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背后做军师也挺好的。
刘进步感激不已,他知道,今越不仅是怕患者年轻气盛难堪而不露面,其实也是为他争面子,决心要把这份人情留给他们两口子,要是治好了,凌领导承了他们的情,将来他媳妇儿升职啥的也能有点机会。
“谢谢你,今越。”
“嗐,瞧刘哥说的,咱们共事这么多年,你哪次不照顾我?要是次次都跟你说谢谢,你怕是都听烦了。”
朱大强是退休了,以前三个人一起留守新桥街道的时候,他们是真的很照顾她,有危险的工作都抢着去,每次都让她留守街道办,写写报告搞搞后勤就行,哪怕是有人找她麻烦他们都会挡在她前面。
共事久了,就像多年老友一般,大家有什么困难相互帮衬一把是应该的。去年朱大强家儿媳妇保胎,也是找的今越,他老丈母娘重病住院,也是舒今越去看的,这些事今越都没跟外人说过。
此时,帮刘进步做军事的事她也不会说,俩人拿出纸币,开始在本子上讨论起来:“首先需要排查外头流传的性.病,你去了之后,注意检查他有没有相关症状,这些你都懂吧?”
“懂,就重点关注他有没有发热、疼痛、红肿破溃赘生物这些,然后还要询问性生活史,尽管孩子父母可能不愿接受,但我还是要问清楚,且要问到真话。”
舒今越点头,跟老同事合作就是这么方便,只要开个头对方就知道彼此的意思。“第二个就是各种感染性疾病,睾.丸炎、附睾炎、鞘膜积液、睾.丸结核,以及肿瘤。”
这么年轻,过往身体素质也好,虽然结核和肿瘤的几率不大,但还是要搞清楚,这就需要做进一步检查了,用眼睛看,用手触诊可诊断不出来。
“对了,还有一个,有没有睾.丸扭转和精索静脉曲张,这两个尤其重视,如果发现可疑,应该立马住院治疗。”
刘进步一一记录下来,今越又就每一种疾病可能出现的伴随症状说了一堆,有助于他进一步鉴别诊断,然后给了几个备选方子,要是能确诊的,就挑合适的用。共事这么多年,刘进步对中医中药也有一点基本的了解,大部分药物的常规用量是多少,禁忌症是什么,他也清楚,斟酌之后适当的增减一下就能用。
今越又把要点检查了一遍,“暂时就这些,你先去排查了看,要是实在不行,就给我打电话。”
她把自己办公室的电话告诉他,“基本上班时间都会有人接听,下班后你就打我家里的。”
送走刘进步,今越又在办公室坐了会儿,李雪梅继续上来汇报工作。“没什么急事吧,院长?”
“没事,咱们刚才说到哪儿,继续。”舒今越将本子收起来,仔细查看这几个月的财务报表。
经过半年多的经营,医院终于在上个月实现收支平衡,离赚钱还远,但没有再继续贴钱,这就是最大的进步。
本来,舒今越预计是要两年才能达到收支平衡,徐端和舒文明比较乐观,他们预计的是一年半,结果现在半年就提前达到了,大家都很高兴。
当然,这么多人生病,也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他们高兴的是,在患者总人数不变的前提下,有更多的患者愿意选择今越医院,相信中医药,这就是他们崛起的机会。
“要是再贴钱,我也耐不住了。”今越叹气,她这半年多的专利药分红,加上徐端厂里挣的,都是左手进了右手又出去,全贴在医院上了。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要是不行,咱们还能把食堂生活标准降一降,能省一点是一点。”李雪梅建议道,她是真心觉得食堂伙食太好,太费钱了。
“这不行啊,大家上班都辛苦,能吃好点也是一种福利。”虽然名为食堂,其实医护人员吃饭都不贵,只意思性的每顿饭给一点点钱就行,要是一分不收,也怕造成浪费。
谁让田大叔做饭好吃呢,无论做啥都很受欢迎,导致大家但凡上班那天全天都在食堂吃,越吃越想吃,她自己要不是为了回家陪孩子,她也想在医院吃呢。
下车库开了车子,今越载着老妈回家吃中午饭,路上赵婉秋忽然感慨一句,“就快清明了。”
“今年还去给你父亲上坟吗?”
“当然要去。”自从乡下回来,知道生父对自己也是非常疼爱的,舒今越就每年清明都要去给他上个坟,扫扫墓,去年因为要临盆了没去成,只让徐端代替她去,今年孩子快满周岁了,“带月亮星星去给他老人家看看。”
赵婉秋“嗯”一声,“还是清明前一天去吗?”
“对,到时候咱俩提前去买点香烛纸钱,他不是爱吃馒头嘛,咱们多蒸点去。”
那时候生活条件艰苦,苏父也没吃过几顿饱饭,做梦都想吃白馒头吃到饱。
“嗯,再买只烧鸡,他一直念念不忘以前徐老爷把吃剩的烧鸡赏给他。”就因为那半只吃剩的烧鸡,他后来为了保护徐老爷的儿子,差点都没了。
这种“忠仆”式的付出,以前舒今越还挺佩服的,但自从知道徐老爷的私德后,她又觉得挺不值的。生父苏立民把半只烧鸡当成是生命里的光,而对徐老爷来说,那真的就只是吃剩的半只烧鸡而已。
***
到了清明节前一天,徐端和舒文明开着车,载着一家子去城外的青林山。
青林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墓地名字,苏立民就是葬在这里。当年赵婉秋也没什么钱,只能挑一块能力范围内差不多的墓地草草安葬,现在娘俩都有钱了,给他换了个视野和风景都绝佳的位置。
“月亮星星看看,这里就是姥爷的墓地,这是姥爷,记住了吗?”
“奶奶,为什么弟弟妹妹有两个姥爷?”小平安问。
“因为所以,科学道理!”萌萌只顾着哼哧打拳。
这种问题赵婉秋自己有点不好解释,也幸好,孩子只是好奇一秒钟,过了这一秒,立马就被墓前的鲜花和水果给吸引了目光。
今越一愣,“这是谁送来的花?”
“大哥大嫂吧。”徐端说,徐平因为当年没能帮今越留城的事,心里愧对苏大哥,每年上坟都是跟舒家人错开的。
大家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把馒头和烧鸡摆上,烧纸钱,其他人都自觉地把孩子带走,给今越留一点空间,她想对父亲说说话。
今越用帕子小心翼翼的擦拭墓碑,位置背风,前几天徐平和张珍才来过,现在也擦不出多少灰尘,她的手指细细描摹“苏立民”三个字。
“去年没来看您,这两年我过得很好,家庭幸福,事业顺利,您有外孙外孙女了,刚才应该看见了,我妈说星星长得像您,尤其是眉毛。”
“您不用挂念,这一世我过得很好,非常好。”
她记不得了,但赵婉秋还记着,父亲会把她架在脖颈上,让她骑大马,一发工资还会带她去买冰糖葫芦,把她一张小嘴吃得脏兮兮的,红红的,回家惹得赵婉秋一通埋怨,他嘴上答应着好好好下次不买了,但下次只要她要,他还是会买。
舍不得吃白馒头的他,给她开冰糖葫芦,买糖瓜子却眼睛都不眨。
这些事她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但在赵婉秋的叙述里,似乎也变成了她的记忆,所以她的两个孩子,都姓苏,一个苏星,一个苏月。
这件事是徐端本人主动提出来的,徐家族人本来有点异议,背后说这跟徐端去上门有啥区别?上的还不是现在老丈人的门,而是前老丈人的门,好好一个儿子,好手好脚还能干,厂子开那么大,不说为徐家光耀门楣居然去给人当上门女婿,他对得起徐老爷吗?
徐端徐平兄弟俩反问说话的本家人:怎么不问问徐老爷对得起苏大哥吗?
至于孩子跟着姥爷姓不跟父母姓,也算上户口的特殊情况,舒今越和徐端还专门写了书面的说明情况,跑了两次相关部门才解释清楚。
“您现在有苏月苏星了,您高兴吗?”舒今越的声音飘散在春风里。
没有人回答她,但缓行的云,飞舞的蒲公英,迎风摇摆的树叶,似乎都是父亲的回答。
上完坟,心情也还不错,一家子调转车头,直奔西山脚下。
“哇哦!秘密基地!摘桃子!”
“摘杏子!酸酸甜甜的杏子!”
“还有大草鱼,烤鱼!爷爷我要吃烤鱼!”
三个大的嗷嗷叫,两个小的也跟着手舞足蹈,赵婉秋和徐文丽都快抱不住了,“哎哟小祖宗别着急,你俩又吃不了,着急个啥哟。”
“啊啊,叭叭叭叭叭叭……”这是小星星,他啥也不会说,只会流着口水叭叭叫。
小月亮的嘴巴要快一些,已经会说一点点话了,“七七,油油!”
应该是想说“吃鱼”,但还不会连贯的准确发声,众人大笑。
女同志留在原地看着孩子,徐端带着舒文明舒文晏往深处走了一段,摘回一些果子,那几颗没完全熟透的杏子遭到了五个孩子的哄抢,结果擦擦茸毛咬了一口,还酸酸的,硬邦邦的。
“太难吃了。”
“没熟。”
幸好只摘了七八颗,也没浪费。
倒是徐端眼神好,在刺丛里发现了两株野果,浑身都是黄色的小刺,连叶子都扎手,结的果儿却小小的软软的,长得有点像草莓,但颜色是黄色的,熟透之后成了芒果一样的金黄色,在太阳光下还会闪闪发光。
舒今越都没发现,她们不远处居然有这种的小野果,别看它小小的又浑身长刺,但吃进去酸酸甜甜的很可口,孩子们很喜欢,就着身旁的小溪随便洗一下就迫不及待塞嘴里。
“真好吃,这是黄色的小草莓吗?”
“不是,这叫黄泡。”
“黄泡,是哪个‘泡’?”
舒今越有点为难,这只是方言叫法,具体是哪个字她还真没考虑过,“嗯,学名大概就叫树莓吧,不过树莓好像是红色的,我也没吃过,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味道。”
芽芽有点奇怪,“小姑姑没吃过树莓,怎么知道有树莓这种水果呢?”
舒今越一噎,她总不能说是自己在手机上看到的吧,“书上,电视上不是有吗?你没看过的电视没看过的书多了去了。”
芽芽再聪明,那也还没上中学,还是很好打发的,一句“是你没见过没读过”就能让她闭嘴。
“真好吃,咱们把黄泡树搬回家里,可以吗?”
“好耶!那样我们就能经常吃到啦!”萌萌人来疯,带着小平安哼哼哧哧的挖树,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两棵小小的苗。
舒立农宠他们:“行,回去爷爷今天就给你们栽上,明年在家就能吃黄泡喽!”
等他们挖好,徐端又带着两个舅哥带回了两只小野兔,小小的,一只雪白一只灰黑,长长的耳朵,红红的眼睛,看着很可爱,也很小,似乎才断奶没多久。
“这么小的,不如就放生吧。”今越有点不忍心。
徐端苦笑,“我本来也不想要,是母兔子已经死了,不知道被谁打死的,尸体就在兔子洞门口,只剩这两只嗷嗷待哺,我要是不带走,它们也会被其他动物吃掉。”
果然,两只小兔子早就饿得奄奄一息,摸上去只剩骨头和毛了,一点肉都没有,这样的幼崽在残酷的大自然里是无法生存下来的。
这下,今越更不忍心了,看孩子们爱不释手,“那就带回去给他们养吧。”
这下,孩子们更是高兴坏了,一个劲叫嚣着要给它们打窝,要取名字,要做食槽,还要去摘草叶子买胡萝卜,忙得不亦乐乎。
家里宽敞是宽敞,但……徐端皱眉。
这俩小家伙正好是一公一母,而兔子的繁殖能力又太强,要是一个搞不好子子孙孙搞出来一堆,打扫不及时的话,会很脏很臭的。
“我去找杨茉莉,让她帮忙给它们做绝育手术,这样就不会子子孙孙无穷尽了。”
看似不人道的方式,其实才是对它们最好的方式。
萌萌这傻大妞听见,连忙问:“什么是绝育手术?”
“就是让它们丧失生育能力。”芽芽说。
萌萌还要再问,刘慧芳头大,让她少说两句。倒是赵婉秋接茬,“杨茉莉还做这个?”
