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曜径直走去问大胡子大叔,“五发多少钱?”
“你们要买啊。”
大胡子大叔搓搓手,他嘿嘿一笑,“来,一发要一百文,小少年,买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好。”
江曜作势要从荷包取钱,姬时语却扑过来摁住他的手腕。
“江池生,算了吧,一百文一回,好贵啊。”
小姑娘柳叶眉蹙起,又不愿意了,“几条鱼罢了,改日我让娘给我带几条回府。”
“一百文一回,还好。”
江曜拂开她的手,已将五百文递给了大胡子大叔,他又和姬时语道:“小姐,几条鱼罢了。”
姬时语看他这副淡然样子,原地跺了两下脚,蹙眉暗骂。
江池生,有银子也不能这般挥霍啊!
五百文哪里少了?若是一条都投不中,岂不是全去了人家腰包,她抠得很,想想就好心疼啊。
姬时语就在旁一边不知捣鼓什么,一边又哀怨去看大胡子大叔递来的飞刀。
江曜可把她神情变化看在眼里,他抬手摸了摸姬时语的丸子髻,姬时语抬首,水眸瞥他。
少年清冷的嗓音发了问:“小姐想要哪条鱼?”
姬时语闻言凝思。
“唔……哪条好呢?”
姬时语想她喜欢五彩斑斓黑的那一只,可那鱼太小了,若江曜投不中便白白丢了一百文,离得近的大鱼圆圆胖胖又扁扁,但又是真丑啊。
她头上的丸子髻一晃一动,江曜摸着一直没撒手。
他觉得还有些可惜,姬时语今日没系铃铛,不若她歪着脑袋沉思苦眉,又这动动那动动的,铃铛跟着作响,定是十足悦耳。
好一会儿了,少年的狐狸眼浮起暗色,他问:“要哪个?”
姬时语无法,指了最大的那只。
“又大又肥,看着就好吃,就那个吧!”
江曜颔首,手中飞刀寒光乍现。
一刀飞出,正中大鱼肚腹。
“哇!”
姬时语嘴巴合不拢了。
大胡子大叔见少年出手如此迅捷,哈哈笑着夸:“小少年身手可以啊,最大的这只好抓,你们选的好。”
姬时语抓着江曜手臂的墨色护腕,又是亢奋又是激动,“天呐,江池生,你这手法也太了得了。”
“还好。”
江曜手中还有四枚飞刀,他摊开手掌,日头照射之下,飞刀寒芒沙沙,他那双狐狸眼静得沉冷。
他又问:“还要哪个?”
见少年十足自信,姬时语也不再犹豫,她指了指东面,又指了指南角,“我要这个五彩黑色的小鱼,还有那个乌云踏雪,哎呀,这个白的也好,
还有那只……”
小姑娘指哪,少年就打哪,无一飞刀落空。
“好了。”江曜收手。
眼见全中,姬时语开怀大笑,好不雀跃。
五只打完,大胡子大叔擦了擦脑门的汗,他哪里是接了大货,分明是招来了俩祖宗!
一眨不眨地,那小少年顺着小姐的心意,将他这里最好的货全捞走了。
要知道光是一只五彩斑斓黑的东湖墨鱼,鱼身好似墨玉,在寻常酒楼也要卖到二十两一条啊。
这少年一个一百文的飞刀就把巴掌大的小鱼给射中了,不知武功得多高强,内力得多雄厚。
姬时语翘翘鼻头,江曜厉害便是她厉害,她直接问大胡子大叔,“我们可以把鱼带走了吗?”
“自然,五条鱼都归小姐你了。”
大胡子大叔吃了个哑巴亏,可做生意讲究言而有信,他应了。
布包裹好了鱼,姬时语一时又好奇极了,想拨弄看两眼,江曜却将包裹提起拎走,他道:“鱼腥味很重。”
“好嘛好嘛。”
姬时语也不执意,朝前大步迈开两步,她双手朝后合起抱住,回过身倒着走一步,她言笑晏晏,眉眼一弯。
“我玩的好高兴啊,谢谢你,江池生。”
江曜浑身一震。
前方的小姑娘像没知觉,就这么娇笑了两声,江曜赶快大步跟去,将她往自己身前一带。
姬时语身后还有一个摊,差点踩上了人家的摊面,扭头一瞥,她惊呼道:“对不起阿婆……”
摊面的花花绿绿摆满各色珠串,琳琅满目,多的是岫玉雕刻,惟妙惟肖的小兽与璎珞、发簪。
“欸,这又是什么啊?”
姬时语从未见过岫玉所雕的手链,她登时被吸引了目光。
江曜眸中转瞬蕴起凉凉的阴沉,盯着姬时语蹲下的身影不知在想什么。
姬时语取来一只岫玉璎珞,指尖是珠石浅浅的粗粝,她摸了几下,问阿婆道:“阿婆,这些都是你亲手雕刻的吗?”
摊主阿婆年已过六十,满脸褶皱,一双老眼浑浊,好似看不清人,她木木地转悠了下眼珠,复而从江曜那面落到了姬时语。
小姑娘脸蛋莹白,双眼宛如浸过水渍似得清澈,稚嫩容貌仍可见美貌露尖。
阿婆笑了笑,道:“是啊,全是我做的,小姑娘可有看上的?”
“啊,我……”
姬时语小心偷瞄身后的江曜,她想说她荷包没带银子,怕是买不起,谁知道阿婆语出惊人,呵呵一笑。
“你兄长好生疼你呢,小姑娘看了多久的珠串,他就看了你多久,那目光是一刻也舍不得挪开啊。”
“阿婆,不是,哎……”
姬时语的嘟囔压低了,“你怎么就看出他疼我了。”
她只觉得江曜看她,无非是两人乃是主仆身份,外出离府时,江曜身为她的侍卫,护她周全是他的本分。
不过姬时语是拿江曜当亲人看的,因此阿婆说江曜像她兄长,又疼她,姬时语心中那是甜滋滋的。
她很早就想要个兄长了,儿时和舒氏闹了许久,舒氏训斥她道生不出来,她才哑声。
阿婆眼尖瞧出面前小姑娘脸皮薄,稍一调侃便薄红羞了,她笑道:“你若是喜欢呢,便告诉你兄长。”
江曜只是静静立在姬时语身后,一言不发。
阿婆浑浊的眼睨来,少年的狐狸眼坠着阴郁,动也未动,但阿婆望着他却笑了,温温柔柔的,还和姬时语说了好些莫名的话。
他像她的兄长吗?
江曜阴沉地想,不过也好,总是比侍卫好。
姬时语朝后一退,丸子髻撞上了江曜的小腿,江曜呼了一口气,蹲下问,“看上什么了?”
应他的是小姑娘软软的嗓音,“江池生,我没带银两。”
“我带了。”
姬时语手中抓着一只粉色岫玉雕刻的小玉兔,兔子双眼嵌着红晶石,真像一件活物。
江曜问她:“你想要这个?”
姬时语揪了揪他衣袖,摆正脸色,“你哪来的银子,带不够怎么办?”
“想那么多。”
江曜自然不会说他是领俸禄的人,他摁住她冒起来的丸子髻,抬眼便问阿婆,“这个多少?”
