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90(1 / 2)

第81章

“是啊,五妹,你便没想过这事?大婶娘也不曾提过?”

“没想过,我娘提都未提。”

姬时语绞着手指道:“两位姐姐可不要说了,平白惹了闲话,我和哥哥都不曾议过亲。”

“那不是正好吗,你们二人议亲。”

姬如萍笑得很欢,便是全为调侃,“五妹和江公子门第相当,又知根知底一起长大,彼此熟稔品性。大婶娘也是的,不知道顾虑什么呢。”

“是啊,这总比外头半点不知的人家好上百倍啊。”姬如蕊亦是道。

姬时语脸红透了,她遭不住两道笑眯眯的眼神,便想躲着,“姐姐不要打趣我了,我真未想过和哥哥定亲。”

“多可惜,你这会儿想想也来得及啊。”

姬如蕊还在笑。

面前小姑娘脸红害羞,并非是无情的意思。

这无心之话入了心,可不就能多想几分?

因此姬如蕊道:“你若是对他也有几分意思,我觉着这事和大婶娘提一提也好。”

“与其江公子迎娶别家姑娘,倒不如和自家人结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姬如萍笑说。

两人是真真觉着望见江曜和姬时语站在一块十分般配,便打心底以为两人合该是一起的。

尤其是见到江曜那眼神,缠姬时语的紧,是半刻都不愿分离。

偏偏自家五妹,忠义侯府的五小姐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已是及笄了还是不开窍,对男女之情懵懵懂懂。

姬如萍推了姬时语一把,“五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你们今日说的我头大,之后容我好好想想再说。”

姬时语捧着脸,不给两人再看红润的面皮,只露出了一个红红的耳尖。

姬如萍和姬如蕊见状是笑个不停。

姬时语好生羞恼,不愿意再说江曜的事。

两个姐姐不再打趣她,姬时语平复了几许,方才抬头,道:“姐姐们莫要再打趣我了,你们是定了好亲事,可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呢。”

“孤家寡人是这么用的?”姬如萍笑起来。

“五妹小小年纪玩心重,你不愿意定亲,就赖孤家寡人,不讲理讨打。”姬如蕊回。

“是啊,不想孤家寡人也好。”

姬如萍笑道:“五妹,事不宜迟,收了你那云让哥哥,做未婚夫就好了。”

姬时语真是尝到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两位姐姐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江曜了。

心头好一阵责怪起江曜,都是他惹得姐姐们只会调笑于她。

姬时语鼓气侧头,回哼道:“两位姐姐就会看我的笑话。”

“这可不是笑话,是姐妹间的体恤,我们盼着你能嫁为好夫君呢。”姬如萍回她。

“不过说起来,江公子十八岁便得了三品明威将军,又在秋猎夺下头筹。”

这次秋猎的头筹出人意料。

并非大皇子亦或三皇子,弘文帝最后定下的人选,竟是明威将军江曜。

姬如蕊说起旁事,“这次江公子归京,陛下还要让他在京中任职吧?”

“听说了册封的是哪位官职吗?”姬如萍追问。

姬如蕊答:“像是入了五军都督府。”

“咱们忠义侯府又要出一位大将军了?”

姬如萍捧着嘴惊讶,“陛下最是头疼大都督定为何人,江公子入了五军都督府,岂不是日后走到大都督之位,便只差时日了。”

“那可不是吗?江公子深得陛下的心啊。”

“所以,任了什么职?”姬如萍问姬如蕊。

“我若没记错的话,是都督佥事。”

“都督佥事!那不是正二品的官职,江公子又升

了一品?”

姬如萍是惊得合不拢嘴,朝中上下仕途能走的如此之顺的,怕也只有江曜一人。

十八岁的正二品官职,是多少人艳羡不已,求而不得。

“上一任都督佥事刘寻春老人家年岁大了,便卸任告了官。”

姬如蕊说:“估摸得了空缺,陛下便册立了江公子。”

“还真是赶巧了,不过正二品啊,大婶娘真不着急给江公子看亲事吗?怕是京城各家的姑娘都在翘首以盼,看江公子会娶什么样的姑娘为妻吧?”

姬时语听着两位姐姐你一言我一语,转而忆起上一任五军都督府大都督,便是江曜的舅舅。

那位遭谋逆之罪,本赫赫有名的大都督白斩霍。

如今江曜走上了同舅舅的路,同样入了五军都督府,任都督佥事。

“凭着自己拼出一条顺遂仕途,才是了不得呢!这样好的公子,五妹舍得让别人抢了去?”

姬如蕊一个劲的调笑,三房如今与大房关系不错,姬时语又待三房的两位姐姐亲近,因此三房姑娘们大胆打趣着她。

再来,姬如萍与姬如蕊早已定下亲事。

三房夫人何氏为两个姑娘择的两门亲事,是一文一武。

姬如萍定的未婚夫是少詹事谭家的嫡次子谭中仁,而姬如蕊则和常员外郎家的庶长子常元忠定了亲。

姬时语细细思量,她的三姐嫁入文官家,四姐则入的武将之府。

一文一武两者相差甚远,谭家与常家却皆是清白门第,而常元忠虽是庶长子,但姬时语听说过,这人是常家的顶梁柱。

常元忠如今已就任,是正六品的御前侍卫,身份并不低微。

若论起来,忠义侯府三房的庶出姑娘与他定亲,还算是高攀了。

只是这门亲舒氏亦是很满意,因而那时舒氏便亲自出面,去了一趟常家。

有大房的忠义侯夫人保媒,常家怎么都会卖忠义侯一个面子。

很快舒氏便和常夫人商议定下了姬如蕊的亲事。

“舍不得又能如何,他想娶谁家的姑娘我拦不住,他不愿意娶谁我也劝说不了。”

姬时语后仰一靠,小姑娘舒舒服服的倒在藤椅之中,莹白的下巴尖一翘,是十分舒坦的洒脱。

姬如萍和姬如蕊对视一眼,遂姬如萍道:“五妹为何妄自菲薄,是在意还是不在意呢?”

这一发问,韶华院竟一时静默。

姬时语直愣愣地抬眼,满眼光华顿入了暗沉的阴影之中。

是啊,她显得不在乎,究竟是在意还是不在意呢?

江曜若要迎娶旁人,她似乎做不到自己说的那么洒脱,她心中多少还是介意的。

即使姬如萍说,江曜如今为二品管身,身份地位已是高不可攀,可姬时语知道的,日后江曜还会走至更高。

楚王府的爵位,迟早会落在江曜的头上。

满京城最风光的楚小王爷江曜,还是身职正二品的都督佥事,当真是该说嫁人都道要嫁楚小王爷了。

她还真是把少年养的很好啊!