她是男科学博士,前两年和覃海洋结婚了,生了一个儿子,这两年在省医院的男科也算做出点成效来了,还真有不少病人是冲着她去的。
今越小声说:“做啊,她男性外科学也搞得不错,你忘记那年她还给人家无精症患者做穿刺取精嘛。”
“这姑娘可真牛,我是发现了,从你们这一代开始,好些小姑娘都厉害起来了,不仅长得漂亮,性格好,在专业技术上一点也不比男同志差,甚至比大多数男人还优秀,这说明时代进步了啊。”
“是啊,咱们这一代,以及以前的两千年里,女人没有读书的机会,天生就丧失了与男人竞争的权利,但咱们新龙国不一样了,女孩子能上学,能参政,能行医,能搞科研,等习武,能参军……但凡是工作,就没有女孩子不能做的。”
赵婉秋当年要不是舒文晏的亲妈帮衬了一把,现在也跟很多她那个时代的女性一样,在农村喂猪呢,哪里能像现在这样坐在明亮的诊室里,被患者尊称一声“赵医生”“赵专家”?
徐文丽听见,凑过来说,“要我说,现在这计划生育还挺好,很多双职工家庭因为只能生一个孩子,倒是没办法削减脑袋生儿子了。”
虽然不是每一个独生女的父母都会全力托举她们,但至少,独生女是要好一些的。徐文丽这么说,也是自己的切身体会,她当独生女那些年里在物质上也不差的,所以现在徐母来找她哭诉要钱的时候,好歹她也会给点。
两百三百的,在她和舒文明眼里都不算钱,但对徐家来说也不少了。
她不会给多,但要不给,心里也会愧疚,毕竟当独生女那些年里,物质上他们没亏待过她,要不是后来生了弟弟……
这是她的伤心事,大家都没提,转而说起别的,车子也很快回到家门口。
金鱼胡同果然是富人区,胡同道路都比柳叶胡同宽敞多了,也没有违建物障碍物,车子畅通无阻能开到家门口,要不是老丈人兴冲冲的想种菜,徐端甚至还想在院里造个停车位出来呢。
他们刚把车子停稳,赵大妈就乐颠颠的骑着自行车赶过来,“今越回来没?有人来找你呢!”
舒今越喝了口水,“找到十六号院去的吗?”
“对,那姑娘我以前好像见过,挺眼熟的,在建设大桥下帮你们卖过羽绒服对吧,跟你一样个子小小的,比你小几岁,这次还带了个洋鬼子来。”
舒今越立马明白,这是林珍和埃里克到了。
上次打电话说清明前后会回来,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准时,“妈你们在家做着饭,我开车去接他俩。”
“得嘞,小林珍就爱吃板栗红烧肉,我看冰箱里还有两斤上好的三线肉,这就给她烧上。老头子快去菜市场看看,还有没有鲜鸡,给买一只回来,做个手撕柠檬鸡,里脊肉也要两斤,做个糖醋里脊,她爱吃。”
多少年没见了,她还记得林珍就好这口酸酸甜甜的。
今越笑笑,把赵大妈的自行车塞后备箱,拉她上车,“您就跟我坐吧,还费力八斤的骑回去干嘛。”
赵大妈在车上坐着真是不自在啊,这么干净这么舒服的小轿车,她第一次坐呢。
“今越你跟大妈说句实话,这车子,多钱能买到?”她小心翼翼的问,那年她可不敢问,这两年她老头在乡镇企业给人家做技术兼职,拿的是分红,不是死工资,那分红可是一年比一年高了。
“以前买的贵一些,现在汽车品牌和种类多起来,好的几十万的有,一般的几万块的也有,咋,大妈您想买?”
赵大妈惊喜,“几万块的也有,果真?”
今越点头,“我不太懂这个,您要是想买,改天我让徐端跟你们好好介绍一下。”
“对对对,他就是给汽车身上装东西的,他肯定懂行。”
“赵大叔今年还不打算‘退休’呢?”
“嗐,退啥退,反正他身体好,也不干啥重体力活,就在一边指挥着徒弟干活,比以前在国营厂还清闲,再干个几年也没事。”说到这里,她叹口气,“都是儿子不争气啊,要是老五能争点气,别跟媳妇儿离婚,他爸也不用这么辛苦,总想着要给他攒点家底儿再找一个,找一个,去哪里找啊?”
赵家老五,就是当年曾经跟钱春花谈过一阵那个,后来找了他们车间主任的闺女,结婚后也住在老丈人家那边,后来不知道为啥离婚了,赵家人一直讳莫如深的,今越也就没问。
正说着,车子来到胡同口,今越看见了林珍。
第147章 147 “这个铜人我见过”
林珍变化不大, 她跟舒今越一样都是属于身材娇小那一挂的,往小而精致方向打扮,看起来一点也不显年龄, 实际三十出头了,但看起来还跟二十三四似的。
要是不烫一头大波浪,不戴大耳环,也不化妆的话, 她看起来顶多二十岁的样子。
“漂亮了不少啊,洋气的林博士。”
“舒院长不也是, 漂亮得都不敢认了。”
俩人打趣两句, 当即拥抱在一起,很多年不见的好朋友, 再一次见面体内似乎有种冲动, 想把对方揉进自己怀里。
她们拥抱得非常用力, 抱了很久很久, 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熟悉而又安心。
“嗯, 你没用香水, 还是以前那个味儿。”林珍小狗似的嗅了嗅鼻子, “以前你在宿舍跟我谁, 我来你家跟你睡, 你一直是这个味儿, 香香的。”
“可拉倒吧,我都好几天没洗澡了,汗臭还差不多。”
林珍不撒手,就抱着她的手臂撒娇,“这叫香汗淋漓。”
舒今越好笑, “你男朋友就是被你这张甜嘴骗到手的吧?”
这时候,林珍才松开她,开始介绍她身后那个金发碧眼的大帅哥。
说大帅哥一点也不夸张,因为今越一直觉得白种人会比较显老,花期短,十几岁的时候是最好看的,十几岁的黄种人还跟豆芽菜似的,他们已经很有花样美男和美少女的样子了,可到了二十几岁甚至三十几岁,黄种人看起来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他们又会衰老得特别快。
但这个规律,在埃里克身上不成立,他已经三十多了,看起来却还挺“嫩”,大概是还没明显发腮,也没秃顶,又常年待在实验室,看起来也就二十四五,大学生的样子。
别说,这一对,除了身高差距太大,其实还挺登对的。
“嗨,你好,我叫埃里克。”他用别扭的中文打招呼。
舒今越主动跟他握手,“你好,我叫舒今越,你可以叫我舒。”
“你的名字,我听过很多遍,珍妮说你是全龙国最棒最聪明的医生,我非常仰慕你,希望你也能喜欢我。”
舒今越好笑,“彼此彼此,林珍也经常夸你。”并没有。
但商业互吹嘛,谁还不会?
埃里克非常高兴,一上车就开始问问题,“舒,你真的治好了一例CGL吗?”
今越顿了顿才反应过来,CGL是慢性粒细胞性白血病的英文缩写,她纠正道:“截止目前,不是1例,是7例,最长的生存期目前已超过13年,最近的一例也超过了三年,仍然健康存活着。”
“哇哦!这些病例都是用你们古老的中草药治愈的吗?”
“对,全部都是,没有一例接受过化疗和骨髓移植。”
埃里克继续问:“据布莱恩博士说,你对肝病的治疗也很专业,能跟我详细的说一说吗?你知道的,我是说你方便的话,也许可以聊一聊。”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舒今越大方分享,不仅这例肝病,还有很多不明原因发热,不明原因呕吐,长期腹泻,表面看起来只有一两个很常见的症状,可却是遍寻良医都无效的病例,在中医药治疗之下,如有神助。
等回到金鱼胡同的时候,俩人已经聊了很多经验,埃里克一直在说“amazing”和“unbelievable”,就跟玩游戏似的,舒今越一直憋笑憋得好辛苦。
家里,老两口正为晚餐而忙碌,林珍带着埃里克挨个打招呼送上礼物后,几个年轻人到书房里聊天,主要是聊这几年各自的情况。
“可惜你的月亮星星在睡觉,不然我一定要好好的亲亲他们。”没能第一时间看见龙凤胎,林珍有点失望,不过聊起工作就来劲了,“我现在主要进行的课题是药物毒理学方面的,埃里克则是主修微生物与免疫学,兼修新型生物材料在人体介入手术中的运用。”
微生物与免疫学,舒今越眼前一亮,“埃里克的专业是不是从事疫苗研发,免疫制剂研发之类的?”
“对,就是这个,目前咱们国内才刚起步,他来看了两天直摇头。”
舒今越心说,可不是嘛,龙国虽然很早就知道牛痘法,知道免疫的原始理论了,但没赶上蒸汽革命的列车,在这些方面落后了很多,前面二十多年被全世界封锁,技术更是落后太多。他一哈佛的高材生,看见龙国目前的生物制剂和疫苗研发水平,不就跟大学教授看小学应用题一样嘛?
“不过你别看他傻大个,情绪表现在脸上,其实他在生物材料介入上,也很有研究。”
今越其实也不太懂,但她知道那年被她和莫书逸挖过来的佐藤,研发的心脏起搏器,好像就是跟什么新型材料和电源有关的,她觉得,说不定能介绍他俩认识一下。
嗯,不着急,等先确定埃里克确实人品可靠,没坏心思再说,万一他把佐藤给挖走怎么办?这可就成引狼入室了。
“今越,你那年让我找的链霉素毒副作用的研究报告,正好启发了我,他们不是口口声声中药副作用大吗,正好,我不仅要证明中药毒副作用小,我还要让他们都知道,西药的毒副作用更大更严重。”林珍笑眯眯的,用最温柔的表情和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今越于是连忙问她最近有没有什么新进展。
“新的进展暂时还没有,不过我顺带用了学校的实验室,进行一些中药学的有效性论证,有一个奇怪的发现就是,一直被人说是有毒的附子,在小白鼠身上,用量少的时候,毒性很大,甚至有直接导致心脏骤停的,但要是加大剂量,反倒没什么事,按照身高体重和心脏负荷能力换算到成年人类身上,相当于十克十五克的用量容易出事,反倒是三十克四十克的没事。”
舒今越也想起来了,“对,我在临床上也发现这么一个规律,在对症的前提下,用量大一些反而更安全,按照你们的毒理学理论来说,剂量越大不是毒性也越大吗?”
俩人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在那儿聊得非常投入,而埃里克在征得今越同意后,就开始参观她的书房。
书房是今越和徐端共用,左边五分之四都是她的书籍,右边五分之一才是他的,就连书桌也是分开的,就为了看书学习的时候不相互影响。
埃里克先是在看徐端的专业书籍,发现绝大多数都是英文、德文和俄文书籍,其中很多他都看不懂。兴致寥寥,他转到舒今越的书架来看,全是中文书籍,很多还是繁体字,但他看得挺认真的。
看着看着,他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
“这个,这个模型我见过。”他指着书架最上面一个玻璃柜门的格子说。
舒今越一抬头,发现是那尊针灸铜人像,医院开业之前她拿出来欣赏了一下,就没收起来,不过这个柜子的玻璃也不容小觑,很安全。
“这样的中医针灸铜人很多,你见过一点也不奇怪,可能都是类似的吧。”林珍不以为然的说。
埃里克却很固执,“舒,我能看一下吗?你放心,我只是看一下。”
在自己的地盘上,今越没什么好怕的,前院还有李忠勇张守义这俩高手守着呢,今越倒还真不怕他有什么坏心。
她拿了梯子爬上去,掏出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柜门,将铜人捧出来,埃里克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仿佛在欣赏一件稀释珍宝,“舒,你们国家的这种铜人有很多吗?”
“这要看是什么类型,如果是常规款的话很多,市面上几块钱就能买到一尊,但这尊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它是宋代太医院的教具。而宋代的中医学发展是一个历史高峰,在这短短三百多年里,涌现出很多著名医学家,创作出很多流传于世的著名医学专著,而这尊铜人,就集中体现了那个时代的医学水平。”
舒今越指着经络穴位分布,“你看,像这个穴位,在宋代以前就没有被发现,是在北宋年间,被一位很著名的医学家发现的,他将之命名为……”巴拉巴拉。
这些历史性的东西,连林珍都不太清楚,她也听得很认真。
只是,听着听着,她们发现,埃里克的神色似乎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
“这尊铜人我真的见过一模一样的,连穴位都一样,就是这个地方,名字也跟你说的一样,还说这两个字是当时那个王朝的太医院最高长官亲自题上去的,但那个人说,他手里的是世界上唯一仅存的一尊,是他们大H民国的珍宝,怎么你也有一件仿品吗……”
林珍这小暴脾气,直接就骂:“Bullshit!”仿他个大头鬼!