阿婆望着两人,笑道:“八百文。”
江曜又拿起摊面之上的一串朱红缎面发带,那发带还串着白色绒毛小铃铛,他握着一动,铃铛声脆脆的。
他问阿婆:“那这个呢?”
“两百文。”
江曜点头,掏了一两银子,“阿婆,我们都要了。”
姬时语握着小玉兔干瞪眼,看江曜又是买玉兔,又是买发带的,她一瞪一愣。
而江曜却是取来头繻,蹲在了姬时语跟前。
小姑娘抬头,看他眉眼认真,不禁问:“你要做什么?”
“别动。”
姬时语被他摁着垂首,少年细心地将发带一点一点串进了她的发髻,余下尽数落在披发之间。
两根刚刚好,一个丸子绕了一条红缎发带,毛绒小丸子戴铃铛。
方才他第一眼望见摊面,便早想这么做了。
阿锁很配这个。
江曜一扫阴郁,唇角带了笑,“好了。”
“原来你是给我买的。”
“嗯。”
姬时语抬手摸了摸脑袋,复而笑起,她起身铃铛清脆摇动。
“江池生,我很喜欢。”
两条头繻有些长了,别在小姑娘发间,垂落于她莹白的脸颊之旁,姬时语弯弯腰,粉面玉肌,朱红发带为她容貌添了一抹明艳。
江曜眉心一动,朝她伸出手来。
姬时语愣住。
想了良久,她也没想出所以然,贝齿咬了唇瓣,姬时语后还是把手心递过去,轻轻握住了他的。
江曜狐狸眼上挑,他笑:“我的意思是,你得给我贺礼,明日是我生辰。”
“啊?”
姬时语跟烫了手一般,迅速收回手,耳尖红红,“不早说,话只说一半,哼!”
可怎么办,江曜本就是起了心想逗她,他故意的。
姬时语被江曜那句“明日生辰”搅得脑袋沉沉。
她全然不知明日便是江曜的生辰,更没准备贺礼。
眼珠子转悠半晌,姬时语的余光瞥见阿婆摊面的一串青色手链,这珠链由四种不同珠玉串起,阿婆用岫玉刻了三颗平安珠。
姬时语心生喜欢,她问阿婆:“阿婆,这链子你卖多少啊?”
“小姑娘,这个可不便宜哟,要六百文呢。”
阿婆和姬时语说,看得却是少年。
姬时语她蔫了,摸了摸荷包,“要六百文啊,我包里只有五百多文,阿婆,我……你可以卖给我吗?”
“你要送兄长啊?”
小姑娘重重点头,红色头繻在落发之间好看的不行,头顶的铃铛声晃啊晃啊。
阿婆拿起另一根粉色的给她,“你们兄妹二人一起,合该是买两根。”
姬时语不住摇头,“阿婆,我拿不出那些钱。”
“好了,五百文卖你两条,你兄长花了一两银子,就当我送你们的。”
阿婆是真好心,这珠链比小玉兔还难做,费神费眼,一条青色平安一条粉色康乐,她将两条递到了姬时语手上。
“谢谢阿婆!”
姬时语朝阿婆屈膝行礼道谢,从荷包里将所剩无几的铜板掏了出来。
阿婆数了数。
整五百二十文。
姬时语回到江曜身边,可怜兮兮地递来手链,她微微心虚了。
“江池生,我不知你生辰,准备不周,你又送我好些东西,我却没能还你的情,是我对不住你。”
江曜刚要说什么,姬时语又郑重道:“虽说这手链不昂贵,但……往后我会给你买更好的。”
“你还会陪我过生辰?”江曜问。
“会!”姬时语肯定点头,她难为情的很,是因着窘迫,“下回我一定会给你备下更用心的贺礼。”
少年眉眼顿上一股阴郁的愉悦,他应:“好啊。”
姬时语看他笑了,也跟着喜悦,“那你喜欢吗?”
“很喜欢,你帮我戴吧。”
江曜一身玄衣,双臂戴着墨色护腕,他举了手腕过来,姬时语眼瞳微动,她起了坏心眼。
选了粉色的那条珠链,姬时语戴上了江曜的左
腕,少年竟没有变脸。
反倒是姬时语不好意思了,想摘下来,“我戴错了,怎么好给男人戴粉的呢?”
“就这样吧。”
江曜夺了青色的,不由分说系在了姬时语的右手腕。
“我戴粉的,你就带青的。”
第27章
这条街越是向北面,人潮便越多。
须臾之间,一辆华贵马车疾驰而过,似瞧不见那些个商铺摊子,所到之处溅起一片飞尘,撞翻数多旗幌。
就这么横冲直撞。
姬时语柳眉一蹙,“这是哪个府上的马车,好生无礼。”
街道两旁的摊子齐齐唉声叹气,撞倒的旗幌摊面也仅是自认倒霉,收拾收拾再扶起,只当没出这事一般。
阿婆叹了口气,道:“是大皇子的马车,他时常来这东湖嘴,每回来便准没好事。”
“大皇子?”
姬时语与江曜对视一记。
大皇子江承运乃是后宫容婕妤所出的长子,年有十八岁。
他母妃容婕妤虽出身不高贵,可在后宫备受宠爱,因而大皇子地位不输给其他皇子。
当今弘文帝仅有三位皇子,以柳贵妃所出的二皇子江承德为尊,荀美人所出的三皇子江承北为末。
三位皇子之中,原本二皇子江承德最有希望问鼎储君之位,奈何二皇子生时柳贵妃身子不好,几欲滑胎,待强行生下胎儿,江承德却落得了一副孱弱病痛之躯。
二皇子身子病弱从此深居简出,不过问朝事。
三皇子的生母是宫婢出身,太过卑贱,若不是他的未婚妻柳眉乃是安国公府嫡长女地位高贵,弘文帝怕是早立了大皇子为太子。
江承运占着长位,母妃又是宠妃,如今的大皇子乃三位皇子之中,最有可能被册立为储君的人。
有了这份底气,江承运仗着身份尊贵行事嚣张,在京城之中民街目中无人。
百姓即使百般怨气,可也无从反抗。
阿婆行动不便,姬时语和江曜帮着将她的旗幌重新支起,阿婆不断道谢:“你们真是好心人啊,老婆子祝你们往后的日子都能安心康健。”
“没事的,阿婆。”
东湖嘴的那一头,凄厉的尖叫声霎时响起。
“啊——”
车马行人纷纷瞩目,各色闲杂人等围拢,像是将大皇子江承运的马车迫停在了街道北角。
远远的,姬时语踮起脚尖,一眼便瞅见长姐姬合英英气勃发的侧颜。
“走,我们快过去。”
姬时语忙喊江曜,脚下不停。
江曜走在外侧,护着她穿行在人潮马车之中,是怕姬时语受到冲撞。
……
“合英。”
于威追上从兵器铺而出的姬合英,瞥眼她手中之物,询问她,“区区几个飞镖,值得你亲自跑一趟来这种地方买?”
姬合英将飞镖塞入怀中,她神色淡淡,“最趁手的武器必然要过自己之手。”
言外之意,假借他人怎知道能不能用得称心?
