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要去艾比利尼,我怎么办呢?陪两百个性饥渴的十六岁男孩一起跳扭摆舞和菲利舞吗?我想不要!要是有的男孩带了啤酒呢?”
我想他们要是没带就太人让意外了,但觉得最好别这么说。
“或者要是停车场有人打架怎么办?埃利·多克蒂说,去年一群来自亨德森高中的男孩砸了舞会,两所学校分别有两个孩子进了医院。乔治,你能帮我吗?<i>求你了!</i>”
“我刚刚被萨迪·邓希尔变成萨迪·霍金斯了吗?”我笑着说。跟她一起去舞会的想法并没有让我情绪低落。
“别开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笑!”
“萨迪,我很高兴跟你一起去。你能帮我带朵胸花吗?”
“我会帮你带瓶香槟,如果需要的话。”她沉思了一下。“不,不能花我的工资。就一瓶科达克酒吧。”
“是七点半开门吗?”实际上我知道。学校里到处都贴着海报。
“对。”
“只是场录音舞会。没有乐队。这很好。”
“为什么?”
“现场乐队会带来问题。我有次参加一场舞会,推销员在休息的时候卖了些啤酒。那真是一次难忘的经历。”
“有人打架吗?”她听起来很恐惧,也很着迷。
“没有。但是到处呕吐。真是灿烂啊。”
“这是在佛罗里达吗?”
是在里斯本高中,2009年。于是我告诉她是的,在佛罗里达。还告诉她,我很高兴陪她去舞会。
“非常感谢,乔治。”
“我很荣幸,夫人。”
这绝对属实。
<h3>5</h3>
萨迪·霍金斯舞会由加油俱乐部承办,准备工作非常出色:体育馆的椽子(当然,是银色和金色的)上挂满飘带,提供大量姜汁汽水饮料、柠檬小脆饼,还有美国未来的家庭主妇们准备的红色天鹅绒纸托蛋糕。艺术系——尽管很小,却很有献身精神——贡献了一份卡通壁画,上面是不朽的霍金斯小姐本人,在多帕奇追逐心仪的单身汉。大部分工作是马蒂·肖和迈克的女朋友博比·吉尔做的,她们可以理直气壮地为此而自豪。
我在想七八年之后,她们是否还会同样自豪。那时,第一波拥护妇女解放的人开始烧掉她们的乳罩,参加游行,要求她们充分的生育权。更不要说穿着的T恤上还写有“我不是财产”,“女人不需要男人,就像鱼不需要自行车”。
那晚的DJ和节目主持人是唐纳德·贝林厄姆,二年级学生。他过来时带着很酷的唱片集,两只新秀丽手提箱。在我的授意下(萨迪看起来很疑惑),他把韦伯科牌留声机和他爸爸的放大器连上学校的公共广播系统。体育馆很大,自然地产生混响。几声回应的尖叫之后,隆隆的音乐开始播放。唐纳德虽然生在约迪,却住在马里兰州罗克维尔。他戴着粉边眼镜,镜片很厚,休闲裤的皮带扣在后面,穿着奇异的鞍脊鞋,真是疯狂啊。
涂着百利发乳的鲍比·莱德尔[120]鸭屁股发型下面,满脸青春痘。看起来似乎他得到一个来自活生生的女孩的初吻大约会在年约四十二岁时。他在麦克风前既敏捷又风趣,他的唱片集(他称之为“唱片堆”和“唐纳德·贝林厄姆的声音圆垛”)像之前看到的一样,奇酷无比。
“让我们用岁月尘封的声响揭开舞会的序幕,一首炫酷至极、堪称金曲、举足轻重的摇滚经典,跟着‘丹尼与孩子们’的节奏,舞动你的脚步吧!”
