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曜单手执刀柄,掌心摸了摸他吃过无尽鲜血的爱刀,说出口的话是那样的森寒,“不过贵妃娘娘若执意要将柳家女送给我,我会留下的。”
“是吗?你……”
“到时我先砍了她手,再砍她双腿,后拔去舌头,再一刀一刀给她剐了,放干了血,丢进大缸里任她自生自灭,如何呢?”
末了,江曜翘起凉薄的唇,好像是笑了,“娘娘觉着这样也无所谓的话,那便将人送来吧。”
柳贵妃听得胆战心惊,脸色骤变。
这是比做成人彘还要丧心病狂、惨无人道。
灭绝人性!
江承德却
是面色凝重,他从不怀疑江曜话中有假。
这个少年除却在姬时语跟前看着乖顺,换作旁人,他从不顾及一丝一毫。
因此,江承德没想过对姬时语动心思,这事便也一早和江曜清楚的说开。
两人才可相安无事。
第66章
翌日一早,围场之外朝野上下难得聚首。
禁卫军整编列队,姬雄武骑着高马走在前首,护送弘文帝亲临围场。
秋日凉风席席,旌旗翻飞,舞动生风。
弘文帝坐在高台之上,柳贵妃与容婕妤坐在下首,目迎皇子们与各府世家子弟骑行而来。
大皇子江承运和三皇子江承北骑马一前一后,两人的神情眉飞色舞,一个赛一个的志在必得。
跟在其后的便是楚王世子江子墨,与朝廷新秀明威将军江曜。
姬时语立在外侧,远远的,便瞥见了江曜和姐姐姬合英身骑马匹,静候陛下旨意。
清晨之时,姬时语还问过姬合英,今日狩猎她可要去。
那时姬合英揉揉她的脑袋,笑说她身为当朝唯一的女武将,怎能不去呢?
不过这场秋猎本就是皇子们的大秀之地,姬合英虽会同去,但绝不是去争风头的。
因此她跟在最末,随时待命。
“父皇,儿臣们已是一切就绪。”
大皇子江承运兴致盎然,只等弘文帝发号皇令,传达准许。
“陛下。”容婕妤喊。
弘文帝轻瞥一眼容婕妤,容婕妤见陛下看过来,立马笑着说:“您看老大还是这么急切,他想多狩猎大的猛兽,给陛下您长脸呢。”
“容婕妤这话可不对了,今日入围场的,哪个不是为了陛下而战?”
柳贵妃不动声色睨容婕妤,眼眸划过讥嘲,“本宫相信各家公子亦会狩猎凶兽,亲自献到陛下跟前。”
“贵妃娘娘说的是。”
弘文帝没理睬二妃的是非,扬了生便道:“今日这围场之地,朕翘首以盼,看尔等狩猎收获几何,祝愿尔等行事顺利,得载猛兽,朕定赐下头筹,当众赏赐。”
“多谢父皇。”
大皇子江承运领头,众人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很好,看尔等士气正盛,朕大悦之,明威将军可在?”
弘文帝高声喊了江曜的名字,在后的姬时语听见了,整个人是浑身一颤。
江曜骑马上前,抱拳拜道:“臣江云让听侯圣命。”
忠义侯府的少年将军一个亮相,令众人纷纷瞩目。
清清冷冷的容貌,一双如寒刃的狐狸眼,江曜一身墨色骑装,脊背挺拔,傲骨冷寒。
江曜那股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感,竟是把大皇子江承运和三皇子江承北都比了下去。
皇室贵胄,不过如此。
江承运忆起少年不屑一顾的冷眼,恨得脸色扭曲咬了牙。
而江承北则眼眸深深,盯着江曜的后背。
便听弘文帝开了口道:“来人,给明威将军赐弓!”
大太监喳了一声,匆忙让人将御赐的黄金长弓送到了江曜身前,笑说:“明威将军,请。”
“江云让。”
弘文帝大为满意,大笑道:“朕命你为秋猎开道。”
众人便直见江曜手握金灿灿的黄金大弓,他双腿夹马,一只手取来箭矢。
那副姿态恣意潇洒,惹人注目。
顶着江承运和江承北几乎要射穿他的目光,江曜拉弓、上了弦。
箭如冷风,唰得穿破一众人等。
高高的,直朝围场大门的那只旌旗射去。
旌旗滚动,箭矢正中旗中央。
“好箭法!”
弘文帝看的过瘾。
江曜已将长弓摆回盘面,交还回去,以示完命。
做完这些,他又摆头静静退到了两位皇子的身后。
“父皇。”
江承运冷哼,只觉得江曜还算识趣,没抢他的风头,他又看弘文帝,“就让儿臣来领路吧。”
这次入围场,大皇子江承运身为长皇子,由他带队入场,最适合不过。
江承运等着自己威风凛凛走在最前,赢足风光。
“老大慢着。”
谁料皇帝却话锋一转,“朕改主意了,今年的秋猎朕打算让老三领队。去吧,老三。”
“是,父皇,儿臣领命。”
一直跟在江承运的三皇子江承北,忽而被弘文帝点了名,他那张沉默的面庞再难抑制笑了起来。
拉了缰绳调转马匹,江承北便是改走到了江承运身前,他终于可以高傲的昂起头颅了。
相当春风得意。
江承运眼中的阴鸷再压不住,可上首的弘文帝已下了命,“朕宣布,尔等即刻便入秋猎场,狩猎!”
“是!”
一干人等等候不急,江承北领队,众人便也跟在他之后。
江承运虽不甘心,但只能暂且罢休。
弘文帝亲眼看着,江承运还要做表面样子,想着入了场斩落大家伙便可让父皇改观。
江承运迅速驱马跟上了江承北。
弘文帝目送众人入围场,再又目光一转,落在下首的江承德身上。
二皇子江承德坐于轮椅之中,不得参与此次的秋猎。
柳贵妃还未说话,容婕妤有些耐不住,委屈诉苦:“陛下,您为何不让老大领队?”
弘文帝霎时觑眼。
帝王犀利的眼投来,容婕妤忽感自己闯祸,便要从座椅里爬起来跪下去。
“往年都是老大领队,今年朕让老三领一回怎么了?”弘文帝哼道。
容婕妤赶忙赔罪,“臣妾知错,陛下恕罪。”
“你既是老大的母妃,等着他狩猎归来就是。”弘文帝道。
看容婕妤被弘文帝敲打,柳贵妃嗤笑:“不错,容婕妤啊,你该庆幸我的老二不能入场,不然本宫定恳求陛下做主,让老二领队。”
柳贵妃哪里不知道,容婕妤早做了春秋大梦,大皇子占个长,真把自己当嫡长子看待了?
做什么梦呢!
柳贵妃轻蔑看她。
“贵妃娘娘。”
容婕妤被柳贵妃刺得下不来台,她又咽不下去这口气,当即回道:“可惜二皇子殿下的身子……只怕要让娘娘这颗心落空了,不若殿下定会亲自孝敬陛下和贵妃娘娘。”
“容婕妤,你好大的胆子!”
“臣妾只是期盼二皇子殿下安康如意,并未有他想。”
“有没有你自己知道,别以为我不清楚你那点心思。”
大庭广众之下,容婕妤胆敢嘲讽江承德残废之身,柳贵妃决计不会让她太好过的。
“你以为本宫的儿子坐着轮椅,便不可为陛下长眼了?”
