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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二迅速下了树,落在了她的身侧。

“嘶,好痛。”

姬时语朝下一瞥,脚腕肿了老高,是真崴伤到了。

朝后一看,短短一刹的功夫,十几只狼尽数追了上来。

林二拔了刀,随时准备与狼群拼杀。

姬时语满身泥泞,破破烂烂还崴了脚,到了这一刻。

她眼里才有了一分灰败。

她是真的疲惫,好累好累啊,一直在逃命。

但是心中有一道信念苦苦支撑,她不能倒下,她要活着。

前世今生两辈子,好不容易她这一世没了心结,姐姐得了圆满,她活得前世还要久,她已是要满十六岁了。

她还要长命百岁!

姬时语想活着。

所以她绝不会让自己倒下。

姬时语忍住脚腕的剧痛,再度站起身,林二担忧看来,她朝他颔首。

“麻烦你掩护了。”

姬时语迈开脚,她疼得呲牙,脚腕受伤,是跑不快了。

她极力克制,试图让自己跑得快些、再快些。

没等姬时语走两步,前头一声嘶吼。

轰隆两

下,一头棕熊虎视眈眈的靠近,它的个头是有两个人之大,这样膘肥肉厚、魁梧威猛的巨兽挡在前。

连狂风也不可撼动,一巴掌落下,她便会归西。

姬时语彻底绝望了。

“啊!”

林二推了姬时语一把,她一个回头,就看少年昂首,急切不断指着身侧的高树。

“你帮我一把!”

姬时语二话不说,忍着伤脚痛处,奋力抱树上爬。

林二在下给她垫脚,让她踩着他的肩膀够上枝桠,好往上爬。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姬时语费了牛马二五之力,才上了树。

“咚咚咚。”

林二飞身窜上了树,巨熊扑了个空。

姬时语额上冷汗淋漓,身上衣物湿透了,手上鲜血还在流,手脚两处麻木般的疼痛顺着心腔直冲天灵盖。

突然一停歇,身上布满的尽数伤口,一阵又一阵的,钻心似的疼。

痛得她眼尾都飙出泪花了。

姬时语几乎是颓废似的蹲坐在树上,抱着树干大声喘气。

她的命保住了。

她不会死了。

劫后余生,姬时语从来没有这么想哭过,她强忍着泪意,又看另一侧的林二。

“可是,我们怎么下去啊?”

猛兽在树下吼叫,巨熊一个拍掌,狼群不敢再靠近,但熊嗅到了姬时语的气味,在她抱着的那棵树下来回打转。

不时还想爬树。

给姬时语吓得直哆嗦。

林二不吭声,林间唯有安静呼啸的秋风。

不多时,一道清冷嗓音闯入如死寂的枫叶林。

“阿锁!”

“云让哥哥,我在这儿!”

几片枫叶簌簌抖落,姬时语大喜过望,站于树上她眺望而见,江曜骑着大马疾冲下坡,手里执弓,拉了弦。

少年箭法从未落空。

一只穿云箭,直中巨熊的眼睛。

“嗷!”

巨熊吃痛,轰隆轰隆地逃窜,江曜无心去追,他最担忧的是姬时语的安危。

此时的小姑娘一身破烂窝在树上,衣裙摆被扯破碎掉,手臂落着血迹,脸上沾满了泥巴,是说不出的惨烈。

唯有一双浸过了水的猫瞳,又亮又明媚,任何事物也盖不住她的明亮。

“云让哥哥,你终于来了。”

姬时语好生哭闷,是委屈坏了,又抱着树哽咽。

“阿锁,下来。”

江曜在树下张开了双臂。

没有一刻的迟疑,姬时语从树上径直跳了下去。

第76章

姬时语是那么全心地信赖少年。

他让她跳,她便义无反顾地跳。

江曜一把将她接下,稳稳当当的,双手又紧紧的缠抱住了小姑娘。

“呼,阿锁……”

她落于怀中,他的心也归于平处。

江曜揽住姬时语的腰肢,将人卷入怀抱,头颅轻轻贴在她额顶。

他呼出沉重的气,好似满心忧愁终于得到了舒缓。

姬时语一路狂奔逃生,江曜何尝不是疾驰纵马找寻于她。

两人都在劫后余生,大口喘气。

一个紧紧的拥抱,谁也没有开口。

江曜的心跳飞快,他干净的气息包裹着她,尽数慌张与不安,都在少年的怀中被平复了下来。

他冰冷的手小心翼翼捧起小姑娘的脸,指腹轻缓地,一点点擦拭她玉白脸蛋之上的泥土。

姬时语望着他,少年冷寒的狐狸眼溢出心疼,他心疼她受了太多的苦。

江曜道了歉,“是我来迟了,让阿锁受委屈。”

姬时语摇摇头。

江曜从怀里掏出帕子,小心给她擦脸。

凝结的泥块扒拉不掉,稍用点力,小姑娘娇嫩的脸蛋便如玉似的生了粉红。

江曜放弃了。

转而他端起姬时语的左手,在她白皙的手掌心处,一道丑陋的伤疤凝固赤红的血,刺得他眼眶生痛。

他的小姑娘怎么手上出了这么多血?

这段逃生之路,她该有多坚强,不吭声也没哭,几度挣扎爬上树自救。

不敢细想,是心疼又后怕。

江曜将她的手捧到嘴边,问她:“疼吗?”

“不疼。”

姬时语又摇摇头。

江曜笑起来,忍不住真心夸赞:“我们阿锁是天底下最勇敢坚强的姑娘。”

“可是我的脚崴了,好痛好痛,呜呜呜……”

姬时语再也忍不住,眼底泪水蓄意而出,她扑过去,双臂圈住江曜的脖子,呜呜地大哭。

大劫才过,江曜来了,姬时语难以抑制心头的那股委屈和娇气。

她便是好娇气一个人,有江曜在,就想要在他那儿变得特别娇气,让他心疼她。

此时此刻,她只想让江曜做自己的依靠。

“呜呜呜,你怎么这时候才来啊?你不知道我都怕死了,手好疼,脚崴了也肿了,一走路心口都在痛,你才来,呜呜……”

姬时语抱着江曜一股脑地掉眼泪,胡乱的说。

是连他也怪上了。

“你的脚也伤了?让我看看。”

“你别……”

姬时语是真站不稳,她一只脚跛着,用力也不敢,生怕疼得厉害,自己受罪。

“哥哥,做什么?”

江曜作势要扒开她衣裙,姬时语还哭着呢,顾不上眼泪盈盈,拽紧裙子不给他扯,“好过分,哪好意思在这里给你看啊?”

“不看怎么知道伤的重不重。”

“那我也不要在这个地儿,啊……”

姬时语的话未说完,江曜已一个大力抱起她。

他将小姑娘送到了马背上去,让她侧身而坐,双脚便露在江曜的这面。

“别啊!”

姬时语惊呼出声,脚腕却已被江曜握住。

他的手掌出乎意料的大,单手便裹住了姬时语纤细的脚腕,已来不及阻止少年,姬时语的面皮瞬间便红了。

让人看脚踝,还是让江曜看,姬时语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江曜稍稍扯下她的棉袜,果真见她白嫩的脚腕之上,脚踝红肿起好高。

指尖轻轻一点,姬时语疼得直哆嗦,眼泪扑簌地掉。

她又喊:“好痛啊,你不要碰了。”

江曜抬头看她,小姑娘白嫩玉脸可怜兮兮的,一双眼瞳默默落着泪珠,双手揉搓着,又小心着避开手心的伤口。

喊痛时,也是娇娇气气的。

明明被猛兽追时,眼里还一滴眼泪都没有呢。

江曜眼尾挑了下,心中莫名的愉悦,“不是说手不疼?”