姬时语笑靥如花。

是一面自得她的精心照料,一面为江曜走至今日而骄傲。

可是很快,她又想起来江曜隐有不平静之态,那些时日做出的疯狂举动。

又是拔了刀,事后还要抓着她手捅向他自己。

姬如萍和姬如蕊说江曜是那么缠着她,眼里黑黑沉沉的,他只看得见她。

这些皆是姬时语没见着的地方。

江曜暗地里,背着她,做了许多她不知道的事。

这样的江曜,会不会和前世走上同样的路,病态癫狂入了魔,将人抓起来绑走,再凌虐一番。

与自毁无异,焚烧殆尽。

姬时语的心又揪起来了。

姬如萍问起她对江曜可有好感时,她答不出来。

若是秋猎之前,两位姐姐问她,她定会说她是有几分心悦江曜的,两人定亲,她并无不愿意。

但是事到如今,她察觉到了端倪。

这话就不能说出口了。

如若有朝一日,江曜真会对她动手,并疯狂不顾一切的杀了她。

那点微薄的喜爱之情,与自身性命相比,便是微不足道。

姬时语心头烦闷。

她不愿意去相信江曜还是前世那个病态癫狂的他。

她更愿意去想,他还是她喜欢的哥哥,是对她最疼宠、最耐得住性子哄她的。

她喜欢的少年。

那样的话,他便是她的心悦之人。

……

时至十一月初,秋猎野狼突袭一案也有了眉目。

二皇子江承德彻查西宫别苑,后在三皇子居住的西阳宫中,找到了诱狼的药粉,此事的幕后主使直指江承北。

江承北不服,咬死了定有人陷害于他。

恼怒之下,江承北竟当场拔了刀,杀了西宫负责巡护围场的囿守。

弘文帝大怒,下令将江承北关入宗人府,不得任何人探视。

容婕妤才是哭闹,和弘文帝哭,又和柳贵妃哭。

大皇子江承运后背被咬掉了一块肉,一听说是三皇子所为,容婕妤恨急了,径直冲去了兰香宫,要撕烂荀美人。

柳贵妃及时让人赶到,止住了这场后宫之乱。

事后阁老房平请旨,为大皇子江承运打抱不平,首辅魏召亦是附和。

两位朝臣大人向来不参与朝中立储一事,只随弘文帝议官事,如今为了秋猎三皇子招诱野狼袭击大皇子,勃然大怒。

房平直言:“陛下,大皇子殿下虽不是嫡出,但到底是陛下的长子,三皇子为次,却目无尊长,实在不该。”

“此事大殿下受了太多委屈,陛下,是该体恤一番大殿下了。”魏召跟道。

两位大人表了态,朝中众臣便纷纷附和。

早朝之上,弘文帝黑着脸,不得不被驾着宣旨,命人送御医、送药材,再下令复了大皇子的职位。

待江承运病好后,便直接去刑部领职。

一番下来,大皇子党和三皇子党再度风水轮流转,大皇子成了风头正盛,正是得意时。

三皇子党兵部尚书胡老太爷的脸上难看极了,他外孙江子墨双腿折断罢了,三皇子还被关入宗人府。

何时才能释放?

胡老太爷不知道。

只能等弘文帝消气,再谈三皇子党复起。

胡老太爷暗叹一句蠢货,甩手便下了早朝。

而今日的江曜亦在早朝之上,他身穿一袭绯袍虎补官服,脊背挺直,不怒自威。

江曜新得了封,为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位列二品。

在早朝一众年迈大臣之中,江曜显得十足惹眼。

江曜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受万人瞩目似的。

因而一下朝,他是马不停蹄地即刻出宫。

这一路上他还是被不少官员喊住,一众人躬身道喜喊他“都督大人”,又上前攀谈几句。

五军都督府任统军,兵部却有调动权,江曜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本应与兵部结交。

可今日江曜与兵部却并未有来往。

只因兵部尚书乃是胡家的胡老太爷,两人早有过节,胡大人不可能给江曜好脸色,两人只字未提便分道扬镳。

至于其他人,江曜冷脸,言简易骇。

早年他受过太多白眼,如今即使飞黄腾达,也仍旧未忘自己是何种的身份。

若褪下这身官袍,许多人连正眼也不会多瞧他一眼。

而这一点,他的阿锁便是做的太好。

让他这颗心再盛不下旁人。

只是小姑娘不算乖巧听话,总做些惹他不甚开怀之事。

对此,一出宫,江曜便骑上马,喊了林一出来,“我让你备的,可是安置妥当了?”

“回公子,郊外的别庄已是办妥,只等公子过目。”

“地宫呢?”

“也备好了。”

“很好。”

江曜十足满意,他拉了马打算回忠义侯府。

看看他的小姑娘可有好好的养病,没四处乱跑。

而林一才是心惊胆颤。

林一没想到江曜并非戏言,甫一回京,便下令要他去置办一处别庄,隐蔽最好,不让人知晓。

还要在别庄之中暗造一座地宫,四面不透风,里头只有一张榻。

再多的,便是几条沉重的铁链,和数不清的朱红柔软绸缎。

林一还在想,自家公子是要审何样的罪犯,要做的这样昏暗无光、干云蔽日的。

第82章

下朝之后,二皇子江承德去往了未央宫。

长林推着江承德入殿,小太监已先行禀报并放了行,殿中明亮,柳贵妃簇身于一团金光之中,端的是雍容华贵,明艳大方。

“德儿。”

柳贵妃见到儿子来,笑脸挂起,还是十分高兴的。

谁料江承德语出惊人:“母妃,收手吧。”

柳贵妃身形一顿,目光冷然:“德儿,你在说什么?”

“母妃,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江承德眼眸冰冷,他早已不似那个会亲热喊柳贵妃母妃的孩童了,如今的他只是二皇子江承德。

“西宫野狼突袭,是母妃你做的吧。”

这不是问话,而是极为的肯定之意。

“我不懂你的意思。”

柳贵妃意图狡辩,她自嘲笑道:“我哪来的本事去引诱围场的野狼。”

“此事既然是我全盘彻查,我来找母妃谈话,便是我深信确切。”

江承德深深叹了一口气,“大皇兄重伤,三皇弟被关宗人府,母妃要的是父皇留心于我?重新提拔我入朝为官?你何必多此一举呢,我左右活不过后年了。”

“德儿,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母妃会去求皇上,给你寻天底下医术最高超的郎中,你的病定能治好。”

柳贵妃双目湿润,她最不愿想的,便是江承德的病。

“母妃,治不治得好,我已不在乎了,但是你莫要一错再错。此事我会替你瞒下,不要再有

第二回了。”

江承德却心意已决,“父皇若知道你后宫干政,定会废黜你的贵妃之位,母妃是天下最尊贵的贵妃娘娘,我会保你长盛不衰,但你不要总做些让我失望之事。”

“德儿!”

“别逼我毁了你想要的。”江承德冷面不加情绪。

“我……让你恨恼了?”

柳贵妃眼里有了泪。

她是被江承德无情的话伤透了心。

柳贵妃怅然若失,喃喃自语:“你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一心只为了你啊……”

“母妃,你歇吧,我也回了。”

没有再多说一句,江承德不想再看柳贵妃落泪,他让长林推着自己离开了未央宫。

彼时宫外黄昏落日,余晖扑撒朱红的宫墙,长林推着江承德慢行于皇宫中的甬道之上,江承德一路沉默不语。

“长林啊,你说我对贵妃可是太残忍了?”

江承德疲倦地朝后一靠。

有时候他在想,为何他和母妃会走到今日这般地步,是柳贵妃为他所筹谋,却从未不问他要还是不要。

总是徒劳,做些无用功。

还是他这幅破败不堪的身子,自打出生起便注定了日后的结局?

