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棋冰心思转过几轮，还是想不明白，难道血人就是0767？或者血人是后来实验室的工作人员, 再或者他们都想错了……血人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报信npc罢了？
她在房间里闲步起来, 两个手电都被放在实验台上, 为主播们提供并不明亮的光照。
等等……这是什么？
林棋冰在培养舱仪器附近的操作台边停住脚步,她低头看向那些按键，虽然看不太明白，但是她发现其中有几枚按键,正反射着幽暗的黑红色光辉。
乍一看上去,那非常像掉了漆的红色按键，但仔细观察才能发现,那上面其实沾了血液，还隐隐透出指纹的纹理。
就像是，被一只沾血的手操作过那样。
林棋冰灵光乍现,发觉了其中的关窍：如果实验室的一切截止于0767号培养舱的实验，那么这场实验的进程操纵，一定和这几枚沾了血的按键有关系。
她在实验室的角落找到半包棉签,叫上几名同伴,轻轻用棉签将按键上的血迹蹭掉,露出了下面的字符。
“0键、1键和R键……”迟一婉读了出来。
沾有血迹的按钮分了几个键位，除去这三个字符键，还有一个旋钮，上面有一个小小的沙漏标识；
而旋钮旁边带着时间刻度,却并没有密密麻麻的格子，只有三条短线刻画在旋钮的终点位置，分别刻着星星、月亮和太阳。
“这是什么意思？”侯志探头探脑地问。
林棋冰对着那些按键研究了一会,抬起头：“不知道。但从血迹上看，这几枚按键应该是最后被使用过的，和0767的最终实验以及实验室的覆灭有关。”
侯志伸手摸了摸它们，到底没敢尝试，他缩了缩脖子：“还是别碰的好，万一碰到之后，咱们也像实验室似的遭了灾了怎么办……”
0 、 1 、 R这三枚按键，肯定是和那只旋钮配合使用的，旋钮上的沙漏可能代表实验进行的时间，那么0 、 1 、 R又t是怎么回事呢？
“会不会是某些参数的数值？”沐朗忽然问道。
林棋冰点头同意：“很有可能，如果从计算机二进制看的话，0和1的组合其实能表达世界上的所有自然数。但这个R……”
“ Return，Replace或者Reset？”迟一婉突发奇想道：“可能是复位键的意思？不管是英文释义，还是操作需求，他们的整套流程都应该有个结束点才对。”
这个解释很有道理，如果是这样，那么就可以梳理出这套按键的运行逻辑：
首先输入二进制数值，其次扭转旋钮调整时间，最后在实验完成后按R键复位。
“那么旋钮刻度上的星星、月亮和太阳是什么意思呢？”
陈界平也走过来，扫了一眼，回答道：“可能是不同档位，具体有什么功能和作用，还需要我们找到别的线索。”
陈界平说得没错。
如果他们想知道实验室覆灭的原因，以及实验室和核电站的关系，那么针对0767号核辐射人类的实验流程，就成了必须解锁探秘的存在。
怀着这个想法，几人继续在这个神秘房间里寻找起来。
林棋冰首先来到实验台附近，借着昏暗的光线，她拿起了几张散落的纸，却发现上面印全是数据，而且根本没有表头，只有几个看不懂的缩写符号。
将一小沓过于专业的实验记录纸放在一边，林棋冰转过身，却在一瞬间碰到了什么硬重的东西，实验台的一角瞬间歪了形状。
原以为是边角装饰的地方，居然凸起了一只硕大的扁长方体，有若干本辞典相拼接那么厚和大，侧面有一道横延的中缝。
她顺着中缝撬开一块板子，发现那块板子很光滑，反映出模糊的倒映，下角还有一颗小灯呼吸闪烁。
林棋冰忽然意识到，那是一台上世纪的古早电脑，嵌在实验台中，这在几十年前肯定是很先进的技术。
而且最重要的是，由于实验台电脑具有储备电池，所以实验室电路的切断并没有影响它的使用。
她又试着转了几下，两分钟后，一台笨重巨大的电脑就在实验台一角展开了，设计得相当方便，正好适合她站在这抬手打字。
“嗡——”
气闷的引擎声微微响起，一开始主播们还以为是电路恢复了，知道林棋冰那边亮起一道光，才知是她居然启动了一台电脑。
既然纸质记档和操作台面板都没有实验说明，那么这台大概率用于储备重要信息的电脑，里面或许会找到蛛丝马迹吧。
“嚯！”侯志像相声演员般叹了一声：“林姐，这也太酷了，如果实验室和当年的核事故有关，那没准连核电站的资料都能在这里找到。”
几名主播纷纷围过来，林棋冰按下开机键已经一分半钟，这台电脑的开启速度实在是很慢。
又等了十分钟后，硕大的显示屏幕才徐徐亮起，然而其中的影响让众人眼前一黑——
这台电脑的屏幕有一大半都花了，显示出扭曲的光栅格子，就好像犯了什么毛病。
“应该没关系，显示屏的损坏不影响主板内存……”沐朗苦中作乐地说。
可是不到五秒钟，他们就彻底傻了眼。因为鼠标滚轮根本无法使用，基本滑动两下就会消失在视野中。
而沐朗运用专业知识，试图使用键盘操控，却也遭遇了滑铁卢。
且不说最初几代的电脑操作方法不同，就是沐朗将键盘敲了个遍，他也没办法调动任何文件夹或者日志簿，更别提硬盘中的其他软件了。
“你们发没发现，这里好像有点亮晶晶的，而且刚才有东西滴到我的靴子上了。”迟一婉说。
她指向了电脑侧面的一处，那里果然闪烁着反光，林棋冰抹了一下，像是某种介于液体和固体之间的透明胶质，居然还没干透。
迟一婉也将揩过靴子的手套伸过来，上面是和林棋冰所见的东西一样的胶质。
“好家伙，看看这电脑的主机的边边缝缝，里面都是这玩意。”侯志低声惊叹道。
如果电脑已经被这种半液态胶质浸透，那么它无法被正常使用也就不令人意外了。
“找到了。”沐朗从实验台另一侧转回来，手里拿着一支手腕粗的针筒。
针筒内壁上都是细密的气泡，明显里面注有内容物，他将针筒倒提起来，顶端的出口又溢出了一滩凝胶，流淌在实验台上，质地一如浸透电脑的玩意。
空气中忽然浮起了一股清新的酸涩气息，像是柠檬，或者其他什么酸酸的植物。
“刚刚就是这只针筒，卷在实验台的杂物中间，由于针管朝下，所以里面的凝胶有一大半都淌出来了。”沐朗说道。
可是，距离实验室关闭已经时隔几十年，就算有什么凝胶液体泄漏，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干透呢？毕竟针筒并非全封闭，这台折叠电脑又不是密不透风的。
这也太巧了吧。就像有人提前挤在这里似的。
“是055号僵尸熊。”林棋冰说道。
这话让实验室里的众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055号僵尸熊具有相当程度的智慧，如果是它切断电路的时候，顺手做了些添麻烦的事情，那也未可知啊。
侯志无语望天：“我还是不能接受，说它懂很多捕猎计谋我信，可核辐射变异也不管精通电脑啊， 055怎么会知道这电脑里有重要信息？还蓄意毁坏？我可不认为它识字。”
侯志的否认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在此之前主播们都没来过这里，能打翻针筒的人只有055号。
“或许它就是路过的时候恰巧碰到了。”陈界平说。
林棋冰看了一眼实验台上和地上淌得到处都是的凝胶，没问到有什么特殊气味，只是那透明液体甫一和空气接触，里面的小气泡就自动游移起来，甚至震动着在液面外破裂。
这东西真的没问题吗？
她将凝胶针筒倒立起来，防止继续渗漏，又用几张数据纸盖在已经渗漏的胶质上。
林棋冰做完这一切，在昏暗中站直身体，还是感觉心中有些不安。
另一边，沐朗还在研究被凝胶浸透的折叠电脑，那座古早的大家伙缠人极了，可并非无法可用，经过他的一番努力，还是在内存盘的角落找到了一个可以打开的文件夹。
确切地说，是一份电子日志笔记本。
“咔嗒。”沐朗点击日志图标。
屏幕上的光影切换，图标开始加载，一幅白色页面框出现在众人眼前。
只是随即弹出了一段系统提醒：内置硬盘出现故障，日志信息损坏，请问用户是否需要加载残余信息？
沐朗的动作顿了顿，还是点击了“确定”。
确定被按下后，电脑屏幕整体一暗，随即主机引擎的噪声响得更大了，几名主播陷入了等待的煎熬，就像在烧坏主板的前一秒，电脑显示屏再次亮起。
这次，浮现在一行人眼前的是一行行爬虫般的字体。
由于原有的排版和分页已经损坏，他们只能在堆在一块的错序字符中间寻找，试图分辨出有效信息，主播们费力地眯着眼，终于找到了一行可辨的字。
“x年x月x日，第一次实验。”林棋冰轻轻读出了声。
上面虽然没有标注，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有共同的感觉，那就是所谓的“第一次实验”，指的是0767号的第一次实验。
她继续往下读：“实验如意料般不成功……受伤严重……可能具有某些副作用……还待继续研究……”
大约是被文件损坏所影响，第一次实验的日志也不完整，句与句之间存在跳行和断义，显然是缺失了很多字词。
随即，他们找到了其余几次实验的日志，都是些只言片语，而且如档案记载一样，时间日期上存在严重的错乱和混淆，不知是否是文件损坏的缘故。
“这份日志并不是严谨的科学记录，而是做实验者个人的心得与体验，更接近私人日记。”林棋冰总结道。
一行人很快看完了残余的文档，事实上，那些断句用不了很长时间。
哪怕言语不多，但是整份日志的记录过程，经由想象补全，大体上跃然于众人的脑海中。
“虽然分不清时间顺序了，但是从记录的口吻和词句来推断，0767号实验还是取得了一定成果的。”
陈界平拿过鼠标，将文档上滑至出事位置，点头道：
“而且总得来说，几次日志记录呈现出一种趋势，那就是实验环境越来越安全……”
侯志眨眨眼：“越安全？”
“没错。”迟一婉指t了几处段落，说道：“你看，实验时间越接近现在，记录的口吻就越平和，而且用词也显现出具有良性的结果。”
“而最早的日期时间记录中，则只有很短的字句，甚至生涩犹豫，能看出记录者的思维混乱。”
林棋冰肯定地轻声说：“这和0767号的档案是相符合的。”
的确，他们在档案室里查阅到的0767号实验档案，无论从文字还是照片中，都体现出和电子日志趋同的变化特征。
0767号人体的照片，不就是最早期时濒死重伤，越到后续实验记录，就恢复得越好吗？
“可惜电子日志里的很多篇章都无法恢复了。”沐朗遗憾地说：
“最后一篇日志肯定是最有价值的，它能告诉我们实验室最后发生了什么，可是现在根本找不到。”
