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1</h3>
1963年4月11日达拉斯《新闻早报》(头版):
<b>步枪射手朝沃克射击</b>
<i>埃迪·休斯撰稿</i>
<i>星期三晚上,一位枪手持高杀伤力步枪试图射杀位于家中的前少校埃德温·安德森·沃克将军,警方表示,子弹偏离不足一英寸,没有击中这位具有争议的十字军战士。</i>
<i>晚上9</i><i>点,沃克正在填写收入所得税表格,子弹穿过后窗,射进他身边的墙壁里。</i>
<i>警方表示,沃克一个细小的举动显然挽救了他的性命。</i>
<i>“有人瞄准了他,”侦探艾拉·范克利夫说,“无论是谁,肯定是想置他于死地。”</i>
<i>沃克从他右边袖子里找出了几块弹壳碎片,记者赶到时,他还在抖落头发上的玻璃和弹壳碎片。</i>
<i>沃克说他是于星期一完成名为“夜奔行动”</i>
<i>的巡回演讲第一站之后回到达拉斯的住所的。他还向记者透露……</i>
1963年4月12日达拉斯《新闻早报》(第7版):
<b>精神病人砍伤前妻,之后自杀</b>
<i>麦克·杜加斯撰稿</i>
<i>(约迪)77</i><i>岁的迪肯·“德凯”·西蒙斯星期三晚上迟来一步,未能阻止萨迪·邓希尔受伤。</i>
<i>但是,结果对于28</i><i>岁的邓希尔来说本来可能会更加糟糕,邓希尔是德诺姆联合高中备受欢迎的图书管理员。</i>
<i>据约迪镇警官道格拉斯·里姆斯描述:“如果德凯没有及时赶到的话,邓希尔小姐几乎肯定会丧命。”面对记者,西蒙斯只说:“我不想再说了,结束了。”</i>
<i>据里姆斯警官透露,西蒙斯制伏了比自己年轻许多的约翰·克莱顿,扭打中卸下了他的一把小型左轮手枪。克莱顿随即掏出伤害他妻子的匕首割断了自己的喉管。西蒙斯和另一名当事人,达拉斯的乔治·安伯森,试图阻止流血,但是无能为力。克莱顿宣告当场死亡。</i>
<i>安伯森先生是德诺姆联合高中学区的前任教师,在克莱顿被解除武装之后很快赶到。他不愿就此事发表评论,但是在现场告诉里姆斯警官克莱顿——精神病人——可能已经跟踪他的前妻好几个月了。德诺姆联合高中的职员已经得到过警示,校长埃伦·多克蒂还收有一张照片,但是据称克莱顿伪饰过自己的外貌。</i>
<i>邓希尔女士被救护车转移到达拉斯的帕克兰纪念医院,已无大碍。</i>
<h3>2</h3>
我直到星期六才见到她。期间的大部分时间我在等候室里,拿着一本书,但根本看不进去。
不过还好,有很多人陪伴——德诺姆联合高中的大部分老师都来探望萨迪,还有近百名学生,没有驾照的由他们的家长开车送来。很多人留下来献血,萨迪用了好几品脱。很快,我的公文包里塞满了早日康复的贺卡和关切的信件。送来的花把护士站变成了花房。
我想我已经习惯了生活在过去,但是当我最终获准进入萨迪在帕克兰医院的病房时,我还是惊呆了。那是一个闷热的单间,不过洗手间大小。
没有浴室。一尊丑陋的、只有侏儒才能使用的便桶蹲在角落,半透明的塑料窗帘可以拉开(为了一部分隐私)。升降病床用的不是按钮,而是一个曲柄,白色的油漆已经被无数只手磨得精光。
当然,没有显示器显示电脑生成的重要指标,病人也没有电视看。
一玻璃瓶的什么药品——可能是生理盐水——挂在金属架上。一根管子从瓶子连接到她的左手,她的左手上缠着笨重的绷带。
当然,没有包裹她左边头部的绷带庞大。头部左边的一束头发已经被剪掉,看起来是不对称、受到惩罚的样子……当然,她受到了惩罚。医生为她的眼睛留了一道细小的缝隙。听到我的脚步声,这只眼睛和没有打绷带、没有受伤的一侧脸上的那只眼睛睁开了。尽管她被麻醉了,两只眼睛流露出一瞬恐惧,这恐惧让我心痛不已。
