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没想到月岛柊拒绝的语气却出乎意料的强硬, 同时也很强行，像是一根拉伸到极致的橡皮筋，只是因为有什么目标支撑着他，所以拼尽全力的、像是支撑起一张风帆一样，支撑起在自己薄薄的勇气。
“嘿。”
中原中也的声音软下来。
即便知道月岛柊听不见，依旧软了下来。
月岛柊感觉自己抓着的那只手翻了过来，五根手指像是藤蔓一样、轻柔的插进他的指缝，大拇指摩挲他的手背，一下一下，仿佛有羽毛轻轻落在上面。
月岛柊肩膀松下来。
他晃了晃，像是要顺势靠上去，但眼前空无一物，那种要扑空的感觉让他下意识止住动作，转而趴在棺材边缘。
棺材上又出现一行字，这回附带两个笑脸。
【魔王的宫殿在哪里？：）：）】
“在……”
中原中也凑近，做好了月岛柊会说出一个集阴森诡异、血腥渗人、无可名状、狂乱疯癫等诸多恐怖之处于一体的地方的准备，但是月岛柊垂着眼纠结半晌，缓缓吐出一个词。
“打印机。”
中原中也：？
月岛柊点点头，分外笃定：“在打印机里。”
住着毁天灭地大魔王的打印机是什么样子？中原中也直到刷牙的时候还在想这个问题。
果然是梦吧，什么东西都是光怪陆离的——中原中也心中的一部分这么想到。
但与此同时，另一部分、或者说各种经历磨练出的直觉告诉他整件事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问题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就像是侦探小说中最后的谜底，必须拨开表面的迷雾，才能触碰到真相。
这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酝酿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安，而这种不安在他吃过早饭、像往常那样打开手机信息栏查漏补缺、却发现漏看了月岛柊一条信息时达到了巅峰。
信息是昨天晚上发过来的，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字——【在吗？】
如果是别人，这条信息发过来属于没事找事。
但发信息的人是月岛柊，这句话背后就带上了一丝犹犹豫豫的纠结与试探。
中原中也抿唇，一整个早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想那段信息，那个梦境，忽然在某个时候灵光一闪，一个画面从脑海深处蹦出来——要说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打印机、或者说大到能住人的打印机……不就是高专里五条悟整出来的那个吗？！
笼罩谜题的迷雾消散了。
现实中的事情，经过潜意识加工后，在梦境中以一种破碎而抽象的语言显示出来。
所以月岛柊去高专了。
高专里住着一个危险的魔王……或者说不是魔王，而是一件危险的、有死亡风险的事。
中原中也心中蓦的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难得推了下午的工作，一路风驰电掣赶到高专，却被高专的结界拦住，焦头烂额之际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你在哪儿？】
然而没有回应。
中原中也的心脏沉沉坠下去。
接下来他身体力行的证明了一力降十会的含金量——异能和术式的确是两个体系的东西，但是天元位于同化前夕身体相对虚弱此其一，高专的结界需要一些阵法符咒辅助此其二，咒术界再厉害也依旧在地球上，牛顿不管中原中也但是管他们此其三。总之当中原中也用异能把疑似阵法符咒的东西、以及挂着这些东西的柱子树石墩全部破坏掉之后，高专的结界终于颤巍巍向他张开了一道口子。
接下来就不用刻意去找了，夏油杰和伏黑甚尔打斗的动静哪怕隔着一层地表都能听见。
紧跟着就是薨星宫轰隆隆坍塌的声音，没多久，像是按下了暂停键，打斗声忽然消失不见了，只有风徐徐吹过。
明明是夏夜，但是中原中也感觉这风吹得他浑身发冷，尤其是当他看见晕倒在地、满头满脸都是血的五条悟时，更是感觉脊髓深处都泛起了阵阵寒意。
最差的结果划过他的脑海。
中原中也不愿去想，他将一切抛在脑后，只拼尽全力向薨星宫赶去。
快一点！
再快一点！
好在——
赶上了！！！
当伸手拥住月岛柊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悬于万米高空的心骤然落到了实处。
他抱着月岛柊，就像是抱着珍贵的宝物，而后怕散去之后，怒火如岩浆自心底沸腾，又重口中喷薄而出，化作冷冷的、包含杀意的两个字。
“找死。”
中原中也的出现让一边倒的天平发生了逆转，而当领悟了反转术式、血条由10%变为30%的五条悟拖着半残的身体出现后，则彻底宣告了伏黑甚尔的失败。
不，其实不算失败，天与暴君对自己的实力有相当的自信，认为客观上看自己依旧有一战之力，只是不划算了，他是来赚钱的，总不能钱没赚到，还搭上一笔医药费，因此见这个任务已经没有继续的必要之后，他就果断离开了。
周围安静下来，天空下起了小雨。
中原中也揽着月岛柊站在一棵树下。
他发觉自己的手劲儿好像有些大，松了松，但依旧没有彻底松开。
哪怕在刚才打架的时候，他也从始至终带着月岛柊，一只手极有存在感的横在月岛柊腰上，像是一根绳子或者一把锁，还是打了死结的那种。
月岛柊侧头看着中原中也。
月色变浅变淡，直至最后淡的像是一层看不见细纱，和着昏眛的夜色笼在那人身上，显得那人脸越发的白，身躯越发的瘦，红发湿漉漉的，一缕一缕黏在脸上，衣摆凌乱的垂下，沾着灰尘、血渍、不知哪里来的草叶尘土。
风尘仆仆、狼狈不堪、萧瑟落魄……这些都是可以用来形容这人的词语。
但是月岛柊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厉害，怦咚怦咚，在这静谧的夜里像是沸腾的泡泡，咕嘟咕嘟往上冒，此外脸也有些烫，像是夏日暑气的残留，隔了几个小时，在这个下着小雨的夜中姗姗来迟的泛上来。
“英雄救美”不愧是少女漫中经久不衰的情节，他想，只是不知道这心跳是不是有吊桥效应一半的功劳。
但如果是吊桥效应的话，这持续时间未免也太长了。
雨依旧在下着，月岛柊的心脏没有半分平静下来的意思。
他想起了很多事。
十六岁那年在镭钵街的初见。
十八岁时，在遮天蔽日的火球下，对方神仙一般的降临。
还有刚才，想都不敢想的突然出现。
中原中也总是出现的恰到好处，就像是命运手中漏下的一颗糖果，当别人离他而去的时候，只有中原中也坚定的向他走来。
如救世主般，救他于水火。
真好。
月岛柊看着中原中也想。
中原中也真的很好。
真的太好了。
可是太好了。
远处忽然传来草叶被踩踏的声音，咒术高专的人姗姗来迟，他们简单处理了一下现场，咒高结界的破坏痕迹则全部被推给了伏黑甚尔。
这时五条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他和夏油杰一起进了医务室，离开前和月岛柊挥手告别。
