更像一条真正的狗。

“所以,小狗必须在阁主和姐姐之间作出一个选择么?”

顾锦卿的眼神纯净得如同一潭清水,还带着一些泪眼汪汪的湿气,越长风就算知道那多多少少是刻意做出来惹她怜悯的,却还是禁不住的有些动容。

但她不能容许自己有任何心软。

每一次的脱轨都在直接挑战她那极强的控制欲,这种感觉并不好受。

那些事情,发生在柳孤城一个人身上就已经够了。

越长风抱着依旧包裹在一团黑布之中的小狗坐在自己膝上,目光温柔的注视着他,眼底却是晦暗不明,涌动的寒流让人禁不住的发颤。

“或者本宫应该换一种问法——”

“本宫在六年前便看中了你,知道以你的才华前途定必无可限量。结果我也没有看错,你以三元及第,在翰林院里混得风生水起,面前是一条康庄平坦的青云路。”

听见她毫不吝啬的赞赏,顾锦卿却没有半点欢喜,反而心里咯噔的沉了下去。

果然……

“可是,作为本宫的狗,本宫不会要一条不听话的狗。”她再次露出那副可惜的表情,长长叹了一口气:“所以,你想要出人头地,活出你想要的光辉人生,做那一个名垂青史的千古名臣——还是,被重新剥夺人格,接受本宫的重塑和改造,做一条眼里心里都唯主人意愿至上的乖狗狗?”

顾锦卿的身子明显僵住。

她这是……在开玩笑的吧?

顾锦卿很清楚,就算是一直以姐姐小狗相称,就算他跪伏在她的裙下小意侍奉,越长风对他是有偏爱的,两人之间的关系是人与人之间的亲密,不是人与动物,也不是主人与奴。

姐姐对他一直都是极好的。

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残酷无情的调教。

更遑论这是姐姐站在高高在上的主人之位上,对他所下的判决。

顾锦卿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渴望姐姐说的话不是真的。

可越长风的模样却是认真得很。

甚至见他没有回应,还了然的笑了笑,仿佛早已猜到了他的迟疑。

她伸手解开了他身上的束缚,顾锦卿的身子在十几个时辰以来第一次重获自由,却像无法自控一样僵硬的滑落地上。

他下意识的抱着她的小腿撒娇:“姐姐……”

越长风爱怜地摸摸他的头,嘴里说出的话却是冷静而残忍。

“锦卿,你的犹豫,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顾锦卿听清楚了。

她唤他锦卿。

依旧是亲密的语气,却不再是那句昭示着他们之间独一无二的关系的“小狗”。

顾锦卿终于明白了越长风在可惜什么——她在为终于要对他放手感到可惜。

她早就做好这个决定了吧?方才的“试探”,也不过是为了已成定局的结果寻找最好的理由而已。

顾锦卿扁了扁嘴,眼眶红红的,水汪汪的眼睛里似乎有泪珠将要滚落。

“姐姐不要试探小狗了。”

“小狗害怕。”

越长风挪开了放在他头上的手。

“自己趴上来。”她用眼神往自己的大腿上示意。

顾锦卿心下一凉,却不敢不听话了,伸展了一下手脚确保自己可以活动自如之后,脸朝下的趴到女郎膝上。

身体上的束缚被解开了,里面的东西却故意留在那里,越长风恶趣味的推拉了一下。

“姐姐……”小狗带着哭腔,像是在哀求她停下来,却也更像是在欲求不满。

“小狗记得,你还差我十下的惩罚么?”

低声笑语在耳边传来。

顾锦卿红了双颊,他自然是记得的。

冰凉的触感贴上他的臀部。

顾锦卿偏过头来,勉强看到了越长风一脸戏谑的神色,还有与自己肌肤相贴的竹板。

那是他上朝用的笏板。

上一次在宫里被姐姐责罚的时候,用的也是这一块笏板。

这算是有始有终吗?

顾锦卿心头一酸,软软糯糯的开口:“姐姐可不可以……”

“用手?”