之后,她疲惫地将脸转向墙壁。
“萨迪——亲爱的,是我。”
“嗨,我。”她说,没有转身。
我抚摸着她的肩膀,睡衣没有遮住的地方,她抽开身。“请不要看我。”
“萨迪,没关系。”
她转过身。伤心欲绝,吗啡效力之下的眼睛看着我,其中一只是透过纱布的缝隙窥视。肮脏的黄红色污渍浸透了绷带,我想是血水和某种药膏。
“有关系,”她说,“这跟博比·吉尔的情况不同。”她开始笑。“你知道棒球那些红色的针脚吗?那就是萨迪现在的样子。从上到下,到处都是。”
“会消失的。”
“你不明白。他从我的脸一直割到口腔里面。”
“但是你还活着。而且我爱你。”
“等绷带拿下来你再说吧,”她用沮丧、麻醉的声音说道。“弗兰肯斯坦的新娘跟我比起来像是伊丽莎白·泰勒。”
我抓起她的手。“我曾经读过——”
“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讨论文学,杰克。”
她又准备转过身,但是我抓紧她的手。“一句日本谚语。‘如果有爱存在,天花的疤痕会像酒窝一样美丽。’我爱你的脸,不管它变成什么样。
因为脸是你的。”
她开始哭,我抓紧她的肩膀,直到她平静下来。
实际上,我以为她睡着了,她却开口说:“我知道,这是我的错,我嫁给他,但是——”
“这不是你的错,萨迪。你根本不知道。”
“我知道他有些不正常。但我还是嫁给了他。
我想主要是因为我爸妈殷切地期望这样。他们还没来,我真庆幸。因为我埋怨他们。这很可怕,不是吗?”
“你要指责的话,也有我的一份。我确信无疑至少两次看到他开的那辆该死的普利茅斯,去了。”
“你不必对此自责。询问我的州警局侦探和得克萨斯巡逻队员说约翰尼的后备箱里装满了车牌。他很可能是在汽车旅馆偷的,他们说。还有很多张贴纸,你称作什么来着——”
“标贴。”我想起了那天晚上在坎德尔伍德欺骗过我的那一张。“出发吧,俄克拉荷马人”。
我错误地以为反复出现在我面前的红底白色普利茅斯只是过去的又一处和谐。我本来应该知道的。
我可以知道的,如果我一半的注意力不是在达拉斯跟李·奥斯瓦尔德和沃克将军在一起的话。如果要指责的话,德凯也有份。毕竟,他看到了那家伙,甚至看清了他额头两边明显的凹陷。
<i>随它去吧,</i>我想,<i>已经发生了。无法改变。</i>
实际上,可以改变。
“杰克,警察知不知道你不是……你说的人?”
我拂开她右脸旁的头发,依然很长的那部分。
“没关系。”
医生把萨迪推进手术室之前询问她的警官也询问了我和德凯。州警局侦探温和地谴责了看太多电视西部片的人。巡逻队员表示赞成,然后握着我们的手说:“如果我是你们的话,我也会做出完全一样的反应。”
“德凯尽力不让我卷入其中。他想确保下一年你回到学校时学校董事会不会有流言蜚语。对我来说,被疯子划了一刀可能意味着被以道德败坏为由而免职实在不可思议,但是德凯好像觉得最好——”
“我不能回去。我不能以现在的模样面对孩子。”
“萨迪,要是你知道有多少学生来这里——”
“这很甜蜜,很重要,但是他们正是我无法面对的人。你不明白吗?我想我能应付嘲弄我的人。在佐治亚州,我跟一个长兔唇的女老师一起教书,我从她身上学到很多应对青少年的冷酷的办法。让我不安的正是剩下的那些学生。心怀好意的那些。同情的眼神……那些无法直视我的人。”
她颤抖着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声说道:“还有,我很生气。我知道人生很艰难,我想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这一点。但是,为什么它就得如此残酷?