“哼哼,我这会儿又疼了,不行吗?”

姬时语坐在马上,她抱起双手,撅嘴故意刁难江曜,“我不管,你得哄好我,不能让我一直哭呢。”

“知道了,阿锁小姐。”

听他真的应她,姬时语更为欢欣雀跃。

少年越是纵容她,她心底一股难言的喜悦便更甚,真是藏也藏不住,唇角扬得老高。

“我们要回去了吗?”

江曜乖顺着她意,让她坐好抓稳缰绳,牵着马便要走。

他点点头说:“你坐稳,我们先回去。”

此时林二已与林一汇合,两人来罢之后,狼群和棕熊陆续被驱逐,林中寂静再无猛兽。

像平息了,可又未全然平复。

姬时语想起沈家兄妹,宁家姐妹被留守照顾几人,也不知怎么样了。

“哥哥,你能不能让林一去寻沈家兄妹还有我的丫鬟?”

姬时语不免起了担忧:“沈大人为了救我们受了重伤,安乐又独自

一人,我担心……”

林一接了话:“小姐放心,我们来时已传信回营帐,请侯爷增派兵入围场救人。”

“那就好。”

姬时语安了心。

江曜牵着马往前走,两人走的极慢。

他顾及姬时语的安危,没有上马带她骑行,姬时语身子虚弱,需要片刻缓解,只能慢行。

姬时语盯着前方少年高挑的马尾,一晃一动,如林中落下的火红枫叶。

惹人眼。

便在这时,眼帘之中闯入一条蜿蜒的溪流,明亮澄澈,江曜停了步子,将马系在了树干。

“怎么来水边上了?”

“先清洗一下你身上的伤,我给你上药。”

“你竟然还带了药?”

江曜走到身边,抱了她下马,他没让姬时语落地,而是就着这个姿势,抱着她放在一块巨石上坐下。

再回头,江曜已去了溪水边,掬起了一把水,捧来给姬时语洗手。

右手还好,只是泥巴太多,过水洗了两遍,小手便恢复如常的白嫩光滑。

姬时语情不自禁开口:“你怎么知道我遇险了的?”

江曜抬眸,狐狸眼闪过一丝寒芒。

小姑娘坐在石头上,乖巧地注视着他,她身后便是澄澈的溪水,此刻她的眼宛如这条溪流,干净的无旁的色泽。

江曜周身冷意爬起,眼瞳黑漆漆的,看她时晦暗难言。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呀?”

姬时语蜷起小拇指,勾了下江曜的手。

她声色还是如常,“是不是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了?我看身边有生人,想着是我们忠义侯府的人。问他,他还一身不吭的。”

江曜松了口气。

他还当姬时语发现身边有人盯梢,质问他林二的来历呢。

看来是他多想了。

“我是得了信,知道你遇险,也要多亏了他留下信标,为我指路。”

江曜轻轻瞥眼林一那头,林二已退下不见踪迹。

那孩子是个哑巴,姬时语问他,林二自然不会多说。

“还好你来了,我真怕自己要在林中等一夜,那多可怕啊。”

“嗯。”

江曜应着她的话,又掬水慢慢给她洗左手。

这受伤了的左手需避着伤口,只能从外往里一点点抚,江曜洗的慢,就怕弄疼了姬时语。

好在姬时语并未喊疼,她反而笑了起来,“要是一直候着,我的血可要流不完了。”

“怎么伤的?”

“这是我自己划伤的。”

江曜停滞,顿着抬头,“你自己伤的。”

“是呀,那时候我和安乐被追,她走不了,我得引开狼群,只能用这个法子。要不然,我们可都要葬身狼口了!”

姬时语勾着江曜手腕晃动,像是在撒娇,“你说,我是不是做的很好?”

小姑娘白软的手心,被江曜用柔软帕子擦拭干净,他掏出袖子里的药膏,涂抹着为她上药。

江曜认真无比:“嗯,若能再少受点伤就更好了,我不喜欢看你受伤。”

就连给她上药这种小事,少年也做的专注。

姬时语说不出自己在想什么,她的心被莫名情绪充斥着,酸酸甜甜。

好奇怪的感觉,像吃到了最爱吃的糖醋鲑鱼,心尖品着几分甜,却回味带了点酸。

姬时语挪了挪,磨磨蹭蹭地靠了过去,依赖似的贴在他手臂上。

蹭了几下,又觉着不够,姬时语便扬起脑袋轻轻用柔软的嘴唇,啄了下江曜的下巴。

上首的少年瞬间低头,黑沉沉的眼瞳注视过来。

仿若顷刻间,要将她吞噬。

“阿锁?”

姬时语后知后觉做了何事,羞得脸红,她是情不自禁,太喜欢他便想同他亲密。

做都做罢了,后悔也来不及。

小姑娘就圈住江曜的脖子,故意撒娇让他忘了方才的那一亲。

她埋头在他的肩窝里娇俏的笑,“哥哥,我就知道你最疼我啦。”

“很高兴?”

“当然呀,我特别、特别高兴。”

江曜没说什么,姬时语有多好哄,他向来知晓。

他本就盼着小姑娘无忧无虑的,她喜欢,他也会知足。

“那给我看看脚。”

江曜蹲下,去褪姬时语的鞋袜,这一举动,令姬时语小脸通红,当即缩了腿。

“不是,怎么就要这样那样了?”

“你不是伤了脚腕吗?”

江曜说的一本正经,眼眸更是清冷,姬时语红晕退不下去,光凭着那句看脚,她便羞赧。

说的话太令人不禁遐想了。

“好了,别乱动了,你受了伤,让我看看。”

江曜摁住她小腿,兀自将她崴了的那只脚握住,手掌脱下她满是污秽的鞋,又褪去棉袜。

姬时语的脚与她人一样白净,今日奔波跑的久了,还染了些许粉意。

她的脚趾乍一露在冷风中,凉得不自觉瑟缩。

江曜握着她的脚底,放置于自己的膝盖上,脚腕红肿太大,显得她的脚很是白润小巧。

少年光明正大的摸她,不曾有旖旎的意味,反倒是姬时语扭捏的不行,脸上直是发烫。

躁得脸红害羞。

江曜指腹擦过她的脚背,凉得她心头发颤,脚趾忍不住一跳,他单手覆在她脚背,就这么包住在了他的手心。

姬时语羞得恼火,“你干嘛呀?”

她脚腕偏很痛,又抽不回来,只能任由少年握着。

不知怎么的就江曜笑了出声。

笑完他流露几分遗憾,他说:“阿锁怕要养许久了,这段日子你得拘在家中,养病。”

第77章

姬时语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得见江曜亲自为她洗脚。

尽管这事她自觉羞赧,少年却不以为然,只是握着她的脚背,轻缓地垂于溪水之上,另一只手鞠水往她红肿的脚踝洒着冰凉的水。

“嘶……”

姬时语抽了口气,本还觉着很痛的脚腕,在淋过水后骤然好受了不少。

疼意也去了几分。

“好些吗?”