舒今越微微一愣,笑起来:“别生气,我知道了,那个人是不是H国人,叫金贤重?”
埃里克点头,“对,他叫金,不过还有另一个‘金’,是他的兄弟,在纽约做房产生意,我们就是通过这个金认识的,当时我父母打算在那附近的街区为我购置一套公寓。”
“在一次聚会中,他跟我们炫耀了他的藏品,就是这尊铜人,还说曾经有收藏家愿意出资300万美元购买,不过他没同意。”
啥?这东西只能卖三百万美元?即使今越从头到尾就没打算卖,但她可以肯定,一定是买家没意识到东西的重要性,全世界唯一仅存的东西,居然只值三百万,怎么可能嘛!
不过,舒今越没想到,金贤重现在就开始炫耀他的“藏品”了,还对外宣称是他们大H民国的稀世珍品,说不定传承脉络和故事都编好了,就等着以后套上用呢。
现在就开始布局,她还以为他是要到几年以后才会在国际上大放厥词,没想到他现在就按捺不住。
“这个家伙,我不喜欢他,满嘴谎话,他还说自己曾把一个什么花瓶卖给了一位底特律的军.火商人,说那是世界上唯一一件珍品,他嘴里的东西全都是唯一一件,说得太多了,很讨厌,我不相信。”
“什么花瓶?”
埃里克形容不出来,他在书房里看了一圈,指着今越桌上一只笔筒说:“就是那样的,青花瓷,对吗?他说是元王朝的宝贝,很稀有,底部有一条六厘米的裂纹,依然不影响他的价值。”他挠了挠脑袋,“他向我们炫耀过照片,我应该没记错。”
而舒今越也不会记错,这应该就是当年从她屋里丢失的从废品收购站王大姐那里买来的花瓶,可那不是假的吗?当初二哥和徐端还联手做局坑了他一笔。
“你确定是这样的花瓶?”
“确定,他说他请鉴定师看过,还出具证书,是正品,那名军.火商人非常喜欢。”
舒今越嘴角抽搐,不是,这家伙还真有两分“本事”啊,什么都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推销出去,今越怀疑他是真的至今没发现花瓶是赝品,还是发现了,故意要坑人家的?以他的精明程度来说,后者的可能性更大点。
明知道是赝品,还串通鉴定机构出具证书,这是明晃晃的诈.骗啊!
今越试探着问:“那名买家,他对青花瓷了解得多吗?”
“不太了解,他是一名俄国人,底特律当地人都叫他‘scarface’,手段非常凶残狠辣,但他母亲是一位瓷器爱好者和收藏家,他经常花费高昂代价,购买名贵瓷器送给他母亲。”
哦,叫刀疤脸啊,很形象了。
不过,舒今越管他是刀疤脸还是整容脸,这种心狠手辣的黑.帮头脑应该都不喜欢被人欺骗吧?还骗了他五十万美金,那还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直到吃上饭,舒今都还觉得,今天这埃里克可真是来对了,给她送来这么重要的线索和信息,她会好好感谢他的。
***
晚上,等孩子睡着后,舒今越跟徐端提起这事,“咱们手里有了金贤重这个把柄,是不是能做点什么?”
徐端仔细询问刀疤脸的情况后,沉默片刻。
“金贤重这两年没在龙国境内活动了,他们最近都在北边的苏国,那边不太安稳,他们想从中啄下一块肉来。”
舒今越忽然想起个事,苏国解体这不马上就要来了吗?她这几年瞎忙瞎忙的,居然把这么一件影响世界格局的大事给忘了。
“我知道他们在苏国忙什么。”她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了几句,男人听得眉头紧皱,虽然他也有这个猜测,只是没想到连今越这种基本不关注国际政治的人也看出来了。
“金家兄弟就像苍蝇,哪里有味儿就闻着过来了,他们去苏国,肯定是有什么重大的利益吸引着他们,我得去查查。”要是正好这边也需要的话,那不好意思,只能半路截胡了。
跟强盗和小偷讲什么先来后到,那是书生意气。
“他们不仅是小偷和强盗,还是不折不扣的诈骗犯,当年花三万块让二哥偷出去的东西,他们包装一番,摇身一变就成了身世清白的古董,反手就是五十万美金,我敢保证,他们手上的钱就没一分是干净的。”
金贤重的弟弟金贤俊,那年还来书城买房子呢,买的都是国营单位的优质资产,后来幸亏今越和徐端插了一脚,没让他得逞,不过后来他也没死心,不仅想买房产,还想买龙国的古城墙古建筑、宣纸厂、木雕厂,都让徐端背后搅黄了。
他们布局得太早,资本又太雄厚,舒今越担心,在他们没顾上的地方,兄弟俩是不是已经得手了一部分。
“别担心,以前我们是被动防御,以后可以主动出击了。”徐端眼神里透着一丝狠厉,而这次埃里克无意间透露的信息,或许可以一用。
“也是,以前咱们手里也没几个钱,想阻止也阻止不了……说来说去,还是得赶紧挣钱,越多越好,有了钱,咱们才有跟他们叫板的资格。”
***
第二天,舒今越邀请林珍和埃里克去参观她的医院,自然是又把他俩震惊了一把,尤其是看着络绎不绝的患者,井然有序的就医环境,林珍觉得自己的好朋友真的太优秀太棒了。
而最最关键的是,这所综合性医院里,浓厚的中医氛围,远远的就能闻见的中药味,络绎不绝的品类齐全的中药房,以及满满登登全是患者在候诊的中医诊室,哪怕是西医科室的病房里,中医药的使用率也非常高。
“在你医院里,中医中药才是主流,西医科室反倒成了可有可无的边角料。”
“可有可无不至于,其实西医科室也在发挥中药作用,看见后面的血透室没?现在全省的肾衰病人都在这里排队做透析,就连邻省的也不少,咱们这么多台机器,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
赚钱肯定是赚的,维持一个肾衰病人的长期血透带来的经济利益,比三名普通中医一个月创造的利润还高。毕竟中药的利润太低了,今越又要保证药材质量,每一味药都是胡荣胜亲自去采购的,成本不低加成不高,光开中药压根赚不了几个钱。
“难怪大家都想搞西医,这玩意儿是真赚钱。”
今越苦笑,要是中医也像这么搞,大肆提高药价,提高就诊门槛,那就是东施效颦,自寻死路。“老百姓的意识里,吃中药便宜,这也算一个最大的吸引他们的点,要是咱们连这个优势都丢了,那以后愿意看中医的人只会越来越少。”
“只能先挣点辛苦钱呗。”
林珍咋舌,“哪怕是辛苦钱,你这门诊量太大了,薄利多销,总利润也不可小觑啊。”
舒今越笑笑,而埃里克则只是不停的夸夸夸,说实话,他来龙国之前,身边所有人都善意的提醒他这里是多么的落后多么的贫穷,让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喝这里的水,不能吃这里的食物,甚至不能盖这里的被子,千万别生病,要是生了病的话,他们是没有好的医院为他治疗的。
而看着眼前这座无论软硬件都十分优越和先进的中西医各个科室都有的私人医院,他觉得自己的亲人真是大错特错,真应该让他们亲自来看看。
“舒,你的医院是不是目前龙国最高端的私人医院?”
是不是“最”,这可不好说,其实现在几座大城市里也有一些私立医院出现了,在开业前她甚至打飞滴过去参观过,要说配置肯定是跟她的有差距,但人家开得早,起步早,比她有先发优势。
“那你的费用是不是很昂贵?”在M国和Y国以及瑞士,这样的高端私立医院都是专门为有钱人服务的,来往的病人非富即贵,随便一笔费用就能让穷人倾家荡产。
但埃里克奇怪的是,他一路走来看见的病人里,很多都不算有钱人,即使对龙国的情况不太了解,但他知道,着装、鞋子、气质和神态都能看出来,这些患者中至少有三分之二都是穷人,名副其实的穷人,可他们买了好几口袋的药,甚至住了好几天的院,却并未破产。
更奇怪的是,他们都是愁眉苦脸的进院,开开心心的离开医院。
这要是在他生活过的这些国家里,那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资本家不是慈善家,能开医院的资本家都只有一个目的,赚钱,榨干劳动者的每一滴血汗来赚钱。
舒今越没时间跟他解释太多,带着他到清芳楼参观一圈,由王阿姨陪着,她就回了自己办公室,今天院办要开一个小会。
她不喜欢开大会,每个月一般是班子开个小会,如果有重大变故的话,再额外开会。而这次开会的目的,主要就是前几天王晓红五哥的小舅子住院的事,这家伙是个暴发户,有的是钱,一看见今越医院这么干净这么整洁,关键服务态度还很好,就医体验非常不错,他就住着不走了。
这一住,直接住了一个多月,其实他的红斑狼疮也不需要住这么长时间,但他不缺钱啊,就觉得住医院连吃的都比在家吃得好,就一直不愿出院。中途主管医生和住院部负责人都劝过几次,让他出院吧,他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可他就是不出,最后甚至还装病,说自己这里不舒服那里不对劲,要求继续住院治疗。
后来,不知道被谁多管闲事给举报到卫生局,说今越医院违规收住院,故意引诱不需要住院的病人长期住院,过度医疗,卫生局来查,一查一个准,除了“故意引诱”这条外,算是都占全了。
按规章办事,卫生局把今越医院给罚了,还要求他们写检讨,限期整改,交整改说明……落实到下面,就是每一个科室都要自查要整改,每一个医生护士都要找问题,每一个曾经住过的病人都要回头看,复查有没有违规的地方,该退的退,该补的补,一套流程下来,全院人仰马翻。
“这事真不能怪咱们啊,咱们劝过的,可他就是不出院,咱总不能把人赶出去吧?”分管住院工作的副院长,无奈地说。
舒今越不想听抱怨,她只想要结果,“工作的难处我都理解,但咱们各司其职,无论怎么难,都要按规则办事,不然这挣的还不够罚的,也不是个事儿。”
这位副院长有点来头,他是赵婉秋以前上班的区医院的一位退休老院长,因为主动找到赵婉秋这里,以前好歹也照顾过她几次,今越也看中他的管理经验,想着说不定来个老院长能少走点弯路。
但他要求不拿死工资,而是拿提成,按照住院病人的费用抽取一定比例,这在后世的私人医院倒也常见,但在这个年代实属狮子大开口,徐端不赞成,今越还是给招进来了,因为她实在缺人。
此时,他这种“我劝了是他不听”的态度,隐约等于“我也想多赚点他的钱”,今越有点生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念着他是老人,不好点名道姓,“但丑话咱们说在前面,这是第一次被处罚,算我自己头上,将来要是再发生类似事件,处罚就从个人工资上扣除,反正职责是已经划清了的,哪些人办事不力,咱们有目共睹。”
副院长一张老脸涨红,但舒今越难得这么强势,他还拿不准她的路数,只能把脾气忍下。
一场会议不欢而散,等人走光,李雪梅给今越倒了杯温开水,“喝点水吧,别上火。”
上火不至于,但这种倚老卖老,摆明了“我就是来赚钱的”态度,实在是让人心烦,关键他身上还真有点利用价值,想要完全撇开不用,又不划算。
驭下之术还是不行啊,今越头大的想,这要是徐端和二哥,肯定能把这老东西治得服服帖帖。
“我其实一直知道自己不擅长做管理工作,要是能找个人来帮我分担管理工作就好了。”像徐端说的,她只需要搞技术就行,搞技术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那要不招一名秘书?”
今越摇头,“要找到合心意的很难。”
以前也是徐端和二哥把她保护得太好了,专心研究医术让她躲过了很多明枪暗箭,她也没学会长袖善舞。但现在他俩都有自己的事业,不可能还来给她保驾护航,她得自己想法子。
这副院长别的不行,但在对接各级主管部门,承上启下这一块经验丰富,医院想要增加什么执业范围和科目,都是他去办理,平时的上级文件宣读和执行,他也做得很好。只是自己太年轻了,降不住这种老油条。
不过,承认自己没啥管理能力,其实也没什么,今越一点也不沮丧,她觉得,金钱能解决很多问题,包括此刻——
“这样,雪梅姐帮我张贴个招聘启事,就招院长助理,两人,一男一女,年龄没要求,成年即可,学历高中以上,外形需要五官端正,落落大方,要是能有相关工作经验更好。”
“行,我帮你留意着。”
为了增加成功率,今越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一经录用,待遇优厚。”
李雪梅悄悄咋舌,招聘其他人员的时候,她都没加这么一条,可进来以后发现,工资都是外头的将近两倍,要是加了这么一句,岂不是要更高?!能让舒院长用“优厚”形容的,绝对不低!