柳贵妃径直冷笑:“容婕妤,你最好期盼大皇子能安然回来,本宫会亲眼看着。”
容婕妤气得浑身发抖。
柳贵妃却畅快极了。
江承德是柳贵妃的逆鳞,她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容婕妤的好大儿还没坐上太子储君之位呢,便在她跟前嚣张炫耀。
不知道的还以为容婕妤飞上枝头,已是皇后之身了。
柳贵妃讥讽一笑。
二皇子江承德坐在下头,是一字不落将二妃争执听入了耳,他隐隐有种不安的错觉。
昨夜柳贵妃特意寻见江曜,是为将柳家女嫁给他,江曜执意不肯。
扬言要把柳瑾柔碎尸万段,这才让柳贵妃歇了心思。
可这短短数日,母妃不是有意为他求娶姬时语,便是给江曜做媒。
为的便是拉拢忠义侯府。
是要争一争储君之位?
江承德想不明白了,他一个将死之人,连活命都活不了几年了,有什么可争的。
如今柳贵妃屡次不给容婕妤好脸色,更是明里暗里打压大皇子一党。
朝中三党,以大皇子和三皇子对峙而平衡,若二皇子党插一脚,这股平衡不日之后便会被打破。
江承德抬眼看上首的弘文帝。
皇帝好似对二妃之言视若无睹,压根没上心。
帝王之术在于衡。
弘文帝不见得希望江承德入这场局。
思罢了,江承德转动
轮椅,病弱地咳嗽几声,虚弱着说:“父皇,儿臣身子有些不舒服,想先回营帐休息了。”
“外头秋风可太凉了?”
弘文帝蹙眉,“老二,你先回去,身子为重。”
“谢父皇。”
得了应,长林便推着江承德离去。
二皇子主动请离,是为远离这场争端。
他的态度便是绝不愿入这祸水之中。
……
各府子弟随皇子们入了围场,沈安乐在沈家营帐闲着无趣,便来忠义侯府寻姬时语。
两个姑娘攀谈着,沈安乐将从沈家带来的小吃食摆在了她手边。
姬时语觉着很稀罕,这些零嘴她还未在京中见过。
“你都是哪里得来的?”
姬时语拿起一颗酸甜的豆果,问沈安乐:“这果子外头酸甜脆壳,里头竟是包了山楂果,味道好新奇呢。”
“是呀,我
第一回吃到时,也觉着是说不出的味道,可就是好吃。”
沈安乐笑嘻嘻道:“这些是我母亲家中托人送进京城的,她出身漳州,在最南之地,那里喜酸,和咱们口味确实不一样。”
“你继母也来围场了?”
“是的。”
姬时语看沈安乐并未流露不耐之色,她安了心,莞尔道:“现在放心了吧,你继母应是个好性子的。”
“是我先前有些错怪母亲了。”
沈安乐的眼浮现内疚,“我没想到她费尽心思为我选了一门婚事,是想我日后过的好些。”
“兴许这是你与你继母之间的缘分。”
“是啊,时语,我是更信你了,你在我心中无所不能!”
“我哪有你说的这样厉害?”
姬时语被沈安乐晶亮的双眸盯着脸红,偏沈安乐还在赞不绝口。
“你话本写的真,连琢磨消息也灵通,脑子转的又快,我是觉着天底下无你办不好的事。”
“照你这么说,我连《浮尘》还不知道怎么写呢!”
“我信你一定会给小公主写一个圆满结局。”
沈安乐调皮一笑,她换了话端,问姬时语:“这几日兄长们都要在秋猎待着,时语,你可有想抓的小东西?”
姬时语含笑道:“我想要一只小兔子。”
她同江曜说了,她很想要一只毛茸茸的红眼小兔子,不知道他秋猎可能遇到,抓一只给她玩儿。
“小兔子啊。”
沈安乐转动眼睛,“原来你喜欢这个。”
离行前,沈南怀特意托沈安乐来问姬时语,看她可有想要的猎物,他想亲自去抓捕一只。
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安乐终于懂得了。
自家兄长花朝节拼命猜灯谜,还多换了一只花灯,只为亲自送到姬时语手上,究竟为了何意。
沈南怀爱慕着姬时语。
他想娶她为妻。
沈安乐有心想帮哥哥一把,她又睇了一眼咬着酸果子的姬时语。
小姑娘皮肤玉白,十六岁的年纪,生得如粉面桃花,海棠罗袖,软玉生香。
她的眼睛是最好看的,凝望着你时,如有秋水拂过。
连心口都被挑动了。
沈安乐支着下巴胡乱想,这样的姬时语若是有朝一日能嫁入沈家,做她的嫂嫂。
她是一百个愿意!
只是上回听杜南霜说,姬时语被她的云让哥哥护得紧,若非两人是兄妹,外人该说一句堪佩了。
沈安乐又犯了愁,她闷声问:“时语,你哥哥可有婚配?”
“没呢。”
姬时语差点咬了舌尖,怎么一个二个都来问江曜的亲事呢。
柳家的来,沈家的问,在这京城之中,江曜这个明威将军就真的这么香饽饽?
酸果子在她两颊来回滚动,一会儿一边鼓起一个小包。
“那你呢,侯夫人可为你相看了?”
“也没呢。”
姬时语犯难的很,小脸皱起,酸果子也不吃了。
“唉,我娘是想为我相看人家了,上头几个姐姐已定了亲,很快便要轮到我了。”
“那好啊,好啊!”
“我哥哥的亲事一时半会应还定不下来,我娘兴许会先给我挑着。”
“那你怎么想的?”
沈安乐一喜,姬时语要考虑人家了,她的哥哥沈南怀岂不是就有机会了。
“我想寻个方方面面满意的夫君,要能让我婚后过得顺心,家中杂七杂八事少些,我每日还想多睡几时的懒觉呢。”
姬时语抓了两把酸果子,嚼了一颗,咯嘣咬碎了,碎果子渣嘎嘣直响。
“性子太暴虐残忍的我不喜欢,惟恐半夜梦魇睡不安稳。安乐你知道的,我偏爱君子之风的公子,他待人得清风,举止要温柔,我吃不住这样的人,就很喜欢。”
正说着,姬时语脑海里不自觉冒出了江曜的身影。
少年性子清冷的厉害,可对待她时,小心呵护极致温柔。
每回他摆出这样视若珍宝的态度,同她亲近,她不免会多想,连耳尖都要红上几分的。
若有朝一日她的夫君会是江曜,这个念头一生出,她好像不曾抵触半分。
江曜便是很合她心意的人选啊。
她是想江曜做她的夫君吗?
姬时语无端的胡思乱想。
瞧见姬时语眸子布着无措,沈安乐却笑个不停:“时语就跟个小兔子似得,可爱。”
第67章
“你怎么又射歪了?瞧你这个烂弓法,太臭了。”
“能怪的了我吗?我又没耍过弓箭。”
营帐之外偶有喧闹声传来,沈安乐径直起身去瞧。
“时语,各家小姐们似在比试弓法呢。”
沈安乐脑袋朝外一探,回身时带了抹顽皮的笑,“去瞧瞧?”