姬时语颔首:“不那么疼了。”

趁着她疼痛减退,江曜握着姬时语的脚腕,轻轻扭转了两下,活动她的腕骨。

一番察看,腕骨并未折断,只是崴脚扭伤。

江曜安抚她:“崴脚的伤好养,回去要敷去肿的跌打药膏。”

“知道啦,知道啦。”

姬时语被他攥着脚已有许久,她心底那股扭捏劲儿还未过去呢,只是又尝试缩脚:“我们回去吧。”

“别动。”

江曜不容她抗拒,擦干净她的脚后,又给她套上鞋袜,一切妥当才放了她的脚腕。

少年如斯贴心细致,惹得姬时语耳尖红红。

待他洗罢手后,走过来时,姬时语俏生生朝他笑,粉色面颊娇柔,她张开了双臂,“哥哥,你抱我上马。”

平白的,姬时语便习惯了使唤江曜。

被江曜一把抱起,姬时语反手挂在他脖上。

坐于他怀中,她小心觑眼他的脸色,只见少年清冷的侧颜拢着浅淡的柔和,并非不乐意。

姬时语的唇瓣翘得高了些。

回程的路,江曜问了她身子可有好转,姬时语应:“有力气了,我们快些回去吧。”

因此,江曜便径直上了马,搂抱姬时语在怀,两人同骑。

小姑娘侧坐,伏趴在江曜胸膛之上,江曜单手握着她的腰,一只手抓牢缰绳,他眼底愠着笑意,低低笑了一声。

“你要抓紧我啊。”江曜说。

“我这抓的还不够?莫非你真将我系在你腰带上才好?”

姬时语哼着拍打他结实的臂膀,小手拧在他衣襟之上,她抓的很紧。

两人飞快穿行在火红的枫叶林中,小姑娘的嗓音俏丽婉转,随秋叶而飘落。

“还是说你想绑了我双手,都系在你身上,你才满意呢?”姬时语呛声。

江曜深深低笑:“阿锁心思灵巧,该依着你说的做。”

瞧她说的,绑了手脚系在他腰带上,他走到哪,她便跟到哪,形影不离的话,简直如至死方休,极乐之感。

他太想了。

“不是吧,哥哥你真舍得绑了我?”

“阿锁不喜欢这样吗?”

“哼,绑手脚用什么,不得用铁链啊?听着就好痛啊,不喜欢。”

“阿锁还知道用铁链啊。”

“人家都说拴狗才需要锁着,我又不是小狗,被铁链锁住,谁愿意呢?”

江曜眼眸阴郁,“是啊,阿锁不是小狗。”

她是他想要关在笼子,不让任何人觊觎的珍宝。

“我才不要哩,双手双脚被绑住得多疼呀。”

姬时语还在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我最怕疼了,不要,不要。”

紧贴在少年的胸前,他的心跳很是平静,不断有砰砰声与他好闻的气味一道,闯入姬时语的鼻腔和耳廓。

如此温柔的清冽,才是她喜欢的样子呢。

姬时语很眼馋,便眯眼重重在江曜身上吸了一口。

她这个举动引得少年不自觉紧绷身体,全身血液沸腾的厉害,握住她腰肢的手真是瞬间掐着陷入她的软肉。

“你不乖的时候,就想让人

锁起来,那样的话,阿锁便会乖乖听话了。”

“我还不乖?”

姬时语不悦了,“我是忠义侯府最乖的姑娘,不信你去问我娘和姐姐。”

“那怎么办呢,就先不锁你了?”

江曜忍不住探手在姬时语的腰肢、后背来回摩挲,小姑娘觉着有些痒,她还真以为少年是和她打趣,一直闹着玩呢。

说这档子铁链,又是系绑手脚,听起来十分怖人的话。

姬时语躲开江曜作乱的手,一把给他凉凉的手摁住,双手皆抱住了他的,温热贴在他的冰冷之上。

“锁什么锁呀?”

她哼哼道:“哥哥,我不准你这样做,你可不是这等人,不能生出不好的心思。”

姬时语说过,她不喜欢见人如此对待于她,她更不愿意看着她养大的江曜,有朝一日变得面目全非。

什么吓人、怖人之事,想都不要想。

“哥哥,这些年我告诉你许多,又让你跟着我爹,都是为让你走上正途。我希望有一日,江曜不再需要躲藏,而是能正大光明现世于满京的眼前。”

姬时语对这事亦是固执,说了多少回了她也没腻,“所以,你不要想有的没的,什么铁链锁人,系着手脚,再往下走,那人不愿意,执意反抗到底呢?”

听小姑娘一本正经在他怀里教习他世道,江曜没来由地又是勾起一笑。

他这颗恶劣又肮脏的心,还是没让姬时语发觉呢。

究竟何时,她才能知晓,她面前这看似为人君子的哥哥,实则只是披着一层昳丽皮囊的恶鬼。

即使装得再像个人,他这辈子恐也做不了一介好人了。

“那就只好杀了她了。”

江曜似无心的说着玩笑话,姬时语却恼怒瞪他,“哥哥!”

“好了,逗你呢,你说的我会没听进去?阿锁,你见过我对谁残忍过吗?”

姬时语冥思苦想,她还真没有亲眼见过一回。

这也足以作证,江曜,她的哥哥,绝非凶恶狠毒的坏人。

“也是,哥哥就是哥哥!”

姬时语莞尔一笑,再度靠回江曜怀中,她抱紧他的腰身,狠狠蹭了两下,很像在无声的撒娇,“铁链那等物什,哥哥你不会用的,更别说杀我了,你疼我还来不及呢,是不是?”

“嗯。”

江曜的手揉了揉她的腰肢,将她摁在怀里,深深汲取她身畔的玉兰花香。

很早的时候,江曜便心生过恶念。

他打定主意,会缠着阿锁一辈子,这一世,不,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会不离不弃。

只要他在,任谁都不会有机会。

他也想过若是姬时语有心逃离他。

不,江曜不会容许她撇了自己。

只是若真有那么一日,他是将她的四肢扣上沉重的锁链,封了退路,就此禁闭于无人知晓的暗宫,还是杀了她再殉情。

除此之外,江曜没想过给姬时语第三条路。

他无声说道:阿锁,杀了你何尝不是一种疼爱呢?

我们是连死都要死在一起的,无人能分开我们。

闻着她的气味,江曜沉醉地陷入,他愉悦笑着,脑里不免忆起那一夜的荒唐。

阿锁的滋味太好,他食之如瘾。

只是可惜那回,没能做到最后。

啧。

江曜眼尾挑了一分阴冷,咬住了自己的舌。

……

两人折回营帐之时,围场已作大乱。

二皇子江承德带人守在围场门前,见江曜归来,马上还坐着姬时语,他长吁气,转动轮椅便过来。

“江云让,你找到五小姐了?”

江曜点头,“受了一点小伤,她没事。”

“那就好,忠义侯府可是急坏了,侯爷带兵在围场搜寻,侯夫人还在等着,你快带五小姐回去吧。”

“到底出什么事了?”

江曜坐于马上,视野开阔,只是一环顾,便惊觉未见皇室的身影,仅有江承德一人在指挥禁卫军。

弘文帝不应该不在,除非出大事不得不离开。

“五小姐受惊吓,应在林中遭遇了野狼吧。”

江承德眉宇之间尽是发愁,江曜睇他一眼,深深探究,他便又道:“今日这大事一出,父皇相当震怒,皇室之中有皇子受了重伤。”

“什么?”

江曜蹙眉,他记得离开时,还见到了江承运和江承北。

“大皇兄和三皇弟亦是被野狼伏击,三皇弟侥幸免于难,大皇兄跌落下马,被野狼群撕咬,手臂断了,大腿还被咬掉了一大块肉。”

江承德又道:“皇兄被抬回来时,已是一介血人,父皇让人送去了西宫,这会儿营帐的御医全在西宫了。”

江曜颔首。

“江云让,你知道什么?”