“助理的工作内容类似于秘书,最好是有文秘经验的吧。”
听到这里,李雪梅忽然想到个人。
***
且说舒今越,接下来几天稍微不那么忙了,又陪着林珍埃里克在书城玩了两天,也考察了两天,她觉得埃里克这人还不错,虽然有点耿直过头了,不会考虑对方感受,但他的专业强啊,还是目前龙国比较紧缺的专业。
今越觉得,自己可以想点办法试试,能不能把他发展成“佐藤2号”。
不过,还没容她决定好,刘进步又来了,这次的他是真的焦头烂额,满嘴冒泡,“今越咱们失策了啊,这小凌他压根就不是性.病。”
今越诧异,这几天没听见他的消息,还以为是已经找到治疗思路,都治得七七八八了,没想到过了好几天还是一点进展没有。
“怎么说?”
“按照你说的,我给他进行了两次详细的问诊,一次是他父母在场,一次是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他都说没有性生活。”性传播疾病,顾名思义,基本全是性接触传播上的,什么“只是用过酒店浴巾毛巾”“只是内衣裤和室友的挂在一起”就传染上的,百分之八.九十都是说出来骗人的。
不是说没有这个概率,而是概率低到离谱,所以舒今越从一开始就只要求搞清楚,他到底有没有性生活史。
“你确定他说的是实话?”
“应该是,这孩子太乖巧太听话了,成绩又那么优异,应该不会说谎。”
今越不置可否,“那检查呢?”
“我也亲自检查过他的下.体,体温不高,没有红肿热痛,化验过没有感染细菌病毒,更没有什么肿瘤结核,一切能检查的都检查了,啥都正常,唯一的不舒服就是那个地方肿大,昨天已经肿大到十四厘米,这不成了啊。”
舒今越张了张嘴,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十四厘米???这跟在那儿挂一个足球有什么区别?!
第148章 148 风油精腌蛋
“你见多识广也被吓到了是吧?我昨天就觉得太吓人了, 也不管他们家长咋想的,赶紧给他安排进了医院。”
今越更吃惊了,“难道这几天一直没住院?”
“他们一家子都是犟脾气, 就觉得嫌丢人,说啥也不愿住院,只去门诊上做检查,我这几天就为这事奔波呢。”也幸好他是卫生系统的工作人员, 多少还认识点医院的人,要是换个人, 短时间内光做这么多检查就没这么顺利。
舒今越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爱面子、讳疾忌医的病人她见过很多,但到这程度的, 还是第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你说他还是小孩, 拎不清, 行, 那父母呢?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大小还是个领导, 在单位也是做决策发号施令的人, 居然也跟着拎不清, 这到底是爱孩子还是爱面子?
刘进步知道今越的诧异, 他这几天忙着没来得及琢磨, 现在一想, 可不就是!这一家子从上到下,没一个拎得清的!
可他忙前忙后这么长时间,愣是一点进展没有,心里的焦虑已经胜过对老婆要接这烫手山芋的埋怨,更顾不上吐槽这一家子了。
他唉声叹气:“都到这份上了, 只能管到底了,要是现在撒手,人家可不会记我们的好,说不定还要把咱们埋怨上,说都是咱们把他孩子耽误了。”
他臊眉耷眼,猛灌两大杯水,“我这次啊,是真被你嫂子给坑了,她可真敢想啊。”
舒今越忙安慰道:“嫂子本意肯定不是这个,她不懂医嘛,以为就跟人家说的一样是性.病,想着你就是搞传染病的,说不定有成熟的流程和治疗方案,找你本来也没错。”
可偏偏,谁能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
今越很务实,不喜欢抱怨:“那现在怎么办?”
刘进步叹气,“现在只能麻烦你去帮他看看了,我怕再耽误下去,情况越发不好。”到时候别说想做人情了,那部位对一个男性来说是仅次于生命的存在,他才十八岁,还没有生育后代,要是影响了将来的生殖能力,罪过可就大了。
更别说,要是越来越坏,最后危及生命怎么办?那可是一条鲜活的十八岁的人命。
“行,那咱们现在就出发?”
刘进步感激不已,本来他还想着要好好求一下她的,谁知道今越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一点没有推诿,想到这么多年今越帮他的忙,对他工作上的照顾,四五十岁的汉子感动得眼圈都红了。
***
且说市医院这边,金主任这几天心情奇差无比,他本来也快退休了,想着能在退休之前冲一冲副院长,哪怕是分管后勤的也行啊,说出去好听,谁知道却被张珍给一票否决了。
张珍现在是市医院的党组书记,名副其实的一把手,她这话一说,下面的人立马就转投其他人了,金主任气得牙痒痒。
可又没办法,谁让人张书记的理由是这个呢:“金主任经验丰富,但技术上还需要再精进。”
这话放在一个三四十岁的中青年医生身上是夸赞,可他爹的他都快六十了啊,还说他技术需要精进,那跟直接说他技术不好有啥区别?这不就是明晃晃的骂人了吗!后来张书记又找补说了几句什么他经验丰富,是医院的常青树,就是思想观念和理论水平需要与时俱进,明明也算客观,但金主任已经被气得听不进去了。
这张珍书记真是,共事这么多年,以前她在外科,他在内科,井水不犯河水,后来她下放,他也没落井下石吧?她恢复工作,他还恭喜她了呢,他自问从没得罪过她吧?结果临门一脚被她给踹回去了,金主任甚至觉得那句话是对他的诋毁。
她凭啥要这么诋毁他!
这正想着呢,手底下的医生过来问:“金主任,16床怎么办,现在什么检查都做了,还是没啥发现,抗感染的治疗也上了,还是没啥进展,这可咋办?”
“咋办咋办,凉拌!”
年轻医生摸了摸鼻子,“三舅,你凶我干啥,又不是我要收的,是那病人家属说认识三舅妈,是三舅妈的啥远房表妹,你有气也别朝我撒啊。”
“嘘,都说了在工作中要叫主任,什么三舅不三舅的,别人听见影响不好。16床这么棘手,不行就给他把外科、男科和皮肤科的会诊都请来,再不行就请院外会诊,省医院男科不是有个很厉害的海归博士吗,都请来,还有……嗯……”
他似乎是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但知舅莫若甥啊,这小伙一下子反应过来,“三舅是想请那个舒医生来会诊?可我听说她就是一个私立医院的院长而已,也没比我大几岁,还是个中医,也不知道有啥了不起的,你们一个二个都提她。”
金主任牙疼,想起自己和舒今越的渊源。
今越第一次来市医院就是给蒋老爷子的孙子看病,把他们弄得没面子也就罢了,后来又是诊脉诊出蒋老爷子的腔隙性脑梗死,他当时就气哼哼的,想要去看看是哪个“神棍”来着……后来数不清多少次舒今越治好了他们治不好的病。
到这里,他都还能忍,甚至他还想把她挖来他们医院,为他所用来着。
直到去年,今越医院开业,把沈和平直接从他们监护室给抢走,大张旗鼓治好了不说,还又是放炮仗又是找人做托的,声势浩大,搞得全市老百姓都在说那句话——今越医院治好了市医院治不好的怪病。
“就说去年她从监护室抢病人那件事吧,咱们脸都没处搁了啊,可当时老院长那老糊涂,说她是张珍书记的弟媳妇,大水冲了龙王庙,没必要闹太难看,可咱们底下的医生是真不服气。”
“咱们年纪轻也就罢了,三舅您都当这么多年主任了,她这么明晃晃的抢病人是真不把你们这些老专家放眼里,这口气您能忍我都不能忍!”
“一个小小的私人医院,抢病人抢到监护室里来,这礼貌吗?我看她是想钱想疯了吧!”
金主任听着挺有道理,但他知道自己外甥的狗脾气,不敢赞成,万一这火.药桶真去找舒今越的麻烦,那就是自掘坟墓。他板着脸,低声训斥道:“你给我记住了,这话在我跟前说说就行,当着其他人,尤其是张书记的面,你把嘴巴给我闭紧,死紧,不然真出了事我也保不了你。”
“不就是因为她是张书记的弟媳妇吗,不都说妯娌是天生的敌人,她俩应该也好不到哪儿去,背地里的官司说不定有多少呢。”
“闭嘴!你知道个屁,张书记对她可是当闺女一样疼的,你知道吗,她生的孩子都不跟张书记的小叔子姓,两个都不姓徐,你少去招惹她!”
金外甥咽了口唾沫,徐家这得是对她重视到啥程度,才能由着孩子跟她姓?两个都跟她姓。
“那16床?”
“先让我想想,想想……”
***
且说金鱼胡同这边,今天也是个好日子,舒立农在家闲不住,开春后立即把整个院子都种满了东西,一圃圃的土豆茄子辣椒韭菜小葱香菜芹菜,院子被这些蔬菜衬托得就像五颜六色的小花园,顺着院墙的地方则是种满了爬藤的豇豆丝瓜苦瓜,甚至还在青色的地砖下面,见缝插针的种了一些玉米。
现在,玉米结棒子了,墨绿色发着油光的叶子下,是红红的玉米须,就像一头飘逸的粉红色的头发,芽芽带着月亮星星,没事就要薅两把来编辫子玩。
“可别薅了,再薅就没了。”舒立农走近一看,都薅秃了,留着也没用了,“一群倒霉孩子,这两根玉米的须须都让你们薅完了,咱们今天就把它吃掉吧。”
舒立农把玉米掰下来,连着嫩绿色的玉米壳,放锅里加一瓢清水煮上。
掰下来的玉米外壳,几个孩子屁颠屁颠拿去喂兔子,“今天给小兔子加餐!”
两只小兔子经过几天的休养,精神头回来了,活蹦乱跳的,似乎还长了点肉,前几天因为太瘦了,今越一直没舍得找杨茉莉做手术,想等它们再大一些。
可孩子们不知道啊,兔子们也不知道即将丧失生育能力,反正埋头猛吃就对了。
“有人在家吗?”
忽然,大门外有人说话,几个孩子立马呼哧呼哧跑过去,走路不稳,踉踉跄跄的月亮星星也连忙“指挥”着保姆阿姨把他们抱过去,李忠勇和张守义动作更快,先一步赶在他们前面,一人开门,一人挡住他们。
门外是一个短头发女人,胖乎乎的,挎着一个卖冰棍儿的箱子,箱子上盖着毛巾,明明才四月份,可看见这个箱子的一瞬间,孩子们仿佛过到了三伏天。
“爷爷,卖冰棍儿的来啦!”
“爷爷,我要吃冰棍儿!”
“爷爷,我要奶油味儿的!”
舒立农最宠他们了,连忙大手一挥,一人一根,保姆和保镖也来了一根,一下子卖出去这么多,还全是奶油的,胖阿姨喜笑颜开,“大叔您可真疼孩子,真大方,这几位是孩子的父母吗?”
舒立农正想说不是,是保姆和保镖,历来话最少的张守义忽然打岔道:“家里有事,咱们就关门了。”
胖大姐被赶出去,门一关,他们也没立马走开,而是在门后静静地猫了一会儿,直到确保门口的脚步声消失,才站到一边吃冰棍儿。
舒立农觉得他俩太过小心了,搞得杯弓蛇影,“又不是皇宫大院的,外头也没那么多坏人,你俩快别站着了,来这边藤椅上坐着吃,天还不是很热,来太阳底下吃才行,当心着凉。”
李忠勇和张守义婉拒,他们搬到这边之后,日子好过太多太多了,甚至比在家还舒服:大房子住着,新被褥用着,高工资拿着,每个季度还有新衣服新鞋子,甚至他们四人还单独有一台电视机,随便他们怎么看都行。
这样的日子,安逸是安逸,但也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好在他俩多年职业生涯养成的习惯,不会放松自己的神经,主家花高工资请他们来,肯定是有安全上的担忧,虽然观察了这么久没什么隐忧,但防患于未然嘛,多留心一下总没错的。
舒立农见劝不动他们,也就干自己的事去了。
***
同一时间,今越开着车,载着刘进步来到市医院,又是市医院,今越想起去年沈和平的家人闹出的动静,已经没了愧疚之心,以技服人,以技压人,就是这么简单。
“是皮肤科还是男科?”三年前市医院也进行了医院精细分科。
谁知刘进步却说:“呼吸内科,金主任那边收的。”
今越一愣,这个患者的情况,明显是去皮肤科或者男科更合适啊,又没有上呼吸道感染,去呼吸内科干啥?这金主任按理来说不像是这种乱收病人的主任。
“凌领导跟金主任有点亲戚关系。”
原来如此,不然以金主任那老油条的性格,是坚决不可能收这种棘手病例的,他宁愿去出会诊,也不会收到自己科里当麻烦。
俩人来到内科,正好遇到金主任准备去吃饭,看见舒今越的一瞬间,脸上还有点尴尬,“舒医……舒院长来了,瞧我这嘴,舒院长今时不同往日了啊。”
今越笑笑,她一点也不尴尬,“金主任这是忙呢?又来打扰您了。”
“不打扰不打扰,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病例把咱们舒院长给惊动了?”