“殿下已为朝廷做了太多,贵妃娘娘不知情,更无法体恤您的心。”

长林摇头:“殿下的良苦用心,贵妃娘娘迟早会明白的。”

“是吗?”

江承德嘲弄一记,他笑了笑,须臾之间,胸口一处阵痛猛然袭来。

“哇……”

痛苦上涌,江承德喷出一口鲜血。

“殿下!”

长林忙从袖中取出药丸,喂进江承德的嘴里。

看江承德痛苦难耐,长林痛心疾首。

近几年连太医院都不敢再上二皇子府,就怕诊治不好江承德,被弘文帝砍了脑袋。

可是江承德的身边人见他长久的吐血,心知留得二皇子殿下的时日不太多了。

虽未入朝廷,但江承德所做之事一点也不比江承运、江承北来的少。

长林很是为自家殿下抱不平,若非病魔缠身,他家殿下才该是这储君之位最好的人选。

“殿下。”长林又喊。

“无碍。”

江承德摇头,他擦了血,又吃了药丸,长吁一口气,闭合起了眼睛。

他是有些不甘心的。

不甘心自己只能再活两年了,他还有那么多事未做,还并未在朝堂铺好路。

若他这个时候走了,江承运和江承北两个废物上去,怕是要毁了他们江家的天下江山。

但凡江承运和江承北有点能耐,衬得上君主之位,他撒手也不是不可。

然这两人是一个比一个烂,皆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江承德冷笑。

再说宗室,也只有一位楚王府的世子,江子墨和那两个一样是废人一人,选谁都是错。

想到早朝之时,兵部尚书胡老太爷没给江云让好脸色,他又觉着江云让这个新上任的都督佥事,不得待见的很。

一想这些,江承德心口烦闷。

“让人去寻江云让。”

江承德转而跟长林说:“我要他来陪我喝酒。”

……

江曜下朝归了忠义侯府,便立即来了韶华院寻姬时语。

小姑娘屋中点了一盏油灯,雕刻牡丹的两扇窗棂微开,她玉白的小脸可巧便从这道缝隙之间透了出来,微黄的光便洒在她半张柔滑的脸上。

是素雅宁静之态。

江曜心下轻松,大步走去,他趴在窗上,自院中问窗里头,书案之上的小人儿:“阿锁在看什么呢?”

姬时语抬起眼眸。

天边晚霞静落,窗外的江曜清冷俊容亦被温暖的霞光铺洒,脸庞不再那么冷硬,霞光映衬得他再温和不过。

“哥哥下朝了。”

小姑娘眼眸流光四溢,俏生生笑回:“我在读是明光书肆送来的信件呢。”

“你那铺子的生意可还好?”

江曜绕了一圈,后还是从正屋门前入了室,他走来时姬时语的目光也顺着朝他的身影看了过来。

姬时语点点头:“每月进账都不少,如今我私房钱丰厚着哩!”

书案之上摞着的信纸纷乱,其上是杂七杂八的字迹。

江曜拿起一张,甫一看去,纸页正写着朝中首辅大人魏召的家中事。

信中说魏家十几年前养了一只三花猫,后来猫儿寿终正寝,同在这一年,魏召却遭了贬官。

经得一先生提点,说道这三花猫才是福泽之源,没了它,魏家去了大半的福运。

因此魏家忙去一连寻了五只三花猫,这一下魏召是仕途连进,不久后便走至首辅之位。

江曜看得讶然,“魏家觉着是三花招福。”

“确实如此。”

姬时语莞尔,她笑道:“听闻魏家府邸还有一处猫院,就供着这数来只猫,每日魏丞相下朝都要去拜一拜猫,求些福气。”

江曜真是闻所未闻,“信中还真可信?”

“可信的很,太真了!哥哥,你不信?”

姬时语一眼便瞧出江曜冷冷沉着的神情,他分明就是不信。

于是她抽出一张纸,递给江曜,便“喏”了一声。

江曜觑眼。

信纸上竟是光禄寺少卿王大人喜好着赤红亵裤一事。

“哈……”

江曜觉着这未免过于可笑了,“你怎么给我这个?”

“哥哥你不是不信吗?”

姬时语捧脸偷笑,她转了眼珠子,狡黠灵动的很,“姐姐说你受了册封,如今已是五军都督府正二品的都督佥事。正好哪日你上朝之后,去寻光禄寺少卿王大人求证一番,看这事是真是假。”

“好。”

江曜竟真的将信纸折叠,揣进了怀中。

姬时语看得瞪目结舌,“你真打算去应验?”

“不是你说的,要我去问吗?”

“不要啊!”

姬时语一把拽住江曜的手腕,她先起的玩笑话,后把持不住的又是她。

“哪有人好意思去跟光禄寺少卿大人问这等私事的。”

小姑娘脸红透了,她羞恼十分,江曜还未不好意思,她先难为情上了。

“我同你打趣呢,你怎么这样死心眼,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江曜轻轻勾唇,不语。

姬时语闷哼气他故意逗自己,复而坐回去。

“阿锁。”

江曜探手想摸姬时语红了的耳垂,被小姑娘一把拍开了。

“才不给你碰。”

“那可不行。”

江曜改为抬手抚上她的侧脖子,他冰凉的手贴过去,凉得姬时语缩着脖子,咯咯直笑。

躲了他几回,避无可避,姬时语还是被少年抓住了。

“你的手太凉了,不要碰我嘛。”姬时语不乐意。

“暖暖就好了。”

江曜固执的劲儿止不住,摸上她白软柔滑的肌肤他便舍不得,心头唯

有留恋之意,想一直抚着他喜欢的姑娘。

他哑了声,像在诱哄,“阿锁,纵容我一回,好不好?”

“你就是太执拗了,已决意了还要问我好不好。”

姬时语不悦地鼓脸,“即便我说不好你也不会应。”

江曜似笑非笑,小姑娘并未抗拒他,那便是允纳于他。

他的狐狸眼挑了起来,阴郁化作了愉悦。

今日归府,江曜未褪官服,他一身四方虎补长袍,金线绣出的凶兽在他衣上张牙舞爪,威严冷寒。

姬时语坐于椅中,他却站立,微微躬身俯下,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的全身。

自两人秋猎时有过一夜亲密之后,江曜便很习以为常地与她做些亲密的举止。

少年的手心贴着她,没有用力,但是对上他墨色的狐狸眼,姬时语便想起了他的那股癫狂。

尽管如今江曜面色平静,姬时语还是生出了后怕和惶恐。

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身子。

江曜轻笑了一声,似乎被她说中,他反倒雀跃起来:“对阿锁的事,我总是执着的。”

“真是的……”

姬时语捉摸不透江曜的想法。

他看起来很欢喜的样子,也没真正入了疯癫,她便随着他去了。

抚摸她的脖子而已,又有何难?

姬时语只当自己生了一只好脖子,处处惹人喜欢。

转头从一沓子信件里取出一张纸来,姬时语遂朝江曜道:“今早上朝你应见到了胡老太爷,他没对你动手吧?”

