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什么低端的套路,难道他……
沈葶月发话了,小寒快步走到那人面前,“你,跟我来。”
那男宠乖顺的跟着小寒去了净室,小寒将门关上,嘱咐道:“你便在这沐浴,不许摘下面巾,手脚麻利些。”
男宠点头,随后小寒关上了门,一错不错的守在外面。
内室中,沈葶月蜷缩在榻上,美眸盯着这青天白日的,分外羞怯。
上一次她中了药,意识迷糊,连眼睛都睁不开,自然顾不上羞耻。
可此刻是白天,她是清醒的。
虽然那人是买来的男宠,不能看她,也不能说话,在她面前千依百顺,毫无地位可言,可她……还是羞涩。
可哥哥说的对,要是等药效发作时再同-房,痛苦受罪的只能是她。
沈葶月纤长的黛眉微微拧在一起,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
醉了,便没那么多顾忌了。
沈葶月一杯下肚,辣的她直吐舌头,可意识还是清醒的,她怕这酒不够烈性,又倒了一杯,什么也没吃,就直挺挺的灌了下去。
少倾,她便觉得那股火辣辣的烫意从喉咙一路蔓延至肺腑,最后“蹭”的下钻入她小腹。
她顿时有些后悔,不是酒劲不够大,是她太着急了,以至于现在酒劲上来了……
角落里的冰缸散发着阵阵凉气,都不能缓解她此刻上头的燥热。
素日温婉的姑娘歪斜在榻上,柔软的身子忍不住在绸缎上蹭来蹭去,绸白的裙摆随意散落,露出雪白踝腕。
门不知何时被人推开了,随后便是鞋履摩擦地面的声音,沈葶月挣扎着睁开杏眸,便瞧见那逆光而来的男宠。
他身侧高壮笔挺,细碎的日光将他的宽肩窄腰勾勒的恰到好处,眼睛处蒙着一段黑色的绸缎,露出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
不用看他的眼睛,沈葶月便觉得这人长得极为俊美。
她忍不住赞叹,不愧是在秦楼楚馆里讨生活的,这生的,就是好看。
沈葶月左手撑着下颌,慵懒的躺着,少女般的身段高低起伏,峰是峰,峦是峦,河山大好。
她食指轻点了点床榻,喉间低吟出声:“过来。”
被遮住眼睛的男宠缓慢的,摸索着,走到了榻前,旋即乖顺的跪下。
她躺着,他跪着,健硕棱角的胸膛与榻平齐。
沈葶月细细打量着此人,蹙起了眉。
此人与她想象中男宠该有的样子完全不同,没有那样白皙瘦弱的文人腰板,反而胸肌饱满,带着扎实紧致的纹理,宽肩窄腰,一看便是常年习武,腰部肌肉极为发达有力量。
秦楼中的男宠难不成还练武吗?
沈葶月杏眼朦胧,这身高,这腰腹,总觉得似曾相识,有股铺面而来的熟悉感。
可酒欲上头,将她的思考冲散,她素手纤纤,轻勾了勾他衣襟。
男人跪直了身子,滚烫的吐息喷洒在她颈间,克制自持到微微颤抖。
可他是男宠,主人不说话他完全不敢放肆,只待她发号施令。
若是那黑色绸缎能透光,沈葶月一定能看见男人如鹰隼锁定的灼灼目光。
窗外热夏涟漪,高大的泡桐树枝被鸟儿踩得摇曳,光影晃动。
屋内气氛逐渐升温翻腾,越来越热的慌。
跪着的男人纹丝不动,胸腔内却宛如擂鼓,“咚咚咚”几乎要撞碎烧着的骨头。
良久,沈葶月摊下柔软的手臂,淡淡的梨香中,他听见一道轻轻的喟叹,“你,快着些……”
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孤狼,他翻身上榻,将她轻柔摁在床边,低头咬住了她的唇,浅尝辄止的低吻了起来。
他的吻技很好,故意吻得久了点,她便喘不上气,喉咙里断断续续溢出了细碎的莺啼声。
沈葶月忍不住别过脸上,心中意识有些模糊,修长的细-腿亦轻轻放在榻上,松散抵开着,雪白如同荔枝的腿肉泛着淡淡的绯红。
屋内大缸中的冰块渐渐融化,水渍滴答滴答像个不停,残存的凉意散在内室的半空中,都没能降低榻上的温度。
沈葶月醒来时已是日落西山,暮影沉沉。
她懒散的陷在柔软的绸缎中,身子骨像是喝饱水一样,酸痛但是不涨,反而有种睡饱觉得舒适感。
这是她从前和陆愠在一起时完全没有的体验。
他总是冷着脸,对她百般为难,要她做那些难以启齿的动作,被动的,没有尊严的承受他的戏谑。
她讨厌那样的房事。
至于这个
男宠,她抬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屋内,任早就不知何所踪影。
若说满意,她是满意的,除了他没能达到她唯一的要求,折腾的太久了。
清晨唤他进来,暮色四合才结束。
说好的快些呢?
那她接下来岂不是要在床上躺上十一天?
沈葶月摇摇头,思忖着让小寒明日换个人。
她起身打算去净室,却发现丝衾被褥全都被换成了新的浅碧色缀花纹的,再低头看,她的衣裳也是重新换上了干爽整洁的。
估计是小寒替她擦洗,换掉的。
沈葶月索性迈开脚步,推开房门,眼前清爽开阔,橙红色的斜晖落在小院的青砖上,柔和朦胧。
小院是二进一出,这十个男宠被安排住在了前院,无事不得出门,她和小寒则住在后院,中间是一道长长的垂花门作为隔断。
小寒在东厢房和正房之间的耳房做饭,房门半掩着,悬檐之上炊烟袅袅,傍晚余温的空气中传来鲜香爆炒的诱人饭菜味。
沈葶月有些饿了,刚欲抬步看小寒做的什么菜,便听见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她有些狐疑,这么晚了,谁会来呢?
这小院就她跟小寒,还有那十个男宠居住,连个管家小厮也没有。
小寒在做饭,沈葶月绕过回廊,穿过垂花门,走到大门前,她在里边迟疑道:“谁?”
“是我,许淮。”门外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东边墙头上正准备翻身而下的男人顿时停住了东西,凤眸敛着一股寒意,看向大门那里。
沈葶月识得许淮的声音,便打开门栓,给他开了门。
见他大包小裹拿了一堆,她不免哑然:“许公子这是?”