越长风放下笏板,笑着摸摸他泛着嫣红的眼尾。“自己报数。”

一只手环着男子单薄的后背把人固定在膝上,另一只手已经重重落下。

清脆的“啪”一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响,伴随着的还有顾锦卿带着哭腔的惊呼。

越长风哑然失笑:“小书生就是娇气。”这样细皮嫩肉的,就应该坐在书案后好好地为自己的前程谋划,而不是上赶着给人当狗。

相比用在柳孤城身上那些东西,还有玄武卫地牢里那些真正的刑具,徒手打的真的只能勉强算是过家家一样的情趣。

手心再次落下。

“报数呢?”

多打了两下,越长风开始察觉出不对劲来。

顾锦卿额头渗汗,牙齿紧紧咬着下唇,仿佛在用尽全力忍痛,却也“恰好”忘记了每一次打下去时的报数。

越长风的规矩一向是:没有报数的就不算数。

她一下子明白了顾锦卿的小算盘。

“小狗是不是觉得只要一下也不报数,姐姐就会无止境的打下去,你也就可以一直做着姐姐的小狗,嗯?”

顾锦卿身躯一颤,“小狗……”

姐姐说得没错,他就是一个贪心的人。他知道越长风下了的决定就不可能再改,但他不仅贪恋着最后以小狗身份和姐姐相处的时光,还贪恋着和她肌肤相接的每一刻。

——顾锦卿由始至终都不娇气,不过想要她最后的一点怜惜,也不过想要延长姐姐用手心感受自己臀上痛楚的时间罢了。

越长风闷闷一笑,目光暗沉:“小狗不会想知道挑战主人耐性的后果的,对不对?”

她的话音平静得可怕,让顾锦卿再次止不住的抖了一下。

“……小狗不会的。”

巴掌再次在身后落下,这次顾锦卿乖乖的数了出声:“一。”

越长风满意的摸摸他后脑蓬乱的头发,又安抚性的摸摸他身后那片白里透红的白月光,然后再次打了下去。

“二。”

每一下都像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一样。

“三。”

再次重复,责打,赞叹,抚慰。

“四。”

“五。”

“……呃嘶!六。”

“……七。”

“八。”

“九……”

最后一下了。

巴掌还没有落下,顾锦卿忽然很轻很轻的说:“谢谢。”

越长风哑然失笑:“谢谢姐姐责罚你?”

多谢主人赐罚这样的话如果出自被反覆调教过的柳孤城之口倒也没有什么出奇,只是顾锦卿是什么人,他一向只会借故撒娇,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惹人垂怜,这倒是越长风第一次听他开口多谢自己。

顾锦卿缓缓摇了摇头。“谢谢姐姐一直以来的教导和扶持。”

“哈啊——!十。”

他还没从紊乱的思绪之中回过神来,最后的一下便落了下来。

越长风默默往他身后火辣辣的红月上抹上膏药,末了付出他站起身来,表情专注而真挚的看着他。

“不,我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一直以来的教导和扶持不会结束,不

过是换一个新的身份罢了。”

顾锦卿有些糊了,呆愣愣的站了半晌,有些不确定的叫了一声:“姐姐……?”

“叫殿下。”越长风顿了顿,深邃的眸中暗波流转,又语焉不详的加了一句:“或者,很快便要改口了。”

第70章 第70章结局篇3:沈约、柳孤城……

越长风回到府中,沈约已经在书房等着她。

她走进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中年男人站在书案后,手中把玩着一条金链。

那是平日挂在柳孤城身上的其中一条“规矩”。

金链在男人的动作下发出惹人遐想的叮当声,沈约定定的看着她,笑得一脸玩味。

越长风走上前去,也不急着夺过“罪证”,玉指攀上他纤瘦苍白的手,动作带着不言而喻的挑逗,再把他手中金链缠绕在两人指间,顺势而然的变成了十指紧扣。

“老师也想要吗?”她轻笑着问。

沈约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

他目光不明的看着与自己十指交缠的女郎,声音沉哑:“想把为师拘束起来,嗯?”