刘进步有点紧张地看了今越一眼,心说这俩人也没听说有啥过节啊,金主任,啊呸呸呸,姓金的怎么这么阴阳怪气。
“我们舒院长是我请来的,帮16床的病人看病的,金主任要是有事的话,就忙你的去吧。”别在这里碍眼。
一听是16床,金主任身后那年轻医生也不去吃饭了,“那可真是太巧了,咱们正好长长眼。”
听着有点不怀好意啊,刘进步都生气了,大人说话有你个孩子什么事儿?坐小孩那桌去!
舒今越压根不在意蝼蚁的想法,征询过金主任的意见后,今越跟着刘进步来到病房门口,由他进去跟凌家父母和孩子商量由她看诊的事。
“什么,女医生?!”
“不行不行,我儿子才十八岁,他是个乖孩子,平时那么听话,连跟女同学说句话都会脸红,怎么能让陌生女人突然看他的……”患者母亲很是激动,仿佛今越会欺负了她家黄花大闺男似的。
患者父亲也不同意,“胡闹,她是专业的男科医生吗?一个女人怎么能当男科医生!”
“那男人还当妇产科医生呢,是不是先把他们抓起来判个刑再说?”刘进步这几天一直做小伏低的忍着他们家脾气,今天实在是有点耐不住了,要他说,要是他们愿意早点上医院,就不会把病情拖到这程度,明明不关他的事他跑前跑后还落不了一句好,这气谁他爹的爱受啊。
一直好脾气的刘进步都说这种话,两口子的态度终于冷静下来,认真听刘进步小声说了许久关于舒今越的身份和医术特长,但……还是不同意,金主任的外甥看今越的眼神里瞬间也带了点幸灾乐祸。
看吧,连患者家属都不同意她进去,她还看什么病,不是每一个病人她都抢得走的。
“三舅,咱们要不,就吃饭去了?”他有点饿了,自认为今天的热闹到此也就结束了。
谁知金主任却没答应,他那秃得没几根头发的脑袋瓜正在急速运转,到底要不要让舒今越进去,这是个难题。让她进去吧,怕她踩着他出名,不让吧,这病例又确实挺棘手的,万一砸在他手里怎么办。
“你说她一个年轻女人,还没四十岁吧,看其他内科病有点专长我信,但看男科……这是不是有点扯淡?她懂个啥?这不就跟大小伙子给产妇接生一样吗,她能看嘛?”
金主任眼睛一亮,对呀!
万一舒今越看不好呢?她成功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他都下意识以为只要舒今越出手什么病都能治好,但他仔细回想一下,那些她在市医院治好的怪病,其实都是内科杂病,男科病却很少。要是治不好,他也尽到责任,帮患者请了会诊,看不好不赖他,要赖就赖院外专家,赖在刘进步这个半罐水手里耽搁太久,延误了病情。
于是,金主任权衡利弊之后,也进去跟凌家父母商量了一会儿,他的身份更有说服力,加上沾亲带故的,凌母想了一下,最终算是勉强同意,但要求他们夫妻俩必须都在场,金主任也必须在场,对舒今越的诊疗过程进行监督,如果有不合规的地方,他们一定会保留追究的权利。
话说得不近人情,但今越倒是能接受,他们这种对孩子的重视,其实是值得鼓励的,虽然矫枉过正了,但后世社会新闻里,男医生猥亵女患者的案子也不少,在国外照样有女医生猥亵男患者,无论男女,小心一点本没错。
“行,我同意,问问患者本人同意吗?”
果然,这一问,床上的少年就涨红着脸,“不同意。”
金主任急眼,“怎么不同意,咱们舒院长可是非常擅长治疗疑难杂症的,这是我们为你请的院外专家,你先看看,不行再去省医院给你请博士,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
少年红着脸,“不是,我是说我妈……妈你出去,几位医生和我爸留下就行。”
凌母想发飙,但看着今越似笑非笑的神情,她也有点尴尬,是啊,她忘了,儿子都十八岁了。
很快,病房里只剩几名男医生和舒今越,以及凌父,小凌这才红着脸把裤子脱下。
照顾他的自尊心,舒今越也没走太近,她只是站在边上仔细观察:那东西真的很大,最长径达到了十四厘米,不不不,现在不止十四了,本来应该是褶皱的地方被绷开,撑成一个半透明的椭圆形水球,仿佛一个装满水的气球,薄薄一层皮,一戳就破。
舒今越也不上手,“金主任,劳烦您帮我给他检查一下,从上往下,先浅后深,以确定内部是否有肿块,肿块的大小形状边界是否清晰,是否有触痛,是否有积液,以及积液的量。”
金主任是在场所有人中最权威,也最得患者家属信赖的,他上手,家长果然没说什么。
三分钟后,金主任回答:“经触诊,内无实质性肿块,只有积液,经三天前我院门诊穿刺显示,抽取出来的积液中无脓血细胞,无肿瘤细胞,无炎症细胞,无结核杆菌,只单纯为组织液。”
舒今越皱眉,居然真的只是组织液,可以理解为全是水,里面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
再询问患者:“有多长时间了?”
“一开始只是有点痒,我没在意,后来有一天上厕所,发现长大了很多,跟我爸说了,我爸还骂了我一顿,让我别,别一天就……就看那些挂历。”后面超小声。
挂历女郎多漂亮哪,穿得又很性感,甚至很多都是泳衣和比基尼,这对一个正值青春懵懂,荷尔蒙过剩的男孩子来说,确实是一种诱惑。凌父没生过这种病,也没时间给儿子看一下,他就觉得这小子是被人带坏了,学会看挂历,甚至还自.慰了。
“那确实是这个原因吗?”今越看着他的眼睛问。
男孩摇头,“不是,我没怎么看,看的不多,一个月就看一两次,不会超过两次,今年高三课业紧张,没时间了,我还一次都没看过。”
舒今越点头,这倒是正常的,这个年纪的男孩你不让他发泄也不好。“好了,这件事其实不是什么羞耻的事,人之常情,每一个人的身体发育成熟之后是会这样的,所有人都是这么过来的,父母也要加强正面引导。”
凌父不说话,拧着眉头。
金主任看着那装满水的气球一样的东西,忽然灵机一动,“或许,咱们可以给他把里面的液体抽取出来?”
刘进步摇头,“我早就试过了,第一天抽,第二天又冒出来,就像一口水井,刚抽干呢,水又从地底下冒出来。”
这也是今越提醒他的办法,觉得要是实在找不到病因,就物理疗法,直接抽干净。
“这组织液总这么渗漏也不是办法啊,那能不能用点利尿的?”金外甥问。
刘进步摇头,“利尿的也用过,但里面的液体出不来,很奇怪。”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愣是没想出个法子来。
凌父的着急更是达到了巅峰,“我们的要求是,尽量能药物治疗就药物治疗,不要做手术,绝对不能影响到他以后的生育能力和那个能力。”
“这也是为人父母的殷切,人之常情嘛。”
“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保住他这两个能力,但万一,如果,我是说如果,可能还是救命要紧……”金主任习惯每一个病人都先把最坏的结果摆出来,俗称先“吓一下”,后面治疗就会顺遂很多,省得病人不听话,家属难缠。
接触这么多次,舒今越早就发现了,不管什么病,但凡是经他手收治入院的,他都要来这么一套组合拳。
其实舒今越一点也不赞成,她觉得这孩子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素质来说,远不至于会有生命危险,对满心急切的家长说这种话,有点太不人道了。就像你去看个感冒,医生不先说给你怎么治吧,倒是先说感冒可能导致死亡,但我们会尽力治疗的,舒今越觉得自己要是家长的话,高低得喷他一顿。
但偏偏,金主任年纪大,资历深,家长就是信服他,当即就被吓得说话都结巴了:“好好好,金主任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您说怎么治就怎么治,我们全力配合。”
舒今越心内嗤笑,忽然对小凌问道:“肿大之后,你有没有自己用过什么药物,或者自己用手揉捏过?”
凌父冷声说:“这怎么可能,我儿子是三好学生,他怎么会那些歪门邪道?”
今越不说话,就那么直直的,用一种“别对我说谎”的眼神,看着小凌。
十八岁的小凌哪是舒今越的对手,她看过的病人都比他吃过的米粒还多,一个人有没有说谎,舒今越现在只用看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我用过风……风油精。”
凌父一愣,“风油精?”
“我……我就是我当时消不下去,有点着急,以为是被虫子给咬到了,就想着抹点风油精是不是能消肿,平时我被蚊子咬到也是这么消肿的。”
要不是不合时宜,舒今越有点想笑,这孩子可真够异想天开的,关键是逻辑上还说得过去,可……风油精腌蛋,这滋味得多难受啊?那玩意儿其实是非常脆弱的,她医院里上个月才刚收到一个两口子打架,蛋被女方一脚踩破的病例,用老百姓的话说,“黄都流出来了”,是连夜集中全院所有外科力量才给他努力缝上的。
生产小蝌蚪的功能倒是暂时保住了,但性功能会不会受损还不好说,这事主要是担心他会不会有心理障碍,反正拆线的时候,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哭得像杀猪一样,不是伤心,是疼,真疼啊,据说麻醉刚过那天,他疼得都想跳楼了。万一以后每次同房都想到“黄流出来”那事,想到做手术的疼痛,估计就萎了。
而十八岁的小凌居然敢用风油精,是个狠人哪!
第149章 149 低配版天龙人&忘恩负义&出差……
舒今越一个女性都觉得他狠, 其他几个男人,看着小凌的眼神都像在看勇士,凌父……额, 像在看二百五。
“你糊涂啊!怎么能用风油精!”
小凌眼神闪烁,犹如一头受惊的小鹿,双眼无辜又委屈:“可是,可是我跟你说, 你说不碍事,让我别胡思乱想, 别看挂历, 我这也是没办法了啊。”
凌父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是啊, 他还是个孩子, 他懂什么, 他问过他的, 是他这当爹的没尽到责任。
“你就不知道疼吗?”刘进步弱弱的问了一句。
小凌白着脸点头,“疼, 我才抹上一会儿就后悔了, 我想洗干净, 但还是没什么用。”
金主任有点疑惑, “舒院长的意思, 莫非他的肿大跟抹了风油精有关?但众所周知, 风油精的主要成分是薄荷脑、樟脑和桉油,都是挥发性物质,即使能通过黏膜吸收一部分,但也早就代谢干净了,不会在局部存留这么久吧?”
要说是被风油精刺激导致的肿大, 怎么也说不过去,至少他觉得不可能。因为临床医学上有个词叫“血药浓度”,这都多长时间了,血药浓度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而他的睾.丸这几天却一天比一天大,说不通。
舒今越看了无辜的小凌一眼,点点头,“金主任说得对,风油精早就代谢完了,患者的肿大其实也跟风油精没多大关系。”
“那你故弄玄虚问这个干啥?”金外甥有点不乐意了,他怀疑舒今越就是故意没话找话,故意卖弄。
刘进步瞪他一眼,“询问既往史和治疗经过是医生问诊最基本的要求,你连这个也不懂吗?你的毕业证是怎么拿到的?”
金外甥张了张嘴,这话还真不好反驳,这应该……是教科书上就写着的流程吧?他不太确定,但他要说不懂,那不就暴露自己的能力和“毕业证”了吗?