就得如此痛苦?”
我把她抱进怀里。没有受伤的一侧脸颊滚烫,不停颤动。“不知道为什么,亲爱的。”
“为什么没有第二次机会?”
我抱紧她。等到她的呼吸变得均匀,我放开她,轻轻地起身离开。她没有睁眼,说道:“你跟我说星期三晚上要见证什么事情。我想不是约翰尼·克莱顿割断自己的喉咙吧?”
“不是。”
“你错过了吗?”
我想撒谎,但是没有。“嗯。”
现在她努力睁着眼睛,但很快又闭上了。“你有第二次机会吗?”
“不知道。没关系。”
这不是事实。因为这对约翰·肯尼迪和他的妻子儿女关系重大。对他的兄弟也是。可能还有马丁·路德·金。几乎肯定对成千上万的美国年轻人关系重大,他们现在还在读高中,如果历史进程不被改变,他们会应国家要求穿上军装,飞到世界的另一端,蹲下屁股,坐在名为越南的绿色鸡巴上。
她闭上眼睛。我离开病房。
<h3>3</h3>
我走下电梯时,大厅里没有德诺姆联合高中在校学生,但是有几位校友。迈克·科斯劳和博比·吉尔·奥尔纳特正坐在硬塑料椅子上,膝上摊着没有翻开的杂志。迈克跳起来跟我握手。博比·吉尔给我一个有力的拥抱。
“伤势有多重?”她问道,“我的意思是”——她用手指抚摸她自己的伤疤——“能消除吗?”
“我不知道。”
“你跟埃勒顿医生谈过吗?”迈克问道。埃勒顿是得克萨斯州中部最有名的外科医生,是他在博比·吉尔身上创造了奇迹。
“他今天下午在医院里巡查。我、德凯和埃利女士约了他——”我看了看表——“二十分钟之后见面。你们两个想不想参加?”
“当然,”博比·吉尔说。“我只知道他能治愈萨迪。他是个天才。”
“那么来吧。我们看看天才能做些什么。”
迈克肯定看到了我的表情。因为他捏了捏我的胳膊说:“或许没你想象的那么糟,安先生。”
<h3>4</h3>
情况比我想象的更糟。
埃勒顿传看了相片——纯黑白相片,让我想起了维吉和戴安娜·阿尔比斯[164]。博比·吉尔呜咽着转过身。德凯轻声哼了一下,好像被打了一拳。
埃利女士坚忍地从他们中间曳步走开,但是她脸上除了脸颊上的胭脂之外,别处已无血色。
头两张照片中,萨迪的脸撕成两片耷拉着。
这一点,星期三晚上我已经看到,也已有心理准备。但是我始料未及的是她中风般下垂的嘴巴和左边眼睛下面松弛的肉团。这让她的面容滑稽可笑,我想在医生准备的小会议室的桌上撞头。或者可能——这样会更好——冲到停尸房约翰尼·克莱顿躺着的地方再揍他一顿。
“今天晚上这位年轻女士的父母来的时候,”
埃勒顿说,“我会含蓄应对,满怀希望。因为家长需要机敏和希望。”他皱起眉头。“不过希望他们快点到来,考虑到克莱顿太太的情况——”
“<i>邓希尔小姐</i>,”埃利平静而凶狠地说,“她跟那个禽兽已经正式离婚了。”
“是的,确实如此。无论如何,你们是她的朋友。我相信你们不想要什么含蓄,需要知道更多真相。”他冷静地看着其中一幅照片,用短而整洁的指头拍打萨迪撕开的面颊。“以我目前掌握的技术来说,这可以矫正,但永远无法复位。
或许一年之后,等到组织完全复原,我可以修复大部分的不对称。”
眼泪开始顺着博比·吉尔的脸颊流淌。她抓起迈克的手。
“她脸上的永久伤害很不幸,”埃勒顿说,“但还有别的问题。脸部神经被割断了。她嘴巴左边吃东西会有问题。你们在这些照片上看到了眼睛下垂,这可能会伴随她下半生。还有,她的部分泪腺也受损了。但是她的视力不会变弱。希望不会。”
他叹了口气,摊开双手。
“有了显微手术和神经再生,二三十年之后对这类情况我们可能会有更多作为。至于现在,我能说的是,我会尽力修复可以修复的损伤。”
迈克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非常痛苦:“很可惜我们没有生活在1990年,对吧?”