中原中也找了辆出租车，将月岛柊送到公寓楼下。
这时已是深夜。
还是那个路口，还是那盏路灯，还是与许久前如出一辙的分别。
月岛柊执伞下车，伞面上挂了雨珠，撑开时水滴飞溅，像是平白起了一层蒙蒙的水雾。
月岛柊弯腰同中原中也告别。
他说：“再见。”
中原中也也说：“再见。”
他说：“一路顺风。”
中原中也说：“以后乱七八糟的事不要一个人掺和。”
月岛柊转身向前走。
中原中也注视着他的背影。
走了大概十几米的距离，月岛柊忽然回头了。
他说：“中也，我喜欢你。”
但很快他笑了起来，露出一个更加轻浮、轻佻的笑容，玩笑似的重复了一遍，两遍，三遍。
“中也，我喜欢你。”
“你来救我的时候我心跳都停了一下。”
“我没骗你，我说的是真的哦。”
他是如此的谨慎小心，将自己的心脏裹在真真假假的面具与人设之下，抱着一种不被发现的期望、玩笑似的递了过去。
中原中也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耳朵，觉得真要命，哪怕对方说的是台词现在都能搞得他脸红心跳了。
“别乱说。”
他低叱道，伸手掩饰般的将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
动作间，手腕上的机械表在月色下反射出一道浅光。
表盘上的秒针像是突然卡了似的，滴答，慢了一秒，又随着中原中也把手放下的动作，重新隐没在座位上的阴影中。
雨，仍旧下着。
在仿若云雾蒸腾的缥缈雨帘中，一阵发动机的嗡鸣声响起。
停在路边的出租缓缓启动，破开雨帘划过一道肉眼可见的痕迹，驶离了这个入口。
月岛柊依旧站在原地。
他执着伞，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线，一直看着那辆出租的背影，直到远的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
他叹了口气，转身往公寓的方向走去。
月岛柊。
男。
十八岁。
继十六岁那年突然成为少女漫男主后。
在这个平平无奇、在任何少女漫中都谈不上心动场景的雨夜，他知道自己大概率要开始一场注定无望的暗恋了。
第57章
深夜, 港/黑宽敞的办公室内寂静无声，只有墙上的钟表滴答作响，用这种恒定的声音提示着时间的均匀流逝。
中原中也已经换下了那件被雨打湿的外套, 此刻正穿着一件轻薄的短袖, 于空调设定好的二十五度恒温中, 双腿交叠坐在办公桌后，双手指尖互相抵住，手指上半部分抵住下巴, 作沉思状。
他这个姿势有点像福尔摩斯，只不过福尔摩斯想的是案情，他想的是感情。
不过对于一个从有意识起就在发愁生存问题的人而言, 感情问题这种隶属于马斯洛第三层次的需求，其困难程度也的确不下于福尔摩斯里错综复杂的案情了。
中原中也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名堂。
从本心出发，他自然希望离自己喜欢的人越近越好, 想要和有好感的人接触是在荷尔蒙催发下的本能。
但与此同时, 一种近乎野性的直觉告诉他, 这么直接了当的凑上去绝对不行。
如果是别人, 这种带着些好感的暧昧试探一来二去间就能加深两人的感情, 但对方是月岛柊, 中原中也怀疑自己只要露出一点苗头, 对方就会像遇见什么不可名状之物的寄居蟹一样，嗖的一声就缩回壳里。
他都能想到自己提出要去看电影、或者一起出去玩时, 月岛柊的表情。
先是怔住, 然后就是一堆黏黏糊糊、肉麻暧昧的甜言蜜语, 但是说到最后，话题往往会被月岛柊不知不觉的岔开去——毕竟论装傻充愣，中原中也刚出新手村, 而月岛柊已直逼满级。
在说情话这方面，中原中也的等级也不如月岛柊。
他在心中掂了掂，觉得“一起去看电影”这句话也有点压舌头，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十六岁少年来讲，需要做足准备才能说出口。
但月岛柊说情话如吃饭喝水，届时肯定是他说一句，月岛柊说十句，且他会被月岛柊一堆不知真假的暧昧话语弄得晕头转向、脸红心跳，丧失一切战斗力，反应过来后，月岛柊早已离开，而他因为失去了约会对象，连再试一次的机会都没了。
所以不妥。
非常、极其、特别的不妥。
但没了这些常规办法，他要怎么追人呢？
中原中也眉头紧锁，露出了仿佛遇到了棘手任务的严肃表情。
不过好在，港/黑里人生经验比他丰富的人有很多。
中原中也很快想到了自己的下属，转头唤了一声：“前田。”
一旁等了一段时间、不知中原中也在想些什么、但知道自己必须要等到自家上司下指令的黑西装一脸“好耶！终于被点名了！”的表情，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恭敬低头。
“你整理的情报没有疏漏，非常好，”中原中也将桌上已经看完的情报整理了一下，拢到一旁，等前田一脸心满意足准备离去时，状似无意的开口：“我记得过段时间好像就是你结婚六周年的日子了？”
“对呀，实不相瞒七周年的纪念日也在筹备了！难为老大你居然记得这些！”
中原中也唔了一声，拿眼角余光去看此刻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喜悦的黑西装。
前田泽野，港/黑工龄十年，在黑/手党一堆爹不疼娘不爱，童年艰辛，妻离子散的人的衬托下，他勇于追爱、最后还追成功了，目前家庭和谐生活幸福的故事就显得格外耀眼，如同一幅黑白画卷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至今依旧为人所津津乐道。
“我听说你当初好像是主动去追求松枝小姐的。”松枝小姐是他的爱人。
“是啊，追了好久呢？”
“费了很多心思吧？我总觉得追人的这个度要把握的很微妙，过了容易把人吓跑，小小心翼翼的又没什么效果。”
“是有点，不过也还好。”
“哦？怎么说？”
黑西装深沉脸：“偶遇，各种偶遇，花式偶遇，目的明确但又不着痕迹的拉进和她的距离，一旦实现了由零到一的突破，接下来的零到九十九就水到渠成了。”
中原中也恍然：“不着痕迹的制造包围圈，悄无声息的缩小包围圈，直到前后左右所有退路全部封死，哪怕对方发现了我们的目的，也插翅难逃。”
黑西装：“……虽然您用战术比喻有点怪怪的，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心中疑惑得到解答的中原中也告别了黑西装，将因为他突然请假，从早上堆到晚上的工作捧到桌前，然后拔开钢笔笔帽，开始奋笔疾书。
一个合格的港/黑成员要对得起森鸥外发的工资。
中原中也打算先完成森鸥外交代的任务，再制定详细的作战计划，悄无声息的在月岛柊那边刷存在感，可以参考前田的做法，制造偶遇获得见面机会。
当然，最重要的是，鉴于月岛柊属寄居蟹的，所以在目的达成前，绝对、绝对不能让他发现他喜欢他。
中原中也高昂的热情只有百里之外依旧奋斗在前线的莱姆感受到了。
中原中也一认真，莱姆就觉得身上的压力重了三倍。