胡家与楚王妃皆对江曜有杀心,姬时语担忧此事。

眼下江曜堂而皇之位列二品,入了朝堂,他们恐会对江曜于不利。

“三皇子被打入宗人府自省,胡家和楚王府自顾不暇,没功夫来找我的麻烦。”江曜道。

“我们也不可闲着,楚王妃对你有杀心,我们给她找点事做。”

姬时语眺着灵动的眼,江曜心知她有了主意,便候着她继续说。

“我查到小道消息,胡尚书的嫡亲孙子胡丰汕,在香兰阁养了个小的,名叫雀娘。如今雀娘大了肚子,闹着要入胡家的门。”

“这等事能给楚王妃添麻烦?”

江曜瞥了头,蹙眉犹疑,“一个花楼女子,胡家人想要,纳为妾不就成了。”

“你不要小看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点事。”

姬时语“嘿”地一笑,她比了手指,“我这明光书肆可是四通发达呢,你还记得镇国将军府的于威吧?”

“嗯。”

江曜清楚,于威差点成了姬时语的姐夫,后被迫娶了五公主,在京中挂了闲职。

从此一蹶不振,堪比了废人。

“雀娘若只和胡家人有关系还好说,胡丰汕看上了她,为她赎身也无不可。但她这双身子,前不久还接了客,那客人就是于威。我瞧人家说,雀娘不愿接客,是于威喝醉了摸进去强_迫她的。”

姬时语咂舌,说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雀娘也知道不能给胡家知晓,香兰阁瞒着紧啊,胡丰汕更不知情。还是有人写了信来,想我写话本子里,你说我这铺子不是耳听八方吗?”

江曜听着,不禁暗叹竟还有人能打听到这等事,还写信送去了明光书肆。

“你说胡丰汕若知道了,会不会恼自己的女人怀着他的孩子,却让别的男人碰了?”

“你说的是。”

小姑娘将售卖话本子的明光书肆,用作招揽京中的各种消息。

江曜真是高看姬时语。

第83章

“你若是不信,我们可以亲自去佐证一番,看此事是不是真的。”

姬时语歪着脑袋,她发髻之间的环佩作响,荡开的珠链轻悠悠打在了江曜的手背。

少年瞥见小姑娘眼底一闪而过的调笑,当即便冷脸否了。

“不去。”

“为什么!”

江曜态度坚决,任姬时语怎样晃动他手臂做撒娇姿态,还蹭过来抱着他哼了又哼,他亦是不变。

“不去就不去!”

磨蹭了许久也不见松软,姬时语丧气哼道:“你不去,那人家自个儿去!”

江曜眸子一沉,又说:“阿锁也不准去。”

“为什么?你不去就算了,还不让我去,我就是想亲眼应证,瞧瞧于威可是和雀娘真有瓜葛。”

“你还想着去香兰阁?阿锁,你胆子不小,嗯?”

那香兰阁是何地方,可是京中声明的花_楼,她一个小姑娘跑去烟花之地,成何体统?

江曜径直握住了姬时语纤细的脖颈,手掌心轻轻滑落。

姬时语甚至能感受得到少年掌心的纹路,印刻在了她的肌肤之上。

温温柔柔的,又极为缓慢,带动着她的寒毛竖起。

“我不以真面容以示,换一身男装去不就好了?”

姬时语还想辩驳:“到时谁知道我是忠义侯府的五小姐,无人知晓也就无人会提。”

“阿锁,别闹。”江曜冷道。

姬时语环臂,她努力摆动身子想甩开他的手,可那只手真如黏在她脖上似的,怎么也摆脱不了。

“那等腌臜之地,岂是阿锁能去的?”

江曜握住她的颈部,像拿捏了她的命脉,边蹙眉说:“你乖些,莫要让我直接禀报给侯爷和夫人。”

姬时语不悦瞪大眼,一双猫瞳是充斥着些许怨怼之意。

这人还拿她爹娘胁迫起她来了。

江曜安抚似的拍拍她,“不要起偷摸出府的念头,你遭过难,我和侯夫人心思同样,不会再让你涉险。”

“你怎么这样?”

“你的脚伤还未好全,要在府上养病。”

“江曜,你莫要太过分啊!总阻我外出,我可真的会恼火的。”

“我说的是实情。”

姬时语一副凶神恶煞的神情,偏小姑娘脸蛋太白软,怎么凶样就如同一只柔软小兽似的,毫无威慑之力。

江曜勾唇笑笑,指腹落于她下巴,捏住她的下巴尖,便这么微抬了抬。

姬时语不得不直视少年的一双狐狸眼,他的眼深邃如深渊,她被引得吸了进去。

他一笑,倒显得她方才是在打趣逗他。

可是姬时语是那样认真。

因而她不快地又拍了江曜的手背,不愿再让他抓着。

拍开江曜的手背,少年手上顿时多了一道红痕。

小姑娘可打的不轻。

江曜觑了一眼被挠红的手背,姬时语便是恶狠狠瞪他,“该,谁让你只会和我对着干。”

“阿锁总想着四处乱跑呢。”

江曜沉吟一声,他看了眼手背的红痕,复而说道:“看来我要在和夫人说说,让她安插些侍卫在你身边。”

姬时语的牙齿都咬住了。

这就又威胁她啊!

她怎么就只打了一巴掌呢?

还是打的太轻。

就该多打几下,他欺负自己,她自然也要还击,以牙还牙,才解她心头的气愤。

姬时语便又是一巴掌拍上江曜的手背,她气鼓鼓道:“对,我打的就是你。”

江曜也不恼,他睨向姬时语白软的手心,再看看自己被拍红的手背。

复而他笑起来,“你打吧,这事没的商量。”

……

就这么隔日,舒氏便亲自领着林大夫来了韶华院。

林大夫为姬时语看伤,小姑娘听着舒氏板着脸教导起来:“阿锁,我听

云让说,你伤未痊愈还想着要出府玩耍?”

姬时语没好气地垂头回:“娘,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真是的,她这不是还没出府呢?

出师未捷身先死,说的可不是就是她。

念头才生起,隔日江曜便告发到了舒氏那儿,姬时语总觉着,这男人是愈发的小心眼了。

“阿锁,你已是及笄了,又不是十岁的孩童,玩心不可太重。在府上养伤便好好休养,总想着跑这儿去跑那儿去的,你脚腕还要不要了?”

这时舒氏还在唠叨,多是一副慈母操碎了心,只是姬时语听的多,耳朵也像起了茧子。

“娘,好了好了,我省的。我这些日子不是老实的很吗?你看我哪里也没去。”

姬时语嘟了嘟嘴:“是哥哥说太多,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怎么不相信你的好闺女呢?”

“云让是比你还是要听话,他是个好孩子,我当然会信他。”

舒氏瞧她一眼,点道:“而你,你若听得进去,便也不会伤了脚腕。”

“娘,哪有你这样胳膊往外拐的?”

姬时语躁的脸皮热,舒氏还是拿江曜来比她,她怎么就不如江曜可信了?

小姑娘不服气道:“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这全是偏心眼!”

林大夫在旁听得笑出了声,他很快起身咳了几下,同舒氏道:“五小姐这伤,只要她自己不胡闹,再过几日便可下地走路。”

舒氏转瞬瞪姬时语,“听着了吗?你万不可胡来。”

“我真不会胡来!”

姬时语朝着舒氏起誓道:“我姬时语若是胡闹,便让老天爷罚我这辈子吃不饱睡不暖,身上只余一个铜板好了。”

舒氏真当投来了狐疑的眼神。

若非姬时语脚腕有伤,她登时便要跳脚,“娘,你看看你,你便是偏心眼,你就说你只信哥哥的好了!”