越长风低头把玩着他被金链环绕的指尖,上面因长年执笔而生了薄茧,摸得她指腹酥酥麻麻的。她孜孜不倦的来回摸着,一抬头果然看见中年权相那张板着的脸已经悄悄红了起来。

“也不需要这条金链。”她一脸认真的看着他:“学生已经把老师拴起来了。”

沈约干咳了两声。

越长风满意的笑了,松开男人的手,把缠在十指之间的金链收进怀里。

“无论前路如何,老师都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她的话问得轻松,听在沈约耳中却有如千斤之重。

男人注视着她半晌,才慢悠悠的开口,却是不答反问:“事到如今,长风打算怎么办?”

沈约没有回答她的话,越长风也没有失望,只是淡淡笑着:“老师是问,事到如今,我有没有想过自己做皇帝?”

越长风顿了顿;沈约无声地注视着她。

“有。”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而且在六年前,便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

“只是影子朝廷的势力不受我们控制,一直以来都像一只无形的推手,一日不清楚它会把这天下推向何方,我便一日不能安心坐上那个位置。”

“只有全面控制,才能让我放心。”

而这一次趁着聚贤阁内哄,他们已经把影子朝廷剩余的力量一网打尽——当中也亏得柳孤城在当上聚贤阁主的这些年来集中大权、清理异己,令聚贤阁的势力得以完完整整的被朝廷一次过接收。

从此,天下只有一个朝廷,也只有一个主人。

“那太后和陛下……你打算怎么样?”

越长风的目光掠过一抹黯然,却很快便重新亮了起来,明明是自信的、带着笑意的一片明媚,眼底却只有一片寒凉。

“毕竟是我的亲生母亲和弟弟啊……”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是老师还未说出口的话吧?”

沈约显然是被她说中了,又尴尬的咳了两声。

“先帝和废太子,也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和哥哥啊。”越长风漫不经心的笑笑,仿佛说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可是,我本来就是一个弑父杀兄的恶人。”

不畏人言,心存抱负,一切留待青史评价。

这是顾锦卿曾经对她的评语。

但聪明伶俐的小狗也只看透了一半。

“春秋既不知我,也不罪我。”

沈约默默听罢,没有说话。

他从来都看透了这位学生的全部。

自越长风十二岁那年开始他便看着她长大,从来都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但即便是他,也不会自信地说他了解她,更不会自大地去对她作出任何评价。

是恶也好,是善也好,他既没有审判她的资格,对他来说也没有分别。

沉默了不知多久,沈约才缓缓开口:“无论是怎样的决定,为师也会站在你的身边。”

“自你拿着束修来翰林院的那一日起,为师便决定了做你一辈子的老师。”

“若你登基为帝,为师就做你一辈子的帝师。”

越长风知道他这三句话里面包含着怎样的重量。

曾经对师徒伦理耿耿于怀的沈约对她作出一辈子的师生之诺。

越长风只有沈约这一个老师,沈约也只会有越长风这一个活着的学生。

他们始于师生,终于师生,却也超越师生——这是沈约所独有的、比任何人都要更坚韧的关系。

这也是沈约对越长风方才所问的回答。

越长风的前路一点也不易走。她要坐上皇位,面对的不只是对女子为帝的反对声音,还有既然她的亲生母亲和弟弟都可以和聚贤阁勾结密谋把她推翻,自然也有别的势力潜伏在暗,等待最佳的时机一举反扑。

——可是无论前路如何艰难,他也会一直站在她的身边,做她一辈子的帝师。

就像有无形的金链把他拴在她的手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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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不论是沈约还是越长风都忙得透不过气来。