林棋冰还记得，虽然电子日志的最后一篇已经不存在，但是纸质档案中有过照片记录。
在最后一次实验之前，0767号留下的照片记录，是一具伤到不成人形的可怕躯体，也是实验体从好转中陡然恶化的证明。
如果那次就是最后一次，那么到底会发生什么，使0767的残躯彻底被消耗殆尽，只剩培养舱中可怜的一小片皮肉呢？
林棋冰凑近了电脑屏幕，忍着眩晕感再次阅读了一遍。
“这里好像可以拼成句子。”她忽然指向文档末尾的一大段乱序字码。
几名同伴都看了过来，林棋冰在脑中重新排序，缓缓读出了她的线索：
“我是一个……手上沾了几十条人命……的刽子手……”
“但是……我必须这么做……更大的利益……永远幸福……”
“希望有一天……如果你……带走我的性命……能继续这项研究……拜托了……”
林棋冰的话音落下，空间里陷入了沉默。
这显然是实验室运营者——起码是0767号项目的运营者的心声。
如果只是出于某些邪恶目的，像疯狂科学家一样，为了“更大利益”和“永远幸福”而奋斗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对方为什么会说出“拜托带走ta性命的人来继续这项研究”这样的话呢？
林棋冰正当思索间，就听见侯志啧啧惊叹道：“妈耶，这哥们自曝报销了几十条人命，这可太吓人了吧？”
迟一婉也有类似的疑问：“可是档案里记载过的人类实验体，不是只有0767一个吗？前面的都是动物，而到0767这，所有研究也都停止了。”
“莫非这科学家哥们入行以前是连环杀手？”侯志搓了搓下巴。
迟一婉的想象力明显更丰富些：“又或者之前的动物实验体，其实都是人类变的？”
她随即否定了这一点：“不可能哇，就算人能变异成动物，可有据可查的档案足有好几百个，不可能几十条人命就涵盖了呀。”
陈界平的表情忽然严肃下来，她看向林棋冰等人，提了一个令人寂静的问题：
“有没有可能，实验室记录者所说的几十条人命，是指核电站事故中身亡的员工？”
林棋冰的眼瞳颤了颤，这个猜想不是没有可能性，他们一直在调查核电站事故和实验室的原因。
如果真的是实验室科学家为了研究，蓄意导致了核电站事故，那么……
“先记住这个疑点。”她说。
话还没完，就听见不远处的沐朗“啊”了一声，似乎被什么事情惊吓，“完蛋了！”
林棋冰看过去，发现沐朗正捧着一个巴掌心大的东西，是从腰带上解下来的兔崽。
他垮着脸看向林棋冰：“冰淇淋，糟了糟了，这小东西要命不久矣了。”
这话倒不令人惊讶，那兔崽本来就看着不健康，是林棋冰顺手才带上的。它别说一动不动，就连眼睛都虚弱得睁不开。
……等等。
林棋冰微微俯身，在沐朗胸前对上了一双晶亮晶亮的小黑豆子。
这黄毛兔崽子，不知何时居然睁眼了？
“嗨哟，这不看上去挺欢实的吗，怎么就命不久矣了？”侯志跟过来凑了句热闹。
沐朗将兔崽子捧给他们看，指着那毛绒绒的三瓣嘴，此刻还一动一动地，看不出在咂吧着什么东西。
而兔崽的嘴角，赫然还挂着一滴晶莹的胶质液体，散发出淡淡的柠檬味，被粉嫩嫩的舌头一卷，全都合着空气一起咽下去了。
“它趁我转身的时候，吃了实验台上残余的凝胶。”沐朗欲哭无泪道。
而那奶茶色的小兔崽，竟然完全醒了过来，此刻还扬着小脖子，拼命从沐朗手里往实验台上拱，显然是还想要品尝那些奇怪的凝胶。
“那东西和洗洁精一个味，对它来说很好吃吗？”迟一婉蘸了一滴凝胶，往小兔子嘴边喂去。
“啪！”“啪！”两只手同时将她打落。
沐朗不忿道：“万一有毒呢！”
林棋冰淡道：“小心咬手套。”
小兔崽子唇缝中露出寒光闪闪，果真是钢牙变异兔，还在幼年期就显露出了极具攻击力的特征。
实验室的辐射水平不高，但这个房间因为0767荧光残骸的存在，一度让盖革计数器爆表，在这被咬穿护具的危险程度的确不小。
迟一婉心有余悸地退远了些，谁知那小兔崽闻到凝胶气味远离，竟着急地扭着小身板“唧唧”大叫起来。
“哎呀。”侯志叹了一句，“刚才还半死不活的，现在都能闹腾了，那凝胶莫非是十全大补的营养品？”
林棋冰看向那些凝胶物质，挑了挑眉，不管是毒药还是营养品，这东西肯定对生物体质有一定激活作用，而且它的气味绝对非常吸引动物，就像什么百里飘香的绝顶美味似的……
这时，陈界平的身影从房间另一端出现，她从脚踩的箱子上走下来，提了一句：
“在那边好像有一道天窗，应该就是通往外界的出口了。实验室的线索已经看得差不多，055和其他变异动物还在窥伺，我们可以快速离开了。”
林棋冰表示同意，刚准备召集同伴们，她的脚步忽然僵住了。
055号僵尸熊……其他变异动物……
那些倾洒的凝胶液体对动物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快走！”她忽然说出这句。
几名同伴看向林棋冰，正当这时，仿佛为了印证她说的话，天花板上骤然响起了沉重的摩擦声。
“咚……咣咣……吱呀……”
“咚……咣咣……吱呀……”
声音十分刺耳，好像是金属互相摩擦，又好像有东西挤迫在某种管道里移动，使空腔撑裂，发出巨大的噪音。
“实验室处于地下，是头顶的地皮传来的声音吗？”侯志问道。
陈界平首先摇头：“不可能，我们头顶的泥土和岩层大概有五、六米厚，这声音要近得多。”
林棋冰仰望着天花板，抄起实验台上的手机，急急道：“通风管道！”
实验室具有相当发达的通风系统，而位于吊顶上的通风管道也并非被土石包裹，而是与建筑结构顶部的空腔为伴。
如果通风管道被什么东西入侵的话……
林棋冰将手电光对准了头顶的一处通风口，白色格栅板后，骤然被照亮了一双毛发稀疏的血丝圆眼，以及细纹密布的嘴筒鼻梁。
055号僵尸熊。
而沐朗也用手电筒照向天花板上的另一处通风格栅，同样是发亮的一双兽眼，只不过旁边是血纹交错的额头，以及两瓣残缺不全的胡须。
变异血纹白虎的尸体。
而头顶的空腔里，此时传来了更多动物的声响，有辐射兔子的跳脚声，也有人脸乌鸦的振翅和对话声。
林林总总，仿佛地狱里开了一家标本组成的动物园。
陈界平已经跑到她发现的天窗那边，声音遥遥传来：“这里锁住了。”
侯志望着那比僵尸熊还要硕大两圈的虎躯前端，崩溃道：“那只大老虎不是被不锈钢门锁在地牢外面了吗？”
林棋冰悄无声息地拿出残刃，淡声道：“你忘了，地牢另一边有055号僵尸熊。”
055号高智商，会站立，有能抓握的兽爪。
它会开门。
第77章
“怎么办,它们很快就会攻下来的！”
林棋冰和沐朗对视一眼，急促地说：“走，从天窗大门出去。”
“被锁住了。”陈界平回答道。
天花板上兀自“咚咚”震响,变异血纹白虎的嘴巴已经挤出了通风栅格板,而055号僵尸熊比它的智能程度高很多,一只如健美冠军般的畸形粗臂透顶而入,将栅格板直接击落在地，钢材质的方格框t架瞬间扭曲变形。
在陈界平的指引下，林棋冰前去天窗位置看了一眼, 好在由于电路切断, 天窗自动翘起了一丝半指宽的缝隙，并未被电闸锁死。
但倒霉就倒霉在, 天窗的合金边框被一只巨大的锁头咬住，而天窗的透明玻璃显得有些挡光，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玻璃材质。
“钢化玻璃, 砸不碎的。”陈界平举了举手里的短斧，是刚才借用给沐朗的那一柄。
林棋冰回头叫了一声：“迟一婉！”
迟一婉很快手持电锯冲了过来，而沐朗和侯志接替了她的位置,站在实验台上,将手中的武器戳刺向天花板顶跃跃欲下的僵尸动物们。
巨型电锯被拉响,锯链疯狂转动起来，迟一婉将锯轮高举凑近天窗锁头，却在锯链和锁扣接触的瞬间，手被震得一颤,险些没有握住电锯提箱。
“不行！”迟一婉尖锐地低叫道：“这道锁的材质太坚硬了，就算电锯能贴上去，一时半会也锯不断啊。”
林棋冰看过去,由于锁扣和天窗边框存在缝隙，迟一婉的电锯靠上去，却没办法紧紧贴住，那U形的金属条被震得“哐啷哐啷”四处乱摆，根本使不上力气。
她一个健步冲过去，卸下一根实验室圆凳的金属腿，踮起脚，将那合金材质的铁棒举过头顶，勉强抵住锁头：“再来！”
迟一婉再次扯拽拉绳，将“嗡嗡”转动的电锯凑过去，可是锁头在强力锯动下岿然不动，火星四溅了半分钟后，锁扣根部也只有浅浅一道凹痕。
果然还是锯不断。林棋冰微微皱眉。
另一边，沐朗和侯志同时一声大吼：“快点！它们就快要闯下来了！”
“顶住！”林棋冰回答。
侯志的声嘶力竭地都快哭了：“真顶不住了！最后三分钟！”
“噼里啪啦”地几声杂乱响起，又是几块方格天花板被拱落。这次， 055号棕熊的小半个身子都露了出来，它的两爪扒住钢结构框架，在用力撕扯之下，那如两根手指粗的钢筋居然发生了明显的形变。
“啊！啊！啊！”
几只体型较小的人脸乌鸦从缝隙间钻了出来，它们在房间里四处乱飞着，用翅膀扇沐朗的脸，又去啄侯志的防护面具镜片。
主播们艰难维持的防线又是一阵混乱。眼见着两个男生抵抗不住，林棋冰按下迟一婉，眼中凉光锐利道：
“陈女士，你去帮忙。大碗拿电锯一起去！”
“那锁头怎么办？”
“我来想办法！”
陈界平犹豫半秒，迟一婉拍了下她的肩膀，两人一道离开原处，冲过去支援沐朗和侯志。
蓝色手柄的纯白长鞭在空间中挥舞而起，宛如天降神罚，将一只只人脸乌鸦扫落在地。
巨型电锯也有了挥舞的空间，在锯链的转动狂鸣下，天花板栅格上的标本野兽也慢了下来。
林棋冰对着锁头看了一眼，竟转身离开，走入队友们战斗防御的中心。
那头055号僵尸熊尚在撕扯钢筋，或许嫌双爪蛮力的速度太慢，它张开巨口啮咬下去，一根钢条很快就在兽牙的咬合下崩断了。
牙齿……啮咬……钢铁……
之前的2-b主楼兔巢，那些钢筋混凝土，不就是被疯兔子的钢牙生生啃掉的吗？
林棋冰稍稍睁大眼睛，心中忽然一惊，他们身边此刻就有一副未成年迷你钢牙啊！
“沐朗，借下兔子。”
她迅速地拽掉沐朗腰带上的网兜，将已经睁眼的小兔崽握在手里，那小家伙看着还挺精神，鼻头一耸一耸地，露出瓣嘴下寒光闪烁的大门牙。
顾不上回答沐朗的大声疑问，林棋冰拿起实验台旁的大针筒，里面还剩下小半管凝胶，里面的物质是四周所有动物疯狂的来源。
林棋冰一手抓针筒，另一手捧着兔子，极快地蹿回了天窗下面，她将散落的凳子箱子叠到一起，以一个摇摇欲坠的姿势站了上去。
凝胶被挤出针筒，一大坨透明黏液被抹在锁扣根部，她手中的奶茶色小毛团大力扭动起来，一根兔脖抻成两根长，拼了命地去接近那团凝胶液体。
不得不说，幼年变异钢牙兔的力气大得吓人，小爪子将手套蹬出道道白痕，她几乎抓不住它。