《舞步回旋》震撼着整个体育馆。舞会像六十年代早期常见的那样开始,只有女孩跟女孩一起跳吉特巴舞。穿着矮腰皮鞋的脚飞舞着。裙裾摇摆。不过不一会儿,舞池中间就充满了一对对的男孩女孩……在快舞的部分,至少,还有像《负心的杰克》和《凌晨两点三刻》这样更时髦的乐曲。
没有多少孩子能达到《与星共舞》的水平,但他们很年轻,很有激情,显而易见,跳得很疯狂。
看到他们这样我很高兴。稍后,要是唐纳德·贝林厄姆没有意识把灯光稍稍调暗一点的话,我肯定会这样做。萨迪开始很紧张,准备好面对乱子。
但这些孩子们只是来开心的。没有从亨德森高中或者其他学校来捣乱的人。她看到这一切,逐渐放松下来。
音乐接连不断地放了四十分钟,我吃了四个红色天鹅绒纸托蛋糕,靠向萨迪说:“该安德森学监进行第一轮巡视了,看看场内有没有人行为不检。”
“想让我跟你一起吗?”
“我想让你留心点潘趣酒盆。要是哪个年轻男孩端着一杯什么东西靠近它,哪怕是止咳糖浆,我想让你用电刑或者阉割来吓唬他,随便哪个你觉得更有效的。”
她靠到墙上,笑到眼角闪着泪光。“滚吧,乔治,你真下流。”
我走开了。我很高兴逗笑了她,不过,即便三年之后,我还是很容易忘记带点儿黄色的笑话在以前的时代会产生多大效果。
我看到一对男女在体育馆东边比较隐蔽的地方有逾矩之举——男的在女的羊毛衫里乱摸,女的显然要把男的嘴唇吸掉——我拍了拍乱摸的家伙的肩膀,他们跳开了。“留到舞会之后吧,”
我说,“现在,回到体育馆去。慢点走。冷静下来。
喝点潘趣酒。”
他们走开了,女孩扣上羊毛衫,男孩弯着腰走路,那青春期男孩的步态众所周知,叫“扭着蛋疼的步子”。
二十几只红色的萤火虫在金属制品店后面闪烁。我挥挥手,吸烟区的几个孩子也朝我挥挥手。
我把头伸向木制品店东边的角落,看到让我不悦的一幕。迈克·科斯劳、吉姆·拉杜和文斯·诺尔斯挤在那儿,互相传递着什么东西。我一把抢过来,在他们弄清状况之前扔到链子围起来的篱笆外面。
吉姆有点儿惊讶,然后露出那懒散的橄榄球英雄的笑容。“你好,安伯森先生。”
“省省吧,吉姆。我不是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女生,我也不是你的教练。”
他很震惊,有点害怕了。但我从他脸上没有看到不服的表情。我想,要是在达拉斯的校园里,我看到的肯定是不服。文斯朝后退了一步。迈克站在原地,看起来垂头丧气,局促不安。不,不止是局促不安。简直是羞愧难当。
“在录音舞会来一瓶,”我说。“我没指望你们遵守所有的纪律,但为什么你们违反纪律时总是这么愚蠢?吉米,你被抓住喝酒,被球队开除了,你的‘阿拉巴马大学奖学金’会怎么样?”
“也许会被罚退出校队一年,我猜,”他说,“就这样。”
“对,观战一年。但是你必须有比赛成绩才能拿到奖学金。你也一样,迈克。你会被踢出戏剧俱乐部。你想这样吗?”
“不,先生。”简直就是低语。
“你呢,文斯?”
“不,嘿嘿,安伯森先生。绝对不。我们还能演陪审团这部剧吗?因为如果我们能——”
“你不知道在老师批评你时要闭上嘴吗?”
“是,安伯森先生。”
“你们几个下次不会得到我的原谅了,今天晚上算你们走运。你们今天晚上得到的是宝贵的建议:<i>别糟蹋了你们自己的前途。</i>不能为了一年后你们甚至不会记得的学校舞会上喝过的一品脱五星威士忌。你们明白吗?”
“记住了,先生,”迈克说,“对不起。”
“我也是,”文斯说,“真的。”画了个十字,咧嘴笑了。有些人就是这德性。也许世上需要一帮聪明人,让世界更有生气,谁知道呢?
“吉姆?”
“明白了,先生,”他说,“请别告诉我爸。”
“不会,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我看着他们。
“明年到了大学你们可以找到很多地方喝酒。但在我们学校不行。听到了吗?”