准备登基的事宜有很多,首先要从准备登基之前开始。

不到五十的太后因为“年老多病”被迁往行宫“休养”,身体状态还每况越下,没多久已经不能人言,四肢发软,连如厕都只能靠宫人服侍。

——就像承元帝由玄武门之变后直到驾崩之前那样。

萧度以谋逆之名被下了诏狱,三司会审的判决是有罪也只能是有罪,最后定于秋后问斩。

越长风给常茵放了假,让她去看看萧度,毕竟两人曾经做过夫妻,过了这段日子便是天人永别了。

结果常茵用这个假期出了一趟门,带了两个面首回来,养在她的外宅之中。

她一次也没有去过诏狱。

小皇帝越成璧因着贪玩支开宫人偷偷跑了出去,却不幸在在太液池边失足落水,被救上来的时候已是返魂乏术。

国不能一日无君,侍御史在大朝会上上表请摄政长公主另择宗室子弟登基为帝。

长公主还没有表示,中书令、代表政事堂群相之首的沈约却站了出来,跪请摄政长公主登基。

长公主听后连忙从高高的台阶上走了下来把人扶起,嘴上连连推让。

沈约身后的政事堂一众宰相却在这时跪了下去。

还有翰林院那些清流、六部那些新贵、京都三营的武官……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大片,从含元殿上一路延伸出去。

长公主三辞三让,最后在群情汹涌之下终于“勉强”应承了接任帝位。

登基大典定在新一年的元旦日举行。

正是先驸马柳时言的忌日。

也是越长风和柳孤城在柳家墓园初遇的日子。

越长风抽空回了长公主府,把消息告诉了柳孤城。

柳孤城正坐在湖中心的水榭里,身上穿着银线云纹的月白锦袍,脊梁像青

竹挺直,一副公子如玉的模样,仿佛山上雪莲一样的矜贵高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越长风走上前去,把雪莲摘在了手心之中,紧紧抱住。

男人身上还有着初遇时的淡淡木香,表情是初遇时的冷漠和疏离,深渊一样的眸子却只有一片空洞,没有那点让人迷醉的燎原星火。

越长风把头靠在他的肩窝上,看着那张和柳时言相似极了的脸。

加上此刻平静漠然的表情,和当初那个光风霁月、惊才绝艳的“柳郎”已有七分相像。

却是空洞得可怕。

像是被抽走了三魂七魄一样的人偶。

就算被关在小黑屋的时候,他哭着喊着求她不要;就算是做狗的时候,他被控在边缘,被迫含羞忍辱地表达自己的欲求不满;就算是做玩物的时候,他被当成物件束缚固定,不能动也不能主动出声,被动地承受主人的玩弄和索取。

他也没有此刻那么像一具没有生命的驱体。

就像脆弱的陶瓷娃娃一样,俊美的面容和精壮的身材恍若巧夺天工的雕塑,这美好却永远定格在一瞬之间,而且一倒即碎。

越长风双手环抱在他的胸腹上,轻轻咬上了他衣领上方的喉结。

“呃——”

没有生命的陶瓷娃娃终于发出了一点声音。

越长风嘴角微勾,沿着他的脖子往上吻去,覆住了嫣红的唇瓣。

牙关被轻易撬开,舌尖以支配者的姿态深深探入口腔,掠夺他口中的每一寸,撩拨他停滞不前的软舌,一路探至他的舌根。

柳孤城没有迎合也没有抗拒,只是发出了点点可怜的声音,身体躁动不安的扭动着,他又没有意识的发×了。

从墓园里的矜贵公子到现在任人亵玩的木然人偶,表面依旧是衣冠楚楚的他,甚至连身上那些金环金链也被取下,却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越长风给他说了朝上发生的事,说了登基大典的日子,说了好多的话,柳孤城依旧目无表情的看着前方,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

越长风也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末了从怀里掏出那个精工打造的狗项圈,戴在他被她吻出片片红印的脖子上。

她一边用指尖描摹着狗牌上的“鸢”字,一边把男人的耳垂舔得发红发烫,在他耳边轻轻呢喃:“柳孤城,我现在和你一样,都是六亲缘尽了。”

“不过,你还有顾锦卿,我也还有老师。”

“我们还有彼此。”

“是不是?”