“吃吧，吃快点。”
林棋冰冷冷一句，她将小兔崽举高，另一手扶着旁边的墙壁，因为重心不稳，双腿不可避免地打颤。
小兔崽子黑豆般的眼睛死死锚定在锁头上，甫一靠近，就伸长了小舌头舔舐。
“啃。”林棋冰言简意赅，也不管兔子能否听懂。
好在兔崽被林棋冰的手指轻轻一捏，目露凶光，很快就暴露出疯兔子的凶性，三瓣嘴一撇，龇出一双指甲盖大小的钢牙，朝着涂有凝胶的锁扣根部咬去。
“嘎吱嘎吱嘎吱——”
细微但清晰的摩擦声响起，兔崽钢牙的边缘锋利如刀，又十分坚不可摧。
起初它啃咬的动作还有些笨拙，后来很快找到本能，毛绒绒的兔唇卯着劲儿，钢铁渣滓簌簌落下，那条连巨型电锯都没办法的锁扣，居然像饼干棍似的被啮出了一道深深的豁口。
“加油。”林棋冰面无表情地又挤了些凝胶在豁口里。
兔崽更加卖力地啃咬起来，不消一分多钟，只听清脆地“咔哒”一声，林棋冰抬头看去，脚下堆叠的凳子箱子却再支撑不住，中段突然扭曲变形，就连带着一人一兔全部垮塌下去。
“咣——”
“哗啦——”
林棋冰仰面摔倒在一堆杂物里，她用隐隐作痛的手肘撑起身体，所幸没有摔到后脑。
兔崽被她护在身前，尚且意犹未尽地咂吧着三瓣嘴，扭动着朝她手里的凝胶针筒爬去。
林棋冰制止住它，抬头望去，那根保持着U形的钢条，已经彻底出现了一道断口。
“开了！”她朝队友的方向喊了句。
房间内苦战欲死的几人都是面色一亮，沐朗用黑色残刃打掉一只直冲面门的乌鸦，侯志也加快了手中挥舞钢棍的动作：“牛！”
迟一婉手中狂转的电锯是击退055号僵尸熊的主力，正僵持间，听见陈界平高声一句：“你们先走，我殿后。”
陈界平手中长鞭高举，在头顶盘旋，竟隐隐形成气流漩涡，将屋内落下的小型僵尸动物荡在墙壁上。
她的鞭梢如有生命般一转，精准抽在探出整个脑袋的白虎头顶，留下淡淡的蓝色痕迹。
见陈界平把握十足，林棋冰心知她还有底牌可倚仗，就在这时，迟一婉尖叫了一声，原来是她的锯轮被一只无毛的巨型兽爪抓住， 055号僵尸熊目露凶光，肩臂缩向天花板钢架间，竟想将迟一婉连同电锯一起提上去。
林棋冰冲过去，将队友即将脱手的电锯拽下来，她将迟一婉推向天窗：“走！”
几人一道冲向那个角落，凳子和箱子已经被沐朗重新堆好，迟一婉在侯志的帮助下蹿上“塔顶”，由于旁边有人扶住，她只略微一晃，就轻盈地站稳了身形。
锁头已经被钢牙兔崽啃断，迟一婉只伸手一扭，就将那只锁取了下来，她一拳挥在天窗上，将那处一米见方的玻璃板直接捶开。
迟一婉利索地跳出天窗，返身伸了条手臂来拉侯志，随后是长发疯子和沐朗。
轮到林棋冰时，她的动作被“咣当”一声巨响打断，后方天花板上坠下一道庞大黑影，随即是另一道。
055号僵尸熊人立而吼，变异血纹白虎也咆哮震荡，一时间熊吼虎啸穿透了她的耳膜，让人心跳战战，血管仿佛被冷水灌入，连牙齿都要结冰了。
陈界平手中的长鞭挥舞得呼呼作响，丝毫不给两头凶兽近身的机会，林棋冰眼神一肃，朝她大喊：“快躲！”
在陈界平的身后，一行串成串似的人脸乌鸦如同战斗机，直直朝她飞去。
确切地说，是朝陈界平的脑后，那里是防辐射面具的卡扣位置。
林棋冰看了一眼培养舱中尚在发出荧光的0767号残骸，这里虽然远离核电站，但是辐射强度不可小觑。
而与此同时，055号的熊眼中也绽放出人性化的狡诈光芒，它和变异血纹白虎一左一右，冷不防同时扑向陈界平，逼迫她无法分神。
林棋冰手中紧握黑色残刃，猛地掷出，刃影险险擦过陈界平的后颈处，直接穿透了领头的那只人脸乌鸦，将它钉在了半米外的实验台上，砸中了几枚按键。
陈界平意识到局势危险，也不再纠缠，一鞭同时挥中两头凶兽，将它们略略击退后，手中陡然变出那只小玻璃瓶，她将蓝色颜料倾倒在掌心，另一只持鞭的手一翻一摇，长鞭就灵蛇般从蓝色掌心中掠过，沾上了点点钴蓝色印迹。
“走！”t陈界平对林棋冰说。
两人同时朝天窗方向跑去，身后的大小僵尸动物群起而追，陈界平返身挥鞭，被抽打上蓝色颜料的动物皆是身形一僵，被她们落出了一段距离。
只是这个效果对055号僵尸熊和血纹白虎并不明显，它们俩只是动作略微迟缓，还是面目狰狞地扑了过来。
好在这时，林棋冰已经爬上天窗顶部，眼见着陈界平即将被追上，她和侯志合力将不锈钢长棍伸入窗内；
只见陈界平的鞭梢一扬，白色长鞭卷上钢棍，林棋冰福至心灵般，和侯志一起猛拉棍尾，陈界平就这样借由连接物，双脚腾空，顺利地被拉出了天窗。
林棋冰一行人脱力地倒在天窗周围，身体下面是湿润的青草地和泥土，头顶依然是剧本世界的灰白苍穹，天光暗垂，寒风肃肃吹过。
“啊……总算是……出来了啊。”侯志瘫在地上，使劲伸了个懒腰。
林棋冰呼吸着极浅淡的泥土气息，旁边的沐朗正忙着将兔崽网兜系回腰带上。
她向前爬了两步，隔着厚厚的玻璃板天窗，与几米之下的那双熊眼对上了。
055号僵尸熊并没有继续追击的意图，它只是注视了天光片刻，然后返身离去，消失在了林棋冰的视线之外。
很快，实验室中再次安静下来，隔着厚厚的泥土和岩层，主播们再也听不到振翅或嘶吼的声音。那里漆黑一片，就仿佛从来没发生过任何事情。
“叮——”
“恭喜主播【林棋冰】完成地图副本探索【地下实验室】，剧情解锁度91%，请再接再励！”
陈界平对众人说：“剧情解锁度达到90以上，现在距离剧本结束，只差触发一次狂欢时刻了。”
林棋冰略微松了口气，不过她没有懈下警惕，还是招呼众人四散，和天窗保持距离。
“哎。”迟一婉的语气有些高兴，她指向不远处：“我们就在静湖边欸，原来这间实验室的地点，离我们初入剧本的始发点很近。”
果然，距离林棋冰等人的十几米外，那汪广阔的深黑色湖水静谧无声，只有湖面上飘起淡淡的白雾，散发出特异的金属味和酸味。
再远一些，大概千米余外，就是他们所熟悉的废弃核电站了，白墙和烟塔依然伫立，和他们没来过时并无两样。
“抱歉，你的刀没能拿出来。”陈界平走过来，对着林棋冰说。
她指的是黑色残刃，那把匕首被林棋冰掷出，钉了只人脸乌鸦在操作台上，可惜匆忙间没能取回。
林棋冰耸了耸肩，并未说话，也不曾做出原谅或者谴责的肢体动作。
“这个给你，就当是我的补偿吧。”陈界平的手中变出一把多功能军刀，亮晶晶的纯白色，折叠刀柄上印了一片蓝色梭形，细看上去竟是莲花的花瓣。
林棋冰也没客气，接过蓝瓣军刀，垂眸思索片刻，还是还了回去：“没关系，但是不用了。这种有社团印记的道具，我拿着不合适。”
陈界平像是没想到会被拒绝，惊讶地挑了挑眉，坚持道：“这把刀虽然没有特别的杀伤力，但是功能很多，大部分瓶子或者不复杂的锁，它都能开。”
见林棋冰还不接，陈界平似是有些无奈，看了眼迟一婉：“你应该不是白鸽的成员，就算你们受雇于白鸽，也是自由之身，接受它有什么不好？”
林棋冰几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果然如她所料，陈界平另有目的。她接受了这把带有印记的刀，就相当于在某种程度上，接受了蓝莲花的招揽。
“抱歉，我们已经有社团了。”她淡淡地回答道。
陈界平听到这话，倒是没再强求，而是浮现出一丝好奇：“哪个社团？你们之前提到过吗？我是没印象了。”
林棋冰见对方没有恶意，也不藏私，大方道：“昨日派对。是我们刚注册的社团。”
陈界平想了一会，忽然一愣，面罩后那张古板无波的脸竟出现了一丝无语，定定地看着林棋冰：
“进剧本之前，我倒是听说过一桩奇闻，三名D级主播成立了一个叫什么派对社团，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当时我还不信。”
“……原来就是你们啊。”
林棋冰：……
侯志：……
沐朗：：-D
侯志的脸都要红透了，都怪当时那杯蘑菇饮料！
知道会闹笑话，却不知变成了传播度这么广的笑话。
陈界平的目光在林棋冰、沐朗和侯志三人间逡巡，良久，她叹了口气，其实更像压抑住想笑的冲动。
她还是将那柄蓝瓣军刀递给林棋冰，郑重道：“先拿着吧，至少剧本结束前用来防身。这把刀的确是蓝莲花的产物，但也可以赠与，不会严格到强迫使用者加入社团。”
林棋冰这才点点头，表示暂且接受。
几人的气氛难得融洽友好，沐朗的好奇心和胆子再次膨胀起来，他拽过迟一婉，背着其他人问道：
“大碗大碗，你之前说陈女士是蓝莲花社团的，这个社团我们怎么没听过呢？”
他的声音其实很小，但陈界平的耳朵不知有什么魔力，还没等迟一婉说话，就转过头来，淡淡道：
“蓝莲花就是个普通社团，和其他社团不太一样，但细说起来也没什么不一样。”
这几句话云里雾里，看似平和，却充满了陈界平内心的傲气。可向来刚性骄纵的迟一婉却面色平和，甚至点头同意了她的说法。
“作为D级主播，蓝莲花不是你们需要知道的事情。”陈界平对林棋冰等人说，侯志的面色微微气愤，却被她的下一句话打断：
“你们到主城区应该时间不长，现在又成了明星，还是给你们讲一讲忏悔之城的社团情况吧。”
陈界平的介绍言简意赅，比迟一婉更加简洁而精准，且丝毫不带情感倾向。
总的来说，忏悔之城的局面可以用一句话概括：罪人组成的有序邪恶之地。
林棋冰等人都知道，系统内的主播都是罪人——虽然就算不是，也很容易被一个个残酷的剧本逼成那个样子。
而社团，就是活跃在忏悔之城和剧本中的组织力量，其首领和成员总数在主播中只占小半，却垄断了系统中90%以上的资源，是忏悔之城实际上的王者。
“你们可以将社团和忏悔之城的关系，理解为一种野蛮部落的联席酋长，酋长一定程度上操控部落群众的生活和生命。但就像野蛮部落会杀人祭祀，或者内部彼此争斗，社团的生命和酋长一样，时刻面临外部威胁。比如剧本，比如其他社团的攻击。”
“而在这种高压的生存挑战下，只有道同为谋的人才能互相抱团新人。于是社团体制成熟后，存活下来的社团选择了各自的风格道路，就像人有不同的性格。”
陈界平讲起这些事情来，很像一位严厉而渊博的老师。侯志举手抢答了一句：“我知道！就像互助者联盟，他们都是一群差不多的凶残混蛋！”
“或许吧。”陈界平没有给出否定或肯定，“站在一定高度之后，你会发现互助者联盟之流的出现没有对错，只能说是必然。事实上，忏悔之城内的大部分社团都是他们那样的风格，只是互助者的势力最大罢了。”
迟一婉有点不服，她大声嘟囔道：“我姐就不是，我们白鸽全体都不是！”
陈界平赞赏地点了点头，对迟一婉肯定道：“的确，我很欣赏迟团长的作风。白鸽是系统内难得坚定选择合作而不是纷争的大社团。”