“赛弓箭?”
姬时语随沈安乐出了营帐。
屋外秋日烈阳,日头正暖,远处的枫林火红映日,在眼帘之中是一片红、一片绿,连绵不绝。
不远处正摆着几架木桩,其上各系着小物什,几个姑娘家举弓尝试,箭射歪了言笑尔尔。
离得太远,姬时语看不太清,只是木桩泛着金光闪闪的色泽,她猜应是挂了小姐们的首饰做彩头。
在这时,欢呼声袭来,姬时语定睛一瞧。
是翰林院学士家的小姐射中了一只木桩。
姑娘们纷纷道喜,三皇子妃柳眉笑道:“祝贺朱小姐了,这梅花簪便是你的了。”
“多谢三皇子妃娘娘。”
朱颜欣喜拂了礼,欣而收下了柳眉赐下的花簪,她往头上一戴,顿时引来几番投目。
又是好一阵的艳羡不已。
三皇子府所出的焉能差的了,柳眉来为射箭添了彩头,出手的只会是好玩意,在场谁不想夺个头名?
沈安乐看得兴味,“还怪有意思的啊。”
刑部侍郎之女,如今已嫁为人妇的宋依然拍了拍手,侧头点了身边的柳瑾瑜,“瑾瑜可要玩儿?我知晓你弓法很是不错。”
“不要。”
几个人齐齐看了过来,柳眉亦是在瞧。
众目睽睽之下,太傅府的嫡女,柳贵妃的侄女柳瑾瑜甩了几人的脸色,她冷冰冰的脸面无表情,转身便离开。
姬时语亲眼所见,柳瑾瑜走入的那张营帐。
是二皇子江承德的。
朱颜小声嘀咕:“柳小姐还是这么孤傲。”
“却也不知她为的什么劲儿?”
“应是性子使然吧。”
宋依然挂不住笑,掩饰尴尬,说:“不说瑾瑜了,她多半兴致不高,三皇子妃可要射一只?我们都想见识娘娘的好弓法。”
“我哪里会什么射箭?”柳眉没好气瞥宋依然。
两人一向交好,即便都已出阁,可交情却不减,宋依然又道:“娘娘无需谦逊啊,今日都是来一玩一耍,图个乐不是?”
几位姑娘跟着应和,柳眉推拒不得,只得上前拿了弓。
姬时语瞧着柳眉拉弓射箭。
第一支箭落了空,第二支脱了靶,射了十支箭,柳眉的箭才中了一个木桩,还是擦木桩皮掠过的。
弓法确实不怎么好。
柳眉收了手,面露羞愧,”
给各位献丑了。”
“怎么会?三皇子妃娘娘准头不错,已是极好了。”
宋依然领头拍了手,朱颜等人欢呼,贺喜之声不断,恭维的还都是柳眉的好弓法。
姬时语叹了口气,看累了,没了兴致。
她回头想喊沈安乐回营帐,然而就在这时,柳眉的目光忽地瞥向了她们这面。
“姬五小姐?”
柳眉笑着喊了姬时语的名字。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在了她身上,柳眉说道:“忠义侯府的小姐今日也在,各位可想见识我朝将门之后英勇绝伦的弓法?”
“想!”朱颜附和。
有人道:“只听过姬大小姐一身武艺高强,却没听说其妹拿的起刀剑。”
“五小姐生的柔弱,能举得起长弓吗?”
宋依然看好戏的笑:“所以我们才想亲眼一见啊,五小姐不如一试好了。”
“你们可不要揶揄五小姐过了头。都说人不可貌相,别看五小姐瘦弱,她出身忠义侯府,姐姐是当朝唯一女武官,兄长又是陛下册封的明威将军。”
柳眉再度笑说:“今早秋猎出发,你们是没见到明威将军那一箭吗,连陛下看得也直夸!父兄长姐如此,五小姐只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时语。”
沈安乐抓住了姬时语的手,心头焦灼不安。
三皇子妃柳眉一番话径直把姬时语捧上了天,是架在火上烤。
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骑虎难下的很。
姬时语拂开沈安乐的手,给了她一记安抚的眼神,后又朝柳眉走去。
“三皇子妃既然要我来射一箭,我来就是了,省的有的人说三道四,还要对我忠义侯府指指点点。”
姬时语意有所指,她面色平静,路过大皇子妃苏氏之时,朝她礼貌的含笑点点头。
苏氏欲言又止,还是回了笑。
“五小姐,请吧。”
柳眉让出道,姬时语离她近了些,也就越发能看清柳眉眼底的不屑。
可巧,姬时语亦是无心与柳眉虚为委蛇,她命萍柳去取襻膊来。
今日的姬时语未换骑装,而是一袭海棠花齐腰襦裙,大袖纷飞,几近垂于地面。
这样一身繁琐衣裙,是无法拉弓射箭的。
身为忠义侯府之女,姬时语自小得爹娘、亲姐宠爱,家中无人逼迫她习武。
但儿时姬时语贪玩,瞧见长姐日日扎在练武场,小小的雪团子闹着也要跟去。
刀剑她拿不稳、用不好,姬合英便哄着她拉弓射箭。
姬时语小手力道小,举不起弓,姬雄武便命人造了一把软弓,取上好的软木所制。
因此,五岁的姬时语便摸了弓箭。
只是后来她身子不好,病气加重,这练箭一事便也歇了,再未提起过。
萍柳捧着襻膊折回,喊她:“小姐。”
“来吧。”
姬时语让两位丫鬟替她将大袖缠起,襻膊绕着手臂几圈,纷飞烦扰的袖口尽数绑在了胳膊之上,宽袖眨眼成了窄袖。
而后,姬时语从箭篓里取出一只乌黑铁箭,双脚微开,稳住身子。
少女身形纤细,单手拉弓,脊背在这一刻绷得挺直。
一股蓄势待发之态。
忠义侯府的五小姐举止如此潇洒自然,不像是不会射箭之人。
朱颜看得目瞪口呆。
姬时语手执长弓,箭稍微偏移,对准了一只金灿灿的木桩。
恍惚间,她忆起了江曜归京之后的一日。
那时江曜在练武场教习姬时成习武,而她闲来无事便去练武场陪着两人,三弟姬时成扎着马步,江曜却取了弓来。
少年眼眸绽了笑,问她:“阿锁可要同我比试?”
论武艺,姬时语唯有拉弓射箭准头极好,可拿得出手。
一听江曜要比,她哪有不应。
不光要比,她还要江曜输的心服口服。
小姑娘骄傲昂首,当场便应了战。
可后来站到练武场中,举弓射靶,输得彻底的却是她。
江曜笑声爽朗,姬时语通红一张脸,又羞又愤,举着弓便捶打他一通。
小姑娘气恼便会骂他欺负人。
“你明知道自己弓法好,还要和我比?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
“江云让,你得站着让我打十顿!”
“阿锁。”
江曜只是一抓一捏,一只手便握住她的左腕,另一只包住她拉弓的手,他的胸膛贴住了她的,他的硬,她的软,相触之时,两人却无半点不适。
独属于少年清冷的气息将姬时语满满包裹,她回过神,红着脸要退步。
江曜反手锁住了她的腰肢,不给她退缩任何,是直抱着她拥进了怀里。
“你放开我。”
姬时语动弹不了,不悦瞪他,嗔怪起来:“不讲道理,还要占我便宜。”
“哪有?”