“武器而已,能用不就好了。”
于威却并不这么想,“只要是能耍的,便是好武器。”
姬合英摇摇头,她不置可否,却不语。
街道车水马龙,东湖嘴离得码头近,京城之外货船频入京,人来人往一向热闹,只是今日嘈杂之声来的过于多了些。
姬合英的余光猛然一抖。
不好!
一辆马车疾驰卷起尘土,直冲而过,路径途中有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正站在糖人摊前挑着糖画。
那辆马车没有半分要停的意思,眼看便要撞向小女孩——
姬合英从地上摸了两颗小石子,一击飞射,两颗小石子各打中两条马的一只后腿。
马匹受了惊,高高扬起。
小女孩一个抬头,阴影笼罩,高大马身落在头顶,她即刻大声惨叫。
“啊!”
“合英!”
于威只见姬合英的衣角在眼前一晃。
姬合英飞扑过去,脚面在泥土与石子混杂的地上滑铲,卷了小女孩入怀,她的手心朝上猛地一抬,马身没能落下,被她徒手挡住。
抱着小女孩,姬合英朝地一个翻滚,堪堪躲过了马车的碾压。
于威冲了过来,“合英!”
“这是在做什么?”
马车之中的声音不耐至极,马车急促停下,又是一阵马儿嘶鸣,大皇子江承运头猛地撞在车厢,疼得叫骂。
于威刚想搀扶姬合英,可那面姬合英已是拍拍衣摆,抱着小女孩站了起身。
待于威再定睛一瞧马车之上纹路细腻的丝缎车帘,车帘摆动之下不时浮现的男人面容。
竟然是大皇子的座驾!
于威脸色骤变,他斥了姬合英便道:“合英,还不快和大皇子殿下赔礼道歉!”
不远处,姬时语与江曜赶来,姬时语想要过去,被江曜拽住。
小姑娘不悦,江曜却道:“大小姐救了人,冲撞了大皇子的马车,你过去只会多生一事。”
两人身侧便是一处算命摊子,那大师见来了个小姑娘和小少年,手指拨弄着,胡子撇撇,笑得贼眉鼠脸的。
“小姑娘可要算一卦,我见你眉心红鸾星动了啊……”
“不算了不算了。”
姬时语抖开自己的荷包,翻转一面,露出空空如也的棉布,“大爷,我一个铜板也没了。”
算命师父当即变了冷脸,“去去去,没钱别来扰我的生意。”
“嘿……”
姬时语气急眼,扒拉着他摊位的旗幌便是盖住她和江曜的身子,“师父,借你的一用啊。”
两人便躲在这里偷看。
江承运撩开车帘,他站于马车之上,傲然目光俯视于威和姬合英。
“是镇国将军府的于大少爷啊。”
待见一脸冰冷的姬合英后,江承运冷哼出声,“忠义侯府的嫡长女何时回了京?”
姬合英并未回他的话,只是单手护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她问:“大皇子殿下平日便是这般行事的?”
“合英,你胡说什么呢,我同你说过了,快和殿下道歉!”
于威大骇,扯了姬合英一把,脸白着吼她,“你冲撞了殿下的马车,怎还质问起殿下了?”
“我做什么了要赔礼道歉?于威,是你疯了吧,做错事的究竟是谁啊。”
“合英,你简直没得救了,榆木疙瘩一个!”
于威指着她气得发抖,可他又生怕被姬合英连累,忙不迭抱拳上前和江承运道:“殿下莫怪合英救人急切,今日绝非故意阻挠殿下回宫,还望殿下饶恕。”
“饶恕?”江承运冷呵,“好,我给忠义侯一个面子。”
姬合英直接甩了于威的手,她看江承运,“是殿下冲撞街上行人,差点酿下血案,殿下虽为皇亲贵胄,可也不能目无王法。”
“合英,为了一个小丫头,你非要和殿下做对到底了?”
于威不明白了,“和殿下道歉这事就过去了,你固执什么呢。”
“于威,你没长眼睛?方才不是我出手,这孩子已是车下亡魂。”
“这样一个小丫头,怎能和出身高贵的殿下相提并论?两者谁的安危更重,合英,是殿下的!”
“真是够了。”
姬合英失望的厉害,是对于威,也是对大皇子江承运。
江承运深深看姬合英,“姬大小姐,你执意要为了一个不知来路的小丫头,攀咬本殿下?”
“看来殿下的意思是,要臣女上呈天听,请陛下来做主了。”
姬合英直视于他。
几年不曾归京,姬合英从未想到江承运能嚣张到这个地步,天子脚下践踏京中百姓,视底旁人性命如草菅。
“好,好得很,忠义侯府乃我朝中股肱之臣,向来骨气刚硬,姬大小姐还真是肖像忠义侯!”
江承运笑,这不是欣赏之意,“姬合英,你很好。”
于威还想陪笑,“殿下,镇国将军府并无她意。”
姬合英再看不下去,她搂着颤抖的小女孩便往街道北角走,却在这时有个清秀少年郎疾步快跑,他直奔姬合英而来。
少年郎焦急喊:“三妹!”
薛盼盼撒了
手,一头栽入兄长的怀抱。
薛淮璋满头大汗,衣襟亦是凌乱了几分。
姬时语见姐姐要走,便要跟去,只是那么远远一眺望,竟见到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郎牵着薛盼盼在长姐跟前红着脸,垂头道谢。
薛淮璋较姬合英还矮了半分头,他头戴布巾,一袭青衫,姿态清容。
姬时语瞧见他清秀容貌,心觉他并非寻常寒门弟子。
果然远处薛淮璋行了礼,礼节十足,是一派读书人浸了周身的如玉朗朗。
“在下乃户部尚书府的长子薛淮璋,这是舍妹薛盼盼。”薛淮璋作了歉。
姬合英眼里含着探究:“尚书府的嫡小姐,怎么到东湖嘴来了?”
“盼盼性子顽皮,偷跑来了东湖嘴,家中看管不严,是我之过,对不住。”
薛淮璋说的脸皮更红,他脸皮薄,抬首便是英气袭人的姬合英,少女朝他温和一笑,薛淮璋的耳朵、脖子跟着都红了。
姬时语边望着,双眼登的发了亮,她捉住身侧的江曜。
“江池生,你快看。”
江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薛淮璋结巴起来,“姬、姬、姬大小姐,今日多谢你……”
薛盼盼瞧出兄长羞了,她做抱拳,躬身拜谢:“谢谢大姐姐。”
那面姬合英与薛家兄妹谈罢,便又转身去往大皇子江承运的马车,而薛淮璋的视线迟迟留在她的背影,许久未能收回。
清隽的薛淮璋牵着其妹伫立而望,眼神布了几分迷离的缱绻。
姬时语嬉笑道:“我怎么觉着尚书府的公子,好似对我姐姐一见钟情了。”
江曜还未应,身后算命师父却嗷嗷嚎道:“你们二位是放过我吧,你们这么闹,我这摊子哪还有生意来啊!”