江承德望着江曜,端详出他眼底一抹波澜,复而道:“我奉命彻查此事,你和五小姐身陷事端,最好不要对我有所隐瞒。”

江曜没料到江承德一眨眼,便将矛头对准了自己,他冷哼:“此事与我无关。”

江承德道:“是吗?”

他没说不信,显然比起怀疑,他还是确信江曜的为人。

“不错,我是和两位殿下见了面。”

江曜的坦诚,江承德点头信了他话,便听江曜继续道:“那是我找阿锁之前,大皇子有意私吞我捕杀的猎物,我没给,他气急败坏,之后我们便分道扬镳了。”

“你的话我会如实禀报父皇。”

江承德在此地等候江曜,原来还有这层用意。

“不过林中那些野狼群,我瞧着有些不对劲。”

江曜也不解释,他该说的已说了,信不信都在于江承德,于是他补道:“我观察过了,围场之中的猎物鲜少会成群窜出,这三日秋猎下来,我还是

第一回遇到数目这样之多的狼群。”

“二皇子殿下,容我多说一句。”

姬时语插了话,江承德看她。

“我和沈大人兄妹今日才入了围场便遭遇了狼群追咬,这显然不寻常。”

姬时语坐在江曜怀中,衣裳破烂,却双目明亮,“我姐姐曾说,只有围场深处才会有狼出没。”

“多谢五小姐提点。”

江承德得了她的信,又了解实情了一分,他的眸子不经意滑落于姬时语高肿的脚腕,怜惜说道:“五小姐受苦了。”

姬时语笑说:“我没事的。”

“阿锁,该回了。”

江曜霎时黑了脸,他拉动缰绳便要走,当着江承德的眼,他紧紧攥住姬时语的腰肢,将她裹于怀中。

马儿掉了个头,他的身子结结实实盖住了姬时语的,再没让江承德看见。

江承德凝望两人的背影,自笑了一道。

瞧瞧江曜那眼神,他只不过多看了眼姬时语的玉色脚腕,江曜便跟要把他大卸大块似得。

这固执劲儿,江曜在五小姐那儿瞒的真严

实啊。

姬时语一点不知晓她哥哥江曜,满心盛着她,对外头想来招惹的男人是一个接一个的动杀心吗?

忠义侯府的五小姐,还真是个木头。

不过是个木头也好,至少不会抛了江曜,再回绝他的心意。

江承德摸了摸下巴。

他不禁想,若是姬时语变了心,哪日要跟别人好了,真起心欲抛弃江曜的时候。

江曜得发疯成什么样啊?

第78章

“娘!姐姐!”

抵至忠义侯府驻扎之地,江曜抱了姬时语下马,何氏和姬合英相继冲出了营帐。

“阿锁!”

何氏是担心坏了,脸庞忧容满面,双目还红肿的,她已哭过了一回。

抱着姬时语,何氏心里才终于踏实了。

再一探视,何氏竟见怀里的小女儿身上无一片衣裙完好。

衣摆碎得厉害,手臂衣袖又被树丛枝桠划破,露出里头雪白的藕臂,依稀零落着细小血痕。

她左手已被江曜包扎,系在手上的衣片隐有血迹渗透。

更惨烈的是姬时语的脚腕,肿的又大又红,小姑娘还需单脚站定,那只伤脚受不得一点力。

“阿锁。”

姬合英赶忙过来,半抱住姬时语,心中又是一阵心疼,“你怎么将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我只是想着去放生兔子。”

姬时语小脸一皱,垮下来哀怨,“哪里知道会突然遇上野狼啊?”

“你还敢带着沈家人入了围场,你可知你们差点丢了命!”

舒氏不免责怪起来,她后怕至极,怪的是姬时语胡来,又责备自己看管不周,“阿锁,你今日做的太过火了,是该反省受罚。”

姬时语被斥责一顿,委屈的眼睛要红了,“娘……”

“幸好云让及时找到了你,那林中猛兽多少,你们哪来的胆子竟然空手徒步闯进去?”

舒氏不住地奚落。

她也是太担心姬时语安危了,总怕小姑娘真遭了大难,又无人能施以援手。

江曜是去的是时候,可万一江曜不在呢?

等姬雄武找到姬时语,不知何时了。

夜黑风高,那林中不知多少野兽,姬时语被啃食殆尽了怎么办?

舒氏光想着就发寒,她提声便道:“你还要想想怎么同沈家人赔罪,沈家兄妹因着你,可是遭了大难。”

“他们怎么样了?”

姬时语想起沈安乐和沈南怀,着急看向舒氏。

“他们被找回来了吗?”

舒氏不语,姬时语心急如焚,想到某个可能,她慌了,“娘,你莫要吓我。”

“你还知道怕了?”舒氏冷道。

姬时语怏怏垂了首,“娘,我知错了。”

“娘,阿锁好不容易被找回来,不要责备她的不是了。”

姬合英看不下去,抚着妹妹的手,她朝舒氏说:“她不比沈家人受的伤轻,心里又遭了打击,换谁都不好受。”

舒氏便是沉重的一个叹气。

良久,舒氏才开口:“罢了,合英,你带着阿锁,我们去一趟沈家,和人当面赔礼道歉。”

“好。”

姬合英托起姬时语的腰,不让小姑娘脚落地,便这么半搂抱着她一道往沈家走去。

姬时语一路沉默,她满心担忧沈安乐和沈南怀,盼着两兄妹能平安无事。

一刻钟后,一行人已来到沈家。

舒氏先行递话,让丫鬟进去禀报,“麻烦知会一声,说忠义侯府来求见沈夫人。”

丫鬟随后入了营帐。

不多时,一道身影已快步冲出营帐。

沈安乐满脸泪痕,见是姬时语来了,她整个人是朝着她扑了过来。

“时语,你没事吗?”

沈安乐满是哭腔,泪水哗啦啦的流,“你真是吓死我了,我怕你在林里出不来了,呜呜呜呜……”

“安乐,看你没受伤,我也放心了。”

姬时语拍拍沈安乐的后背,她却抱的更紧了,摇头痛哭着,“时语,都怪我没用,还好你平安,如若不是我,你也不会以身犯险,对不起,呜呜……”

“不怪你,是我不好,我今日不该让你们陪我入围场。”

姬时语懂得了舒氏为何而责怪她,确实是她连累了沈家兄妹,害的两人受了大苦。

“安乐,对不起。”

“不怪你,我只想你好好的。”

看沈安乐嚎啕大哭,姬时语心中十分不好受。

可是没有看见沈南怀的身影,姬时语的心再度揪起,忙追问:“安乐,你兄长呢?他如何了?”

“兄长,兄长他……”

一说起沈南怀沈安乐哭得更凶了,眼泪尽数抹在了姬时语的衣领,她摇头哭着:“大夫来看过了,兄长后背血肉模糊的,我都不敢多看,先前他疼得是昏过去了。”

姬时语很是懊悔。

那时候沈南怀才和她表明心意,她还拒了他一片炽热倾慕。

可沈南怀非但没怪她,还在那危机关头,以身护了她的平安。

沈南怀只是一介文人,哪对抗的了野狼啊?

“对不起,我对不住沈大人。”姬时语也有些哽咽了。

内疚之意浸没了她的心,她不知该如何还报沈南怀的救命之恩,连带着还有再度面对他时那份心意的愧疚。

“兄长这会儿醒了,你要见他一面吗,你应有话想和哥哥说吧?”

沈安乐擦了擦眼泪,她瞅着姬时语苦闷的小脸,关切说道:“时语,兄长其实满心记挂你的安危,你能平安回来,对他而言已是最大的宽慰。他是不愿意看见你愁眉苦脸,还满心愧疚的。”

姬时语浑身一震。

她一双猫瞳顿时如过了水的泪花涟涟,可又忍耐住了,到底没有哭出来。

沈家兄妹心太善良,两人并不怪她任何,反而都盼着她能平安。

这样的两人,为她着想,她怎会不感动?