许淮一张俊朗微微涨红,实在是他拿得东西太多了,有些吃力。
他道:“沈姑娘,那日家宴我听长姐说吴家的人好像让你不开心了,所以我备了薄礼,登门致歉。为了怕沈姑娘觉得唐突,故没有带家仆,只身前来,希望沈姑娘能消消气。”
沈葶月恍然大悟,可身子堵在门前,丝毫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
她唇角含着柔婉的笑:“公子客气,那本是我和吴家人的事,你们事先并不知情。无功不受禄,这礼还是算了。”
不过此番许淮能亲自登门,她倒是觉得这人不错,对待一个自己家席面上不受重视的人都能这般注意,想来对自己日后的妻子应该更好。
这更加坚定了沈葶月撮合许淮和陆珍姐姐的信心。
见沈葶月拒绝,许淮自然不肯,他好言好语道:“沈姑娘,这些东西也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你就算行个好事,好歹让我把东西送出去,给家姐交个差。”
墙头上的陆愠冷哼了声,虚伪。
他们说话间,往来小巷的人朝她们这看去,看她不够,还要抬头看下匾额。
沈葶月不欲让人知道她们住在这儿,无奈,只好让许淮进来。
许淮弯了弯唇,拎着东西大大方方进了小院。
陆愠深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憋屈的不是一点。
手下不自知,下意识撵一块瓦片狠狠捏碎。
他想见葶葶还要装成男宠,还要蒙着眼睛,走的时候还要翻墙,他许淮凭什么说进来就进来了!
凭什么!
“就放在这吧,回头我让我的婢女过来拿。”
许淮笑了笑,日光落在少年俊朗透烈的眉眼上,恣意率性,充满活力。
沈葶月不禁被他的笑容感染,一时间也就忘了拒绝,任由他朝后院走去。
一路上,她看着许淮如松柏笔直宽阔的背影,思忖着,陆珍姐姐接连两段感情都遇人不淑,若是碰见个外向的,开朗的夫君,说不定这婚后日子更和谐!
不多会儿,两人便走到了内院,小寒那边饭菜也做好了,就摆在院子中的八仙桌上。
最近天热,院子里也只有她们两个人住,也不拘些繁文缛节,便将桌子摆在小院,就着落日晚风,赏景动筷,虽看着不规矩,但是用饭时凉爽舒适,也没那么多顾忌。
沈葶月面露尴尬,许淮来的真是时候,这个时候她作为主人,又收了人家的东西,面子上总要客套一二。
她询问道:“许公子可要坐下用一些?”
许淮当即应下:“多谢沈姑娘,那许某就不客气了。”
沈葶月:“……”
她就虚乎一下,还真是不客气。
小寒识趣的端好碗碟后便下去了。
许公子不在时,姑娘允准她上桌吃饭,如今家里有客人,她身为奴婢,不能没有规矩。
她便又回厨房给自己加个小灶了。
小寒今日做的是糖醋小排,决明兜子,还有一尾紫苏鱼,鱼是早上从集市新买回来的福寿鱼,十分新鲜。
许淮尝了一口,便道:“此道菜让我想起了外放时候自己生火做饭的时候了,真是怀念。”
沈葶月小口吃着碗里的米饭,轻声附和着:“原来许公子还会做菜呢。”
许淮的情绪价值被拉满,源源不绝的说了一通,末了,他突然抬眉,“沈姑娘,今日你宴请我,不如明日我给你亲自做一顿饭吧,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我阿姐尝了都说好吃。”
“这……”沈葶月还在思考怎么拒绝,许淮一口道:“就这么定了,明儿早我便去东市买菜。”
沈葶月只好道:“我白日有事,你晚上来吧。”
许淮笑了笑,觉得碗中的大米饭更香了!
他能吃两碗。
阿姐说的真是不错,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只要主动,这故事不就来了。
沈葶月则在暗中观察许淮的吃相,很典型的贵族子弟习性,用膳文雅,不吧唧嘴,且只用银箸在菜碟边缘夹菜吃,而不是在里边乱搅合一通。
还会做菜,又是一个优点。
几番接触下来,她觉得许淮真的可以作为一个还不错的相处对象。
她明儿就跟陆珍姐姐说去!
不过许淮有没有中意的人,或者说身上有没有娃娃亲,亦或是早就订了人家还不知道。
她得提前问问,不能唐突了,万一她会错意,难堪的可是陆珍姐姐。
墙头上的陆愠听不下去了,有种想跳下去的冲动。
还来?
来一次不够是吧,赖上这了。
什么低端的套路,难道他家葶葶会信吗?
少倾,陆愠又在一阵蔼蔼晚风中听见少女忐忑的声音:
“许公子,你可有婚约?”
第62章 第62章掉马/是个男人都行,为……
许淮仿佛听见了天荒夜谭般,拿碗的手都不动了,愣愣的看着沈葶月。
沈葶月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了,起身道歉,“是我冒犯了,许公子,是这样,我在镇国……”
“沈姑娘,不必说了。”许淮也起身朝她作揖。
少年眼中盛放的光芒明烈张扬,他激动道:“我知你心意,我这就回家同阿娘说这件事!”
“不是,你误会了,我……”
沈葶月还没来得及说完,那蓝袍少年已经一溜烟跑到垂花门了,再然后,她听见院门“咔嚓”的声响。
她叹了口气,哭笑不得。
她好像闹了个乌龙。
沈葶月没心思吃饭了,这要是被许淮误会了,传出去可怎么是好,她还要脸呢!
她当即回房执笔写信,把误会解释清楚,让小寒趁着宵禁前送去许府。
直到钟楼的鼓足足响了六百声后,小寒才堪堪跑回了小院。
沈葶月给她递上了一碗水,随后焦急问道:“如何,都说清楚了么?”
小寒牛饮般灌下去整碗水后,又喘了好几口才把气喘匀,回道:“奴婢怕许公子不看信,又当面解释了。许公子听后很是失落,不过好像更坚定了,说明日还是要来做菜,他说他想追的是姑娘,而不是陆珍。”
沈葶月:“……”
坏了。
可事情已经是这样,只能明天当面跟他说清楚了。
主仆两人洗漱后便陆续歇下。
翌日,男宠如约而至。
沈葶月有了昨夜的经验,今儿不那么胆怯了,何况她嘱咐小
寒换人了。
可那人一进来,她便觉得身形轮廓好像和昨日的男人一模一样,直到那张柔软的薄唇贴上来,她就一个意识。
还是昨儿那人!