“我倒是真心希望云让是我的亲生儿子啊,他可比你让人省心多了。”

舒氏轻轻抬笑,正是姬时语是她疼爱的小女儿,这等话她才敢说。

自家人越是亲密,越是能说些掏心窝的话,彼此也不会真觉着是在怨怪对方。

“云让这些年随你父亲征战,性子沉稳刚正,他又在朝中任职,前途不可限量,你看谁家不说一句,自家儿郎若能如江云让,是祖上烧了高香?”

舒氏叹息,微微感到可惜,“只是遗憾,他亦有自己的亲生爹娘。”

说起江曜的身世,舒氏亦是发愁犯难。

忠义侯姬雄武早先便告诉了她,江曜乃是楚王府的私生子。

江曜是江子墨的兄长,还是白家的后裔。

“云让可不好回楚王府啊,楚王妃胡氏我知道她的,当年她下嫁楚王爷,是她自己的主意,无人逼迫,可见她早打算好了。”

“楚王妃是胡家嫡女,为何会看上双腿残废的楚王爷?”

萍亭要为舒氏沏茶,被舒氏摆手拒了。

舒氏目光平和,小姑娘投眸看来,像只灵动的小雀,舒氏笑了:“阿锁很想听胡家事?”

“这不是娘先说的,我想知道哥哥何时好回楚王府。”姬时语哼笑。

“一时半会怕是难,楚王府名义上是楚王爷为尊,但你也知道,他久居房中,离开不得。”

舒氏道:“老楚王并不管事,府上全交由楚王妃操持。”

可以说,楚王妃胡氏的这一辈子,所图的就是楚王府的权势地位。

她要自己的孩子承爵,为此不惜嫁给残废的楚王。

“我们请老楚王和楚王爷出面亦是不行吗?”

“阿锁,忠义侯府不能和楚王府有牵连,只能旁观,这事插手不了的。”

舒氏平静抬眼,在姬时语十足震惊的目光中,舒氏说道:“一旦我们道出忠义侯府早知云让的身世,陛下定会降罪侯府。”

姬时语恍惚忆起来,楚王府不仅仅是当朝唯一的王府,老楚王更是弘文帝的皇兄,先帝的长子。

若论长不论嫡,当年便该是老楚王荣登大宝了。

而忠义侯府世代忠良,长久效忠陛下,忠心耿耿,是弘文帝最稳妥的一把利刃。

这般之下,若侯府主动抛出知晓内情,并养育了楚王府私生子多年,后亲自将人送回王府。

弘文帝该怎么想?

是忠义侯府与楚王府背地早有勾结,意图谋反?

姬时语吓得后背起了冷汗,舒氏瞧出小姑娘脸蛋忽的煞白,是心有余悸了,她笑着安抚自家小女儿。

“阿锁,莫要慌张,云让迟早是要回王府,只是不该由我们送他回去。”

姬时语喃喃点头:“我只是觉着有些委屈哥哥了。”

“唉,这没法子,云让这孩子生来便是可怜命,靠的是一身坚韧不拔,立于如今的地位。他如此心性,老天定不会待他太薄。”

“好在哥哥入了陛下的眼,待回了王府,至少能得个郡王的封爵,定不会输给江子墨。”

舒氏沉声应道:“是啊,他风头正盛,等老楚王和楚王爷发觉当年之事,应还会愧疚弥补他的。”

如此一来,姬时语终于踏实安心,她放宽了心,靠回屋中的梨花木圆椅之中。

舒氏见小姑娘安逸,窝着笑眯起双眼,人宛如一只懒散的猫儿,她忍不住笑了。

“阿锁,再过几月,你几个姐姐们陆续要出嫁,你若是闲着无事,便去替姐姐们绣花,免得让她们太劳累。”

“娘,你要我去做绣活?”

舒氏这一提,引得姬时语不住哀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绣脚有多难看,姐姐们用着我的帕子,还不得全丢了烧了。”

听这话,萍亭萍柳在旁偷摸笑了好半天。

两个丫鬟可是知道,自家姑娘没绣活的功底。

大半个月绣出的鸳鸯,像鸭子又像山鸡,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也不是眼睛的。

“你不得下功夫练练?往后出嫁,你如何做刺绣补嫁妆?”

“非要自己做绣活吗?那劳什子嫁妆,想着头疼死了。”

舒氏板起了脸,姬时语不敢多嘴,她小脸一晃,玉色脸蛋生了光,突然娇笑问:“娘,那我这几日帮衬姐姐们,过些时,你让我出府一趟,好不好?”

小姑娘又在嘀咕琢磨事了。

“不行。”

舒氏当然瞧出了她小心思,旋即便道:“想都不要想。”

“啊!”

姬时语耷拉着脑袋,彻底蔫了。

第84章

舒氏说不让出府,不过姬时语也有自己的法子。

对江曜的事,她早前下定决心不会袖手旁观,忠义侯府不得明面上插手,姬时语便欲背地为江曜造势。

无论如何,她会送江曜回楚王府。

十一月的天,近初冬,屋外头凉气逼人,姬时语打着要去明光书肆的幌子,硬是软磨硬泡让舒氏松了口。

萍亭萍柳为小姑娘系好兔毛披风,又戴上一袭白纱帷帽,两人半搀半抱将姬时语送入马车。

坐稳之后,马车一路驶往香兰阁。

萍柳微微叹息,“小姐,这般昧着夫人去香兰阁,你就不怕事后夫人禁你的足?”

“不怕,我娘问起来,就说我们只是街上路过,瞧上一瞧。”

姬时语探出脑袋,眼见街上人群纷纷,忠义侯府的马车停靠在一处巷子边。

在前方几步之远,便是东南街的香兰阁。

姬时语并未说错,这香兰阁她并未打算进去,

只在外瞧几眼,舒氏应不会怪罪。

萍亭问:“小姐,要等着吗?”

“让我再瞧瞧。”

姬时语没掀帷帽,就着朦胧的视野,投目在香兰阁门前。

很快她便有些泄气,“这样瞧不是个法子,萍亭,你去一趟香兰阁,看看可能打听出什么。”

“是,小姐。”

今日萍亭未穿丫鬟的那身粉衫袄子,姬时语命林妈妈去寻了府上马夫的短褂,让萍亭扎起长发,着了男装。

姬时语特意让萍亭换了短褂,为的便是入香兰阁的门。

她自个儿不去,萍亭代她去便是。

香兰阁门前,于威正与老鸨说着话。

“于威来了!”

萍亭才下马车,姬时语眼珠子一转,十足机灵地立马喊:“萍亭,快去跟上他。”

多时不见,于威已憔悴的不成人样,双眼乌青,眼窝凹进,脚下虚浮。

姬时语知晓,自打成婚,于威便不愿再回将军府。

他成日留恋花楼,整个人被磋磨不成形,哪里还有五年之前初见之时,那股不避斧钺的刚毅。

可巧,今日能撞见于威,正中姬时语的心,真是全然得来不费功夫。

瞧着萍亭快步上前,往老鸨怀里塞了一把银子,那老鸨脸笑得谄媚,忙迎着萍亭入内。

“小姐。”

萍柳投目过去,不免有些担忧,“不会生事吧?”