多线程操作快把CPU烧干的史莱姆感叹了一声姆生艰难，打通了月岛柊的电话。
“阿柊，你那边结束了吗……”
……
命运是一张无形的巨网，每个人都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网点，却又被丝线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巴西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能在德克赛斯州掀起一场龙卷风。
今天命运之网上一个网点的小小举动，亦能在未来掀起一场无形的风暴。
谁都没有发现——中原中也没有，莱姆也没有——因为这个微小的举动，原本既定的命运开始发生偏移，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往一个未知的方向狂奔而去。
**
盘星教总部，伏黑甚尔将怀中抱着的人形物体扔到桌上。
“这是什么东西？”负责发悬赏的教徒盯着眼前白布包裹的人形物体，看了一秒、两秒、三秒……忍不住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伏黑甚尔：“天内理子。”。
教徒：“我知道，但是……呃……为什么是半个？”
堆起来的白布上，天内理子安静的躺着。
少女面容平和，脸上无半分血迹，仿佛只是睡着了，腰部以下的部分却离奇失踪，断口参差不齐，里面的内容物流成了马赛克，从创口处往下淌，一直淌，鲜血汇成一条小溪，一直流到门边，填满了整条门缝，缓缓的渗出去。
盘星教作为教徒眼中的圣教，正常人眼中的邪教，干出来的事与合法二字也不沾边，教徒自认为教中元老，见多识广，可看到此情此景，依旧升起了一种想要报警的冲动。
伏黑甚尔掏了掏耳朵：“啊，因为抓人时出了意外。”
确切说是抓假天内理子时出了车祸。
离开薨星宫后，他从善如流的听了月岛柊的建议，一路追着飞走的“天内理子”，就像追孔明灯的小男孩。
可惜今天风大，“天内理子”飞啊飞，乍一看像塑料袋，飞过马路的时候，也被一辆疾驰而过的小轿车当做塑料袋撞了上去，当场就飞的更高了点，并因为小轿车赋予的加速度，被身后一盏横着的路灯劈成了两截，下半部分挂在路灯上，迎风招展，上半部分则被风吹远，一头扎进了附近一个未完工的小公园里。
在触手可及的两条腿和飞远了但是顶着天内理子脸的上半身之间，伏黑甚尔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可是公园的确不愧“未完工”三个字，地砖是没有铺的，树是没有种的，未种的树堆在一起，树冠叠着树冠，枝丫交错仿佛某种绿色的封印，而那飞走的上半身就一头扎进了这个封印里，且还在不断朝里拱。
接下来的事伏黑甚尔不是很想回忆，总之他事后难得反思，列了三个要点：
第一，天与咒缚的肉/体确实强横，但并不意味着一米八的身高能钻进三十公分不到的枝丫缝隙里。
第二，丑宝在这里显示出了得天独厚的优势，一头钻进去犹如蛟龙入海。
第三，他应该正视丑宝的作用，以后不能只把对方当个储物袋用，不能因为担心把树劈断后上半身会继续飞，无视自己的体型强行往树冠里挤，挤到一半才把丑宝想起来。
教徒不知道伏黑甚尔百转千回的想法，他想起了伏黑甚尔来时衣服上的树叶子，感慨此次任务必定凶险无比，对方一定有一场死战，再看看桌面上的马赛克，只觉得不愧是天与暴君，果然心狠手辣，也没什么人性。
“辛苦了，”教徒挤出了一句安慰，但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问题，“可是为什么这血还在流？”
这半截身体绝对已经断了两个小时以上了！
尸斑、尸僵、死后凝血应该陆续出现了，血液怎么可能还流的如此欢快活泼？
别以为他信教就没有科学素养了！
伏黑甚尔淡淡道：“因为杀天内理子的咒具比较特殊。”
——咒具这个设定真好用啊。
教徒：“原来如此。”
教徒：“但是为什么……嘶……星浆体好像越变越小了？”
伏黑甚尔：“因为……”
话未说完，伏黑甚尔闭上了嘴。
他发现随着血液流走，“天内理子”的确是在一点点变小，而且是等比例缩小，如果说之前是正常初中少女的体型，现在大概缩水到了三分之二左右……等等！她不是在变小！而是“天内理子”的一部分身体变成血液顺着门缝流出去了！
这东西想拟态成鲜血越狱！
伏黑甚尔瞬间抄起白布将“天内理子”裹得严严实实抱在怀里，“看完了吗？看完了结尾款吧！”
教徒：“看完了，但是我们想要留下星浆体的尸体……”
伏黑甚尔：“杀死星浆体的咒具太特殊了，上面残留的能量会抽取附近普通人的寿命！”
教徒：“那不留了！”
伏黑甚尔催着教徒结了尾款，离开盘星教时，他看着教徒笑眯眯的脸，眼神有些心虚的闪烁了下。
这笔钱拿了就拿了，咳，他应得的。
但是以后保险起见，不能再和盘星教有来往了，他们的任务也不要接，如果真的要接和盘星教有关的任务，那就只能是剿灭盘星教的任务。
伏黑甚尔大步往外走，走到入口处时，碰见了五条悟。
剧情在这里展现了惊人的必然性。
五条悟依旧找伏黑甚尔报仇，而伏黑甚尔依旧直面了五条悟惊人的天赋。
但是因为剧情细微之处的改变，两人此刻的心情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由于有惊无险没人死亡，比起将人杀死报仇的恨意，五条悟现在更多的是想把人左右开弓狠狠揍一顿。
而在经历了预判失误——追“孔明灯”只追到一半——雇主面前差点露馅——好不容易骗……拿到尾款结果一出来就碰上五条悟后，伏黑甚尔只觉得自己倒霉。
他开始怀疑霉运是否也会累积起来量变达到质变，以至于霉运从单纯的赌马蔓延到了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
但无论如何，两人最终还是打起来了。
打到最后，包裹着“天内理子”的布料受到波及，猛地撕裂，已经全部变成血液蠢蠢欲动试图逃离的史莱姆炸裂开来。
鲜血如天女散花，浇了两人满头满脸，形成了一种看似惨烈，但其实屁事没有的“伪”惨烈局面。
伏黑甚尔输了，没死，只是在鲜血糊脸的那一刻，依旧开始思考起自己儿子的未来。
五条悟赢了，但是觉得赢得很憋屈，其中绝大多数憋屈感来源于那突然乱入的鲜血，他抹干净脸上的血，手刚一放下，就听见伏黑甚尔问：“我把我儿子送给你怎么样？”
五条悟；“……啊？”
莱姆并不知道自己机缘巧合之下，意外达成了漫画里的惨烈场景，他只是在和月岛柊确认了高专的事已经了结后，召回了给出的那部分身体，以应对中原中也突然凌厉起来的举动。
第58章
关东地区, 某极道组织的总部门外，中原中也率领下属藏在暗处。
这个组织最近和港/黑有些小摩擦，是港/黑此刻要施压的目标之一, 与此同时, 这个组织和关东的笠野组是世仇。
都说这世上最了解你的除了朋友就是敌人。
两个组织在几十年来的复仇——寻仇——复仇——寻仇后, 彼此间的仇恨已经累积到了莎翁剧里罗密欧和朱丽叶两大家族的地步，不过两个组织没有会产生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的晚辈，只有往彼此的组织里塞间谍、塞钉子的业余爱好, 并且累积了相当多的关于对方组织的情报。