帷幔轻轻扬扬洒了下来,床榻“吱呀吱呀”作响,沈葶月蹙眉咬唇间,觉得这人力气比昨日更大了,她抬手示意他也不听。
玉腰被他紧紧掐着,沈葶月一瞬觉得回到了在福熙阁侍奉陆愠的时候,她想让他停下来,可男人如同脱缰的野马。
她身子娇弱,哪能驯服得了一匹生气的野马,被他生生弄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后,窗外已是夤夜星斗,月色缭缭。
沈葶月捏着酸软的身子,睡眼朦胧,不知怎的,她竟然睡得出奇的好。
骨子里酥酥麻麻的,透着那股伸足懒腰的舒适感。
她沉浸在这种感受中,蓦地想起许淮昨日说要上门做饭,她顿时唤来小寒:“许淮没来?还是他已经走了。”
小寒道:“许公子没来,奴婢去了许府周围蹲了好久,听许家下人说许公子被派去钱平县办案了,来回至少要两个月。”
沈葶月眨了眨眼睛,这么突然?
——
许府内,一灯如豆,许夫人一边抹眼泪一边替许淮收拾行李,三个姐姐也都凑到暖阁内。
许二娘打趣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人还没追上,就出公差了。”
“是呀弟弟,你那拿手好菜还没做上呢,啧啧。”许三娘看着弟弟如同霜打茄子的样,也忍不住调侃。
许淮瘪了瘪嘴:“阿姐,你就说了,正郁闷着呢。”
许夫人放下手中的被褥,心疼的看向儿子:“这次公差要出多久寺里有说吗?你说你们大理寺那么多人,怎么偏偏派你这个刚去的,那县城偏远,眼看着八月过半,都快入秋了,乡下蚊虫多,娘怕你吃不好睡不好,这可怎么办啊……”
许大姑娘笑着安慰:“阿娘,弟弟都多大了,您还这么操心,他出去历练,这是好事啊。”
许淮也不想许夫人担心,起身解释道:“是我师父陆少卿跟我说的,他说我刚去寺里,很多事务不熟悉,这个案子又不危险,可以趁此机会历练学习,比整日在寺里看着同僚做事能进步的快一点。师父说的很有道理,我没办法推辞。”
许夫人叹气:“你自小金尊玉贵的,怎么能去那种破地方。不行,娘再去看看你的行李,多加几套被褥……”
许淮没说话,只坐在榻上,有些闷闷不乐。
许二娘过去拍了拍他肩膀,“昨晚的事儿我听说了,襄王有意,神女无情。不过你若是在太难过,大不了你公出的这段时间我帮你看着沈姑娘,若有消息便飞鸽传书于你,可好?”
许淮默默点头。
他运气好差!
可是又不能对不起师父的一片栽培之意,呜呜呜……
——
余后接连十日都相安无事度过,除了那男宠不似开始那般有力气折腾,渐渐萎了下去,基本上一个时辰便草草了事儿。
开始沈葶月嫌他太过生猛,还想换人,后来一想,连着十几日都是他,他便是心有余也力不足了,还不如一直是这个人呢。
这日,距离她被下毒已经过去了十二日,明日过后她便可遣散院子里那些男人了。
夤夜时分,沈葶月洗漱歇下,熄灭了桌案上的灯,只留了床前两盏夜灯,正准备睡觉时,门外传来了小寒的声音:“姑娘。”
沈葶月起身,小寒肩上挂了件披风推门进来。
沈葶月见她手中拿个风灯,忙问:“怎么了?”
小寒看了眼门外,旋即压低了声音:“姑娘,好像有人在院外监视我们,刚刚我去巡夜感觉树上有道视线一直盯着我,等我再看过去的时候,却找不见了。”
沈葶月有些心惊,脱口而出,“会不会是太子……”
她真是被太子弄出阴影了。
可她现在有名有分,甚至在皇宫里挂了名了,太子想动她应该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
沈葶月道:“哥哥给我留了两个暗卫,就算太子的人来了,他们打斗必有动静发生,到那时候巡防营和京兆府的金吾卫也能听见。今晚应该没事,明儿一早你托暗卫去给哥哥递消息。”
这夜,主仆两人虽然相互安慰,可不出意外的双双失眠。
翌日清早,天色暗沉阴晦,大片乌云笼罩,似是要落雨。
沈葶月站在廊檐下,身披素衣,蹙起黛眉,这不是个好兆头。
好在小寒让暗卫去找哥哥了,想必哥哥定能查清楚幕后之人。
暗卫走后不久,男宠如约而至,他站在前院和后院交界处那道垂花门初安静等待小寒带他去净室。
内室中,沈葶月心中记挂着昨晚之事,心不在焉,连男人什么时间进来也不自知。
连番运动下来,沈葶月早知男宠精气神耗尽,便合衣躺下,让他速战速决。
谁知,男人的手刚摁在床榻上,她便感受到了一股灼人逼仄的气息。
沈葶月瞪圆美眸,他哪来的力气。
上边的陆愠透过漆黑的绸缎,自然而然的捕捉到了她脸上细微的神情,忍不住抿唇,咬她唇的力道大了些。
怕她觉得自己不行,来之前他特地喝了一碗壮阳药。
看葶葶还嫌弃他不!
沈葶月对他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有些不满,食指点了点他肩膀,示意他轻点,哪想到男人顺势攥住她的手,低头吻了上去,细细密密的吻如同雨点,令她战栗间却又突然意识到不对。
陆愠最擅此动作,回回她推他或者伸手都会被他借势拿住。
一股遍体生凉的灭顶般的恐惧,让沈葶月身子微微颤抖。
她杏眸充斥着不可置信,趁男人低头解衣裳的时候一把摘下了他眼睛上的绸缎。
“你……”
沈葶月盯着那张极为俊美,却又让她极为厌恶的脸,颤抖着后退身子。
“陆愠,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沈葶月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巴掌,语气冰冷:“滚!”
陆愠被她打了一巴掌,毫无所动,一双黑眸柔和的看着她,大掌试图安抚她的肩膀,却被小姑娘躲开了。
他低声哄着:“葶葶乖,你的毒,还差一日,起码让我帮你把毒解了。”
“滚!”
沈葶月眼眶染上水色,“无耻!下流!禽兽!我不要看见你!你令我恶心,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帮我解毒!”