“不会,这等地方银钱带够了,里面的人不会为难于你。”姬时语像是胸有成竹。

忠义侯府的马车便停在街头巷子口,姬时语侧靠于马车厢中软榻,她半撩着车帘,往外头不时探视几眼。

正值午时,初冬叫卖之人还是不少,可天着实冷了些,小摊各处闲聊笑着,口出几团白雾。

姬时语来了兴致,问道:“他们都在聊些什么?”

萍柳在外,听的清楚些,她笑了笑,回说:“在说大皇子妃回了苏家之后,闹着要和大皇子殿下和离。”

“哎哟,她想和离?”

“他们在赌,赌大皇子妃和离不和离的了。”

姬时语想到苏氏一副柔弱拂柳的模样,偏就是嫁给了江承运那个暴虐无道的男人,她不觉心生怜悯。

江承运是个掌控欲极强的男人,苏氏若反抗他,反而会遭他的报复。

她总觉着两人之间,多半离不了。

姬时语侧靠着,思绪又跑远了些。

二皇子孱弱,三皇子和大皇子多年党争乃是死敌,江子墨又与三皇子江承北同党,江曜若回了楚王府,处境仍然堪忧。

朝中党派众多,一个不慎便踏入深渊。

姬时语幽幽叹息。

自古皇家多白骨,她这个闲散之人,是真不愿意费神费心去斗争,累得慌。

每日能吃好喝好,已是莫大的满足。

加之她这一世心悸的毛病已好了大半,及笄之后鲜少再犯,姬时语满心都是欣慰雀跃。

没什么比好生活着,来的更重要。

“叩叩叩。”

想着想着,马车被人自外敲了敲。

姬时语的耳鼓微震,她坐起身,便听萍柳在外先行发问。

“这位公子,不知你有何事?”

“你是哪家、哪家的丫鬟?”

来人还大着舌头,说话口齿不清,酒气顺着车帘飘入,熏得姬时语拧了鼻子。

“萍柳,将人打发走,不要搭理。”姬时语喊道。

“啊!”

萍柳却放声大叫,不断喊着:“不要,放开我!”

“你这丫头瞧着模样就很不错,你不知爷的身份?”

外头之人的嬉笑声响起,“可别给爷装什么贞洁烈女,跟了我,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放肆!”

姬时语撩开车帘,倾身而出,她站定于车辕,怒不可遏。

来人满面荀红,是真醉酒上头滔天熏气。

萍柳已被拽下了马车,此时被那人半抱在了怀中,吓得白了脸。

姬时语怒道:“你敢动我们忠义侯府的人?”

“忠义侯府?是忠义侯府的姑娘啊,莫怪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胡丰汕像酒醒了一刹,转而改口道,“我可是尚书府胡家的公子,你是忠义侯府的哪位小姐?”

姬时语心头翻涌起好一阵厌恶。

原来这就是兵部尚书胡家的少爷,楚王妃的侄子胡丰汕。

真是个贪淫纨绔之辈。

“小美人怎么不说话呢,爷还等着听你的名讳啊!”

胡丰汕作势低头,要亲怀中萍柳,他臭熏熏的嘴被萍柳推着躲开了。

“宁乐。”姬时语喊人。

宁乐突然闪身出现,一脚踹上胡丰汕腿间。

膝盖一个弯折,胡丰汕踉跄着要倒地,胡家小厮侍从手忙脚乱地将人给接住。

“少爷!”

姬时语这一看才察觉,胡丰汕出行竟还带了十个名下人。

萍柳还是头一回当街被男人调戏,顿时瑟瑟发抖,宁乐轻轻将她带到身后,以身护着她。

被两人搀扶着,胡丰汕酒却未醒,他眸子飘忽,一会儿看萍柳,一会儿又看姬时语。

“身段曼妙,不错不错,是个上好货,爷有大福了。”

末了,胡丰汕朝姬时语打了个笑嗝,“来人,给我捉了那马车上的小美人,爷要同她欢_好!”

“少爷,这是忠义侯府的小姐,不可随意招惹啊。”胡家侍从劝说。

“爷的吩咐谁敢不听从?”

胡丰汕一巴掌打过去,“忠义侯府的小姐怎么了?我想要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

姬时语的脸色难看至极,胡丰汕口无遮拦,跟团烂泥似的,被他多看两眼,她都嫌弃脏了身子。

出府怕人多眼杂,姬时语只带了宁乐宁心两人,可她的两位贴身女暗卫身手不俗,对付胡丰汕这种小人已是够了。

因此,她喝令道。

“宁乐,宁心,尊我命令,胡家人敢冒犯,忠义侯府决不轻饶。”

“是!”

宁乐和宁心护在马车之前,两人齐齐拔了刀剑。

“哟呵,给你脸你还不愿意了?”

胡丰汕见姬时语抵抗,眼眸霎时通红,回身他猛然抽出了侍从腰间的刀。

宁乐蹙眉:“小姐,胡家少爷发着酒疯,当街刀剑不长眼,恐会连累侯府。”

姬时语不是没察觉到。

余光中四面街上众人纷纷注目,投向了他们这面,皆是因胡丰汕当街拦姑娘而打量着。

宁心则冷声:“小姐,胡家若先动手,杀了也怪不到侯府的头上。”

姬时语刚要开口下令,街道聚集的人群刹那间自行分列两道,让出街道中央的路来。

有人在街口高声大喊,“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大人巡城,闲杂人等让行——”

没了喧哗声,绣花针落地似可闻。

“小姑娘,还不下马车?”

胡丰汕徒手朝忠义侯府的马车抓来,宁心迅速提身,长剑执起要去挡下,一把寒光飞刀瞬间飞来。

“啊!”

那把飞刀直入胡丰汕的手背,只听刀身刺入血肉的刺啦声,和他凄厉的尖叫。

响彻如死寂的街道。

胡丰汕抱着入骨三分血流不止的右手,惨叫怒吼:“是谁不长眼睛,竟敢伤老子!”

“胡丰汕,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五军都督府的都事陈疾一拉缰绳,冷声落下:“胆敢当着都督佥事江大人的面欺凌女子,就该抓你入牢狱之灾!”

姬时语侧目而望,一行人正朝此行来。

江曜高骑大马,马头直正对着街道,人群让行,他挺直脊背驾马走近。

逆着光,江曜一身正二品朱红色官服,胸前绣着猛兽补纹,清冷俊容无端矜贵,周身阴冷之气比冬日还要寒气逼人。

是哥哥来了。

姬时语心虚的转脸瞥头,不想让江曜瞅见自己。

可小姑娘侧身时依稀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的目光,正注视着她。

日头当照,凉风吹拂过姬时语裹着兔毛的披风,她冷得缩了脖子,下巴尖顿入一团柔软之中。

姬时语百思不得其解。

江曜来的竟是如此之快,莫非真在她身边安插了人手?

她这才刚刚当街遇险,今日江曜还在当职之中,便带人以最快速杀了过来。

除非有人传报,不若他怎会知晓的这般清楚?