<h3>5</h3>
那天下午走出医院的这一小拨人沉默不语,神情沮丧。在停车场旁边,埃利女士碰一下我的袖子。“我该听你的话,乔治。真是,真是对不起。”
“我不知道结果会不会有什么两样,”我说,“但是,如果你想补救的话,请让弗雷迪·昆兰给我打个电话。他是我第一次来到约迪时帮过我的房产代理人。今年夏天我想跟萨迪住得近些,这意味着我得租一处房子。”
“你可以跟我一起住,”德凯说,“我的地方很宽敞。”
我转向他。“真的吗?”
“谢你帮我的忙。”
“我会付你——”
他挥挥手。“你可以付点儿钱买日用品。这样就行。”
他和埃利是坐德凯的旅行车来的。我看着他们离去,然后走到我的雪佛兰边,现在车看起来——可能这么说不公平——是辆倒霉车。回到西尼利街的那根弦从未松动过,回去我毫无疑问会听到李将袭击沃克将军失手的怨气发泄在玛丽娜身上。
“安先生?”是迈克。博比·吉尔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胳膊交叉抱在胸前。她看起来冷淡而不高兴。
“迈克。”
“谁来付邓希尔小姐的医疗费?还有医生说的这一切手术费?她有保险吗?”
“有一点儿。”但远远不够,对这样的情况远远不够。我想起她的父母,但他们至今尚未出现的事实让人揪心。他们不能为克莱顿的所作所为责备她……不是吗?我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我来自女人总的来说被视为跟男人平等的世界。对我来说,1963年从未如此刻一般像是陌生的国度。
“我会尽力帮忙。”我说。但是尽多大努力?
我的现金储备足够我敷衍几个月,但是不够支付五六次面部修复手术。我不想回去格林维尔大道上的诚信金融,但是我觉得别无选择。肯塔基州德比大战不到一个月即将上演,根据阿尔笔记中有关赛马赌注的那部分信息,赢家会是夏德凯,一匹没什么希望取胜的马。一千美元可能会净赚七千或者八千美元,足够支付萨迪的住院费以及——按照1963年的价格——接下来的至少几次手术费。
“我有个主意,”迈克说,然后朝肩膀后面看去,博比·吉尔朝他鼓励地笑了笑。“那就是,我和博比·吉尔有办法。”
“博比·吉尔和我[165],迈克。你不是个小孩子了,说话别像小孩子。”
“是,是,对不起。如果你能回来,在咖啡店待十来分钟,我们就告诉你。”
我去了。我们喝了咖啡。我听了他们的主意。同意了。有时候,当过去跟自身很和谐的时候,聪明人会清清嗓子,跟着一起歌唱。
<h3>6</h3>
那天晚上,我头顶的房子里吵得天翻地覆。
琼也添油加醋,号啕大哭。我犯不着偷听,当然,吼声多半是俄语。之后,八点钟左右,一阵不同寻常的安静。我以为他们比平时大概提早了两个多小时上床睡觉了,真是令人欣慰。
我正要睡觉,德·莫伦斯乔特的凯迪拉克停在了路边。珍妮下了车,乔治带着他一贯的玩偶盒奇异小人的活力蹦出车子。他打开驾驶座后面的门,拿出一只硕大的玩具填充兔子,颜色是不太真实的紫色。我透过窗帘的缝隙呆呆看着这一幕,过了一会儿我终于明白:明天是复活节。
他们朝屋外的台阶走去。她在走,乔治在前面一路小跑。摇摇欲坠的台阶上咚咚的脚步声震撼着整栋楼。
我听到头顶惊讶的声响,咕咕哝哝然而十分清晰的质问。奥斯瓦尔德夫妇是不是以为达拉斯警察过来抓捕他?或者是他们住在梅赛德斯街上时联邦调查局探员一直在监视他们?我但愿这个小杂种的心蹦到嗓子眼里,噎死他。
楼梯尽头响起一阵敲门声,德·莫伦斯乔特高兴地喊道:“开门,李!开门,你这个家伙!”