陆愠眼神晦暗,喘着粗气,刚刚起来涨的不行又因她突然冷下来的态度变得萎靡。
他哑声道:“你就厌恶我到这般?院子里有那么多男人,我怎么可能把你交给其他人?”
沈葶月水盈盈的眸子恨恨的瞪着他:“败类!陆愠,你不是人!我跟谁都比跟你强,与你接触的每一次,都让我无比恶心!谁都比你好,哪怕是秦楼楚馆里的小倌,起码人家懂得尊重我,你就是阴沟里的……”
陆愠猛地攥住她手腕,眼底赤红,“你还想跟谁?”
“松开我!”沈葶月被他弄得身子一晃,浑身惊骇,不住的朝他的脸,身子打去,可男人的肌肉精壮健硕,根本打不动,也不疼,她便去挠,去抓,用指甲刺伤他。
饶是如此,陆愠仍旧不惧,强行将摁着她的肩膀,迫使她靠近。
男人脸色极沉,力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倒性,沈葶月呼吸急促,被他逼着仰起脸看着他。
“你要跟谁?你还想跟谁?”
“是个男人都行,为什么不能是我?为什么啊,你说啊?”
“沈葶月,你还想要我怎样?你还要我做到什么样?”
沈葶月倔强的瞪着他,漂亮的眼眶里全是泪水,她身子动不了,朝他啐了一口:“卑鄙小人!自大狂!陆愠,我永远不可能爱上你,你就是个疯子!”
一想到他窥探着自己的行踪,还蒙骗了男宠,换了身份接近她,她心里就一阵犯呕,恶心。
陆愠抿着唇,紧紧咬着牙,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攥碎。
他在她眼前没有任何尊严可道,他卑微,沉浮,甘愿做她的男宠,到头来她说他恶心,下流,不配!
沈葶月不畏的与他对峙,可渐渐的,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杏眸惊惧。
哥哥说过,因为怕她用避子汤伤身,因为那些汤药多半加了水银等有毒阴寒之物,为的就是让身体有炎症,不易受孕,所以他让那十个男宠都提前喝过类似于避子汤的药物,让她免受其害。
可陆愠不是男宠,他肯定没有服用过那类秘药。
沈葶月下意识看向小腹,她已经和陆愠这样有十几天了,刚好不在她的小日子期间,万一……
沈葶月眼神冰凉,抬手便朝小腹打去,却被陆愠一把拦住,厉声道:
“沈葶月,你疯了吗?”
沈葶月冷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说了,关你什么事,我才不会给你生孩子,死都不会!”
陆愠紧紧咬牙,眼睑肌肉控制不住弹跳:“别的事我都可以依你,唯独这件事,我不准!”
“你算老几你不准,我凭什么听你的?”
“我现在就给你找大夫把脉。”
“滚!我根本就不想看见你,来人,来人!”
沈葶月喊完才发现暗卫被她派出去了。
两个人在房中僵持之时,外面突然传开了急促的敲门声:“姑娘,不好了,裴,宁大人被抓起来下狱了!”
“什么?”沈葶月失声道。
她当即挣脱开陆愠的桎梏,穿好衣裳下床,来
不及穿鞋光着脚跑到门口。
看见小寒那张急得不行的脸,沈葶月彻底慌了“为何?他不是很宠圣人宠爱,怎会,怎么被抓呢?”
小寒道:“暗卫说太子在坊间找到了被毒哑毒聋还瞎了的盲妓裴绿漪,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从她口中套出了宁大人就是裴许安,宁大人被人检举伪造身份科考,欺君罔上,又对良家女滥用私刑,种种罪名下来,已经入了大理寺收押了。”
提到大理寺,沈葶月泪眼晃了晃,身子倒退了两步。
一股极为恶心反胃的感觉直充天灵盖,加之贸然听见哥哥被下狱,她刚想转身,便觉得眼前一黑,直直昏了过去。
“姑娘,姑娘!”
第63章 第63章她恨陆愠,自然也恨这个……
沈葶月是在一阵淡淡药香中醒来的。
她睁开眼,透过薄薄的纱帐看见有人在煎药,穿衣打扮像个大夫,另有两个婢女从旁打下手。
她不认识这两个婢女,她家中怎么会出现陌生人?
思及此,沈葶月当即起身,高声唤道:“小寒,小寒!”
隔壁耳房正在烧水的小寒听见姑娘的声音,当即快步走进屋,来到了床榻。
沈葶月眸光警惕:“他们是谁?谁让来的?”
小寒眼神有些闪躲,还是道出了实情:“姑娘晨间晕倒后,因不便送医,陆大人便让手下请了大夫上门,那两个婢女也是他私宅里过来的。”
沈葶月越听心越凉,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捆绑,她美眸收缩,手指骤颤,话都说不利索:“你,你的意思是……”
小寒压低了声音:“姑娘已经有一月的身孕。”
沈葶月眼前一黑,冷汗淋漓,只觉得呼吸都变得艰难。
她忍不住掉眼泪,拼命用手去擦,可硕大的泪珠从她指间缝隙流淌出来。
为什么?
她之前喝了那么多极寒的避子汤,身子已经伤了,为什么还会怀上陆愠的孩子?
老天爷能不能不要恶心她!
这时,大夫熬好了药,那婢女小心翼翼端过来,轻声道:“姑娘身子孱弱,情绪波动起伏又大,肝火旺盛,内里虚亏,不能再伤心伤神了。”
沈葶月抬手打翻了药碗,夹杂着鼻音的音色冷厉十足:“滚出去!”
瓷器碎在地上,“哗啦”一声,飞溅了好远,婢女冷不防退后了几步,顿时作个揖朝外面跑了。
小寒轻轻安抚着沈葶月的背:“姑娘,大公子的事要紧,您要振作啊!”
沈葶月无力道:“你也先出去。”
人都走后,她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比起刚醒来时的眼泪,此刻她十分清醒。
她不能哭,不能颓废下去。
小寒说的没错,她还要救哥哥,光在这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可哥哥被关在大理寺,这案子要审也是在陆愠手里。
她轻轻摸着自己的小腹,低垂的眉眼闪过一抹复杂的眸色。
陆愠进来时,便看见沈葶月一个人坐在床上,地板上是被打翻的碎瓷片和药汁。
这间屋子,这个人,从上到下都充满着排斥他的尖锐感。
陆愠捡了个杌子随意坐在床边,单腿竖起,一言不发,只用那双宛如寒夜的眸,静静注视着她。
沈葶月闻到熟悉的气味,睁眼看他,脱口而出:“我哥那个案子,是不是你负责。”
陆愠微微挑眉,不可否认。
寺卿年长,甚少多管闲事,落入大理寺的案子,多半都会经过他手,宁夜也不例外。
哦,不对,现在人家叫,裴序安。
不过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该急的是眼前这位。
“你……”沈葶月想求他帮忙,可不提她有多厌恶他,就凭着她对陆愠说的那些话,干的那些事,她又有什么资格求人家。
可是哥哥命悬一线。
要她就这样认命么?