沈安乐握住姬时语的手,笑说:“时语,你去看望下兄长吧,你若能去,他会比谁都要高兴。”

话中深意,姬时语怎么会听不懂。

沈南怀倾慕于他,他便也盼着她能来。

姬时语心怀愧疚,她当即应道:“好。”

殊不知两人交谈,皆落进了忠义侯府众人的耳朵,江曜走在最末,仍旧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沈南怀一心牵挂姬时语,他心悦于她,渴求着她来。

江曜的手指拧在一起,骨指关节咔嚓咔嚓地作响,面色如黑雾似得阴沉。

尤其望见姬时语跛着脚,二话不说便入了沈家营帐。

她那么顺从的、迫切去见沈南怀。

江曜的血冰凉了。

心上如同过了滚刀,一刀一刀的砍,砍了又拔,拔了又砍。

疼得他握不住手里的长刀。

可是舒氏很快发了话,她喊他道:“云让,和我细说你们在林中都遭遇了什么?”

面对舒氏,江曜还是收敛了阴暗的脸色,如实作答。

营帐中,沈夫人蓝氏静候在床榻边,沈南怀趴着,上半身并未盖被褥,麻布包扎裹满了全身。

蓝氏走来,喊了姬时语一声。

“姬五小姐。”

“沈夫人,对不住,今日是我任性,喊了沈大人和安乐陪我去围场,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

姬时语忍着脚腕疼痛,还是给蓝氏与沈南怀做礼赔罪。

“五小姐,怎么能怪你的不是?”

沈南怀径直打断了她,“谁也不会想到野狼群会来围猎的外场,二皇子殿下正在彻查,你就不要太责备自己了。”

姬时语眼里情绪复杂,她见沈南怀脸色惨白,强撑着劝慰她,心里很不好受,千言万语化作一句。

“沈大人,谢谢你。”

小姑娘脸蛋莹白,她笑时双目如弯月明媚,眼下这赔礼道歉,礼节是周到了,也再度表明了她的态度。

姬时语是真的无意于他。

“五小姐,我救你不会为了要你的谢谢。”

沈南怀眼神瞬间黯淡下去,他摇头笑了一下,“听安乐说,你划破了手引开狼群,拼命救

她,我们沈家很是感激于你。”

“正如你们盼着我好的心,我亦是盼着你们安好。”

姬时语轻声说:“对我来说,你和安乐是很重要的朋友。”

“朋友……吗?”

沈南怀释然一笑,他抬眼看来,问道:“五小姐,我可以喊你的名字吗?”

姬时语一愣,很快她回了好。

沈南怀轻轻喊她:“时语。”

姬时语应他。

“这样便好了。”

沈南怀没再说什么,不能奢求两人结为夫妻,但若能喊她的名字,他已很是满足。

“时语,你也受了伤,还是回去静养吧。”

沈南怀和蓝氏道:“母亲,劳烦你送五小姐回吧。”

姬时语还欲多说,但蓝氏已是走了过来。

“五小姐,沈家事你不必太自责。”

蓝氏朝着姬时语客气地抬手,领着她出去,她边道:“今日野狼突袭,乃是意外,你能平安归来,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沈家人将姬时语送离营帐,外头舒氏等人还在候着,蓝氏便和舒氏道:“侯夫人,五小姐还有伤,不必久留,还是回去休养吧。”

沈安乐见蓝氏出屋,啜泣着,一把依偎入了蓝氏的怀里。

这位沈家的继母,在这种时候,给予了沈家兄妹无微不至的照顾。

舒氏又问了几句沈南怀的伤势,蓝氏一一应答,两位夫人便就此止了话,再作告别。

姬时语垂着头,跛脚一步一步慢行,跟随舒氏归家。

脚面刚迈出几步,却未见江曜的人,抬起眼,姬时语再一回头。

江曜竟还立在原地。

秋风瑟瑟,有些冷寒,姬时语身形一抖。

那头江曜阴阴沉沉的站着,少年那双狐狸眼一片黑漆漆,色泽十分的阴郁。

不知陷入了何种情绪之中。

姬时语跛脚走过去,伸出手来抓他:“走吧,我们也回去。”

倏忽间,江曜突然大步跨来,他伸手将她抓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手臂之上。

“江云让!”

姬时语被吓了一跳,脸白了。

江曜应都未应,直直越过舒氏和姬合英,他迈开步子,疾步回了忠义侯府驻扎之地。

眼见要回营帐,姬时语还想喊他放自己下来。

谁料江曜竟一把抱着她踏入了,他自己的营帐。

林一跟在后想入营帐,却得了江曜怒吼。

“滚!”

江曜托抱着姬时语入了内,营帐之中只余下两人,江曜放下她时,却是将她抱上了桌案。

姬时语坐着,他站定在她身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于她全身。

不留一丝缝隙。

林一在外问:“公子,可有吩咐?”

“守在外面,不准任何人进来。”江曜沉冷道。

“哥哥?”

姬时语不乐意被他囚于桌上,她想下桌,可是身子才刚挪动,江曜一只手便将她两只手腕并在一块攥住。

江曜清冷面容浮动着阴郁的黑雾,那张脸看似平静的神情之下,透着某种隐隐的疯狂。

“你还想去哪里?”

姬时语不解:“你在说什么?”

攥住她手腕的大掌猛然用力,两根腕骨挤压在一块,疼得姬时语泪花飙出:“你放手,弄疼我了!”

一刹那江曜松开了手,只是还不到一刻,他又立马握紧了手掌。

姬时语手腕痛,脚腕还未上药,身上一处痛楚,全身便也跟着泛起疼。

“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为何要去看沈南怀?”

姬时语在桌上,两条细白的腿耷拉在桌沿,动弹不得。

她与江曜平视,一双猫瞳此刻夹杂着恼火。

“就为了这种事,你便要故意弄疼我?江曜,我手疼,脚腕也疼!”

“这种事?这是什么不打紧的事吗,这事非常重要,阿锁。”

江曜一双眼黑得怖人,像要把姬时语生吞活剥了,她后背发冷,双手被禁锢着,只能怒瞪回去。

“你先放开我!”

“阿锁,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江曜凉凉的指腹低低抚摸着姬时语的眼角,他很不喜欢姬时语为外头的野男人瞪他。

不该是这样的,她该一辈子都站在他身侧,而不是去到别人的身边。

“江曜,我说过我不喜欢你这么对我。”

姬时语满心委屈,她一娇气眼尾不自觉蓄起了泪花,泪珠就那么滚落,“你把我弄的很痛,你知道吗?你怎么可以这么欺负我,你太过分了。”

她的眼红红,鼻头亦是泛了粉色,她抽泣着掉了眼泪。

小姑娘一哭出来,江曜便松了钳制。

“说好的,你会宠我的呢,江曜,你只会哄我、骗我!”