江曜笑她,又作了无辜样,“阿锁错怪我,我是要教你准头。”
“当真?”
姬时语还在狐疑,腰上那只遒劲的手臂带着她转了半圈。
江曜在她身后半拥着她,另一手包着她的手将长弓举起对准一个靶子。
“女子力道小,你要这样取巧劲,看好了……”
少年清冷的嗓音在耳后缭绕,好闻的味道勾得姬时语气息不稳,薄唇轻轻擦过了她的耳廓,细微的触感霎时放大。
她又害羞了。
脑子里胡思乱想之多,箭射飞出去了,姬时语才惊觉回神。
“阿锁不乖,我说的话你怎么全当了耳边风,是想我怎么罚你呢,嗯?”
头顶上又是低低沉沉的笑声,江曜似用下巴蹭着她的发,鼻尖也磨蹭了几下。
他冰凉的唇只是贴了一下她的发丝,凉气便顺着一丁点儿的缝隙钻入她的头皮。
凉的她发颤。
姬时语一个晃神,不愿去多想,忙道:“方才有只鸟,我走神了。”
“好,那我再教你一回,阿锁可要专心了。”
可姬时语根本拿不稳长弓了,若非江曜裹着她手,这弓箭是得掉落在地的。
后来的后来,她只记得江曜笑了许多,他说要六分侧身,手臂借力,手腕垂下,再去拉弓。
姬时语拉弓上弦,手指一松,箭瞬间射出。
她的动作干净漂亮,一气呵成。
嗖得一声,箭尾吹开细碎的白雾,一刹那,直中木桩之上那根璀璨的翎羽花冠。
“中了,真中了!”
“还是射穿了花冠之上的翎羽,得多好的弓法?”
“不愧是忠义侯府的姑娘,一出手便是一绝。”
“天呐,时语你真是太厉害了!”
沈安乐一把冲过来抱住姬时语,惊呼她弓法太好太绝,让她好生钦佩,刮目相看。
柳眉和宋依然很是吃惊,朱颜等几位姑娘亦是不敢相信。
姬时语看似娇弱不堪,那身段像连长弓都拉不开的,准头竟这样的好。
唯有大皇子妃苏氏端视着这一幕浅笑。
她想着,忠义侯府五小姐的弓法,是与今早上的明威将军江曜,不逞多让。
第68章
“如此,三皇子妃满意了吗?”
姬时语甩了甩手臂,遂解开襻膊。
一瞬间,大袖之上金线绣着的海棠花尽数绽放,秋光微旭,映衬着如玉美人无端明艳四方。
看似娇气的忠义侯府五小姐风光大噪,在场无人再敢置疑。
柳眉的笑绷不住,是她先开了这个口,姬时语狠狠回击,让她成为众失之的,才是难堪。
“三皇子妃娘娘。”
宋依然赶忙点醒柳眉:“五小姐武艺高超,又射中您的头筹翎羽花冠,您该和她道喜,赐给她奖赏了。”
“也好。”
柳眉勉强摆出笑脸,心思落空,她略有不满,却只能这样。
喊来侍从去取花冠,柳眉亲自将翎羽花冠交到了姬时语的手上。
“五小姐让人大开眼界,我是见识到了。”
“多谢三皇子妃谬赞。”
“这座花冠乃是贵妃娘娘御赐之物,今日是你夺下头奖,我便赐给你,望五小姐往后好生珍爱。”
柳眉笑得亲切,姬时语去接花冠时,柳眉还轻巧的握住了她的手,“三皇子一向敬重
忠义侯,朝堂有忠义侯府大将军和小将军这样的肱骨之臣,京城才可安定。我盼望着,忠义侯府能日后顺遂平安。”
姬时语听得嗤之以鼻。
柳眉舍不得给她翎羽花冠,那便莫要给。
偏要说冠冕堂皇的一番话,她这作态自己不累吗?
姬时语都觉着累得慌。
楚王府与安国公府同为三皇子党,乃是一丘之貉。
安国公府深知江曜真实身份,柳眉和国公夫人白氏身为江曜的嫡亲血亲,不庇护江曜便罢了,为了私利,竟告发给楚王妃。
致使楚王妃与胡家,暗地追杀江曜,百般想除掉他。
天底下竟有这么心狠歹毒的血亲?
姬时语万幸当初柳眉来讨要江曜时,江曜没有跟着她去往安国公府。
这会儿柳眉还要明面上假惺惺示好,姬时语无话可说。
也不愿多笑,姬时语抽回了手,命萍亭接过翎羽花冠。
柳眉目送姬时语的背影离去,眼眸的笑渐渐散了。
……
“噗嗤——”
一只铁箭直入麂子身体,麂子一声尖鸣,林中四窜之下被江曜射了个正着。
“公子,可还要深入?”
“今日才第一日,便在前围,不去深林了。”
眼见猎物倒地,江曜拉了缰绳,他骑马靠近,林一在旁不时问两句,江曜翻身下马就要去抓麂子。
却在这时,一只铁箭穿过树梢,直冲江曜而来。
少年敏锐察觉,头颅一偏,铁箭便射中了倒地的那只麂子。
两根箭羽尽插在麂子身体之中,江曜回了头,狐狸眼阴郁沉沉。
不远处,江子墨一身骑装,高傲地骑着马走来。
江子墨居高临下,自高处俯视江曜,目光轻蔑不已。
“那是我的猎物。”
江子墨喊身后的侍从,“去,将麂子抓来。”
林一怒极:“楚王世子,这是我们公子先射中的猎物。”
“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还轮得到你说话?”
江子墨温润的面庞沉着黑雾,他搭弓拉弦,没有半分犹豫,一根铁箭便射向了林一。
林一身为暗卫出身,这点警觉怎会没有?
他睨了一眼江曜,江曜却比他还要先动了。
“啪嗒——”
江曜飞快掏出一枚飞刀,犀利出了手。
两只铁物相碰撞,在半空迸溅出火花,直直落了地。
“江曜!”江子墨双目燃了火。
“你敢动我的人?”
相比之下,少年冷的可怕,他一双狐狸眼阴阴沉沉,锁住马上的江子墨,一动不动。
好似那双瞳孔全是黑漆漆的,看不见一点光。
“我就是动了又能怎么样?你一个野种,能得了忠义侯的看重,带你去岭西拼得军功,就算你有点气运吧。你不会以为陛下册你为明威将军,你便是真的皇亲贵胄了吧?”
江子墨再度拉了弓,这次对准了江曜,“你说我若是在这秋猎场杀了你,父王和陛下是会降罪我,还是降罪于你?”
“呵。”
阴冷的笑声从江曜嗓里溢出。
江曜在嘲笑江子墨的窝囊恼火、无能狂怒。
一个不精通武艺的废物,还敢当着他面,威胁起他来了?
“江子墨,有胆子你就放箭,我还真想看你有几分能耐。”
江曜嘲弄之意显而易见,“杀我?杀不了我的话,要死的就是你了。”
“你竟敢看不起我?”