沈葶月从来就不是一个认命的人。
她眼眸赤红,什么都顾不得了,柔弱的身子推开丝衾坐了起来,试图与他交易:“怎样才能救我哥哥?”
陆愠淡淡笑:“圣人定的罪,证据确凿,没得改了,你要我怎么救?”
“你有,至少你可以让我哥哥在审讯期间,不那么受罪……”
陆愠挑起眉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说的不错,可我,凭什么帮你?”
若是一日前,陆愠必定对她有求必应,她只要稍微招招手,他就跟个狗一样的摇着尾巴过去了。
他爱她,眷恋她,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奉上,只要她肯看他一眼。
他不在乎卑微,不在乎名分,只想让她看看他,哪怕是骗她也行。
可沈葶月何其残忍。
只要一想到沈葶月知道男宠是他时,那种嫌恶的眼神,刺人心的话语,本能的憎恨。陆愠心底里嗜血的躁性又被勾了出来。
“我跟谁都不会跟你!”
“秦楼楚馆的小倌都比你强!”
“恶心,下流,你不配!”
女人而已。
他陆愠想要,不是没有。
是他太过娇纵了她,才让她看不清楚现实,仗着他的喜欢,无法无天。
沈葶月唇色惨白,笑得决然:“自然有。你不是想要这个孩子么,我答应你留下。”
陆愠凑了过去,大掌摩挲过她的小腹,轻轻打着圈。
这里边有个小生命,是他和沈葶月的孩子。
不可否认,这个交换他拒绝不了。
他要这个孩子。
他要沈葶月。
只是,这些还不够。
陆愠眼底浮起轻蔑的笑,“那得看你的诚意了。”
见沈葶月不为所动,他捏着她下颌的手骤然用力,她忍不住吃痛轻吟了声,就被男人含住了嘴唇,软舌抵挡不住,任他长驱直入。
沈葶月被他摁的吃痛,杏眸水色,颤抖的看着他。
“怎么,听不懂话?”
“你还救不救你哥了。”
沈葶月耻辱的瞪着他,眼泪大颗大颗的流下,雪白柔夷无力的勾住他的脖颈,心如死灰的坐在他腿上。
陆愠鼻息间全是她的香气。
陆愠撩开袍角,含杂着欲望看着她,那被他使用过无数次,他熟悉那肌肤的每一寸敏感,渴望,但他就是不嫌腻,要不够。
如此想着,他捏着玉莲,见她无动于衷,厉着声音道:“沈葶月,说你爱我!”
“说你爱我,听见没!”
怀中小姑娘声音哽咽,娇娇柔柔的哭了出来:“你,滚蛋……”
陆愠恨她的不迎合,恨她人都阶下囚了还在这装清高。
他抬手,修长的指节摁着她的唇,轻蔑的动作,试图挫碎她冷傲的伪装。
陆愠道:“不说,你该知道你哥的下场!”
听见哥哥,沈葶月哭肿的眼睛找到了一丝焦距,她试图看清眼前的男人却怎么也看不清。
沈葶月身子僵硬,钻心的痛楚让她控制不住挠了他的背,三道血痕清晰刺眼。
陆愠却感受不到一般,狠狠咬着她的唇,“说,你爱我!”
沈葶月咬紧牙关,就是不说。
陆愠唇角含笑,含着戏谑,“看来你跟你哥的情分,也就那样。”
说完,他慢悠悠朝后靠去,停下动作。
沈葶月哭得泪眼朦胧,最后一日药效发作了,燥热和酸涩从骨子里渗透出来,令她忍不住扭着身子。
她仰头去亲吻他的喉结,舌头娇软,只一瞬,便被男人粗暴摁在怀中。
她被迫承受着他的吻,说不出话,有些承受不住。
他漆黑炙热的目光一直盯在她脸上。
他就是想看她不想要又无法的样子。
“够了,陆愠……”
陆愠充耳不闻。
少倾,他低头捻了捻,笑了声:“沈大姑娘这么矜持,怎么还丢成这个样子。”
沈葶月腿脚酸软,腰肢无力,径直扑到他怀中,昏了过去。
陆愠下意识接住了她的身子,低头看她酡红的小脸,黑眸尽是复杂。
他食指将她
鬓间的碎发别在耳后,动作不知有多轻。
净室备好了水,等陆愠抱着沈葶月出来时,看见赫融带着两个小丫鬟守在廊下等着他发号施令。
他瞭了瞭眼皮:“去棠苑。”
——
夜华如绸缎,均匀的泼洒在粉墙黛瓦上,棠苑各处静谧沉静。
九月的天,夜晚已经有些透凉之意。
沈葶月醒来后便一直躺在床上,除了小寒进来送了药和饭菜,陆愠院里的人都被她赶出去,谁也不见。
她让小寒寻来了国朝刑法,整整翻了三遍,哥哥所犯的两件事,戕害民女,伪造身份科举入仕欺君罔上,样样皆是砍头之罪,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若是陆愠审得快一些,哥哥怕是不日就会被杀,若是陆愠审得慢一些,那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圣人真是糊涂,当年阿耶阿娘死得蹊跷,他不仅不查,反而还怪哥哥隐姓埋名,用了假身份科举。
若是用了真身份,哥哥还能活到现在吗!
可背后之人是齐家,是太后。
她又怎么才能让圣人相信呢。
至于她这个罪臣的亲妹妹,一是圣人要给世人看他没有苛待功臣,二,也许陆愠在圣人面前替自己求情了,不然他凭什么敢这么自信,保下自己。
至于裴绿漪一事,前因后果证据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又有太子在那掣肘,她无法为哥哥翻案。
自己接下来怎么办?