姬时语怒极,挣脱江曜的手便一拳头打过来。

可她的拳头还未打上江曜,便被他反手捉住,江曜又拥住了她的腰,他倾身压了上去。

“是谁先骗了谁?为什么?不是说好了我们之间不会有第三个人。”

江曜双手撑在她两边,姬时语寸步不得动弹,被他两只手臂禁锢,他的头颅贴在了她的额上。

少年呼出的凉气一如他的人,冷得姬时语发颤。

“别哭,哭得我忍不住想吻你。”

江曜的头颅凑近了些,他探出舌尖,轻轻的,将姬时语眼上的泪珠卷起,擦拭了干净。

他的唇瓣在她浓密的眼睫之上掠过,好似还要吻上她浸水了的眼睛。

“阿锁,是你先剐我的心,你知道我此时此刻心头所想的是何事?我会想杀了你。”

这回轮到姬时语吓得哭不出来了。

“不要,哥哥,我怕……”

江曜几度与她开过玩笑,他说过想在她身上栓铁链,不允她逃脱。

那些话姬时语从未当真上心,她以为他只是哄骗吓唬她。

只是今日面对江曜这般的威吓,不管是否为玩笑话,姬时语都生起了惧意。

第79章

姬时语的手腕被掐出一到红痕,并非江曜太过用力,而是小姑娘自小娇生惯养,肌肤太过娇嫩,稍用点力道便摁压出了红。

如柔脂般的肌肤落着被他掐出的红印,江曜终是没再使劲,而是握着她的手腕放在唇边,轻啄了一下。

他低头吮上那块红印,就着这个姿势,抬眸问姬时语:“很疼吗?”

“疼。”

姬时语可怜兮兮地点头。

这话却换来了江曜张口的一咬,她当即嘶出了声。

江曜的牙尖在她手腕处撕磨,力道不大,可那锐利的、细密的刺痛,还是让姬时语倍觉不适。

“不要这样……”姬时语想抽回手腕。

然而下一刻,她的脚腕也被捉住了。

身上残留的痛处乍然响彻全身,姬时语痛得直掉眼泪,手脚皆被钳制,她是一点也挣脱不了。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姬时语眼尾染红,喊着控诉他。

江曜从她手上抬头,他冷笑了一声,“阿锁,沈南怀喜欢你。”

少年狐狸眼黝黑,瞳孔冷寂般地一眨不眨。

看得姬时语生起一股毛骨悚然之感,好似被一只阴毒的巨蛇缠绕,他在细细啃咬自己的手腕。

这感觉令她全身焦灼,坐立不安。

在她心中,她的哥哥江曜不该是这样的。

平日他虽说看着冷漠,但待她最是温柔上心,他宠着她又哄她多,怎么会用怖人阴寒的眼神看着她?

不会的。

姬时语努力镇定情绪,情不自禁地辩解道:“哥哥,我只是去看望他。”

话音刚落,手腕又是一个咬下。

姬时语吃痛,江曜还在咬着她不放。

“你到底想做什么,江曜,你在气什么?”

“阿锁,你打破了我们的誓约。”

“我从来没有。”

“你太关切他了,比对我还要上心。”

“我关切他是因为今日是我让沈家兄妹遇险。”

姬时语真是怒了,一面是为江曜的质问,一面是为他强硬的态度。

她深吸了一口气,复而解释,她说:“沈南怀是为了我受的伤,于情于理,我都该去看他。”

“他就算是死了又能怎么样?”

“江曜,你听听你说的何话?你说他死了又能怎么样?我是恩将仇报的人吗?做人要凭良心,他救了我,你要我看着他去死,我做不到冷血无情。”

姬时语冷淡地抽回了手,她以为自己解释的很清楚了。

江曜该理解她的。

可偏偏她眼前的少年,是个疯癫之人,哪里还来的冷静理智能思索她的话?

“哈……我没想到你为了沈南怀跟我吵。”

江曜冷笑,“阿锁,你是说我冷血无情。”

“江曜,现在不讲理的到底是谁?”

姬时语才是不解,她不懂为何他们之间会闹成这样,“我在明明白白跟你说道理,你却非说沈南怀该死,他做错了什么,就该死了呢?”

“阿锁,不要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沈南怀的名字,不然我真的会封住你的嘴。”

“江

曜!”

姬时语只觉得此时的江曜太不可理喻了,“沈南怀是个好人,他今日唯一做的事,就是救了我。江曜,在你心里,救了我的便该死,你凭什么这么想!”

“阿锁。”

“沈南怀,他……”

话未说完,江曜已捧着姬时语的脸,强横地吻了下去。

他唇齿俱是用了力,啃过之后再慢慢的吮她的红唇,不肖片刻,姬时语便尝到了血的味道。

她又被他亲破皮了。

“江曜……”

这个吻让两人气喘吁吁,江曜的眼黑的厉害,姬时语眼眶微红,方才嘴唇的里里外外都被他亲了个遍,一丝空隙也没留。

姬时语是又羞又恼。

江曜一把抓住她未受伤的脚踝,他还没用力,可姬时语还是难耐得大喊。

“江曜,我太讨厌你了!”

姬时语捶打江曜的胸膛,她被他抓得脚腕动弹不得,她哭着打他:“我还伤着,你怎么能一直凶我?”

“他喜欢你。”

江曜眼瞳烧着烈火,固执于这桩事,仿若是过不去了。

“阿锁,我说了,沈南怀喜欢你,你却去见他?还是你想告诉我,其实你喜欢沈南怀,是吗?”

姬时语红唇翕动,一颗泪珠还挂在她眼尾,要落不落。

江曜无情地抬手抹去她眼尾的那滴泪,他定在她身前,身上墨色云纹骑装衬得他尤为冷厉。

姬时语只望得见他的衣角,墨黑发沉,江曜以一种不可反抗的气势,在逼问她。

“阿锁,你敢说是,我绝对会掐死你。”

江曜的手包在了她的脚上,好像只要他再多用点力,她的脚骨便被会立刻折断。

他没有再用力了,只是轻轻抚过她的脚腕。

这等令人恐慌的一幕着实吓坏了姬时语,她朝后挪动,缩着摇了摇头。

姬时语眼中含泪,她的脚腕红肿痛得她咬牙,却还要被江曜无端责怪。

她亦是倔强,扭头不再看江曜。

等了良久,小姑娘还是闷声不吭,江曜眼里黑沉更深,他没了耐心,隐隐有要发狂的预兆。

姬时语等到了他一句,“阿锁,说话。”

她刚要开口,手腕抬起时蓦地摸到了冰凉的刀面,姬时语迅速回了头,只见手边一把冰凉的长刀,已被江曜拔出了刀鞘。

顿时,她满腔委屈全化作了恼火,直接伸手猛推跟前精瘦的胸膛。

“你还要拿刀对着我?江曜,我是你仇人还是什么?”

姬时语气狠了,江曜禁锢着她不放,怒火无处发散,她扑过去咬他近在咫尺的脸。

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呢,她岂会下不了狠口?

姬时语重重的啃咬江曜的脸。

直到嘴里有了腥味,姬时语才松开嘴。

江曜的侧脸俨然被她啃咬破了皮,血痕似的牙印落在他半边脸颊之上,少年冷冷静静的看她,竟然没有动作。

他收了刀。

已入魔的情绪出乎意料的平复了下来。

“你看着我也无用,我咬的就是你,谁让你不由分说地怪我,还让我身上一直痛得不行,江曜,你活该!”

姬时语气得满眼通红,指着他就骂:“不要再拿沈南怀作借口欺负我,我说了,我同他没的关系,你再臆想有的没的,你看我不打你?”