“啊……”
姬时语闻言尴尬,一低头,她手中的算命旗幌快被揉皱烂掉了,撇了手,她挠头道了歉,“大爷,对不住了啊。”
再一侧首,那头的姬合英直直射了过来,抓了姬时语个正着。
长姐目光寒冷,姬时语心头大叫不好。
一个激灵,她闪躲在了江曜的身后。
江曜垂首,目光垂落于两人相近的手腕,她后抓着他的手腕,两只珠串的玉牌轻轻相撞,随着姬时语发间铃铛一同清脆悦耳。
他笑道:“躲也无用,大小姐看见你了。”
“天呐……要命了。”
姬时语哀嚎,回头恐要被姐姐教训一番。
姬合英却眯了眯眼,少年一袭玄衣,狐狸眼阴沉,唯有手腕处的粉色珠串与他周身寒冷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粉琢的玉色,和一个刻“康乐”二字的玉牌,轻轻打在他凸起的腕骨。
姬合英眼神一向眼尖,姬时语缩得快,可身前的江曜不是个大活人?
第28章
“我姐姐可还在看?”
江曜道:“没。”
“我还不如刚过去找姐姐呢。”
姬时语冒了个头,快破罐子破摔了,扁嘴又咂舌,“不过你瞧见没,薛家公子看我姐姐的时候,那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得见方才那一幕,姬时语是真见到了稀罕事,不枉她偷摸溜出府,还要挨姐姐和娘亲的训。
江曜瞥她,“你见过猴屁股?”
姬时语一时语噎,“没有。”
江曜呵笑,狐狸眼轻眺。
大皇子座驾之前,一行人静立。
于威真想不明白了,姬合英为何就是冥顽不顾,非得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孩招惹大皇子殿下。
日后大皇子被册立储君,再荣登大宝,他焉能不和忠义侯府算这笔账?
以卵击石,有何必要?
姬合英飒飒大步走来,大皇子江承运还以为她是想开了有意道歉。
“姬大小姐,不过一个黄毛丫头罢了,本殿下给你个机会,只要你低头认错,今日之事,本殿下便不再纠缠。”
“殿下。”
而姬合英却是昂首,无一丝畏缩,“不如您还是先见见这位黄毛丫头吧。”
江承运不解,姬合英给了身后之人一个眼神,薛淮璋牵着薛盼盼走来。
他已知胞妹受姬合英所救,侥幸免于死劫,而大皇子江承运却无一点悔改之意,谋害人命而无心无愧。
薛淮璋读了太多的书,户部尚书府多来讲理,父亲教育他为人处事要事事向善,日后忠心陛下,为朝廷效力。
可这样的大皇子,真的是他想追寻的下一任储君吗?
薛淮璋脸色很不好看,他带着薛盼盼至江承运马车前,道:“淮璋与舍妹见过大皇子殿下。”
于威的眼神骤然变了,“这……”
户部尚书府的大公子薛淮璋他认得。
这位薛大郎是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一个,可却在十五岁那年乡试夺下头名,中了举人。
陛下听闻此事后,当朝赞誉户部尚书薛大人,说他养了一个好儿子。
尚书府夫人膝下只有两个孩子,薛大人想要女儿,盼了十来年终得一个宝贝明珠,这女孩便是薛盼盼。
他以为的黄毛丫头,不相干的孩子,竟是尚书府的掌上千金。
于威和薛淮璋笑,是他一叶障目了,他喊:“薛公子。”
薛淮璋只是朝他点点头。
江承运亦是面容肃穆,他问:“这是你的妹妹?”
“正是,是差一点亡命于殿下座驾之下,我的妹妹。”
薛淮璋说时语气加重,几个字眼说的明明白白,他是太气愤,可仍顾及江承运乃是大皇子。
转而他又道:“幸得有忠义侯府忠心义胆的姬大小姐在,能遇见大小姐,是我之幸,是尚书府之幸。”
说罢,薛淮璋朝姬合英一拜。
姬合英有些不习惯这样的礼节,她面露窘迫,抬手便回绝,“薛大公子不必如此,今日换作他人,我一样会救。”
“大小姐才是真正心有大善之人。”
薛淮璋和姬合英你一言我一语,听得江承运双目下垂,面容阴鸷。
这哪里是在赞姬合英有勇有为,分明在道他薄情寡义!
可偏薛淮璋不打算善罢甘休,他笑着和江承运道:“今日便不叨扰殿下回宫了,改日我会和家父道明事情,再去请见陛下和殿下。”
“薛淮璋!”
江承运喊他。
薛淮璋已是躬身,“淮璋就此告辞。”
落下一句江承运不得好之话,薛淮璋牵着薛盼盼便转身离去。
尚书府护短,若薛大人上呈天听,亲自告知陛下。
江承运只感觉一把剑赫然悬在了他头顶,随时有可能落下来。
……
这一日不光是江承运讨不到好,姬时语亦是。
在东湖嘴被姐姐姬合英抓包之后,姬时语便被拎回了府上,姬合英第一时将她带去了舒氏那头问罚。
舒氏板脸:“你还撺掇江池生带你出府?”
“娘……”
姬时语拿出了自己的十八般武艺,装傻、撒娇、卖哭,一个也不顶用。
连撒泼都用上了,可舒氏依然冷面看她。
而后舒氏下了命令,她禁了姬时语的足,还添了数十名侍卫,每日皆在韶华院巡逻。
别说姬时语了,这下一只鸟都飞不出韶华院了。
小姑娘病恹恹似得窝在韶华院的竹椅之中,她想摇晃,奈何竹椅并非藤椅,嘎吱两下,她蹬腿坐好。
头上树荫遮盖,几道斑驳落于她莹白的脸,暗了暗。
姬时语开口喊:“萍亭、萍柳,你们去替我办件事。”
两个丫鬟喏喏走来,萍亭叹了口气,看她:“小姐,有些事不是奴婢不想,是夫人下死命令,不准许。”
上回两人替姬时语放风,让五小姐溜出府,舒氏罚了几个人连坐,韶华院的丫鬟仆从是一个也没被放过。
萍亭可不敢再纵容姬时语外出了。
姬时语却道:“这回不是我出府,是你出府一趟。”
萍亭瞪眼,只见姬时语噔噔噔回屋取了一个旧布荷包,荷包面
上绣着歪歪扭扭的小鸳鸯,她从里头掏出了十两银子。
“萍亭。”
姬时语吩咐着,“这可是我同我娘要了好久攒下来的,你拿着。”
“小姐要买什么?”萍亭好像懂了。
“今日是江池生的生辰,我想送他生辰礼,你上街看看可有他能穿的衣物,买几件回来。”
姬时语笑得灿烂,“萍亭你眼光好,我信你挑的会很合他身。”
这事不难办,且又是江曜江小公子入忠义侯府后难得的一回生辰。
小姐有心,萍亭自然要办妥。
她拿好钱,出院去海棠苑向舒氏请示去了。
姬时语又窝回竹椅里纳凉,萍柳端来了小杌子坐在她身边,不时为她扇一会儿凉风。
萍柳问:“小姐何时去给江小公子庆生?”