她还怀了孩子,行动不便,唯一能求助的,只有那厮。
可总这么被动着,不是办法。
沈葶月想要逃出去可徐徐图之,可她的软肋在陆愠那里。
为今之计,只有先见到哥哥,看哥哥怎么打算。
不过她心中筹划的是让哥哥逃狱。
哥哥会易容术,既然能从裴序安这个身份易容成宁夜,还参加了科举,就还能变成第二个人。
而这个世界上知道易容法子的除了陆愠,便是太子。
到时候她们在暗处,好过在明处被人算计。
而她没了哥哥这个软肋,和哥哥一起,早晚能卷入重来。
既然报仇这条路无法通过刑法的途径,那么大家就各凭本事。
沈葶月心中了有了想法,那股不安焦躁的感觉也没那么强烈了,她抬手轻轻摸向小腹。
孩子才一个月,她没有任何感觉,她心中也没有母爱。
她恨陆愠,自然也恨这个孩子。
可如今,她只能利用这个孩子来胁迫陆愠。
她既希望这个孩子平安活着,用来做她的筹码,又希望孩子掉了,让她不被恶心。
只要一想到怀着那厮的种,她心中就无比恶心。
沈葶月顿觉难眠,唤了小寒进来,蹙起黛眉问:“陆愠可在府中?”
小寒摇头:“他将姑娘送回府中安顿好便走了,此刻已经宵禁,想必他回了国公府。”
沈葶月这才恍惚意识到。
她有什么资格胁迫人,她眼下的境遇,不就跟个外室一样,没有分别……
甚至,她连陆愠的面都见不到。
沈葶月呆呆的坐在床上,连披在肩上的寝衣掉了都不自知,小寒替她重新披好,眼底都是心疼,“姑娘即便是想救大公子出来,也要顾好自己的身子,你如今怀着身孕,可不能受凉了。”
听到受凉两字,沈葶月当即浑身一阵子发寒。
是啊,她还有这条路可以走……
第64章 第64章是我一厢情愿
阴湿的大牢中,传来一道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甬道两侧的银灯都变得忽明忽暗,穿过甬道,豁然开朗。
太子站在关押宁夜的水牢前,站定,名贵的金线云纹长靴与这肮脏污秽的大牢格格不入。
狱卒有眼色的打开牢门以供太子问话。
宁夜一身素白牢服,上边全是鞭痕,半个身子都泡在污水里,两个肩膀处被穿了琵琶骨,厚重的铁链处沾着干涸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太子看见昔日春风得意,重权在握的人如今如同丧家之犬,很是满意。
要想实施他的大计划,宁夜这个刑部侍郎必须先做掉。
不然就凭借着宁夜的手段,他会被处处掣肘,针对。
只是虽然眼看着宁夜入狱,还命人穿了他的琵琶骨,他总是不放心,还是要亲自看看。
此人诡计多端,若不是他抓住了裴绿漪,通过西域的一种蛊感知她的内心感应,从而让蛊虫根据她心中所想在白纸上留下黑色痕迹形成文字,他还真不知道宁夜原来就是裴家后人。
太子越想越得意,忍不住嘲讽:“宁大人,久不见你,怎么落到如今这幅田地,啧啧。”
听见声响,宁夜缓慢地抬起头,眸色漆黑:“怎么,怕了?”
太子冷笑:“一个阶下囚,孤怕你什么?”
宁夜舔了舔唇:“自然是怕我逃出去,不仅穿了我的琵琶骨,又亲自来看我是不是还有还手之力。”
太子被戳心窝肺管子,面上有些挂不住,可他到底是太子,情绪被他压下去,狠声道:“宁大人有这功夫不如关心关心你的小情人乐安,还有你那个娇滴滴的妹妹。”
宁夜听后沉默,低垂了头。
太子掌握到了绝对的优势,顿时飘飘然乎,乘胜追击:“不过你放心,要不了多久,这整个大楚就都是孤的了,到那时,你们这群蝼蚁死与活,皆在孤一念之间。”
见宁夜不再说话,太子此番目的也达到,宁夜伤成这个样子,断不可能再逃出生天,也便离开。
太子走后,不多时,牢内又出现了一道清浅的脚步声。
伴随着环佩叮叮当当,衙役一口一个殿下慢些的声音,宁夜诧然抬头,来人是萧承妤。
小公主眼圈有些红,显然是背地里曾偷偷哭过。
宁夜瞥见那雪白肌肤上点点红晕,心头一窒,涌过微微刺痛,令他脊背颤抖不已。
他想开口,目光扫过萧承妤旁边的人,抿了抿唇,忍住了。
萧承妤此刻也有很多话想说,她冷着声音屏退了左右:“你们且去外面候着,本宫有话要问宁犯。”
人都走后,水牢中只有两人。
银白色的光晕落在两人之间,像一条淡淡的,无法逾越的银河。
她在这头,他在那头。
萧承妤定定的看着对面憔悴受伤的男人。
饶是宁夜曾经微顿之时,也是一袭青衫傲骨,更别提他入仕后绯衣玉冠,权柄在握,天子近臣那威风凛凛的模样。
无论是长陵侯府世子,还是刑部侍郎,宁夜,都不该是如今这幅潦倒样子。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宁夜。
小公主忍不住拿帕子掩唇,低低呜咽。
心爱的姑娘在他面前掉眼泪,无异于戳他的心窝。
宁夜喉结滑动,哄她的声音有些哑:
“殿下别哭,臣不能帮你擦眼泪了。”
萧承妤哭的更凶了,她溃不成声道:“你肩膀还疼不疼,都是我连累了你,都怪我……”
宁夜舍不得她掉眼泪,身体下意识前倾,琵琶骨被穿的地方血痂被撕裂开,渗透出殷红的鲜血。
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浑浊的污水亦是被他弄出了痕迹。
萧承妤急忙道:“你别动,我不哭。”
她怕宁夜再牵动着伤口。
说来宁夜入狱这事儿,还是跟她有关。
驸马出狱那日,萧承妤允了兰姨娘入门后便一直派暗卫跟着,直到兰姨娘和刘氏前后脚去了城西。
刘氏到了以后见兰姨娘也在,便强逼着两人行房。
兰姨娘心肝俱颤,指着刘氏骂她不是东西,怎能如此罔顾人伦,可刘氏却道出了实情,姨娘以为是自己亲哥的男人其实是刘氏的二儿子,也就是她的表哥。
刘氏命人将兰姨娘捆在了床上,花白的头发跟着乱抖,痛心疾首道:“我不能让我们刘家没后,公主是指不上了,老大也指不上了,你既然调养好了身子,也跟我家老大情投意合,总归都是给我刘家开枝散叶,跟谁散不是散!”
