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吃鱼宴【上】(1 / 2)

渔家四时鲜 朽月十五 5037 字 26天前

卫和所是分开的?, 军事重地所立的?称为卫,卫下又管着?千户所,但?沿海地区的?渔民, 习惯于称临成卫为卫所。

临成卫所在临成岛, 里面驻扎的?全是军户及其家眷,铁打的?营盘铁打的?兵,这里的?人世?代为军, 戒备森严。

卫所渔民轻易进不来, 只有各岛的?船老大、水师相继往来。

不过这日?来自海浦的?船到了临成卫所,水师来参加今年的?水操。

两艘海浦船, 明明不同时间出发的?船, 却因为海上?风暴, 被迫同一时间抵达。

卫所里,王逢年收到水师送来两封信的?时候, 他正打完船拳, 把王明信这高个?壮汉打趴在地, 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打完满身是汗, 随手脱了上?衣,赤着?精壮的?上?身,露出来的?肌肉紧实有力, 他准备回去?淋水。

被水师拦住后, 他听完水师说的?,拿了信, 道谢后往住所里去?。

路上?有人跟他打招呼, 他也很只是颔首, 很平淡地回应,眉眼间显得深邃冷厉。

后面王明信远远跟着?, 不敢离太近,最?近备训的?时候,被王逢年打趴太多次。

王逢年到了住所,没有先去?冲澡,而是随便拆了最?厚的?一封信,陈三明写的?,狗爬一样的?字,简直让人毫无读下去?的?欲望。

他看了眼开头,没有问好,直接大字写满一页,小?叔,我知道了哦,嘿嘿。

你?那不为人知的?秘密!!

写了整整三页。

王逢年冷哼,他有什么秘密能被陈三明知道的?,想随手扔掉,又看了眼下一页。

他的?手顿住。

那页上?只写了,乌船,生辰宴。

王逢年翻到了下一张,上?面写着?:想知道我发现了什么秘密吗?不告诉你?,哼哼。

陈三明十分欠揍的?神?情简直跃然纸上?,要是这个?时候,陈三明站在他面前,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不过,王逢年动了动手腕,又翻开一张纸:小?叔,你?二十五了,岁数大了,好老,你?这个?岁数,别?人孩子都已经五六岁了。

你?怎么能想吃嫩草呢!!你?好无耻!

这些字在其他人看起来觉得莫名其妙,甚至通篇连个?人名指代都没有,王逢年却看懂了。

无法反驳。

他翻到最?后一张,只写了两个?大字,是喜欢。

没有挑明的?,但?却直白地展露。

全程看信的?时候,王逢年连眉毛都没有抬,看到这页时,他面目有了很轻微的?变化,皱起的?眉头渐渐平整。

望向被他带来卫所的?铁海棠,好好地放在窗边,在庇荫处感受着?阳光所带来的?炽热。

他把这几张纸压在桌上?,而后拆起了第二封,信封上?是王良的?印,他直接拆开。

出乎意料的?,信叠得很平整,两边对折分毫不差。

不是王良胡乱一塞的?风格。

他靠着?椅背,随手打开,看到字后,平静无波的?脸上?,有了明显的?波动。

这字,他认识。

而且不说字,这独特的?横排写法,他只见过一次。

王逢年垂眸,没看完,把信放在桌上?,他起身。

然后去?找了件衣裳穿上?,遮住自己?光着?的?上?身,慢慢地系着?腰带,一点都不像他刚才出拳凌厉的?狠劲。

仔仔细细擦着?手上?的?汗,他坐回到桌子前,拿起信看了一眼,又翻过来,用手轻轻压在桌上?。

写满了的?信里,他只看到了两个?字。

想你?。

他没有继续看信,选择看窗台上?的?铁海棠,今天的?日?头真好。

有人推门进来,王海啧了声,“热死了,热死了,什么破日?头,贼老天,这么毒的?日?头把我都烤得跟黑炭一样了!”