门开了。我戴上耳机,但是什么都没听见。
之后,我正准备试试装在特百惠碗里的麦克风时,不知道是李还是玛丽娜打开了装有窃听器的台灯。
耳机又恢复正常,至少暂时正常。
“——给孩子的。”珍妮说道。
“噢,谢谢!”玛丽娜说,“非常感谢,珍妮,真好!”
“别只顾站在这儿,同志,拿点儿喝的!”
德·莫伦斯乔特说。他听起来像是已经喝了些酒。
“我只有茶。”李说。他听起来毫无礼貌,半睡半醒。
“茶就行了。我有办法让情况好起来。”我几乎能看见他使眼色。
玛丽娜和珍妮开始讲俄语。李和德·莫伦斯乔特——他们无疑有着更重的脚步声——朝厨房走去,我知道我会失去他们的声音。两个女人站在靠近台灯的地方,她们的声音会盖过男人的谈话。
稍后,珍妮用英语说:“哦我的天哪,这不是枪吗?”
一切停止下来,包括——我感觉是这样——我的心跳。
玛丽娜笑了。是清脆的鸡尾酒舞会上的那种笑声,“呵呵呵”,矫揉造作的笑声。“他失业,我们没钱,这个疯子买了枪。我说:‘放到衣橱里,你这个疯子,别让我惊了胎。’”
“我想玩标靶射击,仅此而已,”李说。“我在海军陆战队里非常出色。射击从来没有脱过靶。”
又是一阵沉默。沉默似乎要永远持续下去。
然后,德·莫伦斯乔特发出一阵友好的大笑。“行了,别吹了!你在他身上怎么失手了,李?”
“我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我说的是沃克将军,伙计!在他位于特特尔克里克大道的家中,有人差点儿让他的脑浆溅到办公室的墙上!你敢说你不知道?”
“我还没有读最新的报纸。”
“噢?”珍妮说,“我看凳子上不是有《时代先驱报》吗?”
“我是说我没有读新闻。太压抑了。只读了有趣的版面和招聘广告。老大哥说得找个工作,不然孩子得挨饿。”
“所以那个射手不是你,对吧?”德·莫伦斯乔特问道。
戏弄地说。<i>引诱</i>地说。
问题是为什么。因为德·莫伦斯乔特永远不会相信奥齐·拉比特这样的小人物会是星期三晚上的枪手……或者因为他知道李就是凶手?或许因为珍妮注意到了步枪?我真希望两个女人不在那里。有机会听到李和他古怪朋友的坦率交谈,我的疑问可能会得到解答。跟之前一样,我还是不能确定。
“你以为我愚蠢到在约翰·埃德加·胡佛眼皮底下搞暗杀吗?”李的语气很认真,是跟乔治一起说笑而不是跟米奇一起歌唱[166],但是他演得不像。
“没有人以为你杀了任何人,李,”珍妮安抚地说,“不过等孩子开始走路了,你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把枪放起来。”
玛丽娜用俄语接过话茬,但我有时从侧院里瞥见孩子,明白了她在说什么——琼已经会走了。
“琼会喜欢这个漂亮的礼物,”李说,“但是我们不庆祝复活节。我们不信神。”
或许他不信,但是根据阿尔的笔记,玛丽娜——在她的崇拜者乔治·布埃的帮助下——正好在导弹危机期间偷偷地让琼受了洗礼。
“我们也不信,”德·莫伦斯乔特说。“所以我们庆祝复活节兔子!”他挪到离台灯更近的位置,洪亮的笑声几乎将我震聋。
他们又聊了十分钟,英语和俄语并用。之后珍妮说:“让你们清静清静吧。我想我们打扰你们睡觉了。”
“没有,没有,我们没睡,”李说,“谢谢你们过来。”
乔治说:“我们尽快再聊吧,李?你可以来乡村俱乐部。我们会把服务员组织成一个集体!”
“好,好。”客人现在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