兰姨娘一直当刘氏的二儿子为亲哥,突然告诉她,她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还要她跟他行房事,她一时接受不了,精神有些恍惚。
三人争吵之际,刘氏让人打晕了兰姨娘,遂让二儿子与其苟合。
府中相继没了人,驸马刘桐安渐觉不妥,抓住了一个小厮猛打下去说了实话:“夫人和姨娘都朝城西去了。”
刘桐安暗道坏了,强撑着晃荡的身子带着一队小厮直奔城西杀去。
等刘桐安赶到之时,远在小院外就看见了刘家的马车。
他认出来那是母亲出行时常坐的马车。
刘桐安快步上前,一脚踹开了院门,他冷眼一看,窗棂下,床上那对苟合的男女不是他的兰姨娘还能是谁?
刘桐安怒火中烧,大骂一声:“娼妇!”
旋即他便欲朝房门奔去,可刚出狱身子虚弱再加上萧承妤给他下了不少慢性毒药,他愣是眼前一黑,“哇”的吐了口黑血,眩晕至极。
院子中守备的人见是老爷来了,一时间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门外萧承妤的人见两边人打起来了,急忙前去门口守株待兔。可刘桐安来之前报了官,不多时地面一阵颤抖,京兆府的人便从巷子口冲了出来。
萧承妤一愣,官府来了,她的人不能露面,不然一查驸马的身子便可知她这些时日徐徐图之的给他下药。
可今日又是报仇的好时机,眼看着驸马,刘氏,兰姨娘在里边狗咬狗,这若是让京兆府把人带走了,她再等这样的好时机,岂不是遥遥无期。
萧承妤犹豫之际便看见京兆府后边又来了一队官兵。
她杏眸闪烁,为首的男子气宇轩昂,身姿如竹,不是宁夜,还能是谁?
他怎么来了……
是为了她的事吗……
京兆府来的是少尹孙蓓,见到宁夜后弯身行礼:“宁大人。”
宁夜亦抱拳:“孙大人,此案与驸马有关,乃属刑部指责范围,就不劳您费心了。”
孙蓓:“宁大人愿意接管,我自然乐意,只是刚刚有人报官,下官便走了这一遭,既然您在这,下官就告退了。”
说完,孙蓓大手一挥,带着他的人走了。
整个小院被刑部的金吾卫团团围住。
萧承妤盯着那人的背影,心下撼动,不是说了,不要他管自己的事么……
这青天白日,他不在刑部却跑来城西若是被有心的人知道,他的仕途还要不要?
她一咬牙,准备带人冲进去,可前方的暗卫去匆匆跑来汇报:“殿下,宁大人处置完了。”
“完了?”萧承妤眼前发懵,怎么这么快。
都怪她在这里犹豫,磨蹭,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么……
暗卫学得有鼻子有眼:“宁大人先是斥责了刘二郎觊觎人妇,犯了楚律,要带回刑部,刘二郎为了自报说都是刘氏逼迫,刘氏恬不知耻说她都是为了刘家的后代,宁大人便让人一并绑了,这时候兰姨娘从床上醒了过来,看着满地的官兵,又想起刚刚刘二郎发疯的强迫,整个人吓得就要去找驸马,刘桐安看着那娼妇还敢寻自己,气得给了她一巴掌,将人扇死过去,自己气火攻心,毒发身亡。”
萧承妤听得心惊胆战,但是总算,总算收拾了这家乌烟瘴气的人。
“他还说什么了?”小公主问。
这一句,暗卫压低了声音,“宁大人末了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不知道是送给谁听。”
“什么?”
暗卫遥想那低暗小宅中清贵挺拔的男人负手而立,慢悠悠道:“早说了,让你们乖乖听话就好。”
话音一落,萧承妤脸颊涌现两朵红云。
这无异于宁夜在对她说,“怎么又不听话?不是说好了,我来。”
萧承妤又等了会儿,见小宅那边人都散尽了,这才带着暗卫离开。
却不知,过几日便传来了宁夜入狱的消息,是太子亲自揭发的。
她便知道,和自己脱不开干系。
月前,太子曾登门公主府找她闲聊,话里话外问及了母妃当年留给她的那一队私兵。
萧承妤母家是永定侯门,舅舅去世前曾在宫外给贵妃留下一队私兵,贵妃临终前又将养私兵的地方告诉了萧承妤,这事儿本无人知晓,不知太子从何处打听。
萧承妤当时打岔打过去了,只道自己不清楚,想是母族中其他族人在帮忙照应着。
她记得,当时太子讳莫如深的看了她一眼。
萧承妤没当回事,她与太子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何况,他已经是一朝太子,未来的储君,她又不是皇子,有跟他争皇位的可能,所以萧承妤压根没想到太子会因此记恨上她,甚至派人跟踪她。
也就是这一跟踪,让太子知道了宁夜为她出头之事。
刘二郎在牢中被打残废了,只剩下一条命扔了出来,刘氏熬不住刑死在了牢狱中,驸马暴毙,至于那位兰姨娘,同样被宁夜送去了勾栏院,恰好,还是裴绿漪所在的地方。
宁夜下手干脆利落,她多年世仇得以偿报。
可此事却被太子盯上,东宫党羽下的人一查,便顺藤摸瓜从裴绿漪那查到了宁夜的底细。
什么天子近臣,四品大员,不过是一个欺君罔上,冒名科考的罪人!
想到这儿,萧承妤无法再回忆下去。
每想一分,她的心就痛一分。
公主哽咽道:“你放心,我会去求父皇,让他对你网开一面,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宁夜朝她微微咧开唇角:“臣倒是真有一事,要求殿下。”
萧承妤忙道:“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宁夜顿了顿,漆黑的眸珠划过一抹戏谑:“以身相许,也答应?”
“你!”萧承妤美眸瞪圆,吐息有些不稳。
宁夜不过是想逗逗她,不想看见他的公主那么难过。
见她忘记了伤心,也便心安了,低声道:“臣如今已阶下囚了,哪敢肖想殿下,殿下放心。”
这句话不知是对萧承妤说,还是对如今的自己说。
若他还是长陵侯世子,又有一身的才华得以在科场上施展,他定然敢求娶天家公主。可如今的他是什么,一个被齐太后打压的败军之将,连自己世子身份都不能堂而皇之说出去的胆小鬼……
他哪来的脸肖想公主呢。
萧承妤跺了跺脚,深深吸了一口气。
想啊,你怎么不敢想了!