这次,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听到了。
“那进去吧。喝点果汁,把你们的满嘴酒气漱干净。”
他们走了。等了一会,我远远地跟在后面。
低着头,双手深深地插在裤兜里,陷入深思。<i>在我们学校不行</i>,我说的是,<i>我们学校</i>。
“来我们这里教书,”米米曾经说,“你生来就是干这个的。”
这一刻,2011年从未显得如此遥远。见鬼,杰克·埃平从未显得如此遥远。低沉的次中音萨克斯从得克萨斯州腹地一个正在聚会的体育馆里响起。甜蜜的微风将乐声吹散在夜空中。鼓手击打着诱人的节奏,吸引人们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舞动脚步。
我想正是从这一刻开始,我决定我永远不再回到未来。
<h3>6</h3>
低沉的萨克斯和刺激的鼓点来自钻石乐队。
歌曲是他们的《漫步》。孩子们没有跳这支舞。
没怎么跳。
这是我和克里斯蒂去星期四晚上的舞蹈班学的第一支舞。是成双成对跳的舞蹈,为了缓和气氛,每对男女从拍手的男人和女人中间的过道扭过去。而我回到体育馆里看到的情况却迥然不同。
这里,男孩和女孩们一起跳,在彼此的怀中转动,好像跳华尔兹一样,然后分开,最后回到起始位置。
他们分开时以脚跟支地,髋部摆向前方,动作既迷人又性感。
我从餐桌后面看到迈克、吉姆和文斯加入男人的一边。文斯没什么——要说他跳得像个白人男孩,简直是对所有白人男孩的侮辱——但吉姆和迈克跳得很有运动员的气势,有种不经意的魅力。很快另一边的女孩们就开始看着他们。
“我开始担心你了!”萨迪的吼声盖过了音乐,“外面一切还好吗?”
“很好!”我吼着答道,“这支舞是什么?”
“麦迪逊!他们整个月都在室外演奏台上跳!想让我教你吗?”
“小姐,”我一边说一边拉起她的胳膊,“我来教你吧。”
孩子们看我们上场,腾出地方,一边鼓掌一边喊“加油,安伯森先生!”,“秀给他看看,邓希尔小姐!”。萨迪一边笑,一边把马尾辫扎紧。
脸上泛起红晕,显得异常美丽。她脚跟踩地,拍着手,跟其他女孩一起摇动肩膀,然后向前进入到我怀里,眼睛向上看着我的眼睛。我很惬意个子足够高,能够让她仰视。我们像结婚蛋糕上的新娘和新郎一样旋转,然后分开。我身子向下沉得很低,在趾尖上旋转,双手像艾尔·乔森[121]唱《保姆》时一样伸出来。这引来更多掌声,并且,先于披头士乐队,引来女孩们的尖叫。我不是在炫耀(好吧,就算有一点);主要是因为我很喜欢跳舞。
很久没这么跳了。
歌曲结束了,低沉的萨克斯回响消失,又回到了那永恒的摇滚,DJ喜欢称之为“墓场”。我们开始走下场地。
“上帝,真过瘾,”她说。她抓起我的胳膊挤了一下。“你真带劲。”
我没来得及回应,这时,唐纳德通过公共广播说:“为了向两位真正会跳舞的监护人——事实上,这在我们学校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致敬,现在来一首经典老歌,虽已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却铭记在我们的心里。一首举足轻重、从我老爸的唱片集中挑出来的歌曲。我把老爸的唱片集拿来,他可不知道。你们谁要是告诉他,我可就惨了。明白吗,你们这些摇滚乐迷,这是安伯森先生和邓希尔女士上高中时的音乐!”