“庇佑而不是阴谋，拉人一把而不是捅人一刀，这点很吸引人。”林棋冰拍了拍迟一婉，哥特女孩骄傲地挺起胸膛。
“是啊。”陈界平望了望天，“但这也给白鸽之流带来了巨大的风险。”
林棋冰不太认同：“风险固然存在，但是只要能团结起正常人，就能构造出牢固的团体。肯定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互助者那种充斥着杀戮和背叛的风格的。”
陈界平的鼻子轻轻出气，无奈道：“你说的前提是有一位甚至若干位极其强力的高位者，才能保护那样理想的团体。而在忏悔之城的生态中，互助者的杀戮背叛虽然可怕，却能短时间内为放弃人性的人带来最大利益。”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就比如白鸽的迟团长，白鸽已经是忏悔之城内最大的白色势力，却依然排在第六位。”
“据我所知，迟团长的主播等级t大约在B+，没错吧？”
迟一婉的脸色略有波动，没有给出任何答案，但陈界平的下一句话戳破了她的保密心态：
“你们也知道角斗日在即，所以才一道进入剧本。小林三个是为了社团任务，而小迟你，则是被迟团长塞进来逃命的，是吗？”
林棋冰回答道：“也不算逃命，就是顺道躲过一次角斗日，没那么严重。”
“不，你们所有人都不了解一个信息。当然，是蓝莲花的内部消息。”陈界平悠悠道：
“互助者联盟的首领伯劳鸟，原来和迟团长一样，都是B+的主播等级，你姐姐和你说过吧？”
迟一婉怔然点头，不知对方为什么发问。
“可是在你们进来之前，伯劳鸟已经再次秘密升级，成为了正式的A级主播。”
“而伯劳鸟麾下的几名互助者副手，比如那个叫皮百里的，也从B级晋升，摸到B+的门槛了。”
“而据我们所知，本月的角斗日，就是互助者联盟决战出击的开始。”
“他们攻城略地的目标会是谁，正常人都知道。”
“迟一韶，白鸽。”
第78章
“什么？”迟一婉瞪大了眼睛。
她几乎是“噌”地一下跳起来, 看向陈界平，下意识想要反驳对方的话，理智却告诉她, 蓝莲花没必要在这个节点说谎。
林棋冰眼见迟一婉慌了神, 头脑运转, 对了下时间上的细节。
他们进入核电站剧本前, 距离下一次角斗日还有不到一星期，而核电站剧本的耗时是平均七天，恰好能错开时间, 在角斗日结束后的第二或第三天回到忏悔之城。
不过……之前陈界平也提到过, 林棋冰一行人解锁剧情的进度非常快，如无意外, 核电站剧本的进程已经被缩短了1~2天。
只要能加快速度，尽早完成最后的剧情，还是有可能在角斗日到来之前赶回去的。
虽然他们的力量并不强大, 但迟一韶算是林棋冰三人的恩人兼朋友，又是迟一婉的亲姐姐。
如果就这样放任迟一韶和白鸽社团被互助者围攻，他们可能没办法再面对迟一婉了。
想到这里, 林棋冰和沐朗对视一眼, 她默默收起了手中的护目镜。
时间宝贵, 护目镜耗时不定又具有副作用，看来只能等下一次剧本再使用了。
沐朗担忧地看向她，作为共度过公寓邪祟难关的同伴，又经过之前在男职工宿舍天桥上的遭遇,他已经大致明白，关于林棋冰为什么要取得这件具有契约清除效果的护目镜。
因为看不见的地方，她正经历着某种侵蚀,甚至是危险的异变。
看向焦灼的迟一婉，沐朗别过头，坐得离林棋冰近了些，他正待对林棋冰说什么，这时陈界平说话了。
“安心，急也没用。”她高昂头颅，声音依然徐徐地，似乎对这些事情不太看得入眼：
“想要脱出剧本，必须触发狂欢时刻，但何时触发，如何触发，都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
迟一婉几乎六神无主了，嗓音颤抖道：“难道……难道不是回到核电站，就能开始狂欢时刻了吗？”
陈界平依然淡漠摇头：“有这种可能，但更可能的是什么都不会发生。”
“因为决战的开始，只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是主播们通常经历的，也就是探索度超过一定数值后，自然等待剧本时间到达界限，这种叫做自然触发。”
林棋冰等人皆是微微摇头，他们都知道，如果要等自然触发狂欢时刻，一行人怕不是要干熬上两三天，到那个时候，忏悔之城里的角斗日早就落幕了。
“还有第二种，叫做机遇触发。”陈界平继续解释，“同样需要一定数值的探索度，并且在此基础上，主播找到新的重要线索，或者探知与剧本核心相关的新信息，就能立即触发狂欢时刻。”
而“返回核电站”这个看似有用的行为，实际上意义不大。
“的确如此，因为核电站我们基本已经探索过一遍，原路走过去不一定会有新的发现。”侯志皱眉道。
林棋冰拍地站起：“除非，我们现在去一个现实中没探索过的地方。”
几人纷纷看向她，沐朗的反应速度最快：“第四区？”
第四区。
“按照之前所见，一到三区的辐射和毁坏程度依次上升，那么核电站事故最可能的发生点，就是第四区。即六人组、老头子和安东所在的工作区。”
而且在现实剧本的时间线中，他们并没有探索过第四区，如果说还有什么重大线索亟待发现，那里的概率最大了。
陈界平似乎早已料到她会这么说，眸光一闪，竟然点头同意了：“可以，我都行。”
说着，一行人站起来，林棋冰率先走去。
他们正处于静湖湖畔，距离核电站约一公里，林棋冰走在第一个，迟一婉也隔着面罩抹了把脸，匆忙跟上。
可就在一行人越过刚刚的天窗时，那下面忽然传来了“铮——”地一声闷响。
“什么声音？”侯志问道。
陈界平沉声警觉道：“好像是实验室里。”
林棋冰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他们将视线重新投向地表的天窗，却发现就在刚刚，那块玻璃蓦地明亮起来了。
实验室的灯……亮了。
这是什么情况？
几人顾不得往前走，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还是林棋冰松了口气：
“还好，应该是实验室里的055号，它既然能切断内部电源，当然也能将电闸合上。”
一行人的面色依然严肃，却不知道055号恢复通电的原因。
“有个地方不对。”林棋冰摇了摇头：“我们初入剧本时，第一次经过静湖，那次并没有发现这里亮了。”
沐朗思索道：“这就说明，一开始实验室的电路只是部分打开状态，只是经过了一次关闭后，现在出于什么原因，被055号完全打开了。”
侯志摸摸后脑勺，放松气氛道：“可能被我们闯入过一次后，它变成了一只爱开灯的怕黑小熊吧。”
……
林棋冰距离大部队较远，独自停在湖边的一块大石头旁边，那块石头比人都高，上面覆盖了一层青苔，在深色砂石密布的滩涂上十分醒目，林棋冰不禁多看了一眼。
“冰淇淋。”迟一婉哑哑的声音传来，大约在身后二十米处，“我感觉视野中的东西……有点不对劲……好像多了点什么……”
听到这话，林棋冰朝着周围扫视了一圈。
静湖的总体形状是椭圆形，她此刻正站在其中一个顶点位置，脚下草叶大小不一，身前的青苔巨石散发出泥土的味道，遮挡了前面随风微漾的黑水波纹。
平静，安宁，死寂。
这一切看上去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难道迟一婉是神经过敏了？
不，不对。
林棋冰敏锐地察觉到，视觉在内的五感接收到了某些信号，像是周遭潜伏着微弱的嗡鸣，只是这种嗡鸣是透明无色的，带着令人紧张的气味，降临在她身上。
巨石中间有一块内洼的孔洞，林棋冰下意识凑近，透过孔洞向外看去——
静湖对岸的同一位置，也就是相对的那个椭圆顶点，什么时候也有这样一块大石头了？
湖畔之彼的深色砂石上，竟然还伫立着一块巨石，形状、大小和颜色与林棋冰身前这块一模一样。
都是一人多高，隐隐透出青苔的颜色，在其后的密林背景中不算显眼，却也无法忽视。
可在她的印象中，静湖边上只有一块大石头才对！
“这……这简直就像复制粘贴的那样。”
林棋冰在心中暗道。她已经产生了一种预感，只是被潜意识的冰山包裹，故而难以言喻。
这种强烈的违和感迫使她回头，身后左侧方二三十米外，是沐朗、迟一婉等人，皆是有些迷茫又有些怖然的神情，而在一行人背后，亦是阴绿色的密林重重。
是了，这种延绵不尽的野生树林，是很难分辨出差异的。
仿佛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林棋冰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众人原地不动，随即，她转回身直面身前的巨石，以及孔洞。
孔洞之外，静湖对畔，依然是孤零零的第二块巨石。
林棋冰向着自己的右手边，也就是靠近核电站，而远离队友的方向，迈开了一条腿。
紧接着，她从巨石的后右侧走了出来。
然后，林棋冰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这让她忍不住擦了擦面具镜片。
在静湖对岸的第二块石头后面，竟然也走出了一个人。在林棋冰的视角下t，那个人是从石头左边出来的，也就是往他自己的右手边迈步。
由于林棋冰和对方各自站在静湖最长轴的两端，她很难看清对方的面貌，只知道他穿了一身亮色的衣服，圆头圆脑，眼睛大得吓人，好像戴了什么眼镜。
林棋冰试着再次向右迈了一步，对方也和她同步动作，两个人滑稽极了，就像绕着静湖椭圆的圆心，在隔空模仿和对峙那样。
她站住不动了，对岸的怪人也跟着肃立，就像在嘲讽她。
“会是……什么人呢……”她暗自皱眉。
林棋冰回头看向同伴，他们依然按照指令，站在她的左后侧几十米处，表情仍旧迷茫。
她指了指对岸那个人，沐朗和陈界平第一个看过去，目光无顶点地摇晃两秒，再次转向林棋冰。
“那里有什么吗？”
“冰淇淋，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他俩同时回答道。
林棋冰心下有了计较，还待更看清一点，她试探性地将重心向前，准备靠近湖边，并且做出挥手的动作，看湖对岸的怪人如何反应。
3、2、1……
林棋冰刚要做动作，就感觉心脏一阵抽紧，她脑中的某根神经疯狂尖叫着，就连血液都好像失重悬浮了那样。
这种感觉如同是……人在几十层高的楼顶向下看时，产生的不受控制地将向下跳的……恐惧感。