中原中也原本想通过调查笠野组进一步调查樱兰学院，未果，就想着迂回作战, 从笠野组的世仇这边入手，获取笠野组的情报，因此主动请缨成了这次任务的主力输出。
“小矮子, 时间快到了哦。”一旁的太宰治开口。
中原中也：“别叫我小矮子！死青花鱼, 老样子？”
太宰治：“嗯哼。”
老样子指的是先礼后兵, 太宰治负责礼, 中原中也负责兵。
当然礼和兵的配合也很重要, 在恰当的时间做出恰当的武力威慑, 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室内, 太宰治坐上了谈判桌，室外, 中原中也做好了准备。
随着时间的推移, 室内的谈判很快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忽然，太宰治将手背到身后，做了个手势。
中原中也神情一凛, 立刻通知下属行动。
武力威慑的开胃菜要从一颗体量适中的炸弹开始。
中原中也看着手表掐时间，“三，二，一。”
轰！
随着爆炸声响起，太宰治的嘴角的笑容终于明显了几分。
与此同时，莱姆召回来的分身重新聚集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球，从紧闭的门缝中溜入该组织内部，又一路摸到了放置情报的地方。
借着爆炸声的掩饰，小球变成了四五岁的孩童模样，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并销毁了所有和笠野组、以及笠野组那位在樱兰念书的少主有关的信息。
“蛞蝓，你行动慢了一秒哦。”十分钟后，谈判结束，太宰治晃荡出来，抬脚轻踹中原中也小腿，“你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尴尬，放完狠话，结果一点声音都没有，晚了一秒才有爆炸声响起，诶呀，我还以为你不小心被人暗杀了。”
“哈？找茬吗？”中原中也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虽然觉得这是太宰治又犯病了，但还是拿出手表确认了一下时间。
结果发现手表慢了一秒，不止手表，连手机的时间也慢了一秒。
太宰治探头过来，见状扬起嘴角，不放过任何一个嘲笑中原中也的机会，从慢了的表说到任务失败，再说到组织溃败，完美的诠释了“滑坡谬论”的终极形态。
中原中也没忍住和他呛了几句，有些纳闷的将手表和手机的时间改回来，想不明白这一秒的差额是什么时候来的。
不过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中原中也很快将这件事抛到脑后，进了组织最里层的情报室，然后——
什么都没找到。
千钧一发完成任务的莱姆深藏功与名，徒留不知第几次调查失败的中原中也沉默的站在原地。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金灿灿的，但是中原中也分明有一刻似乎褪色成了黑白。
良久，他做了一个决定。
“果然，我还是亲自过去一趟吧。”
“樱兰学院。”
**
“阿柊！！！！！”
第二天，周六。
莱姆过来找他时，月岛柊刚从超市采购食材回来。
他一边走一边看手机，却也仅仅只是看着，大拇指摁在屏幕上确保手机不会因为长时间没人操作而熄灭，视线则落在中原中也的联系方式上，许久没有动。
在以恋爱为题材的少女漫中，从男女主互相动心到确认关系之间的拉扯部分是相当重要的看点，也有很多词可以用来形容这部分——小鹿乱撞，脸红心跳，怦然心动……你看我一眼脸红，我撇你一眼害羞。
但是这些月岛柊都没有。
当了两年少女漫男主，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坠入爱河。
但现实和漫画毕竟有区别。
月岛柊觉得光是坠入爱河这一点对他来说就已经弥足珍贵了。
从小到大都没有获得过长久的、毫无保留的爱。
爱这种东西就像海浪，来时铺天盖地浩浩荡荡，丰盈的能将心底的每一寸空隙都填满，去时也干脆利落毫不留恋，如同阳光下的泡沫，转瞬成空。
月岛柊想自己在亲密关系这方面是始终持有悲观态度的。
爱情这种东西不像学习，学习可以拆解成语文书上的文字，数学书上的公式，记住了、学会了，就是你的，一旦学会，考试成绩也就成了可以预测的指标。
可爱情是无常的。
世上有无数文学作品在描绘爱情，完美的爱情、破碎的爱情、扭曲的爱情……爱情有如此多的形式，像一个甜蜜却混沌的深渊，没人能担保会永恒不变。
因此月岛柊一想到爱情就忍不住去想以后，想到破碎的场面就忍不住心痛。
他想，光是想想就已经如此难过了，万一成真了呢。
也就是这一刻，本就不多的勇气如流沙消逝，既然拥有后有可能失去，那就干脆从未拥有吧。
所以月岛柊意识到了自己喜欢中原中也，却从未打算像少女漫中那样有什么主动出击的行动，意识到喜欢在少女漫中是开始，在他这里是终止。
他打算维持现状，远远看着就很好，甚至连现状也不用维持，慢慢淡出中原中也社交圈，当一个在远处默默守望的男二，将暗恋持续到底。
但是——
月岛柊垂眸盯着手机上的联系方式，却发现光是看着，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喜悦像是新生的藤蔓，“中原中也”则是神奇的魔咒，只是简单的文字，就能让那藤蔓像是承了阳光雨露一般疯长。
月岛柊忽然觉得自己还是要干一些少女漫男主会干的事的——比如把“中原中也”联系人名称前的前缀字母a改成爱心。
……不，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
月岛柊一瞬间想到了被发现时的场景，打字的手一顿，把“中原中也”几个字也删了。
于是中原中也在月岛柊的通讯录中彻底失去了姓名。
月岛柊看着那颗爱心抿了抿唇，做贼般的将手机熄屏，像是拥有了一个自己的小秘密。
打完字时刚巧走到房门前。
月岛柊掏钥匙开门，刚将大门打开一条缝，就见一个庞大的果冻团子哭天抢地扑来，口中大喊“阿柊”，落到地上呈猛虎跪地式。
月岛柊看着眼前这个一人……不，半人高的史莱姆，比了比高度，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似乎一个多月前刚发生过。
他叹了口气，将购物袋放到玄关的鞋柜上。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习以为常。
现在还没到第三回，可他发现自己已经心如止水。
“莱姆，你又用我的身份做什么事了？”
“这回我什么都没干，但是中原中也干了件大事。”
月岛柊捕捉到关键词，立刻有些敏感的转头，“好事坏事？”
“对我们来说是件大大的坏事，能在少年漫中当重要角色的人意志力果然不同寻常，他铁了心想给樱兰学院的设定找到现实上的合理性，我拦了没拦住，现在直接跑到樱兰学院去了。”
“那……那确实。”
“所以阿柊，你有没有兴趣去樱兰学院和中原中也做同学？”