他们都把目光集中到我们两个身上,嗯……
好吧……
你知道吗?晚上在外面看见云彩的边缘被照成明亮的金色时,你会知道月亮一两秒钟就会出来。我此时就是这种感觉,站在绉纱彩带轻舞飞扬的德诺姆体育馆里。我知道他要放什么歌,我知道我们会随歌起舞,我知道我们会怎么跳。紧接着,音乐的引子开始了:“吧哒哒……吧哒哒迪咚……”
格伦·米勒。《喜悦心情》。
萨迪把手伸到背后,扯下橡皮筋,松开马尾辫。
笑容依旧,开始扭臀。头发平稳地从一个肩膀晃到另一个肩膀。
“你会跳摇摆舞吗?”我的声音盖过了音乐声。我明知道她会。也知道她想跳。
“你是说林迪舞吗?”她问道。
“对。”
“嗯……”
“跳吧,邓希尔女士,”一个女生喊道。“我们要看。”这个女孩的两个朋友将萨迪推向我。
她犹豫了一下。我又旋转一圈,伸出双手。
我们朝场地上走去时,孩子们一阵欢呼,让开地方。
我把萨迪拉向我,在片刻迟疑之后,她开始向左旋转,然后向右旋转。A字形套头衫让她刚好能换脚。我们跳的正是住到沟里的里奇和住在堤上的贝维1958年秋天学跳的林迪舞变化动作。“喧闹起来”。当然是的。因为历史很和谐。
我们双手紧扣,我把她拉到我身边,然后放回去,两个人打开。然后,就像已经练习了几个月的舞伴一样(可能是在废弃的野餐区域跟着放慢的唱片),我们弯腰踢脚,先向左踢,再向右踢。
孩子们跳跃着,欢呼着,一边拍手,一边在我们周围磨光的地板中央围成一个圈。
我们一起跳,她像跳起的芭蕾舞女一样旋转。
“现在推我,提醒我往左还是往右。”
我的右手被轻轻地推了一下,她的这个动作仿佛在我的意念的召唤下如期而至。她像螺旋桨一样转回去,秀发飘飘,在灯光下一会闪着红光,一会闪着蓝光。我听到好几个女生在喘气。我抓住萨迪,一只脚跟站着,弯下身,萨迪俯在我的胳膊上,不停祈祷别把膝盖弄骨折。
我站起来,她跟我一道起来。她钻出来,然后回到我的怀中。我们在灯光下尽情舞蹈。
舞蹈就是生命。
<h3>7</h3>
舞蹈十一点结束,但直到星期天凌晨零点一刻我才把森利纳开上萨迪的车行道。监督青少年舞会这项迷人的工作还包括一个没人会告诉你的部分,就是音乐结束以后,要保证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并锁起来。
回来的路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虽然唐纳德又放了几首很诱人的爵士乐曲,孩子们也纠缠着让我们继续跳,但我们拒绝了。一次记忆会很难忘,两次记忆可能就抹不掉了。这在小镇上也许不是什么好事。对我来说,记忆已经无法抹掉了。
我无法停止想象她在我怀里的感觉,以及她在我脸边急促的呼吸。
我熄灭发动机,转向她。现在她会说“谢谢你带我出来”,或者“谢谢你,我今晚过得很开心”,那样。
但是她没有这么说。她什么都没说。头发披在肩上。只是看着我。套头衫里面,牛津纺衬衫上面的两个扣子没有扣。耳环闪闪发光。我们凑到一起,一开始有些迟疑,然后紧紧抱在一起。
亲吻着,但又不止是亲吻。就像是饥饿时吃东西,或者口渴时喝水。我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还有香水下面的汗味。我能尝到她的嘴唇和舌头上烟草的味道,很淡,却很刺激。她的手指从我的头发间滑落(一只小手指在我的耳朵上搔痒,让我的耳朵一阵酥麻),然后扣住我的背。她的拇指在移动,移动。抚摸着我后颈光滑的皮肤。在我的另一个生命中,本来后颈被修着的长发盖住。
我的手伸进她的衣服,抚摸她丰满的乳房。她低声说:“噢,谢谢你,我想我受不了了。”
“很荣幸,”我说着,轻轻揉捏着她的乳房。
我们热吻了有五分钟,爱抚越来越大胆,呼吸越来越急促。我的福特车挡风玻璃上出现了雾气。然后,她推开我,我看见她的脸已经湿了。
上帝啊,她什么时候开始哭的?