江子墨一怒之下,瞬间放了箭。
“公子!”林一飞身要挡。
江曜却从袖中再抽一只飞刀,寒光一闪,铁箭在半路便被截断,劈里啪啦地掉落。
“没用的东西,弓可不是你这么拉的。”
江曜吐了一口气,白雾喷洒在他脸颊,露出某种阴冷森寒的意味,他反手抽出一只箭,搭弓、上弦、拉了弓。
一只冰冷铁箭如白虹贯日,自低处朝上直冲而去,朝江子墨命门射来。
江子墨瞳孔骤缩,慌乱四起,已来不及躲闪。
“啊!”
林中尖叫声回荡,惊起数只鸟儿,江子墨只觉着脖子一痛,伸手去摸。
手心血淋淋的全是血。
江曜那只箭穿过了他的脖侧,划开一道血口,后钉住了枝桠之上的一只红喉鹧鸪。
瞧着江子墨丑态百出,惊慌乱叫,江曜冷笑,“江子墨,说你窝囊废还真是不错,我还没要你命就怕成这样,真要你命了,你还能反抗得了?”
“你竟敢、竟敢戏耍本世子!”
“想杀我,你得多找些人手,只你一人我杀起来都不过瘾,没意思啊。”
“江曜,你该死!”
江子墨见状又要去摸后背的箭篓,江曜却再度笑了出声:“还看不明白吗?你奈何不了我,江子墨,我今日放你一条狗命。”
“江曜,你别口出狂言,哪日暴毙荒郊野外了,有你好受的!”
江子墨被彻底激怒。
“是啊,我忘了啊,你们楚王府可是在算计我的性命呢,那我今日要不要先杀了你?”
江曜摸了摸腰间的爱刀,他笑意深深,蛰伏的毒蛇已是迫不及待了。
偏他耐心十足,能等得起。
“你想做什么!”
眼见江曜又抓箭拉了弓,江子墨后背顿时起了一身冷汗,他“驾——”地一声吆喝,扭头就跑。
江曜朗笑,手里箭一甩,箭头顷刻刺入江子墨的马匹。
马儿受惊,嘶鸣百转。
“啊!”
江子墨忽地被甩下了马,猛烈坠落之下,他的身子骨撞上了一处巨石,骨头嘎嚓断裂,像要散架了。
疼意从五脏六腑传来,江子墨冷汗淋淋,眼皮子在打架。
可在这时,黑色的暗影笼罩在他身上,江子墨努力睁开眼,江曜已来到了他的跟前。
少年又笑了,阴郁又愉悦。
江子墨慌不择路,偏疼得动不了,只能嘶吼:“江曜,你不能杀了我,我是楚王府的世子!”
“啊,是啊,我还不能让你死了,让你轻易死了可不好,那样楚王妃不会太悲惨难过,我要慢慢折磨你们啊。”
江曜翘起唇角,他轻飘飘地说着,江子墨还以为自己的话真起了作用,谁料下一刻——
“啊!”
凄厉的惨叫自江子墨口里响彻,咔擦咔擦两声,是腿骨断裂的声音,他的腿,他的腿!
就这么被江曜生生掰断了!
江曜脚踩着他的大腿,脚面碾压而过他断裂的腿骨,他停了脚,找到了那处断口伤处,颇有耐心的碾了一遍又一遍。
江子墨被踩得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江曜的折磨还不如当场让他去死。
他吼道:“江曜,我要杀了你!”
“对了,我忘了你还能开口。”
江曜倾身捉住江子墨的头发,扯着他头皮强迫他抬起头,而后又扒开了他的嘴,江子墨狂乱的吐着舌头。
“万一你回去告密怎么办?所以江子墨,我要拔了你的舌头。”
江曜阴冷的笑道:“你不会怪我这个兄长太残忍吧?”
“你……不要,江曜,我错了,放过我,我不要拔舌,求你了……”
江子墨真是害怕了,他心中一百个后悔独自来找江曜,招惹了这个病的不轻的疯子。
“行啊。”江曜松开手,应了他。
江子墨狐疑,江曜能这么好说话?
江曜喊了林一过来,吩咐道:“给他喂药。”
林一掏出一瓶药来,取了一个药丸便强硬塞入了江子墨口里,江子墨惧怕疯狂挣扎,怎么也不肯吃。
江曜再一次踩上他断裂的腿骨。
“啊!”
一声惨叫过后,药丸入了江子墨的口。
江子墨想呐喊,想撕了江曜,可骤然发觉,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我这个兄长的最后一点仁慈呢,就是我只让你做十日的哑巴,而不是一辈子。江子墨,你要感激我啊。”
江曜满意地甩开江子墨。
这次换做他居高临下,看着这断了腿骨,又被他毒哑了的楚王世子江子墨。
江子墨倒躺在地,愤恨无处可发,最后全化作了呜呜的喊叫。
江曜怜悯几分,睨江子墨的眼染着暗色,他自言自语地笑着。
“不能张口的话,狗叫也就不好听了呢。”
……
姬时语在营帐之中等江曜归来,却听萍柳禀报,说江曜护送楚王世子先行回来了。
楚王世子江子墨猎场林中惊马坠落,被马匹踩断了腿骨,江曜见到后,特意命人将他抬了回来。
姬时语还在纳闷:“江子墨惊马断腿了?”
“阿锁。”
萍亭、萍柳还未接话,江曜已是倾身入了姬时语的营帐。
姬时语起身和他笑:“云让哥哥今日回的可早。”
“今日出了点事。”
“你真的撞见江子墨惊马了?”
江曜一袭墨袍,身上整齐,看不出有半分凌乱的痕迹。
回营帐寻姬时语之前,江曜特意上下整理了着装许久,他抚平衣襟褶皱,再嗅嗅自己的护腕衣袖,确保自己一身干净,没沾上外头脏狗的气味。
干净的回来,姬时语便也看不出异样。
“怎么,阿锁好奇这事了?”
“我还不是担心你啊。”
小姑娘嘟了嘟嘴,她眼瞳秋水荡漾,明媚的很,笑起来又娇俏,“楚王府拿你当眼中钉,我怕江子墨在秋猎之地对你不轨。”
“阿锁担心我,我很高兴。”
江曜眉宇舒展,他最喜欢姬时语为他忧愁的模样。
能再多一点,满心都是他的事,他会更愉悦、兴奋。
只想他的全部都充斥入她的心,挤占她。
“不过,我没出事。”江曜笑道。
姬时语看江曜确实像没事人,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阿锁,我还给你带了这个。”
江曜突而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毛茸茸的团子,他摊开手心,里头竟然是一只小幼兽,还在抖动耳朵,一鼓一鼓的。
姬时语双眼放了光,欣喜不已,“哎呀,你真给我抓了小兔子?”
第69章
姬时语蹙眉,“为什么是灰色的?”
“灰的怎么了,这不是你要的小兔子?”