“……”
“什么？”
月岛柊呆住了，像是大脑信息过载一下子卡住不动了，眼睛迟缓的眨了眨，半晌没说话。
莱姆疑惑歪头：“怎么了？
月岛柊：“……不是，确定吗？我还没准备好……”
莱姆纳闷：“这有什么可准备的？”
月岛柊抿唇。
这不需要准备吗？
他一分钟前才下定决心要远离中原中也的生活，当一个怀抱着暗恋的心情，默默守护送上祝福的男二啊！
莱姆意识到月岛柊的表情有点不对劲儿：“你怎么一副失恋的样子？”
月岛柊摇头：“不是失恋，我只是刚刚突然领悟到一个道理。”
“难怪办公室恋情的题材经久不衰，对于一个家和工作地点两点一线的人，能发展出多余情感的，果然也就只有工作中接触到的对象了。”
莱姆：“那肯定嘛！因为接触的多了就有了恋爱的先决条件，另外现在在职场上暗恋成真的题材也很受欢迎哦，机缘巧合发现合作公司的代表是年少时暗恋许久的白月光，一番拉扯后有情人终成眷属，嘿嘿……你怎么又一幅失恋的样子？”
**
月岛柊最终还是没有和中原中也成为同学。
就像他之前联想到的那个比方一样，他和中原中也的定位是机缘巧合下达成合作的甲乙方，那就只能短暂合作，而非长久的在一起，因为两人都有各自的业务——中原中也的主业是黑/手党，而他已经在浪漫学院过了三个年头，在这个即将高考的时刻为了兼职突然转学，那属于自掘坟墓。
两人进入樱兰学院的途径，其实是三天以后的樱兰校庆。
与普通学校的校庆不同，樱兰的校庆虽然也有一定的向大众展示校园的意思在，但更多的是充当一个社交场所。
因为根据漫画的设定，能进樱兰的人非富即贵，如此狭窄的生源就注定了他们对外开放意义不大，而非富即贵的学生自然拥有非富即贵的家人朋友，学校允许学生们带自己的朋友、家人来参加，年轻的学生可以通过这场校庆拓展自己的社交圈，年长的宾客则可以将这些学生作为桥梁，去认识他们的父辈——久而久之，樱兰的校庆就成了学生和家长彼此社交的重要场所。
中原中也用了港/黑的人脉，绕了一大圈后，以樱兰某低年级学生的远方表哥的朋友的弟弟的身份获得了参加校庆的入场券。
月岛柊没有如此复杂的人脉，但是他认识天内理子，而天内理子认识藤冈春绯，总之通过这层关系，他甚至以比中原中也还少拐了一个弯的身份，成为了诸多参加校庆的外宾一员，并于校庆开始的前一天，准时来到了樱兰学院的门外。
这日天晴，蔚蓝的苍穹万里无云，太阳高悬正中，阳光无遮无拦的洒下，将大地烤的炽热一片。
但是这种炎热影响不到樱兰学院，因为这里依山傍水，内有喷泉，外有凉风，林荫小道一路延伸至远方，茂盛的树冠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月岛柊行走其上，仿佛顿时由夏入秋，心中不由的生出一种有钱真好啊的感慨。
月岛柊继续往前走，走到一半时，樱兰那城堡样式的教学楼的轮廓明显起来。
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背影若隐若现的出现在正前方，垂下的树冠挡住了他大半的身体，只有一截白色的衬衫衣摆在风中轻晃，荡出柔软的弧度。
月岛柊看的心脏重重一跳。
虽然来时做了无数心理建设，但是真看到了人，才发现自己其实什么心理准备都没做好，在意识到那个人身份的一刹那，心脏就不争气的快速跳动起来。
眼睛落在那截衣摆上，只觉得那截衣摆像是羽毛，每晃一下就在心底轻轻戳一下。
月岛柊忽然停下了，再抬步时动作变得很慢很慢，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是有些紧张似的，缓缓向那个背影走去。
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直至发现此人投在地上的影子长的可怕，而没了树冠遮掩，看身形净身高起码有一米九。
“……”
啪。
那根调皮的羽毛折断了。
月岛柊一瞬间心如止水，但在看清眼前人的长相时，立刻惊诧的微微睁大眼睛。
“野歧？！”
“学长？”树荫下，野崎梅太郎转过身，看见月岛柊也有点惊讶，但是他平时的面瘫程度和月岛柊不相上下，那仿佛焊在脸上的五官像是过滤器，能轻易过滤掉大半情绪波动，因此这惊讶表现在他的脸上，也不过微微动了动眉毛。
月岛柊：“你怎么会在这儿？”
野崎梅太郎：“我是网上认识的一个网友邀请我来的。”
月岛柊：“网……网友？”好家伙，既中原中也拐了三个弯，他拐了两个弯之后，半路杀出的野崎梅太郎以网友直邀杀死了这场没有意义的比赛。
“嗯，”野崎梅太郎点点头，还是那副面瘫脸，“我和她是在书友群里认识的，因为喜欢同一部漫画，所以加了同一个群聊，聊天时发现她对文学作品的人设有很深的见解，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回忆群聊里的内容，当其他人以一种饱含热情但贫瘠的语言吹作者太太彩虹屁的时候，只有那个顶着“反差萌赛高”当做昵称的人以一种仿佛正在写论文的姿态，条分缕析、鞭辟入里的拆解了漫画的男女主人设，说出了哪里好磕、为什么好磕、如何更好磕……
【反差萌赛高：这两人让人心动的地方就在于男主看似是个花花公子人设，但其实是纯情少男，‘花花公子’的传言来源于一次误会，而女主以为他真的是个花花公子，所以用可以吸引花花公子的办法吸引男主，结果就是女主想尽办法，男主恍若受惊但是强装镇定的小白兔，由此推动了故事情节发展，还产生了不少自然的笑点。】
【反差萌赛高：不过我觉得女主的人设也可以做一点反差……】
【反差萌赛该：问为什么？】
【反差萌赛高；看我昵称。】
……
——可以说是当代磕学集大成者了。
而野歧对此有更加简练的词可以概括。
“知己，”野歧说，“虽然没见过面，但是聊了几句我们就觉得彼此是一样的人，后来我画漫画时陷入瓶颈……咳，主要是不知道欧式的校园建筑怎么画，聊天时提了一下，她就说她上学的地方就是这种建筑，可以拍照给我看，我才知道她在樱兰上学。后来樱兰校庆，她问我要不要来樱兰实地看一下，顺带两人也可以线下见个面，我答应了，她就直接邀请了我。”
“所以你站在这里是在等网友吗？”月岛柊有些好奇的像野歧身后张望。
野歧点头：“我和她约好了在这里见面。”
忽然信息铃响，野歧拿出手机点开信息，看着屏幕短暂的愣了一下，将手机放了回去，“……她发消息跟我说她临时有事来不了，我们先进去吧。”
野歧往前走，但是月岛柊不动。
“学长？”
月岛柊收回四下张望的视线，跟上了野歧的步伐。
两边的行道树匀速后退。
野歧很好奇月岛柊来此的原因，被月岛柊以朋友相邀糊弄过去。
很快，林荫小路走到尽头，樱兰像是欧式古堡的建筑映入他们眼帘。
这是一整片建筑群，囊括了教学楼、宿舍、行政楼等多幢楼宇，而月岛柊和野歧的住处在最左侧，那是一栋四层高的占地面积不低的欧式洋楼，历来被樱兰当做接待宾客的地方。
此时，从那栋洋楼的一楼入口处一直到林荫道的尽头，仔仔细细放了许多引路的标识——当然，樱兰的引路标识也带着搞笑少女漫特有的风格，金属铭牌、玫瑰暗纹，低调奢华有内涵，阳光一照就blingbling闪，完美融入了樱兰的整体氛围中，乍一看还以为是少女漫添上去的花朵滤镜——月岛柊和野歧梅太郎顺着标识走到洋楼入口处，从早已等在那儿负责接待的学生会成员手中接过房卡，然后上了楼。