那日出府归来,姬时语手里多了个小玉兔,头上还戴着萍柳未见过的发带,问起来才知是江曜给她买的。
萍柳体会到了几分江曜的真心实意,便也拿他当自己人看待。
“江池生带回府的几条鱼呢?”姬时语想起来。
“放在小厨房里了,这几日不吃怕是要坏了。”
“好,今日我就亲自下厨,给江池生做吃食吧。”
那条五彩斑斓黑的大墨鱼,可让姬时语眼馋好久了呢。
当时江曜刀起刀落,大胡子大叔便是大喜大悲骤变,后来无奈从鱼摊里给两人取了一条新鲜的鱼。
小厨房里,白妈妈正忙活着备菜。
白妈妈在忠义侯府伺候十余年,平日里便是她为五小姐姬时语准备膳食。
今日见姬时语亲自来了小厨房,她迎过来喊:“小姐。”
“白妈妈,我想学做长寿面。”
姬时语水灵灵的眼眸含笑。
萍柳在旁解释道:“今日乃是江小公子的生辰。”
“哎呀,原来是这样!”
白厨娘笑着应,“那奴婢们便斗胆教小姐怎么做面食吧。”
姬时语又点了水缸里的鱼,“还有这个、这个,都要用上,对,咱府上可还有酒水?”
白厨娘看了眼萍柳,萍柳道:“小姐,用膳便罢了,怎可以喝酒。”
“就是那种香香甜甜的果酒,我馋嘛,生辰之日不喝酒怎么能行?”
姬时语已然定了主意。
一鱼三吃,鱼汤做汤底,鱼肉做鱼丸,还有鱼头豆腐炖煮,再配上长寿面,到时一块送到江曜的思芳院。
姬时语对自己安排满意的不行。
“好,先发面吧。”小姑娘信心满满。
想得挺美,可总事与愿违。
姬时语想着一个时辰应能做好,然而她身子底弱,揉面揉了两下便使不动力气,白妈妈见状忙接过面碗,来替姬时语揉面。
而姬时语一样不会动刀,如何刀刀刮下鱼肉,她茫然无知。
后还是白妈妈刮下鱼肉,让姬时语双手捧着刀剁了剁。
整一下午,忙到黄昏落日之际,外头鸟叫声隐去,蝉鸣浮起,这碗长寿面才热乎出了锅。
姬时语揉着酸痛的手臂出了小厨房,萍柳还在说呢,“小姐做什么要亲自下厨,你让小厨房的做了端去多好。”
“萍柳,你好笨啊。”
姬时语反看她,“生辰礼,重于心意,我亲手做的和旁人所做能一样吗?”
萍柳兀自摇摇头。
姬时语笑而不语,这时刚巧萍亭折回了韶华院,她双手空空,但笑容满面。
“小姐,依着你的吩咐,已都送去思芳院了。”
萍亭说的那些个衣袍可不少,她上街去过几家布庄,新时的男子衣衫皆看过了眼,后选了几件她以为极好的买回来。
姬时语来到思芳院时,便见桌边摆着石青色、松石色、酒蓝的和绛紫的各色长袍。
江曜看见衣衫众多,少年眉眼涌起古怪之色。
“小姐?”
“江池生,你去穿,一件一件穿,我要看看。”姬时语兴奋雀跃。
少年眸色沉沉,他有些不愿,可还是被姬时语强行推入了内室。
这些时日少年每日玄衣一身,腰系佩刀,身姿如寒山之巅的翠松,可姬时语偏就想要他装点些别样的色泽。
江曜换了一件石青色的圆领袍走出,石青色柔和了几许他的冷硬眉宇,好似眼眸拂了春风。
“这个好。”
听罢,江曜又去换了一身。
再见他,姬时语道:“这个也好。”
可很快她又否道:“不不,那个有点老气,那个太书生了,不好不好……”
连换了五件,少年眉眼染了可见的厌倦,愈发阴沉。
那面姬时语还兴致盎然,江曜忍无可忍,站直便道:“可以了。”
姬时语却笑着说:“都好看,江池生,你穿什么都很衬你啊!”
江曜垂首道:“那小姐说,我今日该着哪一件。”
“就穿绛紫色的吧。”
少年应了声,回内室去换绛紫色长袍。
姬时语寻思时候已到,是该去小厨房取长寿面来了,她喊:“萍柳。”
“小姐,先回院换身衣裳吧。”萍柳道。
姬时语嗅到身上还留有下厨沾上的烟尘味,应了句好。
一刻钟后,待姬时语再度回思芳院时,少年已换好一身新衣裳。
江曜乌发系起,端坐在桌边,他怀中抱着那只佩刀,一双狐狸眼冷冷定定。
绛紫色云纹衣袍穿在他身不大不小,双手皆戴墨色护腕,裹紧小臂,衣摆之上银线绣边,几片流云飞逸,无端的矜贵邪魅。
绛紫色倒是很衬江曜原本楚小王爷的身份。
姬时语感叹,还是萍亭会选,怎么就这样合身呢?
听到脚步声,江曜侧首,小姑娘浅笑着,提着衣摆缓步踏入了他的屋子。
屋外夜已深,月光泠泠轻悬于上。
姬时语着了一袭雪青浅紫色长裙,瑾紫色的披帛缠在双臂似仙在月下做舞,犹将月色尽数带入。
乌发翠云间,那只双环髻上系着江曜所买的铃铛发带,她一动,铃铛声叮铛铛,很好听。
“江池生,我来给你庆生呀。”
姬时语俏生生地笑道:“我应了你的,我说过的话,都会做到。”
少年那双阴冷的狐狸眼顷刻间皆被照亮,江曜只觉得连带自己一颗空寂的心腔,也被填满了。
他禁不住笑了。
阿锁什么也不知道啊。
这句话于他,等同于,相伴于一世的诅咒。
第29章
萍亭和萍柳端来长寿面,江曜被引得偏了头,姬时语笑嘻嘻走来坐下,边递给他汤勺。
“这也是我的贺礼。”
“这长寿面,是你做的?”
江曜有些不敢相信。
“是呀是呀,我还是
第一回做呢,可能味道不大好,但……”
姬时语昂首自得,拍拍小胸脯作保证,“这里头掺了我十成十的真心。”
江曜勾了唇,“那我尝尝看。”
“好,你快尝尝。”
姬时语坐在江曜的对面,她双手捧着下巴,猫瞳弯弯,很是欢欣雀跃,便就等着江曜品尝长寿面的滋味。
“上回咱们抓的鱼,我也让白妈妈教了我烧着吃。”
她还不忘叨叨:“我搓了几个鱼丸,瞧着味道不错,你吃一口。”
话落,江曜是被呛到了,他刚舀了一个鱼丸入口咀嚼,味道咸的发齁,他登时要吐出来。
可姬时语的一番话,他来回咀嚼,唇齿布满了咸味,食不甘味,后还是无奈咽了下去。
再吃一口长寿面,江曜又怔然了。
这面一根粗壮一个又太细,没个章法,手法粗糙,一眼便知是初学者所为。
江曜的狐狸眼氤氲起看不出意味的水光,他安静吃着,一声不吭。
姬时语等了好半晌,也没等到江曜的回应,“咦”地看过去,少年只顾着埋首吃面。
“如何?”
姬时语疑惑:“你还没告诉我呢。”
江曜应:“还不错。”
“真哒?”