江曜眼眸弯了一刹,狐狸眼挑了起来,“这小东西瞧着才出生不多时,同阿锁极像。”
“你拿它比作我,可我不觉得我像这小兔子啊。“姬时语不悦鼓脸。
江曜明晃晃的笑便挂在脸上,他的笑说着:你就是一只小兔子。
看着他的笑容,姬时语面皮燥热,她一把抓过他手里的小兔子,动作强横,却没用多少力道。
还是怕揉坏了小兔崽崽。
捧在手里,姬时语摸了几把小兔子毛茸茸的小脑袋,又生出了几分喜爱。
因这小兔子还是幼兽,头顶胎毛未褪干净,摸起来几分柔软还有点硬,手感稀罕。
江曜看她一会儿喜悦一会儿又蹙眉发愁,看得人很想笑。
他有些明白了,“阿锁是想要白色毛发的?”
“是啊,我想不通,为何兔子还能是灰毛的,它好丑丑的,不是那种伶俐可爱的兔子。”
姬时语郁结了,她想要的不是这样的。
她记得兔子雪白毛茸茸的一团,跟个生了毛的雪球似的,圆滚滚胖嘟嘟,那样才可爱嘛。
“这是小野兔,野兔生来灰毛,以躲避天敌。”
江曜道:“若是白毛,窜在树林中,不肖一刻就被抓去吃了。”
言之有理,姬时语点点头。
只是姬时语对灰毛兔兴致不高,遂将兔子放在地上,由着它在营帐棚里跑动,也不去管了。
江曜瞧出姬时语有几许失落,他又说:“你若是喜欢白毛的,回京我去买一只。”
“还是不要了吧,那日我就是那么一说,没想到你真的去抓了。”
姬时语捧着下巴,弯眼扬笑道:“我还怕养久了动物便生了感情,等日后分别又要徒生悲伤了呢。”
“想那么多。”
江曜抬起手指,一点便点在了她的额心。
少年手指冰冰凉,戳了她一下,她“哎哟”地抱着脑袋又去睨他。
只见江曜那张冰雪似的俊容之上,写满了认真,“阿锁养大的东西,不论如何,长大了都会喜欢你的。”
虽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可极大取悦了姬时语的心。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姬时语很开怀,作势爬起便扑到了江曜身侧,抱着他手臂摇晃,不住撒娇。
“哄得我太高兴了,怎么办?我会变得娇气又贪心,往后还会恃宠而骄的。”
“那就再娇气一点,又有什么不好?”
江曜垂眸,他的手掌缓慢地包住了她的,牵过她的身子,半带入自己的怀抱。
每回他暗藏恶劣的心思得逞,姬时语没有察觉却十分纵容他时,江曜真的异常兴奋。
全身的血液都在暗地里悄悄沸腾。
正如此刻。
江曜的笑意温柔带了愉悦,“我还想多宠些阿锁,阿锁会给我这个机会吗?”
“机会啊。”
姬时语沉吟片刻,眼瞳细碎亮光明媚,“好啊,我准许你了!”
“那我可不要别人,没有第三人的,只有我和你……”
“为什么?你不想别人宠我吗?”
姬时语笑出了声,“云让哥哥醋意真大,这种事你也要计较啊。”
“自然是要算的,我不喜欢还有旁人,那种感觉不好,令我忍不住想要摧毁什么。阿锁你知道的,我若不好了,我便会让旁人不好过,你也不喜欢我这样,不是吗?”
江曜的手指慢慢爬了上来,轻触了姬时语的脸蛋,他手心微凉,眼眸却沉着迷醉的柔情蜜意。
姬时语心神一晃,好似被蛊惑了。
“阿锁想我做的,我会听从,阿锁不想我做的,我也极力克制。所以,你是不是该奖赏我了?”
“是呀,你这么听我的,是得要奖赏你呢。”
“阿锁要奖我什么?”
江曜说的认真,两根手指揉捏姬时语柔软的侧脸,小姑娘歪了歪头,虽觉着有些疑惑,可还是偏头在他的手心回蹭了几下。
她如此乖巧又顺着他的心意,江曜被莫大的满足了。
这被他握在手中的人,便是他此生的珍宝。
不论需要多大的代价,他都不会让任何人觊觎。
姬时语还不知道眼前少年的心思有多深沉。
他的话在她听起来有些怪异,但并未起疑心,姬时语只当是江曜很在乎她。
因此,小姑娘俏生生笑道:“那好吧,等我姐姐出嫁,你便可以是最宠我的那个人啦!”
“大小姐没出嫁之前,不行?”
江曜冷了点,不满意这个回答。
姬时语“唔”了一声,她支起脸:“这还要看你怎么做,姐姐待我可好,你得比姐姐对我还要好,才是最好的那个。”
“没有第三人了?”
“没有。”
“好。”
江曜隐去眼中的阴郁,愉悦地勾了唇。
他的手指又往上爬,指尖抚摸在了姬时语的眼上,一点便是她浓密的眼睫毛。
姬时语下意识地闭眼,指尖摸着她的睫毛,后滑落至她眼尾,用力一捻。
“阿锁这么好看的眼睛,可不许去看旁人啊……”
少年的笑声沉沉的,“不然等看不见了,得多可惜,多疼呢。”
他说的太轻了,似乎好像一件寻常之事,而非真要挖了她的眼睛。
姬时语听不懂,他也没想让她明白。
……
秋猎两日已过,随着众人往猎场林中深处探寻,第二日皇子们带了几个大猎物归来。
江曜给姬时语抓了一只小野兔,自己也打了几匹麋鹿和鹧鸪。
而姬合英显得两手空空极了,她抓了三只山鸡,姬时语问起来时,她笑得很欢,说着逗她的话。
“今晚上会有篝火,到时候给我们的小馋猫做烤鸡吃啊。” ”
姐姐!”
姬时语还想回姬合英那句“馋猫”,可又被她话里的篝火缠住,“姐姐,你说有篝火?”
“是,明日就是秋猎的最后一日了,今夜各府门前都要摆宴燃起篝火,为明日祈福满载而归。”
这次秋猎,姬合英便是骑马在林中兜圈转悠,不时靠树上小憩半晌,抓几只山鸡也是为了应付了事,怕陛下怪罪她太松散了。
只是这夜间篝火,她心知姬时语定会喜欢,她便多说了些。
“不只是烤鸡,陛下会赐下鹿啊、麂子、兔肉等等,放火上炙烤,两面焦香,兹拉冒油……”
“好啦好啦,姐姐快别说了。”
姬时语连忙止住姬合英的话,姬合英回笑道:“已经馋了?”
“我饿了,好想吃。”
姬时语实诚地点头,脸红红的,不好意思的很。
从前她身子虚,烤肉这等大油之物,舒氏是明命不准她用太多的。儿时和姬合英偷摸在小厨房烤过几块五花肉,吃得满嘴流油。
姬时语还馋着呢。
戌时一刻,日近黄昏,各府门前摆架木柴,待篝火燃起生旺,已到了夜风寒冷之时。
秋日的夜晚寒风凉飕飕的,姬时语缩着搓了搓手,萍柳又取来一件斗篷,替她系好。
头一偏,江曜从隔壁营帐走出,姬时语的眼睛瞬间亮了。
今夜的江曜外罩一件银灰色狐裘,衬得身形颀长,裘衣襟口掩至下颌,少年眉宇清冷,狐狸眼凛冽,如寒风一般。
“云让哥哥。”
姬时语喊他,江曜径直走来,眉眼弯了一分。
“很冷吗?”他问。
江曜的手已爬上了衣襟领口,是要解开自己的,脱下给她。
“还好呢。”
姬时语却裹好斗篷,笑嘻嘻跳过去,“方才有点冷,这不,我又穿了一件,这会儿好多啦!”