路上月岛柊总是隐晦的四下张望，此时上了楼，也忍不住朝窗外看。
视线越过林荫道落在校门口，一个人头一个人头的打量，仿佛下一秒，在那群西装革履、礼服翩跹的身影中，就会出现一个穿着长风衣、带着礼帽、顶着一头橘红半长发的家伙。
可是没有。
到了这个时候，月岛柊发现比起忐忑，自己竟还是失望多一点的。
他收回视线，一转头，对上了野崎梅太郎的眼神，一个来自于少女漫画家的、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
野歧：“学长，你是在等什么人吗？”
月岛柊不动声色：“在等一个朋友，他可能也会来这里。”
“哦。”野歧不问了，转头开锁。
月岛柊的房间就在野歧房间的左侧，他走到野歧身边，将房卡贴上了把手处——很神奇，樱兰从头到尾都一副从十八世纪的欧洲画卷中抠出来的模样，就连门锁都长得一副必须拿雕花的钥匙才能打开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感应区在哪里，可整体毕竟还是与时俱进，当房卡贴上门把手的那一刻，门把手忽然自动向下一按，咔哒一声轻响，紧闭的门扉幽幽打开一道缝。
月岛柊看着眼前的景象，二度感叹有钱真好，在保留校园原有风格的基础上，无声无息的将科技的成果与大家共享。
月岛柊将门缝推的大了点，迈步走进。
这时右手边忽然响起了一道脚步声，很轻，非常轻，踏在走廊吸音的地毯上，轻到几乎听不见，但月岛柊仍旧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而且觉得很熟悉。
他循声转头，野歧的一米九的身高如同一堵厚实的墙，将另一侧挡的严严实实。
月岛柊只看见一双皮鞋落在野歧右侧，一只手拿着房卡贴上了门把手。
月岛柊将头重新转了回去。
这时野歧打开了门，他个高，腿也长，步子迈的当然也大，腿一台就进了门，下一秒就落了锁。
没有野歧遮挡，两侧的人毫无阻碍的看到了彼此。
月岛柊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风衣漆黑的袍角，然后是橘红的、火焰般的发丝。
他转头，于是那双钴蓝色的眼睛映入眼帘，像是蔚蓝的大海，阳光穿过雕花的窗户映入眼中，像是海面浮起点点波光，带着些意想不到的惊讶，还有几分连本人也没意识到的欣喜。
两人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三天前？
月岛柊发现真见到了人，自己还是高兴大于紧张的。
因为不过三天的时间，他现在竟有了种久别重逢的时间穿越感。
“中也，”他说，几乎抑制不住的扬起嘴角，“好久不见。”
第59章
走廊的窗户没有关, 微风从窗外吹进来，拂起月岛柊的碎发。
他依旧带着那副黑框眼镜，嘴角的弧度也很浅, 浅到几乎看不见, 可镜片后的眼睛也像是被这阵风给吹皱了, 有涟漪在他眼底荡开，泛起柔柔的、细碎的光，显得那双眼睛亮晶晶的。
中原中也盯着月岛柊看, 过了几秒，才慢半拍的开口：“好久……不见。”
他还有些恍惚。
“月岛柊”是他单方面认为的迄今为止最为困难的任务，需要心无旁骛的全力以赴才有任务成功的可能, 为此他打算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完，并在无人知晓的时间段悄无声息的构思了十几种人为制造偶遇的方法。
但是还不等他把这些方法一一实践，真正的偶遇就这么突如其来又横冲直撞的闯入了现实中, 以至于他总觉得不太真实。
中原中也没有再说话, 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月岛柊看, 直看的月岛柊本就很浅的嘴角弧度抿成了一条直线, 眼神闪烁了下, 错开视线, 又在几秒后重新落回中原中也脸上, 而月岛柊此前的笑容感染到了中原中也脸上，他嘴角缓缓扬起, 一点一点, 露出了一个比月岛柊更加灿烂的笑容。
“你怎么在这儿？”中原中也一边说一边朝月岛柊走去。
月岛柊眨眨眼, 忽然发觉今天天气好的过分，天气好就意味着光线也好，中原中也走过来的时候跟叠了十层滤镜一样, 连发梢都发着光。
他按了按心脏，总觉得自己的男二定位在见到真人后有点摇摇欲坠，“朋友邀请我来的……”
但好在中原中也有任务在身，因此两人的寒暄只持续了五分钟就各自回了房间。
关上门，提前溜进来的莱姆给自己捏了个人类的身体，快步走过来：“阿柊，怎么样？”
回忆起聊天时中原中也的表情，月岛柊摇摇头：“他的表情很坚定。”
这时门外隐约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听方向应该就是中原中也的房间，很明显他在短暂的修整后，再次出门了，多半是出去调查了。
不过这也在月岛柊和莱姆的意料之中，因此也没有太过惊慌。
月岛柊走到床边坐下，从衣袋中拿出一张纸摊开，莱姆凑过来看——这是他们提前一天拿到的樱兰校庆的节目表。
樱兰的校庆一共持续三天，第一天上午开幕式，开幕式结束后，各个班级社团组织的活动陆续开展，一直持续到第三天上午的闭幕式结束，而在闭幕式结束后，则是由学生自发举办的、一场活动规模囊括整个高校的化妆舞会。
化妆舞会往往会有主题，据说前年是吸血鬼，去年是中世纪，而今年化妆舞会的主题也和樱兰的门锁一样与时俱进——克苏鲁。
“……够潮的。”
一天前刚拿到节目表时，莱姆盯着“克苏鲁”这三个字，忍不住开口。
月岛柊：“不过那些年纪大一些的客人应该不会来以克苏鲁为主题的舞会。”
中原中也来樱兰是来调查学校的，目光多半不会放在樱兰那些眼神清澈的学生身上，而是放在那些包括学院理事长以及年长宾客在内的某一势力的实际掌权者身上，既然那些客人对克苏鲁没兴趣，那中原中也应该也不会将舞会当做调查场所。
房间内，月岛柊的视线落在节目表的最上面。
“他可以直接去理事长办公室调查，但是这样调查不出什么，因为这里就是一所普通的学校，而想要尽可能的多接触那些客人的话，就只剩下开幕式后的那场宴会了。”
与群魔乱舞的克苏鲁化装舞会不同，这场宴会非常正统。
玫瑰，香槟，甜点，礼服，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标准的像是从二十世纪的美国抠出来的，每一帧都在叫“old money”，贵族感满满的同时，也肉眼可见的无聊。
莱姆：“樱兰里的其他学生顶多算有点钱的普通人，在少女漫中是路人定位的话，自然也不会有特殊的技能，我们主要还是要提防中原中也接触到公关部里的那些角色，最好能将那些角色的设定合理化。”
“……”月岛柊沉默片刻，诚恳回答：“有点难。”
一个性格迟钝，长久以喜欢的人的父亲自居的金毛。
一个家族近乎垄断医疗行业，有屏障的时候不明显，屏障消失后就显得异军突起且不合常理的眼睛男。
一对以禁忌兄弟情为卖点，以搞笑少女漫中的homo配角为自我定位，天天大卖特卖的双胞胎。