譬如亲眼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为什么？明明只是简单地试探，甚至还没被完成，她体会到的恐惧比任何鬼怪带来的都要可怕和真实，仿佛濒死的灵魂站在一旁，看向失去脉搏的尸体。
又像是睡梦前的闭眼恐怖幻想，鬼怪梦魇站在床边，苍白凝视着，只要不立即睁开眼睛，头脑中、或者眼皮里的厉鬼就会扑上来索命。
停，停，停！
无论是动作还是思绪，都被林棋冰的直觉本能掐断，她不知在什么意识的操纵下，封闭大脑，闭上眼睛，也拒绝再接收听觉嗅觉的信号。
在同伴们忧虑的目光中，只见林棋冰闭眼抱头，向大石头后面猛扑而倒，整个人蜷缩在巨石之后，颤抖不已。
沐朗赶紧跑过去，扶起林棋冰，发现她面具镜片后的眼睛紧紧闭着，苍白的皮肤上出了一层虚汗。
而林棋冰的五官扭曲到狰狞，双颊上扬，沐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在尖叫。
无声地尖叫。
“冰淇淋，冰淇淋你能听见吗！”沐朗急促地低声问道，他将林棋冰的肩膀靠在自己手臂上，然而对方还是全无反应，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兀自无声尖叫着。
在林棋冰的眼窝皮肤上，已经隐隐滚动出黑色脉络阴影，这是邪祟异变的前兆……
沐朗不着痕迹地瞄了眼不远处的陈界平，挥退了侯志和迟一婉，用身体将林棋冰挡得严实。
他眉头一皱，看向身前那块青苔裹覆的巨石，以及孔洞，和孔洞之外、静湖对岸的相同的那块。
“第二块石头……”沐朗的眼睛睁大了，“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还是不动声色，抬起头，刚刚林棋冰是走出石头后面才出的事，那么……
沐朗一手将林棋冰背对众人，放靠在巨石上，使了个眼色让侯志近身接替。
而他小心地跨过林棋冰的双腿，试探地朝巨石外侧走去，想要勘寻那神秘的原因。
就在沐朗即将离开巨石笼罩范围时，他的防护服一角，忽然被一只手颤抖着抓住。
“回来……危险……”
低头看去，林棋冰微微睁开双眼，无力地看向他。
她眼眶四周的黑色脉络阴影淡了些，全黑的眼瞳中央，不出意料地闪烁着两点暗淡红光，像个披了皮的精致骷髅人。
林棋冰似乎在昏聩中察觉了沐朗的离去，并及时醒来，制止了这种危险动作。
见林棋冰没有大碍，沐朗松了口气，全身懈下劲来，一屁股坐回原地，正好挡住了侯志蹭过来的道路。
也就是这三五秒的工夫，林棋冰眼中的红色瞳点消失了，虹膜四周多余的黑色向外褪去，眼睛转瞬恢复了正常，只剩下眶上的黑色阴影。
“哎呀我去，林姐，你这脸色也太吓人了！”侯志惊呼道。
见沐朗不再阻拦，迟一婉也疾跑过来，随后是陈界平，几人将林棋冰团团围住，却又被她向原路推开。
“别到石头那边去……”林棋冰示意沐朗拉自己一把，声音仍然虚弱，她站起身，将一行人推回巨石的左侧后方。
离开巨石笼罩范围后，林棋冰活动了一下四肢，体力渐渐恢复，这次她再转头时，发现静湖对岸的第二块怪石居然不见了。
连带那个“怪人”一起消失了，就像从未出现过那样。
“小林，你刚才看见什么了？”陈界平紧接着问。
几人在远离巨石的位置站稳，林棋冰站着晃了下，又被同伴们强迫着坐下，她喘了口气，望向空空如也的静湖对岸。
林棋冰调整了一下思绪，她的太阳xue一突一突地跳，沉默良久后，才抬起头直视众人，心有余悸地说道：
“我刚才……看见了我自己！”
听到这话，众人的脸上都是讶异之色，他们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棋冰，又看向空荡荡的静湖对岸。
沐朗的神情也颇为凝重，他点点头：“刚刚我也接近了那块石头，虽然被冰淇淋阻止了，但湖岸对面的确有怪象。”
“什么怪象？”之前最为敏感的迟一婉问道，显然是非常信服两人的说法。
沐朗指向那里：“站到静湖边的大石头后面，就能看见对岸也出现了一块一模一样的巨石。”
“这？”侯志不可思议，“这也太怪了吧？林姐也说在对岸看见了自己，难不成静湖那边会复制这边的场景吗？”
一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林棋冰，她非但没有否定这个说法，反而抿了抿唇：
“侯志应该猜对了，那块石头——或者说与石头相连的关窍，的确会复制相同的场景。”
“确切地说，我倾向于认为那不是复制，而是时空重叠。”
几分钟前，林棋冰走出那块石头背后，起初并没有意识到湖对面的怪人的身份。
但当她察觉到对方可能是自己本人之后，一种极度强烈的危险感笼罩了她。
“就像恐怖片里的禁忌词汇那样，或者一个概念上的邪魔，我当时有种预感，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想下去了，只要想明白了，就是死期而至。”
听完林棋冰的解释，几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陈界平点了点头：
“的确有类似的说法，封神演义里，比干被纣王剖心之后没有马上死去，可他却遇到一名叫卖无心菜的妇人，听到人若无心即死的话语后，他才大喝一声死于马下。”
侯志有些发寒：“这代表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我当时彻底意识到了对面是我本人，可能就会触犯某种剧本规则，被立即杀死在那里。”林棋冰淡淡回答。
林棋冰刚才的失态大家有目共睹，迟一婉搓了搓手臂，关切地看向她：“我从来没见过冰淇淋那个样子。”
可以说，她是擦着规则的火线，在踩实地雷前转身，才捡回了一条命。
陈界平忽然抬头：“更值得重视的是，究竟是什么样的规则，才会导致场景复制或时空重叠，甚至会把意识到这一点的人杀死？”
“或许不单是杀死意识到这一点的人。”林棋冰敲了敲脑袋，思索道：
“根据我的亲身感觉，死亡的前提有两点，第一是被巨石影响产生复制体，第二是意识到复制体是自己本人。”
陈界平警觉地抬起头，挑出字眼的模糊之处：“意识到？死亡？那么关键在于谁意识到，然后从而导致谁的死亡？”
这是一个逻辑问题，从林棋冰的经历上看，是她作为本体意识到复制体的存在，然后她本人遭遇到了死亡威胁。
可谁也不知道，湖对岸的复制体，那个“她”是否也经历了相同的事情。
而且林棋冰觉得没这么简单，因为刚刚的堆叠场景，只存在她和复制体两个人。
如果有第三方也能看到复制体呢？旁观者的“意识到”，是否也对本体或复制体的生死有影响？
“那就只能做个实验了。”林棋冰说。
侯志担心地看向她：“做什么实验？林姐，这也太危险了吧。”
陈界平扶着下巴，说道：“不管怎么说，这桩古怪是围绕着那块巨石产生的，巨石之左为正常世界，巨石之右为复制世界。”
“而我们必须回去的核电站，就在巨石之右的延伸方向。不搞懂这一t点，剧本就无法通关。”
林棋冰将众人聚拢在一起，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走近巨石，却没有穿过分界线。
她随手揪下一大把连着畸形草叶的嫩茎，将它们编结成了几只简易草环，确保体积足够显眼，然后，她率领众人在大石头的左后方站定。
“麻烦陈女士观察湖对岸，其他人看眼前这边。这样可以保证两堤都有人在看。”
陈界平依言在巨石后面弯腰，将眼睛凑近内洼的窥孔，其他人的脸色都紧张起来。
说完这句，林棋冰像投掷飞盘一样，将手中的草环向前扔了出去。
草环被编织得扁而紧实，划过空气，在众人的紧盯注视下，旋转着越过巨石的分界线。
几乎是越过巨石的一瞬间，沐朗、侯志等人眼前的草环就瞬间枯萎，绿叶变成黄褐再变成灰色，坠落在地，摔成了一捧环形的灰烬。
“呼——”
恰好有风吹过，草环的尸灰在气流中消散，很快便不见了。
一种恐怖的感觉蔓延上众人心头。
而这时陈界平抬起头来，对林棋冰等人说：“湖对岸的石头后面也飞出了一只草环，飞了蛮远，直到重力作用下坠地了，现在还躺在那呢。”
侯志、迟一婉等人面面相觑，迟一婉急忙问道：“对岸那只有变成灰吗？”
“灰？”陈界平讶异道。
林棋冰明了，她再次请陈界平回到巨石窥孔后，重新带领几名同伴抛出草环。
第二次草环仍然是本体凋亡，对岸复制体正常落地。
“难道无论如何都是本体死吗？”侯志挠了挠头。
林棋冰没有多言，看着脚下准备好的一小堆草环，继续了这种令人窒息的实验。
结果第三次的时候，出现了众人意料之外的场面。
第三只草环飞过石头后，安然无恙地降落在了不远处，草叶轻轻，在微风吹拂下摇动。
而陈界平头也没抬，给出一句：“对岸的复制体三号草环不见了。”
林棋冰点点头，应该是三号复制体凋亡成了灰烬，只是陈界平距离遥远，难以用肉眼捕捉罢了。
接下来，她又更换各种条件，做了第四、第五以至于第十四、十五次实验。
看着最后一只草环化为灰烬后，林棋冰满意地转过身，招呼众人离开这块石头。
拒绝了侯志的记录本后，她第一次露出了兴奋的微笑：“现在，我们已经大概知道静湖两岸的关窍所在了。”
根据实验数据，在两岸都有目光“观测”的情况下，本体草环和复制体草环凋亡的概率对半开，各占差不多1/2。
而且可以肯定的是，只要两者都被“目击”，就一定会出现其中一个死去的状况，即50%的随机概率。
确定这个规则之后，林棋冰又分别撤回了陈界平的观测，或者让自己和沐朗几人闭上眼睛。
结论告诉他们，在本体和实验体共存时，只有其中之一被“目击”，凋亡的肯定是被“目击”的那一方。
而没受到关注的较为“隐秘”的另一方，则会安然无恙。
侯志喃喃道：“我好像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懂。这些规则到底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和实验室有关系？可我们第一次来这的时候，实验室也在脚下，并没有出现围绕石头的奇怪规则啊。”
“一山不容二虎。”林棋冰的眸光微微发亮，“同一个时空中，不允许存在两个相同的个体。所以首先被看到的那个必死无疑，只留另一个作为唯一。”
“至于实验室和时空复制的关系嘛……”
陈界平很快接上了她的思路，忽然想起了什么：“小林，你在实验室支援我的时候，好像用黑色匕首射了一只乌鸦……”