“阿锁。”

“闭嘴,你不要喊我。”

江曜垂眼,褪去了那等怖人的阴郁之后,少年好似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他支在她身前,亲昵地凑过脸来,可却被姬时语气呼呼的一把推开。

“江曜,我这会儿不想理你。”

姬时语还在生气,她才不要和少年亲近,“你把我抓来这么久,我的脚都痛死了,你也不给我上药。”

小姑娘撅嘴控诉,她眼尾红红,是被他弄得委屈坏了。

江曜蹭过来,用稍凉的脸贴着她温热的脸蛋,小姑娘躲闪不及,被他触碰了个正着。

他蹭蹭她的,有些讨好似的沉声说:“想阿锁,再多陪我一会儿。”

“那你也不能把我晾在这,还威胁我。”

姬时语满心怨念,一股脑地训斥他:“你还拔了刀,我们彼此不该互相关切与爱护吗?这世上那么多人,你拿刀对着谁,也不该对着我。”

江曜:“……”

少年侧眼,他不语。

并非自省,而是江曜觉着他是否该让姬时语早些适应他,适应他不是个好人。

“我要回去了。”

姬时语不愿多说。

江曜拽住了她,“还没给你上药。”

“还上药作甚?你都把我折腾成这样了。”

姬时语脚踝太疼了,她走不得路,偏还是嘴硬倔强说着,“江曜,我被你气到了,你哄不好我了,我也不想见你。”

江曜又拔出了刀。

长刀银光一闪,姬时语脸色瞬间被吓得发白,她大喊:“你别乱来,放下刀!”

可是江曜的手腕一转,他包住姬时语的一只手,摁着她握在了刀柄上。

几乎不给姬时语思忖,他握着她手便往自己身上捅去。

他要她捅他一刀?

姬时语吓得惊慌失措,奋力拽住了那把锋利的长刀,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将刀尖给拉住了。

没能刺入少年身体。

她高喊一声:“江曜,你疯了不成?”

“你说我拔刀不对,哄不好你了,那你还我一刀,就当是抵债。”

江曜说的那么平静,便如对他而言,这便是他哄她的法子。

“江曜,给我把刀放下!”

姬时语真是气得心肝肺处处都疼,“我看你真是脑子烧坏了,病得不轻,我何时说过要你一刀才算抵偿?”

江曜眼瞳凝着,死寂的眼微微一转,不知在想什么。

他手腕松了力,姬时语很快将刀拔出,转瞬哐当一声甩在了地上。

若是她此时能落地行走,她非要把长刀踢得要多远,有多远。

这一刀下去都能要人命了,江曜真是病入膏肓,竟想出这种法子。

可再一看,江曜的眸光瞥去了长刀,像是要去捡回来,姬时语立马伸出手,飞快将人拽住。

“不准去拿刀了,就丢在那儿,我瞧着心烦。”

听了她话,江曜觑眼回来。

“江曜,我脚疼,你先给我上药,好不好?”

姬时语勾住少年的手腕,这回是主动将身子贴上了他胸膛,搂抱住了他,不让少年再动不好的歪心思。

江曜应了声,没再管刀,转而去书桌侧边取药。

他在姬时语面前蹲下身,小姑娘很乖巧地把脚腕举给他,江曜舀药覆在她脚踝的红肿,轻缓的很。

姬时语竟未觉着一丝疼。

上好药,江曜又找来鞋袜,为她穿好。

他倾身在她脚边,姬时语只是一个弯腰,便能顺势落入他的怀抱。

忆起先前少年冷然之下隐隐的疯狂,姬时语不愿再经历一遭。

因此她手臂朝下滑落,径直圈在了江曜的脖颈上,她勾住双手,也抱住了他。

“喏,你抱抱我。”

江曜的

眼一顿,抬起时,姬时语清晰地看清楚了。

他狐狸眼的眼底顿生起的温柔。

这才是她的哥哥啊。

姬时语很喜欢他的这副模样,因而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小姑娘是直接窝进他胸膛之中,半挂一样搂着。

“阿锁不怪我了吗?”

江曜亦是喜欢她亲昵爱娇地朝自己撒娇,每每她依赖他,他总能平复心底的癫狂躁动。

“我当然还生着气呢,你别想好过,我要罚你这些时日都得照顾我,每日我想去哪你便抱着我去。”

姬时语翘着鼻头,她哭过了,眼尾和鼻尖全粉嫩的红,惹人怜爱。

惹她的人是江曜,姬时语理所应当的娇纵,使唤起了江曜。

“我走不动路,今日罚你抱我回去,可不能再弄疼我了。”

江曜微微仰首,小姑娘挂在他脖上,朝他倾倒。

他却抬手准确无误攥了她的下巴,薄唇抬起,覆了上去。

温温柔柔的亲着她唇瓣之上先前被他吮破的破口,再含住了她的嘴。

很是虔诚。

“都听阿锁的。”

第80章

秋猎大为荒唐的一日,朝中皇子重伤而归。

大皇子江承运血流不止,昏厥过去,江承北幸免于难,完好无损。

容婕妤赶到西宫之时,那是一个嚎啕大哭,哭江承运伤残,又指着江承北痛骂:“三殿下,此事是不是你从中做的手脚!”

柳眉一直陪同江承北身边,待见江承运如此惨烈,仍心有余悸,可是容婕妤一顿指着鼻子骂劈头盖脸的,她当即不满了。

“婕妤娘娘,这事怎么就和我们殿下有关系了?”

柳眉还算镇定,她说道:“殿下和大皇子一道秋猎,若此事乃殿下所为,我们殿下何必多此一举,让自己身陷险境?”

“就是他在才让人起疑心!那么多狼群,咬了承运,偏偏就没咬你江承北,不是你搞鬼,我还真奇了怪了!”

容婕妤痛哭流涕,不住叫骂,柳眉还想多说,却被江承北沉着脸捉住了手臂。

夫妻两人对视,江承北摇了摇头,柳眉压住话端。

就在这时,二皇子江承德被推着入了殿,他定定看向了江承北,眸子深邃,喊他:“三皇弟。”

“二殿下!”

容婕妤一把冲过来,她知晓弘文帝命江承德彻查,此时江承德过来,定是有了眉目,她赶忙追问:“你寻到什么了?”

江承德复而又瞥了江承北一眼。

柳眉握住江承北的手腕,问他:“二殿下是何意思?”

“不知道。”

江承北心中有了个不好的预感,眼皮嗡嗡直跳。

只听江承德说道:“三皇弟的马匹上残留着药末,我已让人验了,这药末含杂石楠花,气味滂臭,可驱逐野狼。”

江承德之意,这便是江承运被野狼撕咬,而江承北却毫发无损的缘由。

江承北脸色发黑,“我的马怎么会有药末?”

“不会的,不会的!”

柳眉更是惊慌,“二殿下,我们殿下怎会是主谋,以身涉险一个不小心就是丧命啊!”

江承德说:“可也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大皇兄可是被咬掉了一块肉。”

“不是我做的!”

江承北极力否认:“我真不知晓为何有那药末,我没让人涂过。”

“这事不该问三皇弟你自己吗?”

江承德注视着他,想要从他面容之上洞察痕迹,“眼下大皇兄重伤,三皇弟同在一地,却丝毫无损。三皇弟,你这药末是事先备好的吗?就为了等大皇兄涉险,而自己好逃过一劫。”

“江承北,你好狠的心啊,你竟残害手足,啊!”

容婕妤尖叫一记,整个人是直挺挺昏倒过去。

整个西宫顿时乱作一团,江承北百口莫辩,江承德查出之事,做不得假,他马匹上涂抹有驱狼保命的药末,只会是真的。

江承北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

谁要害他!

……

本秋猎三日后,弘文帝便会启程回京,然围场起了野狼突袭一事,这日子便又拖了五日。

再度随队回京时,姬时语被安放在姬合英身边,姬合英没骑马跟队,而是陪她坐了马车。

“听说这事三皇子也参与其中了?”姬时语问。

“谁知道呢,二皇子翻找出他动了手脚,陛下是问了罪的。”

“姐姐,你不觉着此事有些怪异吗?”