以及一个身高仅一米五，却能靠空手道和柔道制霸美军、成为美日建交障碍的正太，还有正太那沉默寡言的家族传承式跟班——说实话，一个家族世世代代为另一个家族服务，现在哪还有这个设定，森鸥外看见时大概满脑袋问号，总觉得造反的心蠢蠢欲动。
啊，对了。
还有男公关部那一扇只要一开启，就会有刺目白光、以及无数红玫瑰飞舞而出的大门。
……这么一想，男公关部果然人才济济。
莱姆宽慰他：“这毕竟是一部搞笑少女漫，再说了，我会在你身后支持你的。”
莱姆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此时太阳西沉，夕阳从地平线一点一点漫上来，将天空染上了层层叠叠的红。
月岛柊去餐厅拿东西吃，虽说莱姆平时活动所需的能量不依靠摄入食物来获取，但也不是不可以吃人类的东西。
想了想，月岛柊也帮莱姆拿了一份——这或许有点多此一举，但食物本身并不重要，将心比心，月岛柊只是觉得如果有人时时刻刻记着他的话，他应该也会开心吧？
樱兰贵族学校的设定在一些细节上展示的淋漓尽致。
两人份的食物包装了一层又一层，包裹的有四人份那么大，月岛柊拎着盒子的样子像是一株修长的白杨上挂着一个硕大的秤砣，光是拎着食盒穿过餐厅熙熙攘攘的人群对他来说就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借过……”
“借过一下……”
“让一让……啊！抱歉！”
……结果还是撞到人了。
方正的食盒不仅撞翻了对方的托盘，高高飞起的汤碗还撞掉了来者的帽子，且撒了对方一头一脸的汤。
月岛柊看着对方头上的缝合线，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个大病未愈还没来得及拆线的病人，泛起的愧疚顿时如波涛翻滚，差点把他整个人淹了。
“抱歉。”
月岛柊本能的想用袖子去擦，蹭过对方的缝合线时，对方头一偏，微笑着说了句“没事”。
月岛柊呐呐出声：“可是我感觉汤好像从您的伤口里渗进去了，真的没事吗？”
对方脸上的笑容一滞，再出口时带上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一字一顿：“真的没事。”
因为有了这个小插曲，月岛柊回去的时候晚了点，刚巧撞上回来的中原中也。
窗外天色昏昏，夕阳渐褪，夜幕降临。
中原中也正在掏房卡开门，昏暗的光线在他的脸上打下大片阴影，将他的轮廓勾勒的相当深邃。
但即便在这种光线下，他的发色也是无比鲜明的。
一缕橘红的发丝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垂下，发梢划过下颌线，一晃一晃的，像是簇火焰般引人注目。
月岛柊垂眸盯着那缕发丝，然后视线上移盯着下巴，接着是唇角、脸颊、鼻梁、眼睛……忽然那双垂着的眼睛一动，睫毛扇子般的掀起，钴蓝色的眼睛也随之转过来，对上了月岛柊的视线。
那双眼睛眨了下，有很明显的怔愣，还残留着一些仿佛有什么事情不顺利的郁气，但这些情绪在看到月岛柊的两三秒后就迅速消失了，化作了湖面上逐渐淡去的涟漪。
“月岛，”中原中也的视线略过月岛柊手中的食盒，一顿，忽然意识到现在是吃饭的时间了，“你刚从餐厅回来？”
“嗯。”
“看起来吃的还不错。”
“挺好的，就是人太多了……”
……
一些没营养的对话。
起码月岛柊觉得很没营养，他已经很努力的去找话题了，可终究是天赋有限。
回忆起离开前莱姆的交代，他不由在心中无声叹了口气。
那是在他初步定下计划后，离开房间去餐厅前，莱姆忽然叫住他，再三强调，三令五申，神情严肃的仿佛面对的是一整支的军队——
“中原中也这个人非常可怕。”
——他不知道莱姆这个结论是哪里得出来的，因为他一直觉得中原中也很好。
“他的行动力非常强。”
——这句他倒是承认。
“所以我们必须要主动出击，想要阻止对方的话，起码要在对方行动时想借口跟在他身边，就算什么都不做，他起码会因为顾虑你而有所收敛。”
——这……
“想办法和另一个人待在一起，这时候，少女漫就是我们的参考书！”
——唉……
滴的一声，月岛柊的房门也打开了，若有似无的光线从门缝中渗出，大概是看到了月岛柊带来的两人份的食盒，莱姆狗狗祟祟的探出一只半透明的触手。
但是房门前，谁都没有动。
月岛柊没有动，眼珠子细微的转动着，手指不自觉的扣着食盒上的花纹。
奇怪的是中原中也也没有动，他盯着门锁上的感应区，仿佛那里开了一朵花，余光则以一种稳定的频率扫向月岛柊。
过了一会儿，中原中也忽然抬眸：“月岛，要不我们下次一起去餐……”
“叫我柊吧。”月岛柊打断了他的话。
“……诶？”
“或者阿柊也可以，熟悉的人都这么叫我。”
“……”
月岛柊将有些长的发丝拨到耳后，垂下的眼睛忽然抬起，看向中原中也。
无数演绎过的少女漫情节如走马灯般从脑海中闪过，最后停在一格分镜上。
月岛柊向中原中也走了一步，拎着食盒的那只手微微抬起，示意般的晃了晃，状似无意的开口：“要一起吃吗？”
他觉得心跳有些快，真话掺着台词说出，让他有种连灵魂都剖出去的感觉。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你来这里是有任务的吧？一直专注任务，连饭点都错过了。”
所以他其实并不是很愿意继续照着漫画演，因为现在已经不止是台词了。
“两人份，我特意从餐厅带过来的，一起吃吧。”
月岛柊在“特意”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但是管他呢，中原中也又不喜欢他。
——他只会以为他又在说胡话。
第60章
短暂的沉默后, 月岛柊的手忽然被中原中也抓住了。
……嗯？
等等。
月岛柊眨了下眼睛。
他承认在说“特意”两个字的时候，语气确实暧昧了点——职业病如此没办法——但这句话本身并没有出格的地方，单看意思完全可以理解成朋友间的邀请吧！
怎么就……
抓着他的那只手忽然松开了, 沿着他的手背下滑, 抓住了他手心中的食盒把手——仿佛那只手一开始就是冲着食盒来的, 只是一不小心抓错了地方，现在则回到了正确的位置上——可紧跟着又再次上移，犹豫似的一顿后, 在抓住食盒把手的同时，也笼住了他抓着食盒的手。
中原中也的手心像是火炉，源源不断的、属于另一个人的热意贴着手背传来。
月岛柊眼睛微微睁大, 一时间也拿不准这究竟是不是中原中也抓错地方了。
他看着中原中原中也，可中原中也转过身，在夏季傍晚逐渐昏暗的光线中, 留给了他一个模模糊糊的, 像是墨水晕染开的背影, 只有耳尖是红的, 因为夕阳落在了上面。
“好吧。”
中原中也说, 拉着月岛柊向前。
因为动作太快, 月岛柊只来的及用脚尖勾上开了一道缝的门, 就被中原中也拉着进了另一个房间。
砰——
门缝处狗狗祟祟探头的触手因为这突如起来的关门被夹住，瞬间绷成一条直线, 片刻后软软的垂了下去, 带着点肉眼可见的怨念, 一点一点的缩回了房间。
樱兰在设施上将“宾至如归”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房间非常宽敞，从门口到餐桌的距离并不短, 但是当人走路的速度足够快时，这段距离很快就走完了。