小姑娘喜不胜收了,欢愉神情写在了脸上,他夸她好,她便是欢喜的样子。
江曜轻轻颔首。
姬时语笑意皆落满了脸,“不枉我花了那些个时辰去做。”
江曜却是瞥来一记眼,看得很深沉,话锋一转。
他问:
“你今日怎么穿了这一身?”
姬时语让他换上绛紫色的衣袍,而后又回院子换了一身浅紫色纱裙,两人一深紫一浅紫,长袍配衣裳,站在同处,总归有几分和谐圆满。
但又生了他意。
姬时语脸上飞红,扭扭捏捏起来,“是我跟萍柳说,你如今已算是我的家人了,便想跟你再亲近一点。”
萍柳的意思便是,亲近的家人穿相近的衣衫,一同庆祝生辰多好?
少年面色未变,江曜应:“喔。”
姬时语没多想,她想的直接,她拿江曜当兄长看,往后父亲归府,再送江曜回楚王府便是。
“江池生,你有什么心愿吗?”
小姑娘换上笑脸,问他:“生辰之日许下心愿,是最灵验的。”
心愿?
江曜一双狐狸眼定定睨向姬时语。
少年笑了,眼尾悬起阴郁的愉悦,“我好像并没有什么心愿。”
“没有心愿?”
姬时语捧着的下巴快要从手心滑落,她不悦嘟哝:“哪有人会没有所想的。”
江曜只是笑。
他的心愿啊。
阿锁,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便好像有了感知欢喜的能力。
这世间还有什么会比阿锁更好吗?
不会再有了。
江曜笑着,姬时语看得不满,她鼓了鼓脸,再度发问:“要不,你再想想呢?这世上定有什么是你渴望,并想实现的吧,我在这儿就一定会成真的。”
“还能这样?”江曜挑眉。
姬时语明眸善睐,笑得明媚,她频频点头:“当然,这里我说了算。”
江曜低声:“耍赖。”
这根本做不得数。
姬时语不依不饶:“哎呀,你听我的,再许一个嘛。”
江曜不许愿,她怎么知道他想要何物?
身为忠义侯府的五小姐,她是个好姑娘,姬时语还想再送他一个像样的生辰礼呢。
想着,姬时语作势去拽江曜的手腕,江曜也由着她拉扯,两人一拉一拽,身后有人笑声洪亮。
“阿锁,你在思芳院玩闹很开心啊,江池生手上的链子可是你买的?”
姬合英大步走来,似裹着寒风而入,她眼眸一扫,又定睛在江曜手腕之上的粉色珠串。
姬时语噘嘴,“这是我送江池生的生辰礼。”
“长寿面也是?”
姬合英复而垂首,瞥了眼桌上碗里空空的汤底,只余下几个鱼丸没动。
“姐姐,我可是厉害?”
姬时语和姐姐邀功,娇气包把手腕送过去,“我和白妈妈学了好久,揉得我手都酸了。”
“我生辰也没见阿锁给我做长寿面。”
姬合英给妹妹揉手腕,很是吃味道:“江池生的生辰你就给他做,阿锁这么喜欢江池生吗?”
姬时语被说的脸红,她抱着姬合英嘿嘿笑:“江池生才来咱们忠义侯府,他也算是我们大房的人啦,我想他不要拿自己当外人,要对他好。”
“那往后姐姐的生辰……”
“做,我一定给姐姐做长寿面!”
姬合英满意了,她还不忘让身后丫鬟送上礼盒,递给江曜,“打开看看吧,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
江曜开了盒,里头是一把寒光凛凛的银面匕首。
姬时语惊呼:“姐姐你送江池生这个?”
“是啊。”
姬合英摸着姬时语的脑袋,又同江曜道,“杨林说你习武天分极高,若你能在阿锁身边胜任,等我父亲归来,我会请示父亲,让他将你带在身边,去行辅佐之功。”
让江曜跟随姬雄武,是姬合英是看重江曜,愿意为他指明正途,随忠义侯建功立业,日后定会出人头地。
姬时语偷摸给江曜睇了一个夸奖赞誉的眼神。
小姑娘猫瞳水灵灵的,江曜言道:“多谢大小姐。”
……
那日东湖嘴,姬合英与于威因尚书府小女被冲撞而翻了脸,于威自知理亏,不再上门送帖。
平息了一段时日,姬时语被拘在韶华院不得外出,她闷得只得命萍亭每日盯着门房来人。
这天萍亭来传了话。
“小姐,镇国将军府来人了。”
“还来?烦不烦啊,姐姐说了不想见他了,这于威也是真脸皮够厚的。”姬时语火气四射。
萍柳接话道:“是于小少爷。”
“于策安?”姬时语旋即蹙眉不快,“他来做什么?”
“姬小五!”
韶华院外,于策安风风火火闯了进来,惊起枝桠一片麻雀,落叶飘飘。
于策安手持银枪闷哼就问:“那江池生在哪?”
“于策安。”姬时语脸色很不好看,“你来,就是要找他干架的?”
“那不然呢,他伤早就好了,却还不来赴约,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
于策安抱着银枪怒骂。
“够了!你们这一战再缓两个月也不迟……”
“于小少爷。”
姬时语的缓兵之计还没来得及施展,一身墨袍的江曜已踏步入了韶华院,他那双狐狸眼转瞬锁住了于策安。
于策安笑了起来,“你来了啊,可让我好等。”
“不必等了,就今日吧。”
“早说嘛,我这身骨头都紧了,活动活动筋骨咱们就开打,你说去哪儿?”
“练兵场。”
猎猎冷风卷入,江曜周身拢着寒意,他勾唇轻笑,不带一丝暖意和情绪。
别说于策安了,连江曜亦是早盼着这一日。
姬时语不是在乎于策安吗?
这位镇国将军府的小少爷,日后的大将军。
江曜非要把于策安打趴下,让姬时语瞪大眼看着,她喜欢的少年将军。
就是不堪一击。
江曜薄唇轻抿,挺拔鼻梁一侧,眼尾朝姬时语眺来,“小姐也来吧。”
“姬小五,来吧来吧!”
于策安十分跃跃欲试,他笑望姬时语,“若是打赢了,你可要给我奖赏啊!”
“知道了,我跟你们去。”
姬时语十分担忧江曜可能打过于策安,一听两人要对打,她赶紧悄悄命萍亭去寻姐姐,立刻让姬合英来劝架。
到时若于策安手中长枪不知轻重,她就让姐姐护江曜。
总之,她不能让于策安伤了未来的楚小王爷。
江曜矜贵着呢。
半路走着,于策安脸皮凑过来笑,他想被姬时语夸,便问她:“姬小五,你觉得我厉不厉害?”
姬时语没吭声,她回了个笑脸。
于策安还想同姬时语献殷勤,江曜已是挡在他眼前。
少年眉宇阴沉,吐出一个字:“走。”
于策安回头和姬时语嬉皮笑脸,江曜一看他跟哈巴狗似的,一把拽了他衣领,大力就将人扯走。
江曜是真烦于策安像只聒噪老鼠,围着姬时语兜圈打转。
“走就走呗,不知道还当我欠你二五八万两银子呢。”于策安不服的很。
江曜却看也不看。
于是张牙舞爪的于策安就这么被江曜拽着,一路去往练兵场,于策安几度想挣脱,但江曜不给。
待两人一入了练兵场,于策安已面露愤慨。
“你小子这样对待我,不会是故意激怒我吧?你知道你面对的是何人吗,是习武十年的于策安!”