说来也是一段“佳话”,金外甥并非医学专业科班出身,他从小就不是读书的料,初中毕业后中专和高中都没考上,眼看着就要无书可读,但奈何父母都是纺织系统里的干部,那年代纺织工业又正是如日中天,前途无量,父母找关系运作一番,把他送进了当年最热门的纺织中专。
接下来,只要他在纺织中专学点真本事,毕业绝对能分配到效益不错的大厂,做个普通工人绰绰有余,说不定人到中年还能混个中层小干部。
可惜他在中专混了几年,啥也没学到,毕业都成问题,父母托关系勉强给托来个毕业证,结果刚毕业就遇到国营纺织厂被乡镇企业冲击的节点,效益不好的纺织厂纷纷倒闭,原本预定的进厂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于是连忙求到三舅这里来。
三舅在市医院当科主任,再努把力说不定能上副院长,倒是还真有点办法,他先以医院职工家属的名义把他安排进市卫生学校就读,这附和照顾职工家属子女的原则,那也是中专,学历是对等的,可惜外甥能力实在有限,只能安排进护理班里。
护理班读了一年,金主任又在全市的卫生工作会议上牵头提出,护理也能学临床,甚至护理专业转学临床有助于培养一批跨专业高素质的医疗人才云云,甚至拿京市海城举例子,说大城市的卫校都有这样的先例,国外更是非常重视这条培养路子,发达国家的成功案例表明,这种培养方式培养出来的人才比传统医学院临床医学专业毕业的更能适应工作,更能兼收并蓄云云,反正最后这条提议不知道怎么就通过了。
然后,成绩垫底的金外甥得以顺利以“优秀护理学生”的名义,转进了临床班,又混了半年。
此时金主任提出科室里人手不够,需要招聘一些年轻有干劲、掌握最新理论知识的医学生来帮忙,对于表现特别优异的,可以给予提前毕业和转正的待遇。
于是,顺理成章的,纺织中专都毕不了业的金外甥,通过合法合规的手续,摇身一变成了市医院一名呼吸内科的正式医生。
而金主任给他规划的路子还远不止于此,他经常语重心长地对外甥说,他干了一辈子临床是真累,钱没多拿多少,还累得要死,要干就要干行政,要当官。
成为正式医生后,他不需要太出挑,不需要具备多少货真价实的医术,因为金主任会给他分到勤恳负责话不多还医术不错的老实人医生一组,他只需要做点无关痛痒的工作,真正的临床看病有老实人顶着就行。而这期间,他需要保持低调,不懂的专业技术别插嘴,别露馅儿就行,只需要在临床上历练几年,重大场合和领导跟前争取机会表现一下,露露脸,加上他还稍微有那么点人脉在,等他退休之前把外甥送上行政之路,熬几年调到卫生局去,不比在临床当牛马医生香吗?
要是在卫生局能表现再好一点,同时找一个得力的老丈人,调到核心部门,或者去下面主政一方,也不是不可能,熬几年回来,那不是步步高升吗?
金主任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看病无功无过,没什么突出的,但他经营了这么多年,在各行各业的人脉都是有点的,到时候要开口求个人也能派上用场。
可以说,这条路,是金主任用自己多年临床经验铺出来的,所以金外甥被他耳提面命三令五申要低调,他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此时,他还挺后悔自己刚才怼舒今越的,这要是把自己舅舅谋划这么长时间的路子给走死了,家里人可不会轻饶他。
他倒是也挺能屈能伸的,“对不住对不住舒院长,我刚才是一时着急,说错话了,您别介意。”
舒今越忙着思考,还真没想到自己眼前活生生站着个低配版天龙人,她只是在观察小凌的神色,以及他的五官。
小凌身高大概一米八左右,瘦瘦的,高高的,皮肤偏白,五官清秀,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浓浓的书卷气,一看就是比较听话那种“别人家的孩子”。
刘进步说过,这孩子成绩非常好,要是不报军校的话,也是国内重点大学的好苗子,石兰大学这样的学校人父母还看不上呢。
“生病之前的两个月内,你有没有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小凌摇头。
“有没有做过什么剧烈运动?”
摇头。
“那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人,尤其是正在生病,身体不舒服的人?”
小凌依然摇头,舒今越仔细观察他的神色,有点迷茫,有点害怕,也不像是在说谎,那到底是怎么导致的肿大?
她想了想,“我需要再次询问,你最近这段时间有没有性生活史?”
凌父虎目圆瞪,“舒医生,我家儿子好端端的还是一个高中生,他安分守己刻苦学习,他什么都不懂,还是个孩子,怎么可能有这个,都说了不是性病,你们也查了那么多东西,全都一一排除了,怎么还要反反复复的询问,你知不知道,这种问话对我儿子来说是一种羞辱,是在用莫须有的罪名伤害他!”
“我们凌家家风清正,我们两口子人品正直,你这样的反复询问,不仅是在怀疑我儿子的人品,也是在质疑我们的教育水平!你的孩子多大了,你有教育孩子的经验吗?你凭什么,有什么立场质疑我们?你要是再这样,我将向你的上级主管部门投诉和举报。”
好一个义正言辞,好一个上纲上线。
舒今越却无动于衷,甚至都没鸟他一眼,她只是看着小凌,他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不知道是真被今越的问题“伤害”到了,还是被父亲的急言令色吓到。
“凌同志,我尊重你作为患者家属的知情权,但也请你尊重我行医的自由和权利,我只是在按照正规流程询问病史,并没有任何主观色彩在内,也没有刺探与疾病发展无关的个人隐私,你这样干扰我的问诊,要是因此错漏了什么信息,导致误诊漏诊,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凌父冷哼一声,“那也得看你会不会看病,在金主任面前,你问的这些压根没什么用,跟病情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个时候,金主任要是个正直的不偏不倚的人,都应该赞同舒今越的观点,打一下圆场。
很可惜,他不是,他只是跟当年的齐老中医一样,在旁边老神在在,一副在思考的模样,似乎没听见别人正在提到他。
舒今越是真怒了,为凌家的无理取闹,也为这个“事不关己”的同行。她就是个泥人也有两分泥性,看在要帮刘进步的份上,她先前一直在忍耐凌家父母,但都到这时候了,凌家人还是不信她,她要是再腆着脸忍耐下去,别人还真当她是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脾气的庸医了。
爱谁谁吧,她不奉陪了!
“行,你们不需要是吧,这可是你们说的,那我就先走了。”
刘进步也是恼得不行,他想做人情是一回事,但看着今越被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人都气成河豚了,心里几百声脏话就要喷出来了,“走,咱们走,这事咱们不管了,爱谁谁。”
他走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金主任舅甥俩,忽然冷笑一声,“那你们就可劲的找别人看吧,要是有种就永远别来找咱们舒院长。”
不是他看不起金主任,他要能治,早就治好了,还用等到现在?
直到走到医院大门口,刘进步的气都没理顺,“今天是哥对不住你,让你跟着哥受气,以后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你嫂子的破事我也不管了。”
走出来,今越倒是没那么生气了,“行了刘哥,多大点事,嫂子也是无奈之举,你就多给她点体谅吧。”
刘进步自己没啥事业心,就想老婆孩子热炕头,拿点工资能吃饱就行,他老婆有事业心,一没背景二没门路,硬是凭着实力一路从熟食店店员干到现在的供销系统的中层领导,现在年纪不上不下的,只能要么一辈子中层干到退休,要么憋着气冲一把。
为自己的事业把刘进步推出去本没错,夫妻本来就是一体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她只是没想到病情会这么复杂,凌家人会这么油盐不进而已。
“刘哥不用送了,回去吧,这事你别挂心,我真没生你的气。”只是生同行的气,一名拥有话语权的“权威”专家,没有公平公正的为她这名年轻医生说话而已。
“这样也好,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让我看清了金主任的嘴脸。”十多年前徐端就提醒过她,此人不可信不可深交,她虽然也没深交,但每次金主任遇到棘手问题,一个电话她就连忙放下自己手里的事,屁颠屁颠赶去做编外专家了。
这么多年过来,今越都数不清跑了多少次了,自认也帮他解决过不少问题,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可他在这种时候却袖手旁观。
这人不仅狡猾,还不是个东西,丝毫没有“人情味”可言。
刘进步也是气得破口大骂:“这王八犊子真他爹不是个东西,以前你为了他的事跑前跑后,很多时候忙得连午饭都顾不上吃,他连饭都没请你吃一顿,现在还这么……这么……艹!忘恩负义白眼狼!”
今越倒是不后悔去帮忙,她能去肯定是她内心愿意去,她是为了病人,为了那些正在承受痛苦命悬一线的普通人,而不是金主任的面子。
“算了,都过去的事了,没必要生气。”
刘进步这才松口气,“行,走,哥请你下馆子,你爱吃利民饭店的红烧肉是吧,走,咱俩搓一顿去。”
舒今越婉言谢绝,她不缺钱,但刘进步的孩子大了,上学结婚买房工作,啥都要花大钱,没必要让他破费。
见她是真不想去,刘进步也没勉强,“行,那你也快回去吧,有空来单位玩,啊。”
俩人分别,舒今越开着车子往家赶,忙着看病,肚子确实早就饿得不行,要不是来市医院,平时这个点她都吃完饭睡午觉了。
回到家里,前后院都安静得很,今越疑惑,“孩子们呢?”
“睡着了,刚才吃了冰棍儿,午饭没吃几口就犯困,我就给脱脱鞋子让他们睡了。”
“爸,你不能太宠他们,什么都给吃,这天气还不适合吃冰棍儿。”
“知道知道,你快吃吧,菜给你热好了。”舒老师也是困得不行,在屋檐下坐着都打盹。
今越让他别等了,去睡会儿,她吃完会自己洗碗,就是她没时间洗,两个保姆阿姨看见也会洗。
今天的中饭是苦瓜炒蛋,小葱拌豆腐,和一个玉米排骨汤,清淡又营养,放的调味料不多,还能吃出食物原本的味道,今越很喜欢吃,一口气光盘。
下午没事,她就没去医院,睡醒午觉之后在书房里看书。孩子们已经醒来了,正在满院子的跑来跑去,最小的月亮星星还跑不快,干脆就在地上追着他们爬。
舒老师不让他们爬,怕把衣服弄脏,但小孩嘛,哪里是他能管得住的,他越追,他们越兴奋,爬得贼溜快,衣服没几下也脏了……笑声叫声骂声,一时间,院里热闹得就像过年。
这时候,徐端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
小胖墩是姚青青和莫书逸家的,一个胡同里住着,平时也爱来舒家玩,进门喊声阿姨,熟门熟路就去找几个弟弟妹妹了,“赵平安,我听说你家有黄泡树,在哪儿呢?”
“这里,我们栽在这里,明年你就能来我家吃黄泡啦!”
“我早就吃过啦,我妈妈上次下班路上看见一位老奶奶提着篮子卖黄泡,怪可怜的,她就买光了,让老奶奶早点回家,嗯,嗯有这——么多,酸酸甜甜的超好吃!”他也不甘示弱。
赵平安的好胜欲被激起来了,挥着小手大声“宣誓”:“那当然,我以后长大了,就要卖黄泡,要栽很多很多的黄泡树,我天天不上班,我就天天卖黄泡,卖最甜最大最好吃的黄泡,让全市的人都来找我买黄泡……”
舒今越笑喷了,两年前他还说要当公安来着,她妈为此还忧愁了挺长时间,结果他今年就变成要卖黄泡了,可真有出息。
徐端把她叫进屋里,“有个事要跟你商量一下,接下来一段时间,我要出差,时间有点长。”
今越收起脸上的笑,“去哪里?”
“北边,可能要去苏国一趟。”
这个节骨眼去苏国,今越不得不担心,是你自己的工作需要,还是……”胡阿姨的安排?
徐端知道她的意思,“算是两边的因素都有吧,因为我找人打听到,金家兄弟俩在那边准备弄一套汽车生产线回H国,我也想要。”
说到“想要”的时候,他还笑了笑。
舒今越看着他眼角细细的纹路,也笑起来,经过几年时间的积累,他的汽车零部件生产能力在国内已经是能排进前十的了,能排他前面的都是国营大厂,实力雄厚。但作为一个有野心的男人,以民营企业的体量,仅仅排进前十是不会满足的,他想做龙头,而且是能自主生产汽车的龙头,而不是只给各汽车厂商做配件,辛辛苦苦生产一堆“边角料”,挣的都是血汗钱。
关键这些血汗钱,还不够买国外一辆汽车。
“要是能拿到苏国的汽车生产线,那就不是简单的生产线,而是一整套汽车厂,买下他们的全套设备和生产图纸,哪怕只是从最基础最便宜的做起,也是一个质的飞跃。”
舒今越不太懂,他笑了笑,“知道嘎斯车吗?”
“当然知道,咱们现在大街上就有不少呢,这是苏国牌子我也知道,诶等等……莫非,这次金家兄弟盯上的就是嘎斯厂?”