无意识的低吟从柳孤城的唇间溢出,对她的问话却没有任何回答,眸中也依旧是漆黑一片。

越长风很想知道他的感受,可惜男人自聚贤阁的那一夜以后便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倏地掐住男人的下巴,沉声问:“说,是不是?”

柳孤城被她的突然发难吓到,连发×的动作也骤然止住,下意识的重复:“是,主人……是,主人……”

这是他作为奴隶、玩物和狗被允许说的两句话其中之一。

冷漠的表象骤然破碎——或者应该说是,那个肖似柳家四郎的高冷表象本来就不过是没有内在的形似而已。

剥去这人矜高的表象,迫他展现出自卑不安的真实内在,得到他无条件的绝对服从,本来应该是她理想中的结果。

越长风却不想听了。

掐着下颌的力度加重:“我是谁?”

柳孤城睁大那双漆黑无光的眼睛,眼眶里似乎有水光粼粼在滚动,泪珠却终究没有滑下。他张了张嘴,想了很久也想不出问题的答案,最终还是下意识的唤着:“主……主人。”

越长风一下子收回了手。

她越愤怒的时候,表现出来往往都是越温柔。

可是她前所未有的发怒了,一下子站了起来,目中燃着熊熊烈火,语气中满是阴鸷:“主人是谁?”

“看看你的狗牌,你的主人是谁?”

男人高高挺起的脊梁一下子弯折了,他跪在地上,求饶似的拽着她的裙脚,一张脸往她的腿上蹭:“对不起……主人,对不起……”

越长风颓然跌坐椅里,满腔怒火一下子熄灭了,剩下的只有如鲠在喉的难受。

她把柳孤城改造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他很听话,不会破坏她的规矩,也不再想着逃出她的手心。

他没有理想,不再想着拉住她共赴毁灭,也不再拥有可以与她抗衡的力量。

她已经得到了一个完美的“柳郎”。

可为什么,心里还是有着失控的难受?

越长风心里一片茫然,只是想把地上的柳孤城拉起来放在与自己一样的高度,平起平坐的感受这个人的存在。

柳孤城在下意识里感知到她的情绪变化,第一个反应却是死命抱住她的小腿,一副要他死也绝不挪开的姿态。

“主人不要丢下奴……奴只有主人……”

她伸手拉住了他的项圈,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柳孤城松开手臂,越长风顺势把人拉了起来,手中紧紧攥着那块狗牌,上面的鸢字深深地印在了她的手心。

项圈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

她证明了柳孤城需要自己,她让柳孤城除了自己以外一无所有,他甚至不用戴着任何的金环或规矩,身心也只能属于她一个人。

可她还是这么难受。

越长风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似乎知道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她的控制欲从来都是不正常的重,不论是任何人或事物,一旦有一点点超出自己的控制都让她心下难安,而她处理的方法也只有那么几种:要不驾驭,要不放弃,要不干脆让它彻底消失。

她对柳孤城有比其他人更强的欲望,她用最残忍的方法将他一寸一寸的打碎,再重塑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

可是她对柳孤城的欲望,却超出了绝对的控制。

也许是她自己所说的爱。

掺杂了感情的欲望比她以往所认知的欲望要复杂得多,她以为自己可以像驾驭别人一样驾驭这一个人,却似乎连自己也无法完全驾驭。

越长风拉着项圈上的锁链把人拽回屋里,心里的难受都成为了手上的发泄,她毫无节制的,一次又一次的把人用得直不起身子,从低呼变成高喊,最后连哀求的声音也发不出来,只剩下身体上的本能。

她恶狠狠的问:“其实你一直都清醒着对不对?”

柳孤城呜咽着,一如既往的答不了话。

越长风想,她不知道身下的男人清不清醒,但她自己大概是不清醒的。

她好像重新找到了控制的感觉,又好像感觉到了彻底的失控。

意识像被从中撕裂一般,她感觉自己快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