无论她走去哪里,他跟长了千里眼似的及时寻到她。

那种感觉她宛如池水里的一株水藻,被另一株死死缠绕,水域广阔,她却不得喘息和挣脱。

姬时语愠着眉眼,定定沉思,心口郁结一股气。

那面江曜已径直下了马,姬时语还是起了好奇心,微侧头睇去一道轻瞄,只见江曜冷脸一把掐住了胡丰汕的手腕。

一用力,插入胡丰汕手掌的飞刀被江

曜血淋淋的拔出,鲜血喷涌,洒了胡丰汕一脸。

“啊!”

胡丰汕痛叫不已,江曜扣着他手腕摁在马车之上。

“你刚想用脏手碰谁?”

江曜拔出长刀,他狐狸眼阴郁着,他薄唇之间喷出白雾,凉风随之猎猎。

“胡丰汕,胡老太爷当真生了个好孙子啊。”

“你,你要对我做什么?你不怕胡家对你出手……”

“呵,胡家做的还少吗?”

江曜冷嗤,他长刀举起,刀尖寒光迸射,手腕一垂,长刀瞬间便要砍上胡丰汕的手腕。

见此情形,帷帽之下,姬时语那张小脸彻底雪白。

“云让哥哥!”

第85章

姬时语站在马车之上,侧靠于车厢,她探出半个身子,脚腕无力。

见到江曜举起手腕,腰肢登时软塌了下去。

江曜朝她轻眺了一下狐狸眼,微微仰头。

隔着白纱帷帽,似乎也可见她紧绷的下巴尖。

小姑娘扒在车厢,手指紧抓壁沿,指甲盖隐隐透了点粉,还有细微的颤。

江曜呵了一声,长刀将落下的一刹,姬时语迅速闭了眼。

“噗哧——”

没得尖叫声,反而是车下胡丰汕猛烈的喘气。

江曜的长刀捅进了马车。

马车晃动,姬时语本就脚跛,如此一惊一乍,几乎站不稳。

身形一倒,她整个人撞上了壁缘,疼得抽气。

“胡丰汕。”

江曜单手握刀,低沉的声音随着胡丰汕的头颅低下而凑近,“醒酒了吗?”

“都督,都督大、大、大人。”

胡丰汕一颗脑袋被摁在马车,右手被长刀贯穿,却不是从手掌。

江曜的长刀穿过他手指缝隙,牢牢钉死在了车壁,似将他的手掌一并钉住了。

胡丰汕满脸潮红未褪,眼里倒是清明了几许,结结巴巴求饶:“都督大人,我,我……”

“你看清楚你冒犯的是谁了?”

“是都督、都督大人的妹妹,忠义侯府五小姐。”

胡丰汕没得本事,但他有个身任当朝兵部尚书的祖父。

加之胡丰汕又是胡家的嫡长孙,骄奢淫逸、游手好闲惯了,喝多上街偶然一见貌美姑娘,便起了意想调戏几句。

今时却撞了个大的,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江大人,刚巧巡视京城,亲眼撞破他调戏姬时语。

“知道你还敢动她?”

江曜冷厉发问,转而将长刀一把拔出。

冰凉的刀刃擦过胡丰汕的手指,胡丰汕吓得以为要被江曜砍掉手,放声便是大喊。

“江云让,胡家的老太爷乃是兵部尚书,你虽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可也要给兵部几分面子。新官上任三把火,你敢动他的长孙,哼!”

“你还威胁起我来了,看来你不想要这只手。”

江曜长刀一执,顿时锋利刀刃搁在了胡丰汕的脖颈,“兵部尚书胡家,就教出你这么个东西,笑话!”

“你想杀我?江云让,天子脚下你可别太嚣张……”

胡丰汕是被吓得哆哆嗦嗦,可仍有几分挣扎,一想到江曜的官职怎么也越不过亲祖父胡老太爷,他不甘咆哮道:“你敢动我,我们老太爷朝上参你一本,你这官路就做到头了!”

“是吗?”

姬时语便站在两人之边,听得胡丰汕的话,她又是着急喊:“哥哥!”

她是怕众目睽睽之下,江曜杀了胡丰汕,平白让江曜落一身的污秽,洗刷不尽。

到时真百口莫辩。

江曜抬眼,小姑娘嗓音急切,染着十足的担忧,到底不想在姬时语跟前见血,想罢他收了刀,抬脚一脚踹在胡丰汕腰腹。

“啊!”

胡丰汕翻倒在地。

江曜喊了人来:“陈疾,送他去官府,交给京兆尹的沈册。”

“是,江大人。”

江曜的下属都事陈疾,扬手一挥,五军都督府的侍卫一拥而上,三下五下便将胡丰汕大绑捆走。

陈疾看了一眼江曜,等他下令,江曜却翻身上了马,他扬首吩咐手下人。

“你告诉沈册,胡丰汕当街欺女,意图凌_辱忠义侯府的小姐,定何样的罪让他看着办。”

定何样的罪让京兆尹沈册沈大人看着办。

陈疾额头冷汗淋漓,五军都督府抓的人送去官府,沈大人岂能不重视?

不可能!

且这回还是江曜亲自抓人,在他口中早判胡丰汕重罪,欺男霸女一旦定罪,免不了三年的牢狱之灾。

“还有。”

江曜勾起了笑,在这冰冷寒风中,他的笑容宛如冬日般冰冷刺骨:“转告胡家,我抓的人,只能由兵部尚书胡大人亲自去提。”

陈疾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尚书胡大人亲自去提人!

江曜是故意让胡家的丑事扬名,要胡老太爷满京城丢那张老脸。

然而这样一来,五军都督府可就彻底和兵部交了恶。

“可是……”

陈疾犹豫之下还是问:“江大人,那大都督那儿……”

“此事若出后果我会担着,你只管去办。”

江曜拉了缰绳,倾身骑马来到姬时语身边,他侧头望来,喊小姑娘:“阿锁,我先送你回忠义侯府。”

姬时语好半晌才回神,呆呆愣愣钻回车厢。

见她身影消失,江曜溢着笑意的狐狸眼瞬间升起一抹阴郁之色,陈疾在旁喊了声:“大人,您不去官府?”

“这点小事你还办不好?”江曜回看。

凉薄的眸光盯得陈疾头皮发麻。

陈疾改口道:“是,我这就去。”

胡丰汕是胡家的宝贝嫡长孙,平日没少作恶,只是他常入香兰阁,欺负的也都是些伶人,是以有兵部尚书胡老太爷做靠山,这京城还没人敢动他。

陈疾扫视过忠义侯府的马车,江曜以袒护的姿态守在车边,方才他滔天的怒火似乎全有了缘由。

前些日子,江曜初入五军都督府时。

十八、九岁的少年,自岭西大胜归来,顶着忠义侯之徒的名字,就这么正大光明的被封为正二品的都督佥事。

五军都督府的众军无一人服气他。

彼时统帅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乃是廖城廖老将军,廖老便喊了江曜入军,对众军放出话来。

扬言若有不服江曜的将士,允其和江曜打一场。

那一日,仅是短短半日,江曜一人干翻了几十人。

连同为都督佥事的方有德大将,也没打过江曜。

这番较量下来,足以可见少年在岭西的那五年,是没日没夜的拼杀,习得了一身勇猛。

江曜满身血气阴冷煞寒,在京中这众军闲散惯了的五军都督府,很难再寻出第二人,能有与他同样怖人的气势。

因此,陈疾明白了江曜的厉害,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他。

恭恭敬敬的奉一句,都督大人。

江曜话少,很少参与军务,每日前往五军都督府,不是干坐着,便是巡视。

陈疾以为江大人只是个寡言之人。

但今日陈疾在街上亲眼所见,江曜想当场杀了胡家的长孙胡丰汕,那周身萦绕的杀气绝对做不得假。

再见忠义侯府马车之中坐着容颜娇俏灵动的小姑娘,那位乃是忠义侯大将军姬雄武的次女,江曜的妹妹。

是江大人的逆鳞啊。

陈疾突然就了悟了。

江大人看似冷漠无情,心中唯一一处柔软,便是给了五小姐姬时语。

“嘿嘿,让我发现了,大人还真是个护妹护的紧的。”

陈疾胡思乱想一通。

一行侍卫军已是走远了,陈疾还呆在原地眼瞅着忠义侯府的马车呢。

“陈疾。”

江曜回身,看陈疾满脸的笑得不知所谓,不悦蹙眉:“你还不走?”