徐端笑得胸膛起伏,“嘎斯车是咱们龙国人的叫法,厂商叫高尔基汽车厂,高尔基知道吧?”
舒今越瞪他,读过三部曲的谁不知道啊,就欺负她小时候没好好读书是吧,茂叔爱莲的错她可不会再犯了。
这个瞪人的表情,无端的可爱,徐端爱极了,将她搂怀里,紧紧的压在怀里,紧到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
他满足的喟叹:“苏苏。”
“不是说好平时不这么叫的吗,腻歪死了。”
“苏苏。”
再任由他叫下去,今越骨头都酥了,一群孩子还在外面玩呢,今越掐了他一把,“继续说正事儿。”
徐端轻咳一声,“高尔基汽车厂是苏国最大的汽车厂,是当之无愧的红色工业巨头,咱们国内很多汽车,甚至于建国十年内领导人乘坐的专车都是他们生产的,现在仍在国际汽车领域占据非常重要的地位。”
“啊?这么厉害的话,不至于倒闭到要变卖家产的地步吧?”
“对,所以要卖的肯定不是这个主厂,而是它底下的一个子公司,叫欧姆汽车厂,生产的是欧姆汽车。”
“欧姆?我怎么没听过。”今越虽然也不太懂汽车,但大街上跑着的汽车她还是认识的,这个牌子她是真没听过。
“因为已经停厂了。”徐端坐到她对面,把她的书合上,“这个牌子其实也是高尔基厂的,但知道的人并不多,因为它只在五十年代生产了九年的汽车,后来就把厂子卖给了一个苏国的国营集团,主要从事一些中低端汽车的生产,渐渐的连很多苏国人都不知道这个牌子了。”
要知道,在一开始,欧姆可是专门生产高端汽车,豪华车的,那九年里他们生产的欧姆车,那可是顶级豪车的代表。
“有多豪?”
“就这么说吧,当年一个苏国普通工人的月工资是60卢布,年薪差不多就是700卢布,而一辆欧姆汽车单单生产成本这一项,就达到了四万卢布。”
舒今越张了张嘴,这也太贵了吧!而一辆汽车卖出去可不是卖的成本价,还需要算上工厂和各个环节的利润,售价绝对远高于四万卢布,相当于一个工人不吃不喝工作70年,才能买得起一辆欧姆车!工人还得保证有命能工作这么长时间!
这价格还不是豪车的话,舒今越不知道什么才算豪车了。
“这款车子,当时是特供给苏国的部长级领导使用的。”
“那为什么会停厂?”
徐端叹气,“这涉及到很多政治上的东西,跟当时他们国家的领导人和政治运动都有关系,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反正这款车子自从停厂后,在市面上就很少能见到了,全世界也就不到三万台吧。”
“在某些汽车收藏家眼里,这款车是非常经典,非常具有收藏价值的,价格被炒得非常高,而很少人知道的是,曾经生产出它们的工人和工厂却沦落到要接一些低端车型的代工生意来维持工人工资,甚至有几年连工资都发不出来。”
一个社会主义大国就要解散了,那些有重要价值的大厂以后依然能被国营保存下来,但这种没什么名气,难以维生的小厂,就要被变卖了。金贤重兄弟俩知道这件事后,也看上了他们完整的生产线和生产工艺制造图纸,想顺手把这头大肥羊牵回家。
“我这次出去,耗时很长,有时候可能连电话也打不通,你们在家里,注意安全,我会让李忠勇和张守义寸步不离的跟着孩子,你自己也注意安全,我想给你找个保镖,你觉得怎么样?”
舒今越心说,自己一个成年人没必要吧,但看见他眼里隐隐的担忧,她还是把话忍回去了,“好。”
“平时小事我相信你们能解决好,文明在家,也能帮衬一把,要是有解决不了的事,就去找蒋卫军和杨国栋,我跟他们打好了招呼,蒋卫军你很熟,不用跟他们两口子客气,他们解决不了,他们后面也还有蒋老爷子。”
徐端顿了顿,“杨国栋你可能没这么熟,但不用担心,他也是我非常要好的兄弟……”他再次顿了顿,可能是想到舒今越的拧巴的性格,还是不放心,“要是你实在不好意思找他的话,就去找大哥大嫂,这你总不会不好意思了吧?”
今越脸一红,“哎呀好好好,你烦不烦,怎么爹味这么重,什么都给我安排得严严实实,我又不是巨婴。”
***
说干就干,第二天中午,徐端就带着一个年轻女孩上医院找她,“这是葛宏。”
葛宏看起来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身高一米七出头,在石兰省已经算很高了,身形匀称,鹅蛋脸,黑头发,棕褐色的眼睛,嘴唇厚薄适中,看起来有种憨厚的好看。
要找出这样一个合适人选,舒今越不信他是临时起意,应该早就物色了很长时间,这次去苏国只是正好赶上了而已,哪怕他不去,他也会在恰当的时机把人带到她身边来。
都怪王马特那张破嘴,他老是跟徐端说他们港城的绑架案凶杀案啥的,什么大富豪的孩子被绑架,结果钱付了人还是被撕票了,什么大明星被绑架去拍限制片留下终生阴影想不开自我了断的……他当谈资跟徐端讲,徐端却上心了。
正想着,女孩伸出手,“你好,我叫葛宏。”
今越和她握了一下,感觉她的手指也不是很粗,也没什么老茧,指甲剪得很短,还戴着一块普通的手表,就是走在路上也很普通。
“葛宏擅长的不是枪械和攻击,而是近身搏斗,侦查和反侦察,她的观察力很强,你可以相信她。”
舒今越冲着葛宏笑了笑,“你结婚没?”
“没有,我的工作不适合处对象,但请放心,单身并不影响我工作。”
舒今越笑笑,看得出来,葛宏是一个思维敏捷,条理清晰的女孩,加上还有武力值在身上,这世界上能让她看得上的男人应该不多。
“对,是不多,恰巧徐先生就是一个。”葛宏淡淡的说。
舒今越一愣,她发誓,她刚才那句话只是腹诽,绝对没有说出口,可葛宏是怎么知道的?她难不成会读心术?
徐端好笑,“不是她会读心术,是你的情绪表现得太明显了,她恰巧观察力也强,以后你们共同工作久了就会知道。”
当然,除了这些能力之外,葛宏还会开车,“把两个阿姨旁边那间屋子安排给她,以后你上下班都由她陪着,车子她来开,你也能在车上眯一会儿。”
既是保镖又是司机,舒今越心说这钱可真是花得值了……嗯,当然,她还不知道徐端花了多少“钱”才把葛宏这么个人才给找来。
俩人自我介绍一番,今越也没什么好安排的,她平时主要就是在医院四楼,要么坐诊,要么办公室办公,但葛宏不是医生,要怎么安排不影响自己的工作,又能像徐端说的让她寸步不离,还真不好搞。
“葛宏你是什么学历?”
“大学本科。”
舒今越“啊”了一声,意外极了。要知道这年代的大学本科生那可是名副其实的高材生,包分配的啊,怎么会来给自己一个普通人当保镖,这就叫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啊。
“不过我上的是公安大学,毕业后因为个人原因没去当公安。”葛宏似乎是看透她的想法,解释道。
那更是高材生中的战斗机,来给自己当保镖,今越弱弱地说:“这也太浪费人才了吧。”
“没事,徐先生给得多。”
第150章 150 再见安娜&小卖部大梦想……
今越很想问问徐端给了她什么, 但她有预感,葛宏和徐端都不会说,鬼知道他们进行了什么“交易”, 她倒是忽然想起个事,她最近不是让李雪梅帮她招聘助理吗?
到现在只来面试了几个,都不太合心意,葛宏是大学生, 助理的工作也能做吧?
“你这几天就暂时先帮我做一下日程安排吧,我这里也没什么要紧事。”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助理需要做什么, 只能一步步的走着看, 想起什么让做什么,要是后期事情太多太杂, 葛宏一个人应付不过来的话, 她就赶紧招人。
而她不知道的是, 李雪梅今天还真在给她找助理, 为此还去到了城西一个小胡同里。
***
徐端这趟出差安排得很急,刚把葛宏推荐给今越, 第二天打包一下行李, 简单安排好两边厂里的事, 立马就出发了。深市的厂交给潘伟和徐思齐看着, 跟以前一样, 他以前也不是经常过去。书城的厂则是交由王明朝和几位得力副厂长, 都是经过他多年栽培能堪大用的,基本能放心。
不放心也没办法啊,走得太急了。
这一次,他也不是一个人去的,还带着一位今越的老熟人——龙公安。
龙公安这几年和舒家的联系不少, 因为他对小平安心怀愧疚,总觉得没照顾好自己老战友的遗孤,只要一有空就会过来看看孩子,他儿子小龙也还记得自己这个“最好的同桌”,几个孩子跑着到处玩是常事儿,他有时候下班过来接孩子啥的,就会跟徐端见上面。
一来二去,俩人也逐渐成了不错的朋友,这次徐端是去办私事,龙公安则是出公差,据说是碰巧遇上的……嗯,舒今越不太相信。
她记得走前两天的半夜,徐端还大半夜的接到胡桂枝的电话,而胡桂枝现在主持的就是工业领域的工作,中间肯定是有什么联系的,只是她不好好奇心太过。
她告诫自己:好奇心不要太重,不该自己管的事少管。
对于徐端的出差,家里不知真相的老人孩子都习以为常,“小徐这又出差了,是去的东北对吧,改天打个电话告诉他,让他帮你妈带两件貂皮大衣回来,听说冬天特保暖。”
今越答应,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像往常一样询问大家,“你们还需要带啥的,我给他说。”
大人其实也没啥想买的,因为现在的物资流通非常方便快捷,在石兰也能买到东北的特产,只要舍得花钱,照样能买到好的正宗的。
小月亮咯吱咯吱的笑,“要叭叭,叭叭,嘟嘟,叭叭……”
今越知道,闺女这是想要能吹出“嘟嘟”声的小喇叭呢,前几天带她去公园,她看见人家别的小孩玩这个呢。
话说昨晚徐端走之前,可是把俩孩子给亲惨了,抱着左亲右亲上亲下亲的,还啃了好几口他俩的小猪蹄子,万分不舍写在脸上,他惆怅地说等回来的时候,孩子都不知道多大了。
舒今越除了安慰他顺顺利利早去早回,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也舍不得呀。一旦龙公安跟着,那就说明这次肯定是有危险的,她没别的要求,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回来就行。
***
心里再担忧,工作还得继续,第二天到医院的时候,今越还得打起精神,上午看病,下午办公。
她现在名气更大了,挂号费提得很高,原以为以前的老病人都会弃她而去,谁知道找她的却是更多了,同样是提前三天挂号,挂不上的还来要求加号呢。
这种时候葛宏就派上用场了,今越让她和另一名年轻医生一起过一遍,筛选一下哪些人是真心需要加号的,严重的紧急的都给特需号,很贵的,要是一般的就让他们下次早点来排队。
就这样,一上午她也看了五十个病人,看完的时候已经快到一点钟了,有人给送了两份饭菜上来,她和葛宏就蹲在办公室吃,吃完休息十来分钟,下午还得办公呢。
她给葛宏在自己房间里也准备了一张钢丝床,可折叠的,平时收起来也不占地方,有需要再打开,可惜葛宏说不习惯跟人住一个房间,拒绝了。
她自己在外面的会客沙发上坐会儿就行。
好吧,今越也不勉强,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这葛宏别看外表普通,其实内里骨头硬得很,就是不知道这样的硬骨头为什么不去当公安,总感觉有点可惜。
“院长,现在忙不?”李雪梅站在门口问。
“进来吧。”舒今越打个哈欠,用温毛巾擦了把脸。
“就是上次招聘助理的事,我能不能向您推荐一个人?”李雪梅斟酌着说。
内推啊,今越并不排斥,相反还挺喜欢这种方式的,这一年多接触下来,李雪梅的办事能力和人品都很不错,人总会觉得“近朱者赤”,她不错,那她的朋友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可以,你先说说你想推荐谁。”
“是我一个同学,准确来说也不算同学,是我姐的同学,大我们几届,但她人很好,我家以前条件不好,我和我姐经常饿肚子,是她发现了,悄悄给我们送吃的,说什么她吃不下,不爱吃,那时候我们多傻啊,还真信,后来长大了才知道,这世上还有不喜欢吃白馒头的人吗?”