江曜闻言呵笑,作嘲弄状。
于策安气得掏出怀中长枪,“江池生,我们过招,谁先被拿命门,谁输!”
“可以。”
“你若输了,我不想再看见你是姬小五的侍卫。”于策安放了狠话。
江曜反冷笑:“你输了,就从小姐身边滚开。”
于策安切了一声:“来吧。”
江曜只是轻飘飘地将腰侧佩刀取下。
他的长刀乃是忠义侯府侍卫所用之刀,银光满面,却并不长,仅有于策安长枪的一半。
“你确定要用这刀和我比?”
于策安还算讲义气,“刀比枪短很是吃亏,我
准你换一把武器。”
“不必,我用刀亦可胜你。”
“你!”
于策安还未见过有人如此嚣张不可一世,比他还甚,气得握枪作冲刀状。
江曜先行一步,他纵身飞跃,手起刀落,招招杀气冲天。
少年一双狐狸眼砭人肌骨,于策安大呼不好,抬枪接下他一劈,可瞬间,一股摄人的阴冷直逼他面门。
“江池生,真是少年者无畏啊。”
姬合英不觉感慨,她环臂而望练兵场上的两人。
姬时语循声眺了眼,满脸喜色,“姐姐!”
“阿锁。”
姬合英双眼含笑,然而下一刻,她便不笑了。
姬时语回了头,只见另一头那面,于威正朝着练兵场走来。
“二弟与忠义侯府的侍卫比试,我便来看看。”
于威小心看姬合英,似想解释,“合英,那日我绝无冒犯,我是怕那女子不轨,你被歹人缠上。”
姬时语冷哼:这镇国将军府的大少爷脸皮太厚了!
“不说那日了,看他们比吧。”姬合英回。
于威便顺势在姬合英一旁坐下。
姬时语朝姬合英身侧靠了靠,姬合英握住她的手,她只和于威点点头,姬时语小声问:“姐姐,你还没说他们如何了呢?”
“我说江池生无畏啊,天底下习武之人哪个会笨到用刀去打枪?要知道我耍红缨取你人头之时,你的刀连我衣角都碰不到。”
姬合英询眼问身后的杨林,“杨首领可是?”
杨林颔首,“大小姐所言不错。”
再看那头的练兵场内,起初气焰嚣张的江曜已被于策安以长枪压制,姬时语的一颗心瞬间揪起来了。
“那江池生他……”
第30章
场上两个少年,江曜与于策安,两两相望。
一个玄衣墨袍,腰系玉革蹼躞带,江曜身形挺直,高马尾束发潇洒,墨色的发带与乌发融为一体。
他静立着,却有如雷声滚滚雨势溟溟。
少年眉眼霁明,垂眸之间无尽阴寒笼罩于身。
于策安一席红袍劲装,英姿焕发,手中银枪带过风声飒飒。
两人的刀枪碰撞,于策安冷脸高扬声:“再来!”
江曜狐狸眼绷起,于策安的银枪长他太多,来不及作反应,枪身已如游龙一般刺向他身体。
下意识的,江曜举刀便是去挡。
“我说了,刀无论如何都赢不了长枪的!”
于策安越打越快,忽地他枪势一变,江曜双目一睁,脸一白,飞快双手握刀柄朝右又是一挡。
然而长枪力道太大,刀面“嗡嗡”发出鸣声。
江曜挡得艰难,那双阴郁的眼泛起寒意,咬住牙还是撑住了这一击。
姬时语看得揪心,“姐姐,这样下去江池生不妙了。”
光看战局,江曜已是下乘,于策安步步紧逼,长刀之于长枪的劣势已然显露,再打下去江曜只怕是要血溅当场!
姬合英被姬时语拽住手,她刚要说话,一旁于威却先笑了起来,“这场比试不必再看,二弟能赢,本就是意料之中。”
“你!”姬时语怒瞪于威,“你凭什么觉着于策安不会输?就这么看不起我们忠义侯府?”
“五小姐好似弄错了一件事。”
于威抱臂轻视看了过来,“若是这场比试乃二弟与合英对打,我定会说忠义侯府赢定了,可那孩子是谁?他又算得了忠义侯府的什么人?”
这股轻视对的是江曜,姬时语没法坐视不管,“你说什么……”
“既然只是个小侍卫,二弟赢了他我都不觉得是稀罕事,镇国将军府的少爷和一个小侍卫纠缠不休,我还嫌说出去显得我们于家强人所难了。”
于威看看练兵场,又看看姬合英,“合英,笑话该罢了,让他们止了吧。”
“在于大少爷眼前,他们两人对打只是一场笑话吗?”
姬合英蹙眉,她态度尤为冷漠,“江池生乃我妹妹的贴身侍卫,即便是侍卫又如何,我们忠义侯府的人站出去便是侯府的脸面。”
“合英这般看得起那小侍卫?罢了,那我看到最后吧。”
于威没上心的摆摆手,“就看看他们二人,究竟谁会赢。”
“姐姐……”
姬时语拉了姬合英的手。
姬合英收回脸,对上妹妹,她摆起温柔的笑。
姬时语满脸冰凉,于威这狂妄姿态令她作呕至极。
他看不起江曜,更觉得江曜不过区区侍卫,不配和于策安打,妄论能赢于策安。
他将人的自尊狠狠踩在脚下,碾碎。
一想到这等人会成为自己的姐夫,姬时语厌恶的连饭都吃不下了。
姬合英牵起妹妹的手,低声安慰她道:“虽说长刀不好对长枪,可并非绝然。”
“合英想说以刀可战胜长枪?”
于威插了话,他还是很看好自己的弟弟于策安,“想要赢,持刀者需武艺高强,方能抓准机会一击毙命,一旦陷入苦战,便没机会了。”
姬合英回:“两人怎么打,尚且未知。”
“忠义侯府的小侍卫若有这个能耐,我倒要高看一眼的。”于威笑了起来。
姬时语反呛回去:“我们忠义侯府何时需要你高看了?”
于威笑看姬时语,“五小姐这话便是不对了,忠义侯可是我崇敬之人,我对忠义侯府向来只有尊重无轻蔑。对合英,我亦是。”
说到后一句,于威深情的眸子望向了姬合英,但姬合英没看他,浅浅挪了眼。
于威被甩脸,一时之间他面色不好。
姬时语哼了哼,紧紧挨着姐姐坐下,她无心质问于威,满心皆是练兵场的那抹墨影少年。
于策安大喘了口气,他举起长枪,朝着江曜一指,哼道:“江池生,你就这点能耐?”