见她神色活泼,江曜安了心。
“篝火燃起来了,我们去那边,娘和姐姐等着我们呢!”
姬时语拉着江曜的手便往忠义侯府的篝火堆跑去,这头舒氏和姬合英还在命人再添木柴将火烧起来,火堆有近人高,火势轰大。
凑得近了,姬时语只觉得整个人都暖烘烘的像能化掉。
好温暖啊。
姬时语伸出双手,靠着火烤了烤,搓搓指尖,是要把每一根手指烤得彻底暖和了。
舒氏笑问:“阿锁很冷啊,可是穿的不够多?”
“一点都不冷了。”姬时语笑着扯她的斗篷,给舒氏瞧看自己穿的多厚实,“娘,我可暖和、暖和了。”
“母亲,不用管她,阿锁就是喜欢玩火,她哪里是真冷。”
另一头的姬合英正在切肉。
一只鹿摆在铁架之上,姬合英拿了匕首过来,从鹿的肚腹处平整地切下几块肉来。
江曜也来帮忙,少年轻呵出一口气,白雾化作水汽洒在他脸颊两边。
天是有些冷的,越是冷,姬时语便越渴望火堆,眼馋香喷喷冒油的烤肉。
江曜手起刀落,下手迅猛,唰唰唰几下,干净利落地将鹿肉剔好,丢入盘中。
他沿着骨头划开,骨肉分离,手法是那样的老道,一点也不生疏。
姬时语觑眼,不自觉“咦”了一声。
“云让哥哥切的这么好,哪里练的刀法?”
姬时语无意一句,引得姬合英和江曜齐齐看来。
江曜随意道:“当然是在岭西杀多了。”
“啊?”姬时语蒙了。
“咳咳。”
小姑娘眼眸明亮澄澈,很是纯真的发问,姬合英赶紧抱拳猛咳了一声,暗示江曜不要多话。
她不准江曜吓唬她的妹妹。
更不能说是江曜杀人杀多了,像话吗?
姬合英道:“他在岭西野外杀鸡杀猎物多了,熟能生巧。”
姬时语浅浅应:“哦。”
姬合英见她无异样,眼睛只是盯着鹿肉麂子端详打转,她微微松气。
第70章
姬合英和江曜两人一人切鹿肉,一人切麂子,肉片薄薄,摆满一盘之中,姬合英便架到篝火之旁炙烤。
姬时语端了个小木凳过来,凑到火堆边坐下,捧着脸瞧火上的烤肉滋滋冒油。
姬合英洗了一把手后,坐下来给肉片翻了个面。
她抓了一把盐巴,洒了少许,火在肉片之下烧了起来,她握着铁架来回翻面。
姬时语好奇探脑袋,问姬合英:“姐姐,这几时能熟啊?”
小姑娘想探手去摸肉片,姬合英捉住她的手腕,笑了又笑,“等会儿。”
“你们当心点火,莫要烧着了。”舒氏叮嘱。
“娘,你就安心吧,我在。”姬合英笑回。
舒氏正吩咐丫鬟们搬来桌椅和碗筷,不时瞥两个女儿,姐妹俩贴在一块,围着火烤肉不亦乐乎的很。
姬时语瞧了一会儿姬合英手里的铁架,觉着肚子饿的咕咕叫。
她咽了口水,复而转去江曜的身侧,端着小木凳便挪了几步凑过去。
“云让哥哥。”
少年神色专注,手里纤细竹签串着麂子肉片,架在火上烤时,他像是在做一桩极其重要之事。
连姬时语喊他,都没听入耳。
姬时语又喊了一遍,江曜方才回头。
小姑娘用手臂撞了下他的,亲近地贴过来问:“你烤肉手法怎样,会好吃吗?”
“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你要说自己能烤的好,因为我可是一心一意盼着你的烤肉啊。”
姬时语是那么期盼,她直勾勾盯着江曜手中的竹签,“麂子肉我还没吃过呢,云让哥哥,我就等着你的了。”
谁料她才升起一分期盼,下一刻少年手中的竹签便在火上点着了。
火苗一冲而起,是直将江曜手里的麂子肉两面都烧了个彻头彻尾的焦。
江曜手臂僵住不动了,姬时语窘迫难安,想安慰他几句。
“云让哥哥没事的,刚只是火太大了,没掌握好火候。”
江曜轻轻“嗯”了一声,狐狸眼阴郁下来。
他又重新拿了一把竹签,再度架在火堆之上,想要一洗雪耻。
姬时语便也不挪小凳子了,抱着脸就坐在他这面,看少年反复折腾竹签和烤肉。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姬合英端盘来寻两人,见少年和小姑娘还在探头在篝火旁烤着肉。
姬合英走近些,喊道:“阿锁。”
“姐姐,你烤好啦?”
姬时语一回头,鼻子可灵,一下嗅到了姐姐手里的烤肉香气,刺溜便站了起来。
姬合英将手里端盘递过去,小姑娘都快馋疯了,夹了一块便放入嘴里。
肉片两面微焦,火候正好,肥而不腻,瘦而不柴。
咀嚼之时油香四溢,和姬时语儿时在小厨房偷吃的口感一般。
不,比那时还要香,因为今日是她正大光明的吃!
姬时语连吃了三片,明亮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缝。
姬合英打量了一眼她的身后,惊觉两人待了足有一刻钟,竟没烤出一片能吃的肉来。
江曜身边那张端盘,里头肉片焦黑梆硬,食欲大减不说,无一片能吃下肚。
莫怪姬时语一直饿着肚子了。
“阿锁,怎么回事?”
姬合英太想笑了,尤其是见到江曜长久阴沉的脸写满了挫败,她更想大笑。
从前江曜眼底总是目中无人,行为不可一世,他从未尝过失败的滋味,今日竟倒在了小小的烤肉之下。
还是为了姬时语能吃上好吃的,少年忙活了许久。
全白忙活了。
“哥哥掌握不好火候,不是烤不熟,便是烧过了头。”
姬时语叼着一块肉,小口咽下,她无奈朝江曜后背睇眼。
“姐姐,他真的在岭西烤过肉吗?我怎么瞧着江云让不像会烤肉的。”
“姐姐烤的可好吃?”姬合英自满问她。
“好吃,这一盘我都要吃光光。”
姬时语吃了大半,是真美味到了嘴边,吃得心满意足的很,“姐姐烤的肉可香了!”
“你吃过他烤的没?”姬合英又问。
“那我哪敢吃?看着全黑了,定跟木炭似的,又老又柴可能还苦。”
光想着,姬时语一张玉色小脸都皱起了,她吃不了半点苦。
姬合英哈哈大笑,走过去从摆盘里揪起一片肉片,塞入了嘴里。
“姐姐!”姬时语直喊。
姬合英已是吃了下去,嘎吱嘎吱咬碎。
这肉片不是一丁点儿难吃,是难吃到令人发指。
遂她吃不下去,直接是吐了。
“江云让,你这烤肉也太难吃了。”
姬合英抱臂嘲笑江曜,“肉都成了炭,怎么给阿锁吃?”