“哦,哦,我这便去。”

陈疾受不住江曜的冷脸瞪眼,他飞快架马追上侍卫军,往官府而去。

姬时

语听车厢之外没了动静,撩开帘子探头而出,江曜便在车旁,她仰头便道:“哥哥,你还在就任,不好擅自离职,我没事的,让我自己回府吧。”

“我送你回去。”

江曜不听她任何回绝,执意驱马,提声命忠义侯府的车夫调转马头。

在这时萍亭刚好从香兰阁折返归来,她爬上马车喊了声“小姐”,待一侧头见到一身官服江曜,他面容如斯威严肃穆,萍亭是呆若木鸡。

“阿锁。”江曜低声唤姬时语。

姬时语的丫鬟进出香兰阁,还是一身男装被江曜抓了个正着。

江曜岂会不懂姬时语为何而出府?

车外,瞥向她的眼很寒冷,姬时语只觉着身子也随之冰凉了,她不敢多瞧,深感此地不宜久留,忙缩回车厢。

姬时语心虚的冲外头喊:“回府,现在就回侯府!”

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停靠在忠义侯府石狮子旁。

路途死寂,江曜缄默,姬时语心头那是慌得不行。

外头萍亭与萍柳更是一言不发,姬时语等了片刻,终是跛脚缓慢爬出了车厢欲下马车。

她刚掀开车帘,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已是先一步攥住了她的脚腕。

冰冰凉的触感令姬时语大叫:“啊!”

一道惊呼,那只大手上挪,触及她光滑的脚腕,姬时语的脸皮顿感一阵燥热。

他怎么又突然摸她了?

姬时语还在胡思乱想,车下的江曜双臂伸展,手臂再度一抬高,遒劲的胳膊便将她的腰肢揽住。

“哥哥!”

措不及防的,姬时语被江曜抱下了马车。

可下了车,她的脚却没落在地上,江曜还抱着她,就这么大步往府门里走去。

“可以了,你让我下来,我自己走。”

江曜跟抱小孩儿似的,让姬时语坐在自己手臂上。

他的手所放之地太暧昧,稍不经意间便会触碰她身上的软肉,一接触,姬时语更是燥热难安。

姬时语的脸蛋如烧起了红云。

她已不是十岁的孩童,是及笄的大姑娘了,光天化日在府上,还用这等羞人的姿势被抱着的话,她是真不想见人了!

“哥哥。”姬时语又是喊他。

小姑娘羞赧得不行,不住扭捏身子挣扎,便想江曜放她下来。

江曜似没听见,他只是说:“你的脚伤未愈。”

“我已好得差不多的,我真的能下地走路。”

“阿锁,你还未同我解释,今日怎么私自出府,去的还是香兰阁,嗯?”

“我那是,那是真有要事!”

姬时语狡辩者,她捶打了几下江曜的肩膀,江曜笑了笑,他将膝盖猛然一提,便将她往上掂了一下。

那只拥着她柳腰的手好似要松开,虚晃一招,姬时语却花颜失色,吓得立马环抱住江曜的脖子。

“这些时日,阿锁养得像重了些。”江曜轻笑。

“你觉着我太沉?那放下我不是正好,我还不想难为你呢。”

江曜只是一挪手,无意似的,挪到了她后背的腰窝,轻柔摁了摁,又往下挪了一分。

他笑着道:“没有,我是觉着你养的圆润些更好。”

“别……”

她脸红红,那处之下是她的……

姬时语可不能让他再往下摸了。

反手将他手背摁住,她也不再挣扎,乖顺地窝入江曜的怀里。

江曜一路抱着姬时语前行,他是说什么也不放手,姬时语怕跌倒摔下去,还只能圈住他脖子,无奈作乖巧样趴上他的肩。

走至回院的路上,侯府里不时有下人朝两人投来目光,好奇打量。

“啊。”

姬时语避不开那些注视两人的眼,万分羞恼,她双手抓住白纱帷帽,像是掩耳盗铃似的,左右不住劝慰自己。

她蒙着脸呢,外人瞧不出她是何人。

那丢脸的只会是江曜。

关她何事,哼哼!

江曜抱着她走过长廊,再过这道院门,便可入侯府的后宅。

他问她:“回韶华院?”

“我要去三姐的春和院。”

姬时语撑在江曜肩上,她起了身,一双猫瞳被蒙在白纱之中,却尤感水亮。

第86章

春和院,四小姐姬如蕊褪下薄绒短袄,念了一句:“还有些热了呢。”

入冬之际,侯府姑娘们不大愿出屋,窝在内室坐得久了便极易起薄汗,姬如蕊念叨,姬如萍觑她一眼,笑着从绣篓取出一只平整的棉袜。

姬如萍道:“说的像是我让你做绣活劳累了似的。”

“我可未说过,姐姐你自个儿怨的啊!”

姬如蕊笑了笑,未免凉了入病气,她还是换了一身长袄披着。

“今日我们做了几双棉袜?”姬如萍问。

“十来双是有的。”

姬如蕊数落绣篓里的棉袜与汗巾,一筐罗是几近装满了,皆是这几日她和姬如萍做的绣活,她说:“再做几双,一并送去给大姐吧。”

“这敢情好。”姬如萍应和。

两姐妹说着话,屋外突然传入一道娇俏的女音。

“都到春和院了,你快放我下来!”

姬如萍和姬如蕊对视一眼,两人听出是姬时语的声音,才要起身,江曜已是抱着姬时语入了屋子。

一身虎补官服极具威压的江曜闯入室内,不大的屋子瞬间显得逼仄不已。

姬如萍迎过去,“五妹怎么来了?”

“三姐!”

小姑娘还在扑腾,她趴在江曜肩上喊,却被江曜一把放进梨花木圆椅之中,她反手推了江曜,像在置气。

江曜却将她脸上的白纱帷帽徒手摘了去,帽下姬时语莹白的下巴落了红痕,秀眉一颦。

姬时语不快道:“好啦,都送到春和院了,你也该走了。”

江曜一双墨色的眼眸定定注视她。

“五妹是从府外回来的?”

姬如萍哪里看不出江曜官身在身,走来便问姬时语:“瞧你这一身打扮,我还当是府上的哪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