“乔治,对不起,”她说,“我办不到。我太害怕了。”她的套头衫放在膝盖上,露出吊袜带、衬裙的边缘和短裤的花边。她把裙子脱到了膝盖。
我猜是因为她的婚姻,尽管婚姻已经结束,但还是有影响——这是二十世纪中叶,不是二十一世纪。也有可能是顾虑邻居。房子看起来很暗,仿佛已经熟睡,但你说不准。在小镇上,新牧师和新教师总是人们乐于谈论的话题。结果我的两种揣测都不对,但我无从知道。
“萨迪,你没必要做你不想做的事。我不是——”
“你不明白。不是我不想。这不是我害怕的原因。是因为我从没做过。”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已经下了车,朝房子跑去,手在钱包里摸着钥匙。头也没回一下。
<h3>8</h3>
我十二点四十回到家,从车库往屋里走,扭着蛋疼的步子。我刚打开厨房的灯,电话就响了。
1961年距离来电显示技术还有四十年,但此时此刻,经过这样一个夜晚之后,打电话给我的只可能是一个人。
“乔治,是我。”她听起来很镇静,声音含糊不清。她哭过。哭得很厉害,听得出来。
“嗨,萨迪。你还没给我机会谢谢你给了我这段快乐的时光。舞会当中,还有舞会之后。”
“我也很开心。我很久没有跳舞了。我真害怕告诉你我是跟谁一起学的。”
“嗯,”我说,“我是跟前妻一起学的。我猜你可能是跟你合不来的丈夫学的。”只不过这不是猜测,实际情况就是这样。我已经不再对此感到意外,但我要是跟你说我习惯了这一连串的怪事,我肯定在撒谎。
“是的。”她的语气很平淡,“是他。萨凡纳克莱顿家族的约翰·克莱顿。‘合不来’这个词说得正好。因为他这个人很奇怪。”
“你们结婚多久?”
“很久,你要是把我们的关系称为婚姻的话。”
她笑了。是艾维·坦普尔顿那种笑,既幽默又绝望。
“对我来说,很久是指四年多。六月学校放假以后,我准备去里诺[122]做一趟谨慎的旅行。我想找份暑期工作,当个服务员或者什么的。要得到州民身份所需居住的时限是六个星期。这就意味着到七月下旬或者八月上旬我就能……我习惯开玩笑说……像打死一只断腿的马一样搞定。”
“我能等,”我说,但话一出口,我就怀疑那是否属实。因为演员们已经聚集在舞台两侧,演出即将开始。到1962年6月,李·哈维·奥斯瓦尔德会回到美国,先跟罗伯特一家住在一起,然后跟他妈妈住。到8月,他会来到沃斯堡的梅赛德斯街,在附近的莱斯利焊接厂上班,组装铝窗和防风门。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她的声音很低,凡欲离婚者,只须在那儿住满三个月,即可离婚。
我不得不用力才能听见。“我二十三岁时做了处女新娘,现在我是二十八岁的离异处女。果实挂在树上时间太长了,用我们那儿的话说。尤其是,人们——我自己的妈妈也算一个——以为四年前我已经有了蜂飞蝶舞的经验。我从没告诉任何人,如果你再说的话,我想我会死的。”
“除了我们俩不会有人知道的,萨迪。永远不会。是他不行吗?”
“不完全是——”她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乔治……
这是共用电话线吗?”
“不是。我多付了三美元五十美分一个月,这宝贝完全归我一个人用。”
“谢天谢地。但是电话上还是不好说这件事。
当然,在阿尔餐馆吃叉角羚肉汉堡时就更不适合说了。你能来吃晚饭吗?我们可以在我的后院里来个小型野餐,五点钟左右怎么样?”
“那样很好。我会带个奶油蛋糕或者什么的。”
“我想让你带点别的。”
“那带什么?”
“虽然这不是共用电话线,我还是不能在电话上说。你在药店里买的东西。但别在约迪药店。”
“萨迪——”
“什么都不要说,求你了。我要挂电话,往脸上浇点凉水了。感觉脸上火烧火燎的。”
耳朵里滴答一声,她挂断了。我脱衣上床,在床上醒着躺了很久,思考着很多问题:时间、爱与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