良久,水牢里的男人幽幽道:“臣在狱中,唯有一人放心不下,便是臣的小妹,若殿下能替臣去探望一二,臣感激不尽。”
萧承妤闻言,杏眸有些失落。
他担心的,只有他妹妹一人么?
那她呢?
他为自己做的那些事,真的只是交易,真的只是她一厢情愿吗?
第65章 第65章说你爱我
似是能窥探她的心声,对面的男人又道:
“臣已见公主安好,便再无牵挂。”
萧承妤的凤眸渐渐亮了起来,她朱唇翕合,袖下的指节忍不住发颤。
这算是在表露心意吗?
也许宁夜他,他知道自己的心思?
是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了么。
小公主心跳的有些快,无端心慌起来。
可转念一想,他毕竟是腹中孩儿的爹爹,那日她赌气让十樱去端避子汤,即便十
樱端来,她也是不舍得喝的。
她想和宁夜有个孩子,即便不能跟他在一起,有个念想也是好的。
萧承妤也忘了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宁夜,也许是他为了报恩替自己生生挨板子的时候,也许是他霸道强硬的要插.手自己的事的时候,也许是那日在宁府中绵长炙热,令她欲罢不能的一个吻……
她自己已为人妇,宁夜却从未娶妻,纵然她有天家公主的名号,可在宁夜面前,萧承妤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她不能耽误他,更不能承认这个孩子。
她只需要好好的帮助他洗清罪名,看着他平安顺遂就好……
萧承妤低头沉思的时候,没注意到对面宁夜贪恋的眼神。
良久,想通了的小公主抬起头,灿然一笑:“我答应你,一定照顾好小妹。”
既然本宫心爱于你,那便爱屋及乌,拼尽全力护着你想护着的人就是。
——
棠苑内,沈葶月受凉生病,已有半日。
棠苑的下人请来了大夫,奈何沈葶月不允许大夫看病,就这么拖着,婢女没办法,生怕她病得严重,果断飞鸽传书传到了大理寺狱。
彼时陆愠正在翻看着殿前司送来的宫门记档,太子前日竟送来了个天师入宫,为了掩人耳目,让那天师扮做太监,一路跟着他去了御书房。
若他记得不错,前世这个时候太子开始筹划着谋逆逼宫,此刻是九月,过不了多久,最多两月有余,太子就会谋反。
顺文帝日渐年老,开始崇尚修仙长生之道,太子送去的天师在他面前胡言乱语,哄得顺文帝每日都要服下丹药永葆青春。
那丹药中加了极重量的水银,要不来多久,顺文帝的身子就会被掏空,衰竭而死。
他凝神间,外面赫融进来,压低了声音:“棠苑那位病了。”
陆愠思绪被打断,放下册薄,转头朝外走去。
他弯身上了马车,嘱咐镇国公府的小厮:“告诉阿娘,今夜我宿在私宅。”
马车压着辚辚之声,半个时辰的功夫到了棠苑。
陆愠进屋时便觉得到空气中的沉闷与病热。
小寒拿着凉帕在一旁侍奉着,见陆愠来了,起身行礼。
陆愠坐在床边,小姑娘病容惨白,脸颊透着滚烫的酡红,额头上的碎发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头皮上,模样可怜。
他抬手探上了她的额头,不出意料的格外烫人,他抬眸看了眼门外,大夫抱着药箱子匆匆进来把脉。
接下来便是行云流水的诊脉开药方熬汤药,陆愠弯身将帕子放在凉水中沥了沥,随后亲自替她擦身子。
“下去。”觉察到身边还有个碍眼的,他不耐吩咐。
等人走后,陆愠这才有时间仔细替她擦身子。
他倾身过去,大掌透过她的腰身,稍一用力,那具娇软的身子抱在怀中。
幔帐昏暗,窗外的月也显得惨白寥淡。
她温软的呼吸说不出的烫人,眼角似因疼痛出了泪,凌乱的乌发无序的撒在肩后,让人爱怜。
陆愠低头,一手抱着她,一手仔细的替她擦拭着,从额头,眉心,脸颊,脖颈,一路蜿蜒向下。
她在睡梦中忍不住嘤咛了声,陆愠眼色深了些许,控制不住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唇很轻,似是怕惊着她,十分的轻柔缠绵,另一手克制的发抖,没有抚摸上那细软的腰肢。
他与她之间,从未这样平和过。
娇柔的姑娘感受到了一抹清凉,忍不住扬起白皙的脖颈,送了上来,想要更多,身子无意之间的朝他怀中蹭去。
陆愠压下眼底的情.欲,摁住她不安分的小手,眸中划过一丝隐晦的笑意。
数不清过了多久,她柔弱挣扎着不要,眼角滑出颗颗泪珠,被浸润过的唇瓣低低翕合着:“哥哥……”
陆愠将她的声音吞咽下去,声声诱哄道:“祁玉,唤我祁玉。”
沈葶月小手无意识的抓着,轻轻撩过他窄瘦的腰身,朝脊背而去,娇软的唇瓣却愣是咬住,没有再开过口。
她到底是有多恨他,恨到即便在梦中,也不愿唤他的小字。
陆愠感受着那股酥麻,分明的骨节摁到指骨泛白。
他不能要她,她还病着。
数不清过了多久,他结束了这个缠绵悱恻的吻,低头一口一口喂她汤药。
月色泠然如泉,棠苑一夜无梦。
翌日,沈葶月醒来后发现自己退烧了,她低头看着被擦拭过的身子,换洗过的衣裳,再看不远处桌案上小火煨着的药罐便知陆愠来过了。
若无陆愠的授意,棠苑的下人不敢给她请大夫治病。
除非是这间宅子的主人来了。
她如今只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说难听点,便是陆愠的外室,仗着陆愠对他还有几分兴趣,在这里孤注一掷罢了。
她眉眼怅然,此刻天光大亮,他应是去上值了。
他看透了她的把戏,装病看来是没用了。
因为沈葶月知道,就算接下来她绝食,闹病,陆愠也不会见她,更不会让她死。
他有百种办法对付她的小把戏。
沈葶月叹了口气,认命的起床喝药。
既然行不通,那就养好身子暗暗等待时机。
他既然对自己的身子感兴趣,不会一辈子不来棠苑。
如此等了十几日,陆愠终于登门。
他进屋时,月上中天,沈葶月正在用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