中原中也拉着月岛柊一路走到餐桌，然后松开月岛柊的手，接过食盒放到桌上打开，将里面两人份的食物一一拿出来放好——其动作行云流水，自然至极，好像真就是单纯的饿了。
月岛柊看着中原中也忙碌的背影，不自觉用指尖蹭蹭仿佛还残留着些许热意的手背，反思自己果然是少女漫的剧情走多了，看什么都带着有色眼睛。
餐桌前，中原中也的动作越来越慢，他扣住餐盘的指尖浅浅蜷缩了一下，仿佛手心中还抓着什么东西。
“……阿柊。”
“嗯？怎么？”
“咳，没怎么，练习一下。”
“？”
迟来的晚餐在一种稍显微妙的气氛中开始了。
虽然天色已经暗下，但现在还没到休息的时间，樱兰依旧灯火通明，从餐桌旁的窗户看过去，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建筑中，有橙黄的光自巴洛克式的窗户里映出来，一些人自其中蹦跳着走过，留下一串漆黑的剪影，光看动作就有一种肉眼可见的热闹扑面而来，仿佛所有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校庆欢欣鼓舞。
但是房间内很安静。
只有明亮的光自屋顶的吊灯洒下，晕染出一片暖融融的光晕。
月岛柊心不在焉的吃着盘子里的寿司，空出的那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桌面上点着。
他在想合适的剧情，在原先的那本漫画中，男主角在说完“我特意给你买了东西，一起吃吧”之后就没什么有效的剧情了，有很长一段都是男女主角在课上眉目传情——因为那是一本校园青春纯爱漫画，那种朦胧暧昧的感情拉扯占了漫画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篇幅。
而之所以能拉扯的那么长，是因为男女主有来有回，当一方做出类似追求的举动时，另一方就会回以脸红心跳、小鹿乱撞的反应。
月岛柊清楚的知道这些反应都是作者画出来的，落到现实中，中原中也当然不会给出这些反应，所以漫画中的拉扯也进行不下去。
不过好在这两年他已经累积了海量的少女漫素材，不愁找不到合适的剧情。
各种各种的剧情分镜再次如走马灯般自月岛柊脑海中闪过。
他想的太认真，没察觉不知什么时候，中原中也停下切割牛排的动作，看着他有些出神。
或许是因为知道伪装没必要，进门后，那副黑框眼镜就被月岛柊拿了下来，此刻正放在桌边，略长的发丝随着他吃饭的动作垂下，在眼前一晃一晃的，遮住了那双因为没了眼镜遮挡而显得格外漂亮的、有如林中清涧一般的眼睛。
中原中也忽然觉得头发丝有些碍眼。
在月岛柊摘下眼镜的那一刻，他曾在那双眼镜中看到过自己的倒影，满满的，都是自己，虽然知道这是因为位置关系所产生的必然现象，可还是让他的心中升起一丝隐秘的欢喜，可是现在全被挡住了。
中原中也不自觉伸出手。
早先定下的“无声渗透，悄然包围”的计划还在他的脑海中盘旋，可他的动作像是和思维脱了节，仿佛被磁石吸引一样，缓缓的、缓缓的朝月岛柊伸去。
然后在即将触碰到他发丝的那一刻——忽然，再度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怎么了？”
月岛柊抬眸看他，有些懵。
“我……”
中原中也伸出的手僵住了，指尖颤了一下，上下左右环顾四周，最后在月岛柊越发懵逼的眼神中，指尖下探，从他面前的盘子里捏走了一个寿司。
下一秒，整盘寿司都被推到了他面前。
月岛柊有些懊恼：“你喜欢这个吗？早知道我多拿一点了。”
“嗯……”中原中也也有些懊恼，他没滋没味的咬了一口寿司，回顾往昔，深刻意识到自己好像是闪电战选手，这种需要放长线的计划实在考验他的定力，总觉得会有崩盘的风险。
但从客观上讲，这又是最保险的计划了。
中原中也开始不自觉的用手指点桌面，频率比月岛柊更高，声音比月岛柊更响，足见他此时头脑风暴之频繁，各种想法飞速闪过，足够在脑海中形成一场龙卷风。
偶遇还是要的。
但阿柊似乎在对朋友上比较主动，那从行动上就不用太过谨慎了。
回去后直接约电影？
不，感觉这个程度有点过了，不都说电影是情侣约会的固定项目吗？
好吧，还是谨慎一点……
约饭？
龙卷风停止，又一阵风刮起，这阵风里有横滨及附近所有中原中也能想起来的餐馆，刨去其中四成位于危险地带的，三成被他任务中砸了的，两成老板涉嫌走私的，半成因为环境显得很暧昧的……最后停在寥寥几个招牌上。
中原中也敲击桌面的指尖停了。
他抬头看向月岛柊：“阿柊，我……”
月岛柊敲击桌面的指尖也停了。
他抿起唇角，忽然开口：“中也，要去看电影吗？”
“！”中原中也眼睛一瞬睁大，难得显得一双眼睛圆滚滚的。
月岛柊托腮，眼睛垂下又抬起，露出一个稍显不好意思的笑：“是不是太突然了？”
中原中也：“……”
月岛柊干脆趴在桌上，露出半张有些红的脸，自下而上看着他：“主要是发现我们认识这么久了，好像还没一起出去玩过。”
中原中也：“……”
月岛柊：“好吧其实是我想多了解一下你。”
“……”中原中也的脸肉眼可见的涨红，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突然成了一团浆糊，连思绪都变得黏黏糊糊的。明明空调稳定的发出代表正在工作中的嗡鸣，但就好像突然坏了一样，暑意在屋内蒸腾，热气混着躁意，顺着脊髓一路滚上来，烘的他心跳都停了片刻。
中原中也从来就不是一个会拐弯抹角、擅长徐徐图之的人，在感情中是天然的直球党，此前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自制力，而此刻，随着月岛柊的话，代表自制力的高墙塌了一半，一些在心底积攒了很久的、直白的话语犹如澎湃的洪水，眼睁睁要冲垮那岌岌可危的高墙喷涌而出，逼得他只能反复默念此前定下的计划，拴住自己摇摇欲坠的理智。
——不着痕迹的制造包围圈不着痕迹的制造包围圈不着痕迹的制造包围圈……
月岛柊：“比如……讨厌的东西？”
——悄无声息的缩小包围圈悄无声息的缩小包围圈悄无声息的缩小包围圈……
月岛柊：“喜欢的东西？”
——我喜欢你……不对！直到前后左右所有退路全部封死全部封死全部封死……
月岛柊：“这些是朋友会干的事吧？”
——插翅难逃插翅难逃插翅难逃……
月岛柊放轻了声音：“所以……去吗？”
——不着痕迹的制造包围圈悄无声息的缩小包围圈直到前后左右所有退路全部封死哪怕对方发现了我们的目的也插翅难逃！！！……“去。”
月岛柊：“如果你实在没空的话……诶？”
中原中也：“我说去。”
顿了顿。
“什么时候去？”
月岛柊“……你好像……很期待啊……”
中原中也：“昂！”
月岛柊看着中原中也，那双钴蓝色的眼睛像是盛满了星星，灼灼的、目不转睛的看过来。
周遭的空气似乎变得粘稠。
他其实还有一箩筐的台词，可此时像是黏在了舌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台词沉寂下去后，心跳就变得明显起来，咚，咚，咚，一声声炸响在耳畔。
月岛柊忽然转头看向窗外。
“……好像有点热。”
中原中也仍旧看着月岛柊。
“是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