“那只乌鸦尸体连同残刃，一起掉到了操作台上，好像砸到了什么按键。”
林棋冰回答道，看向打了个抖的同伴们，唇角微微上翘：
“而就在刚刚，实验室的电路被完全连通了。”
第79章
“什么意思？”侯志和迟一婉凑上来。
“难道说, 静湖边上的时空重叠，和实验室里的那台机器有关系？”
林棋冰摇了摇头：“目前看来，也不算有关, 更可能是实验室的某项实验, 恰好扰动了时空的规则, 才造成了这样的情况。”
这样的猜测未免过于跳跃和大胆了。
沐朗很快接话道：“冰淇淋,如果真的存在这项实验，且不说目的是什么，它很大概率是经由最后一个房间的操作台完成的,那么同处一室的独立培养舱,以及0767……”
如此看来，0767号实验体, 很可能就是经历了和时空有关的实验，最后才变成那个样子的。
“等等，等等。”侯志隔着面罩揉搓太阳xue,头疼道：“我还是没跟上，为什么你们这么肯定，实验室乃至于0767号的实验目的就是改变时空？没准他们只是随便研究一下,误打误撞产生了这种时空重叠的副作用罢了……”
“而且就连时空重叠这个概念本身,我们也是没有证据的。如果真像你们说的那样,穿越时空不是应该看见过去或者未来的自己吗？为什么林姐和她看见的怪人动作会完全同步啊。”
他说得也没错，眼前的场景比起所谓的“时空重叠”，更像是某种纯粹的复制。
因为只有空间被改变了，而没看出任何时间线上的跳跃或差异。
林棋冰想了想,忽然抬起头，对上同伴们的目光：“你们还记得，实验室操作台上面,被血迹沾染的那几枚按钮吗？”
“我记得。”迟一婉的记忆力最好，“好像是三个按键，分别是0、1和R键。还有一枚旋钮，刻度有三档，分别是星星、月亮和太阳。”
“没错。”林棋冰笃定道：“我认为数字和星月日，就是那台操作仪器和时间有关证据。无论如何，我们都应该回到实验室里看一眼。”
几名同伴面面相觑，显然都对变异动物横生的地下空间没有太多好感， 055号带来的恐怖阴影仍然笼罩着众人。
上次能跑出来，多赖于林棋冰的指挥和陈界平的神秘钴蓝颜料，以及所有人拼命耗尽了下辈子的运气，才勉强逃出一条生路。
再去一次实验室，那不是等着给055号和血纹白虎送回锅菜吗？
“事先说明，我携带的蓝莲花已经用完了。”陈界平淡漠的话语让众人心头一紧，同时松了口气。
谁知她继续说道：“但是我赞成回到实验室，重新探索一遍那台仪器。”
侯志崩溃地望天：“……”
“猴子哥，其实冰淇淋和陈女士说得对。”沐朗思索半秒，同意道：
“就算我们不回去，也没办法就这样通过静湖湖畔，它是回到核电站的必经之路。想过这一关，必须解决时空堆叠的问题。”
侯志捂着额头：“我知道，我一开始就知道……”
迟一婉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就好，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侯志的声音都快碎了：“……我一开始就知道这破剧本就不打算让我活着回家……那好吧……走吧咱们……”
林棋冰看了眼侯志，没有多加安慰，侯志看似心灵脆弱，实则十分耐摔耐打，这只是他的日常小崩溃罢了。
况且就算不情愿成这个样子，侯志也没说一句让他们单独回去的话。
一番商议后，他们确定了重返实验室的行动计划。
“由于怀疑是操作台按键被按下，导致了静湖边出现了这样的异象，所以我们的基础任务只有一项，就是移走挤压操作台的乌鸦尸体。”
林棋冰望了眼湖边，继续说道：“在此之上，如果情况不算特别危急，我们最好能研究一下那台仪器，但是不要随意操作按键，在房间里寻找材料说明之类的东西就好。”
“都不危急了，为什么不能操作呀？”迟一婉呆呆地问。
侯志一拍大腿：“是不是傻。没看见培养舱里漂的那块人肉人皮啊？你想当0768号啊？”
林棋冰制止了两人的掐架，清清嗓子，言简意赅道：“抓紧时间。”
这下迟一婉不动弹了，侯志也噤了声。倒是陈界平在旁边发了话：
“之前小沐打开的那台电脑里，实验室运行者在日志中写过，他是一个杀死过几十人的刽子手。”
“当时我们不知道这个几十人是从哪说起的，但现在看来，会不会也和规则有关？”
侯志“啊”了一声：“规则？”
沐朗拾起一片草叶，飞叶如刀般朝侯志丢去：“就是冰淇淋刚才试出来的，同一时空内出现的t本体和复制体，二者必定会死一个，且是先被目光看到的那个死。”
“什么意思，总不会是说那个实验者变态到，拿0767当草环玩儿，不断让他经历湖畔巨石这种时空重叠，然后观赏他本体和复制体之一的死亡吧？”
侯志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听懂，他正待继续追问，就被林棋冰阻止。
她看了眼系统时间，宣布道：“这件事待会自然会有答案，咱们最好赶快行动。”
话毕，几人各自站起身来，转身走向回头路。
目光掠过湖畔时，林棋冰最后看了一眼空荡无人的对岸，脸色略微发寒。
几十条人命……刽子手……
必须这么做……更大的利益……永远幸福……
带走我的性命……能继续这项研究……拜托了……
一行人穿过湖滩外围和绿地泥土，重返来到被杂草掩映的天窗前。
那扇方形的钢化玻璃仍然亮着，旁边翘起一丝缝隙，内里静谧无声，似是在欢迎他们的返回。
林棋冰单膝跪在草地上，无声地将天窗掀起，沐朗迅速将三只金刚钩爪卡在洞缘外围，“咔嗒”一声后，爪钩被他捏紧卡死在边框上。
“结实了。”沐朗点头示意。
林棋冰手持蓝瓣军刀，和陈界平互相对视一眼，两人排在了队伍的前两名。
迟一婉的电锯战力惊人，自然居于第三。而沐朗和侯志殿后，他俩的负责分工是，情况不对就大力收绳将她们拉上来。
此外，两位男士还多了一个额外任务，那就是控制好容易到处乱跑的长发疯子。
他们可不想回到天窗外时，面对的是换了芯子的复制体队友。
林棋冰将黑色攀岩绳挽在手上，另一手紧握蓝瓣军刀，打了个手势后，率先顺着绳索滑入了天窗之内。
她的动作快而轻健，无声无息地降落在实验室的角落里，背后靠紧转角墙壁后，她没有放松绳索，而是向侧面踏出半步，露出半只眼睛窥视房间内的情况。
实验室的最后一个房间依然安静，且空荡无影，只有电灯和仪器设备发出“嗡嗡”的电流声，在无影灯的照射下，培养舱发出的绿色荧光已经微不可察。
这里还残留着他们战斗的痕迹，地上的凝胶已经干涸无踪，想必是被变异动物们舔舐殆尽，而那些实验数据纸页还翻卷着，四周洒满零落的飞羽和毛发。
055号僵尸熊，连带着白虎和其他动物，都消失不见了。
林棋冰回身半步，抬起头，对着正上方的陈界平比了个“ OK”的手势。
头顶很快传来绳索摩擦的细微声响，在身后陈界平落地后，两人一同向前，走入了房间的范围内。
陈界平直奔这个房间和地牢的交界处，手中的长鞭背在身后，她走路无声无息，就好像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
林棋冰见状，则自动前往了操作台的方向。经过培养舱时，她略微愣了愣，透明舱体里的药液如旧，0767号的皮肉漂浮在其中，像一朵不祥的云彩。
那薄薄的皮肤和肌肉分层已不明显，色泽交叠着，在培养舱内的重重管线中异常显眼。
这像一具棺材，也像一个重症病人接满管道和检测线的病床。
“你到底是谁。”她在心里问道。
而培养舱旁边，连接着大型仪器的操作台伫立于此，林棋冰看过去，发现之前用黑色残刃钉死的人脸乌鸦，果然还压在上面。
这时，陈界平从地牢交界处返回，她无声地附近林棋冰耳边，以极小的声音说道：
“交界处的门被从咱们这边打开了，应该是055号干的，我已经将它关闭。地牢没开灯，也没有它们的踪迹。”
林棋冰点头，那道门还算坚固，算是一道可以拖延时间的防线。她想了想，又不放心地抬起头看向实验室最后一个房间的天花板。
原本洁白平滑的天花板，在被055号等实验动物破坏后，基本变成了黑白键般的残缺模样，通风管道栅格更是被豁出两个大洞，露出顶部空旷的钢结构骨架，还挂着不知名的动物毛发。
林棋冰忽然发觉了一件事。
能将实验动物僵尸们从培养舱中放出来，不算困难。但要是想将它们从这个房间收回去，不仅一只不落，还没用特别长的时间，这可不是容易做到的。
而做出这些事的“人”，毫无疑问是055号。
就好像……它可以“放牧”它们那样。
按下心中的念头，林棋冰和陈界平，还有第三个赶来的迟一婉，一道站在了那座神秘的实验台前。
林棋冰没有贸然拿起那只死掉的人脸乌鸦，而是用食指轻轻推动残刃的刀柄，乌鸦尸体随之翘起，露出了底下被砸中的按键，却保持挤压，没有弹出恢复原状。
看清之后，三人彼此对视一眼，果然，是压中了之前沾染血液的按键。
“零……R……”
被砸中的是0键和R键，这次林棋冰放心将乌鸦拿起来，弹出的按键发出且只发出了两声轻响。
“旁边的1键并没有被砸到。”
陈界平拉了拉她，指向旁边的面板，林棋冰注意到，那枚标注着星月日刻度的旋钮，似乎歪了一些。
与他们的记忆不符的是，旋钮的针头正好对准了星星和月亮中间。
“是腿。”
林棋冰点了点人脸乌鸦尸体的鸟腿，按照刚才的位置，应该是乌鸦坠落时身体砸到了0键和R键，而腿爪则碰到了旋钮，导致旋钮位移。
“按键已经复位了，外面会恢复正常吗？”迟一婉轻声问道。
林棋冰思索了半秒，直接走向天窗底下，抬头对上面的沐朗做口型：“可以去看了。”
沐朗和侯志交换过眼色，侯志严肃地趴过来，单手接过沐朗手中的攀岩绳，他的另一只手可能在抓住长发疯子。
只见沐朗短暂地离开了天窗范围，过了半分钟后，鞋底摩擦草叶的轻声响起，一阵窸窣过后，沐朗微喘的脸重新出现在上面。
“我去石头后面看了。”他先用握了个拳，又食指拇指搭圈，在眼前比了个空洞。
“怎么样？”林棋冰一扬头。
沐朗摇摇脑袋，先是双手掐了个圆，然后两拳前后交错开来：“第二块石头还在。时空重叠没有解除。”
林棋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即，她转身走出转角，回到了陈界平和迟一婉中间，通报了这个坏消息。
她脑中转过几个念头，静湖湖畔的异象应该与操作台有关，但由于他们不清楚其中原理，更不了解操作方法，所以没办法解除它。
迟一婉和陈界平已经在这个房间里转过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遑论操作台相关的使用方式。