姬时语朝后一靠,柔软衣裙之下,一只脚腕露出,她脚背裹满布,红肿被包得很大。

上了马车姬时语便未穿鞋子,只因塞不进去,穿着蹩脚难受。

“那日如果我和安乐他们没入围场,受伤的便只有大皇子一人,我们三个是受牵连了。”

姬时语又说:“这事就好像冲着他来的一样。”

“那三皇子使坏便说得过去了。”

姬合英不经意瞥见小姑娘窝着的脚踝,眼底冷芒一闪,“若真是三皇子为主使,我要想想怎么和他算账,是他害的你伤成了这副模样。”

“姐姐,陛下为何还不立储?”

姬时语觉着奇怪,眼见朝中三位皇子已有两位迎娶了正妃,弘文帝还是没有要册立太子的意思。

秋猎的头筹也被野狼突袭搅合了,两位皇子一个重伤,一个身陷囹圄。

姬合英摇头:“谁知道呢。”

“那楚王府是怎么回事,我听说江子墨头一日便重伤抬回京城了。”

“双腿俱断,才是惨呢,江子墨跟吓傻了似的,我看他话也说不明白,陛下便让人赶紧把他送回王府了。”

姬时语后知后觉,她疑窦。

都说江子墨是坠马被踩断了腿,事实当真如此吗?

姬时语又忆起江曜将她锢在营帐,忽明忽暗微弱的光线之中,少年的脸颊浸没着不易察觉的癫狂。

是的,癫狂。

姬时语有些怀疑了。

江曜是不是在伪装,他一直待她太温柔平和,致使她从未多想。

总觉着这棵歪脖子树比之前世,已被她感化教习回到正途。

可若是万一,江曜的本性未曾改过呢?

楚王妃派人暗杀江曜,江曜能不记仇,还好心将江子墨亲自送回来?

姬时语的后背再度涌起一股毛骨悚然。

她细细回想,越是深思,越是疑窦江曜在刻意隐瞒着她什么。

他不愿自己知晓,在她这里总是摆出她喜欢的模样。

令她心生旖旎之情,无端忘却了一些事情。

若是江曜真的不是看似的那么好相处,他还是前世那个他,病态疯狂、手段暴虐又喜怒无常。

那她怎么办?

那些因少年生如她心悦的画面霎时破碎,姬时语满心涌起的悸动,在这一刻,褪了个干干净净。

她生出新的念头。

她要弄清楚,江曜究竟在想什么,又背着她做了哪些事。

她迫切想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

回到忠义侯府,姬时语老实的窝在韶华院静心养病。

没两日,杜南霜便入府求见,是十分关切前来探望于她。

早耳闻沈家兄妹亦在围场受伤,杜南霜叹息心疼,“你和沈大人遭大罪了,我还想着秋猎不会生事,结果还是多事之秋了。”

“唉,万幸的是伤的不重,捡回了一条小命。”姬时语回笑。

“这回你父亲安插在你身边的暗卫真是立大功了,还好身边有人手。”

杜南霜一说这话,姬时语又想起来了,那时候宁氏姐妹一个去帮沈南怀,一个去帮沈安乐,后来冒出来的黑衣哑巴少年,是谁的人?

她当时未细究,回头一琢磨。

江曜来的那样及时,那哑巴少年见江曜和林一赶到,便消失不见了。

哑巴少年是江曜的人?

江曜为何要安插人在她身边,有宁氏姐妹两个女

暗卫还不够吗?

他不会是要追查自己的行踪吧?

姬时语被脑中蹦出的这个念头唬住了。

应该不是吧,江曜或许是很担心她的安危。

姬时语像在自我不断的说服。

“阿锁,我今日来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杜南霜给她带了话来,说时神色怔然不已,“于策安去岭西了。”

姬时语第一时未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于策安现如今在岭西,从了军。”

“他怎么跑岭西去了?”

这已是姬时语第六年未见过于策安了,她只记得六年前于策安固执离家出走,从此离开京城,再无音讯。

杜南霜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他给我写了信,才说自己人在岭西。”

姬时语半晌没再开口。

杜南霜又说:“他问了我你可还好。”

“我有何会过的不好的,我好的不得了,你就这么回他的信。”

姬时语努力扬起笑,又说:“他在岭西也好,我父亲和姐姐身领官职,下回他们再去岭西,我托他们去找于策安吧。”

“嗯。”

杜南霜笑了笑,没再说话。

十月的秋日,已留有微凉,韶华院种植有一颗桂花树,每逢秋日便散着馥郁的花香。

进了十日,桂花凋零花香飘散,香味淡了又淡。

姬时语窝在树下的藤椅之中,零零散散的桂花洒落于她身,快将人淹没。

花掉的厉害,萍亭、萍柳忙着拾捡,院外便有笑声传入。

“五妹瞧着不像养病之人呢,小脸红润着。”

“没大伤就是万幸。”

是三房的姬如萍、姬如蕊姐妹相携入院,两姐妹见姬时语抬起懵懂的眼,又是一阵笑声。

姬时语笑道:“三姐四姐怎么来了?”

“还不是担心你。”

姬如萍接过萍亭手里的杌子,在藤椅旁坐下。

姬如蕊接道:“听说你在秋猎场受了重伤,可把我们吓坏了。”

姬如萍道:“京城里都在传,楚王世子双腿全断了回来的,太吓人了。”

“还有大皇子殿下,被狼群咬得血肉模糊,也不知这肉还能长回来不?”

姬如蕊后怕的很,她又说起来:“大皇子真是狂暴的很,他还对大皇子妃动了手,这两日都在疯传大皇子妃哭着回娘家的事。”

“真动手了?”姬时语问。

“有人瞧见的,大皇子妃牙齿都被打出了血。”姬如萍眼中怜悯道。

“我无碍的,伤的不算重。”姬时语弯弯眼。

她拨弄了两下脚踝,给两人瞧了眼绣花鞋中白盈盈的脚腕,养了几日,红肿褪去许多,只有腕骨还有些疼痛。

不算打紧。

姬如萍松气:“五妹,我看你是被江公子抱回来的,还以为你脚折断了。”

“说起来,五妹,大婶娘可有为江公子议亲?”

姬如蕊不知想到什么,望着姬时语的眼眸深了深,又含着温柔的笑。

姬时语愣住,立刻回:“太傅府柳家本是有意,但哥哥不愿意。”

姬如蕊和姬如萍面面相觑,姬如蕊眼里升起戏谑,捉了姬如萍的手笑说:“姐姐,要不还是你来问吧。”

“这你怎么不好意思上了?都是亲姐妹,怕什么呢。”

姬时语被闹了个茫然无措,“你们要问的是何事?”

“五妹,江公子待你真是好,不只是好,是太好了。不是我们多想,是每每见你们站在一块,我和四妹都觉着江公子看你的眼神不大寻常。”

这里无外人,姬如萍说的都是姐妹间的体己话,“五妹许是没留心过,他看着你的,真像极了在看心爱的姑娘,他太想要疼爱你了,让人觉着腻歪。”

姬如蕊抓住姬如萍的手,“三姐少说几句,过会儿给五妹说害羞了。”

“可五妹和江公子男未婚女未嫁,又是议亲的年岁,好像也无不妥。”

姬如萍扑哧笑了出声,她拍打了一下姬如蕊的手背,转而和姬时语调笑:“五妹,你有没有想过,和江公子议亲啊?”

桂花树下,丹桂飘香。

姬时语如鸦羽的睫毛落下一小团暗影,玉色脸蛋登时满面羞云,受两位姐姐调笑,她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