“连续几年,她过生日还邀请我们去她们家吃生日蛋糕,我们小时候过啥生日哟,能吃碗面都是顶顶殷实的人家了。”
她絮絮叨叨又说了一些那位好心姐姐的事迹,重点突出她的善良。“长大后慢慢没了联系,直到去年我才知道,她结婚了,家里出了点变故,又离婚了,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再后来好像是她哥哥嫂子也出事,留下一个小侄女,这几年都跟小侄女相依为命。”
说起来短短几句话,听起来却挺苦的。
“当然,我推荐她并不是单纯的同情她的遭遇,而是她的能力确实也适合助理这个岗位。她虽然只是高中毕业,但后来恢复高考后,她努力考上了石兰大学中文系,前面两年因为政审不过,一直没能去上,直到第三次考,她终于被石兰师范学院录取,读的中文系。”
舒今越一愣,“因为什么原因不过?”
“她父亲以前因为贪污受贿,坐牢了。”
舒今越有点犹豫了,虽说祸不及家人,但作为用人单位,她还是有点犹豫的。
“不过不是我为她开脱,去年终于查清楚,也平.反了,她父亲是被造反派冤枉的,他们全家都没想到是被冤枉的,她父亲曾给他们写过几封信,一直说自己是冤枉的,后来……唉,她父亲也是太刚强了,见没人相信自己,就在里面以死明志,自证清白。”
她考大学的时候,她父亲还活着,等她上了大学,她父亲就没了,谁知道没多久还真查出来是被造反派冤枉的。
“自那以后,她内心很愧疚,状态一直不太好,没多久她母亲也病逝了,哥嫂也出了车祸,留下一个七岁的小侄女,姑侄俩相依为命。”李雪梅说到这里,心情也难过起来,“知道她这些遭遇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一个人到底做了多大的错事,能倒霉到这个程度。”
舒今越一听,还真有点想见见这个人了。苦命的人她见过很多,来看病的,各有各的不幸,就连身边的很多人,赵婉秋、齐佩兰、姚青青、翠果、康玉琼、马晓梅……她能数出来的也很多。
而这些人现在都过得非常好,在各自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院长要是有时间的话,能不能见见她,了解一下?不管合不合适,您就先给她这个机会?”李雪梅恳求说。
“好,你看她什么时候有空。”
“她……她已经来了,就在门口。”
很快,舒今越见到这个苦水里泡大的女人了,更巧的是,这人她以前还见过!不仅见过,还有过短暂接触!
“安娜姐?”
安娜是谁,就是当年舒文韵的前男友刘东的前妻,当年刘东父子俩看上安家的家世,弃舒文韵而去娶了安娜。谁知后来安父因为贪污受贿坐牢,他立马就跟安娜离婚了,嫌贫爱富攀附权贵这顶帽子还是刘干事替他背的。
当年的安娜因为太过白胖,还在街道办被乔大姐等人津津乐道了很久很久,离婚没多久就瘦了很多,等今越真正第一次跟她见面,是有一年春节,她母亲因为不明原因的心悸住院,经人介绍找到她这儿来。
就像是遇到的千千万万病人中的一个,今越和她的交集就只在那段时间产生过,后来安母病愈,她们就没有再见过面了。
而在没见面的这么多年里,她居然经历了这么多不幸。舒今越看着她明显沧桑了很多,也老了很多的面容,心内叹气,命运这东西真的说不好。
以前的安娜是典型的小公主,生日蛋糕想吃就能吃,父亲身居高位母亲贤惠顾家,现在,她的后盾死的死病的病,就连哥哥也没了,只剩她一个人,带着小侄女生活,就是刘东也想不到她居然会过成这样吧。
安娜显然也没想到李雪梅一直说的“舒院长”是舒今越,一时间愣住了。
李雪梅倒是挺高兴的,今越能叫出安娜的名字,说明她们之间是认识的,这样的话胜算就更大了,“安娜姐,你快跟院长介绍一下自己。”
安娜很快收起怅然,轻咳一声,“舒院长好,我叫安娜,我是石兰师范八四级中文系毕业生。”
“八四级的,那就是前年刚毕业的?”
“是。”
“那这三年都在哪里工作,有过什么经验?”
“刚开始是在学校分配的单位,阳城市下面一个县城卫生局当干部,后来因为小侄女不适应那边的气候,经常生病,不得不回书城来……我的情况雪梅应该已经跟您说过,我带着孩子,也不好找工作,后来在书城报社做记者和编辑,但上个月报社倒闭了,目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她的才干,考石兰大学绰绰有余,前面两年都考上了,第三年是实在不敢冒险,才退而求其次考的师范,大学四年成绩也非常优异,父亲的事平.反之后,她分配的单位也不错。
“在卫生局工作了多长时间?”
“一年零八个月,主要在医政科,负责的是医疗单位管理和监督。”
舒今越眼睛一亮,难怪李雪梅一直说她适合当助理,她有这份工作经历,确实是非常难得的,她在医政部门工作过,熟悉医政工作流程,而舒今越的助理,其中有一份岗位职责就是能跟各级主管部门对接,代替她这医院负责人进行各项承上启下的工作。
当然,还有一点,她的形象非常好。
安娜有苏国人血统,皮肤白不说,五官还十分深邃,很像国外的电影明星,虽然这两年老了一些,但五官和皮肤还在,身量也很高,很苗条,从老板的角度来说,带一个好看的助理总是好的。
“雪梅跟你说过没有,我这边的助理工作职责?”
“说过的,我都能接受,目前看来是没问题的,如果后续有不懂的,我会积极请教……嗯,如果我有这个入职机会的话。”
舒今越点点头,又说了一些待遇上的问题,这是非常诱人的,但她还有一个顾虑,“这份工作以后可能经常需要随我出差,商务随行,同时需要临时加班,有可能需要到半夜,你家里有孩子的话,方便吗?”
安娜想了想,“我最近其实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侄女今年已经十岁了,具备一定的生活自理能力,我想跟她好好谈一谈,看能不能把她送到寄宿制学校,星期六下午再把她接回来。”
这不是关不关心的问题,这是生存问题,要是一直这么找不到工作,没有收入,她们光吃饭都成问题,搞不好要把父母留下的房子都卖掉,可这样的话,将来侄女上大学怎么办?她可以不考虑自己,但总得考虑这个孩子。
所以,当务之急,是有份工作,之于陪伴什么的,等稳定了再从长计议。
“行,那你先回去商量了看,能不能来,三天之内给李雪梅一个答复。”
等她一走,葛宏忽然说:“这个人是左撇子吧?不是天生的,右手受过伤,应该还没生过孩子,不是石兰本地人,有斯拉夫人血统。”
舒今越都不知道她右手受过伤,“你怎么知道?”
“她签字的时候,先是用右手,这是下意识的动作,后来又改成左手,她的骨盆不像是生过孩子的。”至于斯拉夫人血统,那是很明显的事,只是大部分人只会以为她长得像老外,却不知道是老外里的哪一种民族。
葛宏说过这么两句就不再多嘴,自己默默地在沙发上坐着练气,今越怀疑,要不是场地不允许,她还想盘腿打坐,最后再来一套组合拳。
***
下午回到家的时候,今越心血来潮,让葛宏专门从槐树胡同绕了一圈,发现孙老六家的小卖部居然还“起死回生”了。
本来,他们家是这附近第一个开起来的小卖部,但他们自己不好好做生意,为人又不厚道,后来徐文丽在柳叶胡同的一开,他们的生意就彻底没了,孙老六媳妇甚至还回头找徐文丽吵过两次来着,被舒文明给恨恨地收拾了一顿才消停。
但自从舒家一大家子搬到金鱼胡同,徐文丽想在那边重新开一家之后,这孙老六家的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重新把小卖店装修一番,重新进货,品类完全是比对着文丽小卖部来的,价格也一样,关键是孙老六媳妇也不骂人了,还真吸引过去一部分客流量,现在有点“焕然一新”的意思。
“怎么,认识这家老板?”葛宏把车子靠路边停下。
“嗯,以前我们一个大院的。”
“这家人品不行,不讲卫生。”
“你怎么知道?”
葛宏指指门口的坐着的正在抠脚的孙老六,“他扣了脚给那俩孩子拿冰棍儿,没洗手,同时又用揩脚的帕子擦了酱油壶上的灰。”
舒今越一看孙老六那双皲裂起皮的臭脚丫子,想到他们家以前把屋子住成猪窝,离老远都一股子臭味,顿时有点反胃,“像你观察力这么强,总是注意到普通人注意不到的细节,会不会很痛苦?”
“还行,自己挑着干净的买就行。”
好吧,不过舒今越倒是有了想法,就孙老六家的德行,怕是也好景不长,用不了多久就要固态萌发,到时候二嫂的小卖部要是撤走的话,扔下这么大个市场实在是可惜。
别看一个小小的十几平米的小卖部,文丽一天在里面守着,回家吃饭辅导孩子作业啥都不耽误,平时家里有急事也能照应一下,好像这“班”上得可有可无的,但收入却是非常可观的,好的时候一个月能挣上千块!
上千块啥概念,今越招个助理开到三百块,也已经是市面上的名副其实的高薪了,二嫂不声不吭的就挣这么多,要是扔了这间小店,还怪可惜的。
回到家后,今越把想法跟二哥二嫂提了一下,“柳叶胡同的文丽小卖部,要不还是别关吧。”
“可不关的话,你二哥说我每天过去上下班不方便,总不能找人来看吧?”
舒文明接嘴道:“也不是不行,反正收入完全能覆盖工人工资嘛。”
“可,那就是一间很小的小店啊,还请工人,总觉得有点浪费,我舍不得把利润花在请人上。”
舒今越笑起来,“那就往大了开呗。”
就像当年她说想开血透中心,大家都劝她往大了干,二嫂开小卖部也一样。“二哥肯定知道吧,现在国外都流行开超市,也就是超级市场。”
舒文明当然知道,他甚至早就有想法了,这是不忍心媳妇儿太累。
“咱们干脆开大点,二嫂也不用天天去守着上班,直接雇佣人来售卖,每个月的利润完全能覆盖工人工资,还能小赚一笔。”至少,在接下来二十年里,网购没兴起的时候,开超市是能赚钱的。
即使到了网络购物便捷的年代,很多东西也是网购无法取代的,很多生活日用品、厨房消耗品和小零食,“等着吃/用”的时候,大家更愿意去实体超市购买,很多超市照样能盈利能生存下去,甚至不乏很多把网络购物和线下购物联动的超市能做大做强,开遍全国。
“等等,今越你说的超级市场,是什么意思?”徐文丽感觉自己心跳有点快。
“简单来说,就是把你的小卖部扩大再扩大,比如说以前店里的调味料,就只有酱油香醋味精这三样,对吧?开超市,可以专门把这一类产品摆放一个区域,分为调料区、洗漱用品区、服装区、零食区、厨具区等,而单一个调料区,咱们可以卖味精、盐巴、香醋、酱油、麻油、花生酱、豆瓣酱、黄豆酱等多种产品,而同一种产品里,还可以增加不同厂家和品牌,比如酱油,大部分书城人一直吃的是酱油三厂的,咱们可以进点一厂二厂的,他们各有优势,也各有各自的忠实客户群体。”不然也不会存在这么多年。
徐文丽双眼发亮,“对!以前就老有人说二厂的酱油不好吃,太咸了,问我为啥不进一厂的,一厂的更香,也不咸,我还心说进来也摆不下啊,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多进一点不同厂家的,街坊们多一点选择不说,咱们利润也更丰厚一些,是吧?”
她可知道了,同一样东西,不同厂家给的进货价不一样,利润也有差别,一般老牌国营厂给的成本价要高一些,利润薄,而新兴的私人小厂和乡镇企业,成本价低,利润也要高一些。
舒文明看她俩说得这么起劲,心里倒是挺高兴的,他就喜欢媳妇儿多跟今越在一起,别天天跟胡同里那些长舌妇来往,整天不是说这个就是扯那个的,那些人还见不得他们好,总要撺掇文丽给娘家弟弟送钱。
要不是文丽还拎得清,他都想骂人了,他们有钱跟救济小舅子有啥必然关系吗?他们的钱就是花不完扔水里,也没人管得着,更何况是那个小舅子!
“开,就开吧,给文丽找点事儿干。”
这话说的,文丽嘟嘴,“你说什么呢,嫌弃我吃白饭是吧?”
“哪有,我老婆就是吃白饭也吃得白白胖胖。”
“讨厌,今越还在呢,胡说什么。”
舒今越:“……”还记得我还在啊,你俩年龄加起来都快九十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