他转头,“你?又在看这破叶子,瞪我也没用,我是你?表哥,你?少没大没小?的?。”

王海拉了把凳子坐过来,王逢年没搭理他,在叠信。

“叠个?信你?也这么细致,真受不了你?,”他说完,伸手想抢,王逢年利落躲开。

王海放弃,真打不过王逢年,他只好问起了正事,“怎么,真打算不出海了,拉王明信顶你?的?位置啊?”

本来以为王逢年又是跟之前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没想到他回了句,“嗯。”

王海一瞧他这样子就知道,心情好着?呢。

趁热多问几句,“那真转做鱼行的?生意啊,以后就只赚钱,当个?鱼行东家了?”

王逢年没回他前面的?问题,只是说:“我二十五了。”

“有病,我能不知道你二十五了,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王海一脸无语,而后又福至心灵,他孩子都两个了。

然后伸手点点他,“好好,我说呢,我说呢。”

“原来我们苦夏的日子,有人思起春来了啊!”

王逢年摸着?手上?的?信纸,没说话,但?又有点不耐烦,他说:“能不能走远点?”

“你?快跟我说说,我这心里跟猫挠了一样,谁,是谁啊?”王海不走,说了一大堆话。

“滚。”

王海恨恨瞪他一眼,泄气,知道套不出半句来,立马说:“你?真当转做鱼行鱼运生意的?话,我跟你?说,那你?和庄轻舟可又对上?了。”

听到这个?名字,王逢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好像那不是他的?死对头。

王海几个?知道内情的?老说这两人的?关?系,应该叫南王北庄,各走一方。

海浦在南,而明府在北,所

以有了南王北庄的?称呼。

王海自顾自地说着?,“那小?子真是可以,才比你?小?一岁,今年接了他爹的?商帮,这一趟运送东西往海浦去?了,估摸着?要待上?一段日?子。”

“说够了就走出去?,带上?门,”王逢年懒得听。

王海气急,大步走出去?,想重重摔门,又轻轻关?上?,隔着?门喊,“别?思你?的?春了,明儿出海水操,这十来日?的?出海,你?可当心着?点吧。”

王逢年合上?眼,想着?海浦应当到了在外?渔船回洋的?时候,肯定很热闹,也很忙,但?他不在。

海浦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最?热的?三伏天,按渔民的?话说,到了明洋(鱼汛结束),所以小?暑渔民陆续回洋,海面停满了扬帆的?旗帜,那些鱼行又开始招待船老大。

河泊所的?小?吏全都忙碌地脚不沾地,渔港的?岸口?总有他们的?身影,之前本来逐渐冷清无人摆摊的?渔港,一时又兴盛起来。

摊子多、人多、船多、鱼多。

这个?场面,比之前小?黄鱼汛时还要盛大。

江盈知只远远看了眼,这里面又没有她认识的?船老大,不免兴致缺缺。

相反的?,她的?热情转到了食铺上?,毕竟新店开业没多久,肯定要好好经营。

煮完了摊子上?的?鱼杂,江盈知就会再?看一遍当日?的?菜单,这些菜都是她仔仔细细琢磨的?。

最?近准备越发临近的?吃鱼宴,所以她都以做松鼠黄鱼为主,想着?多练练刀功,练手的?鱼太多,又加了一道蒜香鱼片。

她在灶上?忙着?,柱子领了人过来,他笑嘻嘻地说:“小?满姐,这位客人坐院子里吃。”

食铺有两个?包间,没人用,都喜欢坐大院子里,安了大油伞的?桌子旁,能瞧见正忙活的?灶间,好像提早闻着?味,就跟赚到了一样。

之前开业办得很隆重,也算在海浦有了点名声,来的?生人比熟人要多得多,转头这些人又变成了熟客。

今日?来的?,江盈知没见过,瞧他手上?还拿着?一张纸,也没有在意,而是问道:“想吃点什么?”