“哈……”
江曜看了眼红肿的手心,他好像不知道疼,定了心神,他再度抓紧了长刀。
须臾之间,两人对冲,于策安连着甩了三枪,一枪更比一枪猛,江曜被打了连连后退,第三步才站稳立脚。
枪势如龙吟,于策安根本不给江曜喘息的时机,他手腕一转,纵身跃起,便朝着江曜头顶劈来。
于威大笑起来,“二弟威猛,不愧是我们镇国将军府的种!”
“姐姐,不能再让他们打下去了!”
姬时语看得双手不自觉攥紧,她急切的想冲入练兵场。
这一击,江曜若躲不开,真要闹出人命了!
电光火石之间,江曜拔地而起,他长刀一侧,掀翻了劈来的长枪。
刀枪相撞,刺啦声穿破呼啸而来的风。
枪身被席卷,于策安倒退一大步,面容暗沉,大口喘气。
于策安心知他不能再耗下去了。
右手的手腕隐隐作痛,握枪的手在打着颤,于策安的长枪沉重,再打下去他的手快要握不住枪了。
一鼓作气,于策安抽出枪锋,一记回旋,又一次直直举枪。
枪芒破空而来,直朝江曜的心窝刺去。
江曜避无可避!
“不要!”
姬时语一张小脸全然煞白。
“胜负已定。”于威笑道。
姬合英迅速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只燕尾镖。
冷风纷飞,江曜本就没打算避开,避无可避,那就不避了!
于策安嘴唇都吓得抖了,望着江曜如送死一样撞上他的枪,他终于忍不住大喊。
“江池生,你要做什么!”
江曜脚下生力,跃起迎着枪头,耳边姬时语的呼唤已听不见,唯有风声潇潇。
来到忠义侯府之后,他想过要走。
杀了那个将他当小狗作弄的五小姐姬时语,再逃离。
可姬时语一回又一回固执地缠着他,她执意要对他好,视他为真正的人。
江曜从未感受过温暖是
何意,但在忠义侯府,他从姬时语身上得到了。
这世间疾苦万千,在乡野苟延残喘,如野狗觅食活得没有了人样,江曜不曾想过自己能有一日,能遇见这么一个人。
她的关切、她的偏爱,她满心记挂的皆是他。
小姑娘那双清澈如皎洁明月的眼睛无旁的心思,她只是傻到天真的想对他好。
是,江曜贪恋了。
他舍不得这点好了。
人就是这样可笑,越是不想,心里偏就越是想。
江曜不信鬼神不信菩萨,更不信人,身处阿鼻地狱又如何?
他所想要的,皆会靠自己谋求。
不想姬时语对别人笑,那笑该是他的。
他会问鼎姬时语身边的最强者,护着她,陪着她,去哪都好。
他想她一直都这么对他好,为此,他不允许旁人抢走独属于他的目光,江曜要成为姬时语心中的唯一。
来抢者,于策安,他要杀了。
江曜那双阴郁的狐狸眼阴阴冷冷,想明白了,少年开怀大笑。
“于策安!”
“二弟!”
江曜咧着嘴唇,阴寒的狐狸眼毫无波澜,他不管不顾于策安的长枪入体,一刀抹在了于策安的脖颈,下手凶狠。
于策安惊恐万分,眼看江曜心胸已染了红,他恍然自己招惹了一个病得不轻的疯子。
他后悔了,可已再来不及。
于策安想:江池生真打算杀了他!
“江池生!”
“咣当——”
姬合英手里的飞镖打在江曜的刀面,长刀一歪,于策安脖颈堪堪留下一道血痕。
于威一个翻身冲入练兵场,姬时语更是等不及,提起衣裙便跑去。
于策安倒在地上,此刻江曜一条腿抵住了他的胸膛,长刀横在他脖颈,而于策安那把枪头_刺入了江曜的前胸,鲜血直流。
可少年还是勾唇笑了,阴森森的。
“你认不认?”江曜呵笑。
于策安面露灰败,顾不上脖颈的疼痛,“是我输了。”
姬时语跑来便是将江曜拉开,他胸前被长枪贯入一分,因穿着墨色长袍看不出流了多少血。
她难忍担忧,“江池生,你怎么样了……”
小姑娘一双眼拢着心疼,江曜泄了气,浑身一松,便顺从了本心,他一把倒在了姬时语的身上。
“江池生!”姬时语慌了。
少年太沉,姬时语身板太小,两人是齐齐倒在了地上。
江曜闷哼一声,姬时语及时地双手撑地,好险没压在他伤了的胸膛。
“二弟!”
于威焦灼极了,跑来便搀扶于策安,看他脖颈被划伤,冷眼便望姬合英,“合英,忠义侯府要给我们镇国将军府一个交代!”
“交代?”
“那小侍卫根本就是要杀了我二弟!他以下犯上,该拖出去斩杀。”
于威几乎是咆哮着袒护于策安,姬合英只是看他,面色平静如水。
“江池生受了重伤,于家小少爷只是轻伤,刀枪无眼,任谁比试都会受伤,这是他们比试之前说好的。”
“哪有这样的道理,忠义侯府……”于威的拳头不住的嘎吱。
“大小姐,大哥。”
于策安这时起身,他很虚弱,但好在伤的轻不要紧,他挡下于威举起的手,和姬合英抱了拳。
“今日是我主动邀江池生比试一场,与忠义侯府、镇国将军府无关。愿赌服输,是我输了。”
江曜比他伤的更重,但于策安看得清清楚楚。
方才那一刻,他感觉到江曜这只盘踞的毒蛇是要将他咬死,却是姬合英出手救了他一命。
思及此,于策安转了头。
那面倒躺在姬时语身边的江曜,他那双狐狸眼已褪去了阴郁之色,换上明晃晃的轻笑。
于策安气结:他竟然真的输给了江池生!
“小姐……”江曜一偏头,小姑娘的莹白脸蛋抬手可触,那么近,他笑声疏朗,“我赢了。”
“真是的,又把自己搞了一身伤,江池生,你真有能耐。”
姬时语低垂着头蹲坐,脑后发丝如瀑,有几缕顺着肩侧落下,顽皮地在江曜眼前晃动。
就听姬时语耐不住地夸他:“不过江池生,你习武这么短时日,连于策安都打败了,你真厉害呀!”
抬首之间,江曜捉住她的发尖。
小姑娘柔软的发丝穿过江曜的指间,指腹摩梭着,好像他握住的不是她的发,而是她本人,这感觉令他眷恋,舍不得放开。
“江池生……”
“嗯。”
“你在想什么?”
“在想如何杀了你。”江曜垂下狐狸眼。
“杀我?”姬时语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很快她又哼哼,“你吓唬于策安可以,不准你吓唬我。”
“骗你的。”
江曜勾笑,他说的实话,全说给姬时语听呢。
他若要杀她,易如反掌。
“好啦!”小姑娘却没信,她鼓起脸,“回去又要给你看伤了。”
“小姐说过,会帮我。”少年在笑。
姬时语拗不过他,“好嘛好嘛,我陪你去就是了。”
江曜沉眼,把玩着她的发。
他从未这样肯定过自己的心思。
阿锁,你救了我一回便会有
第二回呢。
从这一刻起,你知道了,往后能杀你的只有我。
这样甜腻血腥的杀意着实让人沉迷。
要好好的负责啊,对他好,那么他就会很乖,他什么都不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