江曜抬首看她,眼眸黑沉沉的,阴冷的怖人。
“好好烤肉吧。”
姬合英回了大大的笑脸,她可丝毫不畏惧他的眼神,反而拍了少年的肩膀,“要让阿锁喜欢,你还要差的远呢,少年。”
姬时语拽住姬合英,“姐姐,他手生不会,你别说他了。”
“走吧,阿锁,你的云让哥哥烤不出好肉,姐姐给你烤,想吃什么和姐姐说啊。”
姬合英能在这上面压江曜一头,她可是乐意为之。
谁让江曜总想霸占她的妹妹,她是十足的不爽快。
真以为她看不出狼崽子绿油油的眼神?
在姬时语跟前乖得像幼崽似的,偏她的妹妹还很吃软,总喜欢袒护江曜,连她这个姐姐也说不得。
但姬合英还没真正认可江曜。
因此,姬合英牵住姬时语便带离了这面,小姑娘低声说着:“姐姐,哥哥在岭西征战,没得空生火烤肉吧,我听说你们过的很苦。”
姬时语又在担心两人了。
“早过去了,不要想那些。”
姬合英笑着和她说:“烤肉这种事江云让确实做的少,但不是说他不会,他想给你烤,你就让他去,看他能烤出花儿来不。”
姬时语狐疑的想,姐姐怎么有种幸灾乐祸的错觉?
两人正说着,沈安乐和她兄长沈南怀找来了,两人一人手里执着一只端盘。
“时语!”
“安乐,你也来啦?”
沈安乐笑着小跑而来,沈南怀跟在她身后,一个抬眼便和姬时语的眼睛对上了。
篝火旺盛,照亮了姬时语皎洁的脸盘,小姑娘朝他笑笑,眼眸好似天边的月。
“大小姐,五小姐。”沈南怀做了礼。
好在夜色已深,旁人看不清他微热的耳根。
“时语,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沈安乐边将手里端盘递过去,又忙给沈南怀睇眼,让他快上前来。
沈南怀笑了下,走来伸手递给姬时语。
“这是什么肉?”姬时语看着嘀咕。
“陛下赐给沈家的是兔子和麂子,都是我兄长烤的。”
沈安乐笑道:“我给你挑了兔腿和麂子肉排,你尝尝看?”
姬时语夹了一块麂子肉。
沈南怀的烤肉比姬合英要更生两分,肉片留有汁水还很嫩,而且沈家肉片洒了一层腌制的作料,和肉香混杂,吃入口还要更鲜美。
“好好吃!”姬时语忍不住赞叹。
沈南怀亦是开怀了,他觉着只要姬时语喜欢便好。
沈安乐也高兴了,不住夸自家兄长,“我兄长手艺好吗?”
“沈大人烤肉一绝,可太好了。”
姬时语是真觉得好吃,她递给姬合英让她一尝,还又跑去江曜身边,想给少年吃一口沈家的麂子肉。
“哥哥,你也吃一口嘛。”
然而江曜的余光轻瞥,见到沈南怀清秀的脸映衬在篝火旁,他黑漆漆的眼珠子动了。
“不吃。”
面对小姑娘的献殷勤,江曜甩了冷脸,他回:“你觉得好吃,那你便去吃吧。”
他是那么吃味,同样是麂子肉,沈南怀烤出来的令姬时语欢喜,而他的却难以下咽。
凭什么?
她还要拿旁人之物,捅他的心。
江曜想要姬时语再多哄哄他,兴许小姑娘说两句好话,再哄他一会儿,他就什么也不气了。
他是小气的要死,可也只对姬时语这样。
江曜思绪纷乱,等了良久,却没等到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再开口。
一偏头,身侧哪还有姬时语的身影?
江曜远远一眺,姬时语已是回到了沈安乐身边,吃着烤肉,边和沈南怀言笑晏晏。
少年清冷的脸顷刻间,变得阴冷黑沉。
手里竹签尽数被捏折断了,他一把全丢入了火堆,劈里啪啦的大火连带肉片一起点着。
熊熊燃烧。
阿锁,你怎么能又抛下我?
明明应了他的,不会多看外头的野男人,不是吗?
怎么可以对野男人笑得那么开心呢?
江曜压抑在心底的杀念迅猛涌起。
他从地上抓起几颗小石子,嘎吱揉碾磋压,后又在手心颠了颠。
“安乐,你们用了腌料?味道还有些咸香。”
“嘿嘿,这是我母亲从老家带来的,漳州那地做炙烤时总喜欢洒孜然,和盐巴一起调味,味道很是不错。”
沈安乐推了沈南怀一把,将人送到了姬时语跟前,“来秋猎前我兄长便和母亲提过,母亲便将孜然带来了这里。”
“沈大人心细,多谢你们今日送来的烤肉。”
沈南怀神色一顿,微微带了几分期许,“五小姐或许喜欢吗?”
“当然,我很喜欢。”
姬时语注视着沈南怀,发自内心的夸赞,她看过去笑时,沈南怀不好意思地侧了脸。
沈安乐暗暗腹诽,总想她哥哥太腼腆了,这样下去何时能给她讨个嫂嫂回来?
思及此,沈安乐便想帮沈南怀一把,可还不等她动作,姬合英已是大喊。
“当心!”
姬合英猛力推开了沈南怀。
沈南怀被推倒在地。
只见他所站之处落下了大片的火把,篝火倒塌,火光冲天。
烈焰火花还在烧着,沈南怀脚边的火把不断散发滚烫的灼热,那股热气甚至能传递至他全身。
熊熊大火差一点就将他点着了。
他差点死了!
“兄长!”
沈安乐被吓坏了,搀扶起沈南怀,担心不已,“你没事吧?”
“无事,还好大小姐救了我。”
沈南怀惊魂不定,脸色苍白。
事出在侯府之地,姬合英脸色有些愧疚,“沈大人当真没事吧?”
“我无事。”
沈南怀已拍了衣角,起了身,他除却脸色发白,身上落了脏污,是瞧不出受伤。
摇了头,沈南怀瞅了一眼落下的火把,“火把掉落下来,没伤到五小姐就好。”
姬时语却疑惑环顾火堆,面露古怪。
她记得姬合英架火时,还特意还探察过,确信是捆绑系紧了,火堆不该这样轻易散架坠落啊。
沈南怀扫视了一眼姬时语,眸光突然飞落,跃过了身前的小姑娘。
在篝火后方的江曜不知何时已起了身,一双阴郁的狐狸眼朝向这面看着。
少年双手空空,石子早已消失。
篝火余光燃烧,微弱的火照亮了少年清冷的面庞,他一身银灰色狐裘是明亮的,只是那亮色压根罩不住他脸面凝聚的阴沉。
他那双狐狸眼毫不避讳的,满眼杀意。
沈南怀从未洞察过少年的心思,今日却顿悟了。
是江曜做的。
他想杀了他。
江曜盯着他,眼中阴暗不减。
一股冷寒自沈南怀脊椎爬上,他总想着江曜有可能成他的大舅子,可这一回,唇边的笑不论如何也凝不起来。
江曜狐狸眼之中的阴郁更深了。
姬时语还在琢磨,却听身后江曜冷冷的嗓音靠近。
“阿锁,火烤完了,肉也吃了,火熄了,你该回去歇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