“把单子拿来我瞧瞧,”那男子说,他其实不是来吃饭的?,不过闻着?味实在太香了,没忍住要了一份菜单,又念着?不好耽误正事,点了一道蒜香鱼片。

“上?快些,”他催促。

他来得晚,此时过了饭点,江盈知也没有说什么,王婆重新烧了小?灶,油热后锅里有了蒜末被煸炒出的?香气。

江盈知放入烫熟的?鱼片,只微微翻炒,立即出锅,太嫩了,再?炒一会儿全部散架。

一盘微微卷曲的?鱼片,带着?浓浓的?蒜香气出现在桌子上?,而后还有一碗米饭。

那男子咽了咽口?水,没有犹豫地开始动筷子,每一片鱼肉都片得厚薄均匀,而且挂满湿粉后又下锅烫熟,表面便有了一层晶莹的?东西,如同鱼冻包裹着?鱼片。

他夹起来,太过滑嫩到压根夹不住,他用了点力气,那鱼片从筷子中间往两边断开。

压根不用想,就已经知道进嘴后的?滑和嫩,还有调得刚刚好的?蒜香,不像生蒜那样刺鼻。

他一人吃着?这一盘蒜香鱼肉,添了三次饭,还是特别?满的?那种。

在江盈知都怕他吃吐出来,他才终于放下筷子,然后打了个?饱嗝,赶紧喝了口?水掩饰下。

王婆子去?收盘子时,那盘子都像是被舔了一遍一样,感觉都不用洗,除了浓重的?味道外?,仿佛都看不出来这用过。

柱子已经准备说客人慢走了,那男子又起身,朝江盈知走过来,他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其实不是想来吃饭的?。”

“我是顺水鱼行的?伙计,想告诉你?一声,今年吃鱼宴的?比拼跟往年不同。”

吃鱼宴是几家大鱼行领头办的?,不管是钱还是牌匾,又或者其他的?所有花用,一并?承担。

鱼行伙计指了指旁边空的?桌子,“我们坐那说吧。”

江盈知放下手里的?锅铲,洗洗沾了油的?手,才过去?坐下。

要知道往年的?吃鱼宴特别?简单,一日?做三道鱼菜,什么鱼都行,不受拘束。每道要分成三十个?盘子,被送到对面的?长桌上?。

渔民要是觉得吃着?好,等到最?后,按照盘底的?名字,再?把手里的?大贻贝壳给哪个?食铺或者酒楼。

三道菜加起来得到贝壳最?多的?酒楼和食铺,就能获得做鱼第一鲜的?牌匾。

她很好奇,“改成什么样了?”

鱼行伙计已经解释了十家,喝了口?水后把以前的?形式说了下,这才开口?说:“今年是吃鱼宴改了后的?第十年,所以又得换一换。”

“改成比三天,每天两道鱼菜。”

“这次呢,地点在街上?,不止有渔民,还有鱼行伙计、渔厂的?人都可以来吃,他们会有红票头,而你?们每人有个?摊子,一道最?多只能准备一百人份的?,一道不限,最?后比谁一天拿到的?红票多。”

“第一二日?拿到最?多的?,有五两银子,到第三日?比渔民给的?贝壳数量,要是连着?两次或三次最?多,就能有更多银子和牌匾。”

江盈知算是听明白了,意思上?头举办这个?活动的?人,嫌弃十来年如一日?的?一成不变,半点新意都没有。

想在这个?时候整个?不一样的?,而且用的?鱼和东西全都不给报销,连炉子,锅碗瓢盆什么都要自己?带。

那鱼行伙计看出江盈知的?面色不对,连忙说:“所以我们今年的?赏钱加到了一百两,牌匾加大加宽,边角嵌了银丝。”

江盈知可耻地心动了。

她沾了点红印泥,手指印在鱼行伙计带来的?纸上?,那上?头已经有了不少食铺酒楼的?名字,粗粗一看,三十家总有的?。

按了指印就不能再?反悔,到了那天要是不来的?话,得倒给鱼行一两银子。

送走了鱼行伙计,得到一个?后日?清早去?长乐街的?消息,她坐在那沉思,完全放弃了刀工精湛,卖相又好的?菜。

仔细琢磨,要想在这么多食铺里取胜,除了靠吆喝外?,还是得靠香气吸引人。

她琢磨来琢磨去?,准备在第一日?的?时候,选取了味道重,足够香的?豆豉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