“真笨。”林棋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实验室的运行者，很大概率就是这些操作仪器的开发者，他怎么可能会像她一样，需要一份使用说明呢？
可是电子日志的最后一篇，明明留下过“带走我性命之后继续这项研究”的话。
难不成他默认来杀他的人，和他一样都通晓科学，甚至对这些专精复杂仪器能够熟稔上手？
这里怎么可能完全没有信息指南遗留下来呢？
就算是拜托接班者，关于接下来要做什么，怎么做，也好歹需要说句话吧，又不是具有心电感应的双胞胎。
关键是这件事看上去并无好处，人家接班者又凭什么无条件继承他的遗志呢。
还是说，实验室运行者的遗留信息，其实就在那台电脑里，只不过被泄露的凝胶损坏销毁了？
林棋冰无暇继续多想，看向陈界平和迟一婉，两人已经从她的脸色中看出，外界的状况并没有得到解决。
静默两秒后，她点了点手腕，表示时间已然不多。三人再次对上，毫无意外地，彼此眼中都没有泄气，而是闪烁着相近的神色：
孤注一掷，干就完了。
林棋冰率先走向操作台，那三枚按键和旋钮还躺在那里，残留着些微血痕。
目前尚存差异的是旋钮，它看起来应该被复位，回到初始的刻度位置。
在其余两人的注视中，她大胆伸出手，将旋钮转回起始位。
紧接着，林棋冰拽动了身上缠绕的攀岩绳，感受到拮抗力后，她停止了动作。
周围还是寂静非常，没有任何声音传来，无法判定外界的情况。
等了半分钟后，林棋冰感觉臂上一紧，攀岩绳被轻轻扯动三下，这是和沐朗他们约定好的暗号，代表重新确认后，湖畔异象并未被解除。
林棋冰对着陈界平和迟一婉摇头，看着剩余的三枚按键，思索起来。
0和1键都是数字，二进制01数字组合连续，可以编织出t任何自然数。
而R键……之前迟一婉提到过，R很可能代表“re”，即重复、重来、复位……
复位？
意思会不会是按下R键后，这套仪器会关闭重启，以及取消之前的所有操作？
林棋冰和陈界平、迟一婉互相看了眼，显然，她们都想到了这一点。
如果能通过操作台还原状况，那么看上去只可能是这枚“ R”键了。
没再犹豫，林棋冰按下了那枚R键。一声清脆的轻响后，她扯动了臂上缠绕的攀岩绳。
差不多同一秒，她们听到了细微的一声“嗡——”，是旁边仪器和培养舱发出的声音，里面的灯略微暗了暗，它们就像瞬间切换了开机状态。
之前R键被乌鸦撞击时，应该也发生过同样的变化，只是由于变动过于不明显，当时林棋冰等人又忙着阻击变异动物，所以没能在嘈杂中察觉到这一点。
二十几秒后，林棋冰感受到攀岩绳被拉扯了两下，隔一秒，又是两下，共重复了三次。
这是沐朗传来的，静湖对岸第二块石头消失的讯号！
外面的时空重叠状况结束，终于恢复了正常！
林棋冰的精神一振，三人正打算原路返回，可就在这时，仿佛这里的动静传入了实验室深处，地牢方向响起了一种沉重而遥远的声音。
“咚……”
“咚……”
“咚……”
陈界平低声快速道：“走，055号来了。”
林棋冰一行人当机立断，扭头冲向天窗底部，沐朗和侯志早已等在上面。
“拉我们上去！”
林棋冰一秒都不耽搁，“噌”地一下抓紧绳索，双腿顺势在墙壁侧蹬一下。
头顶的沐朗、侯志早已准备好，她手臂上的绳子收紧，一股巨大的升力传来，林棋冰借力上攀，很快被沐朗拉上了天窗之外。
她在地上一打滚站起来，加入了两人拖拽陈界平的行列，速度比之前更快了。再然后是迟一婉。
迟一婉升至半途，就听见实验室内的大门“咣当”一声，随后是天花板“噼里啪啦”地，传来了大小物体落地摩擦的声音。
055号僵尸熊和它的变异大军追进来了！
地面上的四人加紧拖拽，半空中迟一婉的脸色明显发白，就在她靴子的下方，已然露出了半张狰狞巨大的熊脸，那双熟悉的嗜血兽眼直视着顶部几人。
“快！”
林棋冰等人几乎是坐在地上倒拔绳索，全身的力气都使了出来，终于在一声熊哮中，迟一婉被顺利拽出了天窗。她滚爬在草地上的同时，林棋冰和沐朗一同扑过去，死死扣住了玻璃天窗。
迟一婉抱着腿从地上坐起来，惊慌道：“防辐射服！它刚才好像抓到了我的脚！”
她咽了口唾沫，拿出盖革计数器，上面的数字明显超出安全范围，但好在不会过于致命。
林棋冰抱起迟一婉的裤腿，仔细地看了一圈，松了口气道：“鞋底有一道抓痕，很浅，没有破损，应该没问题。”
她见迟一婉懈力地躺回地上，正待询问沐朗静湖湖畔的情况，就听见侯志大叫一声：“孙子欸，别跑！”
侯志追了出去，他身前几米处奔跑的黄色人影，则是失控的长发疯子。
长发疯子被侯志抓了半晌，终于在林棋冰等人脱险后，不耐烦地挣脱了。
只见他放飞自我地向前蹦跳着，仿佛一头重获自由的疯鹿，侯志根本追不上，只能在后面叫嚣着。
沐朗笑了笑：“没事，刚才已经确认过，巨石的窥孔里看不到对岸的第二块石头了。待会我们只需要用草环做个实验……”
他的话被硬生生打断，因为长发疯子一个闪身躲开侯志的追捕，竟然返身朝湖畔巨石的方向跑去了。
这下成了所有人追在长发疯子后面，可他还是更快一步，在众人眼睁睁的注视下，越过了巨石的左侧，直直跑向了躺着若干只蔫草环的危险地带。
现在无法完全确认那里彻底安全，之前凋亡的近十枚草环可是连灰都没留下。
长发疯子旋转跳跃着，嘴里“呜呜啦啦”地跑了过去。
幸好，他的身影从始至终活泼而凝实，没有任何枯萎或者崩塌的征兆。
看来危机是真的解除了。
林棋冰放下心来，可就在这时，长发疯子忽然全身一僵，然后踉跄两下，以一个极其富有戏剧性的姿态，倒向了巨石的右侧。
一行人连忙跟了上去，齐齐在巨石中线内刹住脚步，林棋冰试探地看过去，发现长发疯子侧躺在地上，安然无恙，他正“嘿嘿”笑着，伸出一根手指，在巨石的右侧面画画。
“混蛋，你今天完了！”侯志怒喝。
林棋冰走了过去，看向从无人接近过的巨石右侧面，那上面同样布满青苔，被长发疯子画了几朵小花，还有纤长的花叶，围绕着中间的字迹。
“他画得还蛮漂亮哦。”沐朗赞叹道。
林棋冰瞧了一眼，垂下眼眸，没有出声。
长发疯子画的是鸢尾花。
和“昨日派对”店内，那沾满血迹的墙纸一样的，美丽的鸢尾花。
不过……长发疯子居然还保有写字的能力吗？
林棋冰惊讶地看过去，发现新鲜留下的青苔涂鸦中间，中间那行字迹却十分陈旧，好像不是手指涂出来的，而是用某种药水刮上去的。陈年的尘土还凝渍在其中。
很简单的几个字：
向西五百米，按下R键。
向西五百米正是实验室天窗的位置。
“这……这是实验室运行者留给接班人的信息！”林棋冰睁大了眼睛。
就在众人看清这行字的同一秒，原本苍白的天穹敛去了最后一丝光辉，变成灰色，再洇成连片的墨色般的黑幕，一瞬间仿佛天黑如深夜。
林棋冰的视野中，身边同伴的身影转瞬消弭在黑暗中，周遭伸手不见五指，唯有疾风呼啸而过，如同鬼魅尖声狂笑。
“啪——”
一枚熟悉的烟花炸响在高空，将浓稠的夜幕点亮，嘲讽诡艳非常。
借助烟花的照明，林棋冰看见脚下的畸形草叶，那些一片大一片小的不规则的植物叶片，它们在飞速变化。
缩短，再延长，仿佛视频倒放，疾速浓缩了几十年的抽芽和播种，最终定格在一个正常到恐怖的画面上。
在她的鞋尖前，以至于目力所及的所有绿草，都变成了正常健康的形态，再寻不出半片畸形的叶子。
远处，千米之外，核电站的烟塔冒出白雾，在烟花的光芒下袅袅徐徐，厂区灯光也一盏接一盏地亮起。
而系统提示响彻了林棋冰等人的脑海——
“检测到【最终线索】被浏览，第六感预警永久关闭，本剧本提前进入【狂欢时刻】，请主播们做好准备！”
【狂欢任务】
*首先，拍摄者们，欢迎正式来到核电站事故当夜！
1、检查相机提示线索，拍摄核电站职工及其他人的人生照片；
2、在拍照完成后，找到方法回到现代（即剧本时间线），才可脱出剧本！
第80章
黑暗阴沉的夜空中,唯有熟悉的烟花闪耀着光芒，却并不温暖，反而让人遍体生寒。
林棋冰看向那枚遮盖了小半边天幕的纯白色面具,它右眼泣血,嘴角诡异上扬,被镌刻着“狂欢时刻”的一条血红色彩带围绕着,旁边还装饰着动物和花草。
可仔细看才能发现，烟花构成的动物和花草装饰，并不是正常的节庆图案,而暗含着令人不适的怪异。
兔子的耳朵一长一短,玩偶熊的头颅正面旋转了180° ，下巴在头顶而眼睛连着脖子。
就连缀接的花草藤蔓,其上叶片也大小不一，不自然的线条扭曲着。
这次狂欢时刻的烟花装饰果然应景，全都是变异畸形的玩意。
“我们……是不是已经不在剧本原时间线中了？”侯志遥遥问道。
林棋冰望向周围,静湖已经不再散发出金属的酸味，四周草木正常，弥漫着夜晚的安宁祥和。
远处的核电站厂区亮着灯,正在有序地进行工作,再不是之前破败的样子,一如不真实的梦境。
“看上去是的，我们很可能回到了核事故前夜，但这次不是做梦。”
“靠，玩真的啊？”
林棋冰低下头, 队友们的身影在烟花中忽明忽暗，她拿出那只任务配给的相机，按键打开了屏幕。
屏幕右上角果然已经刷新出了第二条, 也可能是最后一条拍照任务。
与上次不同，这一条任务描述不再是难懂的暗语，而是明晃晃的一句话。
【拍摄内容：进入灰色梦乡的韦连】
林棋冰收起相机，虽然不知道“灰色梦乡”指的是什么，但看上去只要找到t“韦连”，就能够捕捉到任务所要求的画面。
旁边有人凑了过来，是沐朗：“冰淇淋，你的拍摄任务是什么？”
几名主播互相对了一下，沐朗的拍摄任务是【李瓦的清债】，迟一婉的是【鲁夏的涅槃】，陈界平的是【亲吻吊坠的万娜】，侯志的是【柳达在救护车上的低语】。
他们的拍摄任务，都和之前鬼怪梦境中所扮演的角色有关。
“那么长发先生的任务也差不多吧？”林棋冰看了眼长发疯子，对方正在做一种危险的动作，将手中的相机当魔术球抛着玩。
沐朗截下长发疯子的相机，打开一看，果然是【马佳在救护车上的微笑】。
侯志探头探脑地：“诶，怎么好像和我的有点相关呢？”
众人了然，根据之前的剧情，柳达和马佳曾经是一对好朋友，只是后来分道扬镳了，如果事故那一夜后在救护车中重逢，也不失为一段过得去的友缘。
侯志又乐滋滋起来：“欸，这是不是说明我在核电站事故中活下来了啊。长发哥们也是。”
他被林棋冰扫了一眼，又躲过迟一婉踹去的一脚，这才挠着头意识到，当着已被确定为火灾鬼怪的“鲁夏”扮演者面前说这种话，的确不太合适。
“不过我没想明白的是。”迟一婉小声附在林棋冰耳边：“长发先生的第一轮拍照任务也做完了吗？”
“应该做完了，他跑掉以后，我们当时是在第三区职工宿舍楼里遇到他的。他的任务没完成的话，狂欢时刻也不会开始了。”林棋冰思索两秒后，回答道。
迟一婉敬畏道：“他都这样了，还保留着做任务的本能噢……”
闲话过后，林棋冰等人研究了一下，越过恢复安全的静湖湖畔，朝着核电站大门口走去。
一路上，他们经过了鲁夏抱过兔子的石滩，也经过了马佳和柳达打过球的树林，以及韦连、李瓦等人集体大合照的郁郁草地。
半晌，核电站越来越近，沐朗忽然问了一句：“你们说，实验室的运行者会是谁呢？他研究最后那一台能够干涉时空的仪器，并且用0767做实验，会不会是为了……为了回到核电站的这一天，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哪一切？”林棋冰问。
沐朗的眼光有些沉凝，他望天道：“核事故——隧道防火布下的面具……变成皮毯的兔子……喷淋间里的书信……还有火灾房间里的幽灵……”
林棋冰也沉默了，她想了想，回答道：“还记得梦境中发出预警的那个血人吗？到时候我们看一看他的真面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是我说。”侯志忽然打了个抖，“0767号实验体不会是柳达或者马佳吧？他俩很可能是核事故的幸存者啊。”
想起实验室培养舱中漂浮的那一片人皮人肉，他使劲搓了下手臂，想将寒意驱散出去。
最后是陈界平杀死了对话，她冷漠道：“是谁都没用，别忘了这是剧本，你在剧本里认识的绝大多数角色……”
“都是死人。”林棋冰淡淡地说。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几分钟后，一行人终于站在核电站大门前，林棋冰上前一步，正当侯志等人以为她要说什么时，系统提示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中。
“拍摄者们，欢迎来到核电站。各位须在半小时内就位，期间开放二重世界模式，倒计时开始，请抓紧时间！”
系统提示音落下，几人面面相觑，林棋冰正待思索什么事二重世界模式，就见陈界平来到她身边，伸出胳膊，推向了面前紧闭的核电站大门。
“这……这不可能推得开吧？”侯志疑惑道。
陈界平的眼光很笃定，在她的动作下，竟然真的有一道透蓝色的虚影大门浮现，并错开与核电站大门重合的轮廓，在空气中被缓缓推开。
林棋冰摸向那道虚影大门，她的手掌被银蓝色光芒微微映亮，随即感受到了一种介于凝实和虚幻之间的触觉，就像被有形的气流吹过。
“二重世界是部分中高级剧本才能用到的功能。”陈界平解释道：
“为了在某些情况下，方便主播在地图中穿梭，而不受原地图的影响，会在特定角落出现二重世界的地图分身，比如门、窗或者载具。”
“一般来说，二重世界是为了保证直播体验而开启的。”
林棋冰挑了挑眉：“那岂不是给了我们过于方便的优待？
陈界平“哼”地冷笑了一声：“方便？优待？如果你通过二重世界的门，进入了一处神秘的闭锁浴室，进去后却发现里面有淹到脖子、且不断上升的水面，而二重世界的门却是单向门。”
“这时候面对锁死的正常世界的大门，出不去的你还会认为这是优待吗？”
林棋冰再次明白了，剧本的确是为直播观看体验而设计的，但是主播们的惊恐和死法，也的确是观看体验的重要部分。
所谓“二重世界”，只是保证剧情节奏，先扬后抑，将恐惧绝望设计得更加跌宕罢了。
陈界平推开了二重门，率先走了过去，只见她的身影直接没入紧闭的真实门扇，竟穿到了核电站大门的另一边。
在陈界平靴子鞋跟消失的瞬间，林棋冰也如法炮制，半秒钟扑面而来的黑暗过后，她发现自己站在了核电站第一区边缘，旁边是好整以暇的陈界平。
紧接着是沐朗、迟一婉和拖拽着长发疯子的侯志。
“哇哦。”沐朗惊叹道，“他们的脸不再是空白了耶。”
一个个核电站职工在众人面前经过，眼珠直视前方，却仿佛看不见他们的样子，偶尔有目光投来，也好似看到了墙壁树木，或者没有搭话必要的同事，主播们的身份毫不引起注意。
换句话说，在狂欢时刻的设定下，一行人的存在被合理化了。
林棋冰看了眼时间，半小时倒计时刚过两分钟，她说道：“走吧，我们得尽快就位了。”
就位的意思应该就是找到拍摄对象。
主播们当即发动脚步。想起刚才的对话，林棋冰在队尾稍站两秒，回头推了下闭合的核电站大门。
果然，触感硬实，紧咬的门缝透露出拒绝，那道光蓝色的虚影二重门没有再出现。
这道二重门是单向门，或者干脆是一次性的，总之他们现在出不去了。
林棋冰等人对核电站的前三个厂区熟门熟路，他们很快穿过了第一区。
在鬼怪梦境中，主播们曾遇到过两名女性职工鬼怪，她们属于第二区，看起来是刚刚上下班的样子。
可是眼前的核电站内部，却全无交接班时刻的热闹景象，白墙和厂房之间的空地很旷，孤零零地，只偶尔有寥寥几名职工经过，都是行色匆忙，正在上班的样子。
“这里的时间好像和梦境中不一样。”林棋冰判断道，她很快又补了句：
“鬼怪梦境中的时间线，很可能是核事故前的几分钟或几小时，而现在……”
沐朗点头同意道：“现在的时间可能还要更早，但具体早多少，我们还不知道。”
林棋冰一行人继续穿过第二区，经过2-b厂房时，他们着意看了一眼。
那栋四方的建筑大楼此刻还不残破，外墙干净整饬，平整而坚固，很难想到此处几十年后会被兔子啃食，又被如潮的蜘蛛爬满，变成那个阴暗巢xue 。
第二区的景象又与第一区相反。
不同于第一区的寥落空寂，第二区反而热闹起来，职工们挤挤攘攘的，却不是上下班的样子，反而像是某种联谊活动。
“好奇怪啊。”林棋冰说。
陈界平的眉头也微微皱起：“你看他们的样子，有的行色匆忙，仿佛着急工作。可旁边同一栋厂房里出来的职工，却步伐散漫，还在聊天说笑。”
“你们看那边。”迟一婉小声道，她指向了几名勾肩搭背的鬼怪：
“他们也是从2-b厂房里出来的，可是身上挂了绶带，头发上还沾有彩纸屑，就好像刚搞完联欢晚会。”
林棋冰等人很难不感到怪诞，因为第二区的职工完全体现出各自不同的状态。而在同一个规则严明的核电站中，集体时间划一，怎么会出现有的职工游荡，有的职工上班，而有的职工狂欢的情况呢？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怀揣着这份疑惑，林棋冰等人继续向前走，绕过了一波手持记录本的板脸职工，又和两三名拎着啤酒罐的职工擦肩而过后，他们来到了界门。
第三区的食堂和宿舍楼出现在众人眼前。
“现在开始注意周围。”林棋冰提醒道：“因为不知道时间，所以六人组可能在第三区休闲t，也可能在第四区工作。”
林棋冰一行人跨过界门，来到了第三区，首先映入眼帘的还是食堂。
食堂的景象就更加怪异了，里面灯火通明，核电站员工进进出出，本来不算什么，但吸引林棋冰目光的，是食堂门口站着的几名职工。
一名看不见脸的女职工戴着遮阳帽，是那种皮筋围绕脑袋一圈，只遮住脸孔的薄纱针织帽子。
“这大半夜的，别说太阳，天上就是月亮星星都没有，她防的哪门子晒呢？”侯志嘀咕道。
只见女员工似是觉得“天光”晃眼，伸手扯了下帽檐，从深蓝色的工服袖口里，露出了一只老式的黑色腕表，表带不反光且略带格纹，似是某种帆布履带制成的。
她动作的一瞬间，侧脸一角在林棋冰视野中一晃而过。
林棋冰略微怔了怔，暂且没有出声，继续不远不近地观察食堂门口。
而在女职工的身旁不远处，同样是食堂屋檐前方，还站着一名微胖的男职工。
奇怪就奇怪在，那名男职工虽然没戴帽子，却打了一把极大的伞。
大伞完全遮挡住了他的头部，只知道皮肤微黑，手腕上亦戴了块相同款式的黑色帆布带腕表。
林棋冰和沐朗对视一眼，两人眼色都有些紧涩，在她的印象中，一路上遇到的其他核电站员工，身上似乎都没佩戴这种黑表。
可此时此刻，就在食堂门口，一行主播却同时遇到了两个戴表的人，还做出这样相反的诡异动作，这让他们不得不上心。
“嘿。”侯志压着嗓子乐了声：“这还有个打伞遮阳的哥们。”
天幕之上，的确是漆黑一片，连之前的面具烟花都消弭了。这儿阴风阵阵的，除了核电站自身的灯光，没有任何需要防晒的光线。
“不对。”林棋冰看向同伴，指了指那名男职工的大伞，“第一，他打的是一把雨伞，而不是遮阳伞。”
他们看过去，的确，那把伞是很朴实的颜色和质地，又厚又重，显然是很古早的雨伞，能抗住七八级风的那种钢骨大伞，一般人举着都累，不会有人用它遮阳。
“第二，你们仔细看，他打的那把伞，伞面是湿的。”
几人紧盯住男职工的雨伞，果然，在微渺灯光的照射下，雨伞表面反映出细碎的亮光，显然是潮湿的痕迹。
就像应和林棋冰说的话，在雨伞细骨的末梢，一滴冷水凝聚成珠，最后“嘀嗒”落下，在地面上形成一小点深色痕迹，却又转瞬消失了。
侯志瞪大了眼睛：“乖乖。”
迟一婉等人也忍不住伸直手臂，查看自己的防辐射服表面，明黄色的特制布料一派干爽，根本没有被打湿的征兆。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有那个人的伞面是湿的……”
林棋冰撤回平伸朝上、没接到半颗雨水的手掌，眼皮一抬：“因为他处在和我们不同的时间，以及空间。”
她的话让众人一愣，沐朗最先反应过来，急忙道：“你的意思是，戴帽子的女职工此刻艳阳高照，而大伞的男职工则站在雨中？”
“没错。”林棋冰点头。
陈界平精神一振，快速地说：“这么看来的话，一路上遇到的那些状态各异的职工，就可以解释原因了。他们各自都处在不同的时空里，所以有的人在上下班，有的人在放假，还有人在开联欢会。”
“可我们眼前只有一座核电站，为什么他们会各自过着不同的生活呢？”迟一婉似懂非懂道。
林棋冰的目光还钉在那两名女男职工身上，口中回答道：“具体原因不清楚，但非要说一个的话，我认为他们和我们就像一片片不同时空的剪影，被拼贴在同一个背景板中。”
其他几人理解着她的推测，就在这时，林棋冰忽然向前走了几步，朝着那两名职工过去了。
她就像一名要进入食堂的普通职工那样，面色如常地靠近过去，果然没有引起那两名职工的注意，他们仍然戴着帽子、打着伞，就好像看不见她那样。
林棋冰与他们擦肩而过时，目光侧了侧，迅速地先后扫过两人的手腕，随即脸色变得凝重。
为了不被怀疑，她还特意在食堂门内转了一圈，表现得如同没找到想找的人，或者没看见想吃的菜，若无其事地又走了出来，一路回到同伴们身边。
“怎么了？”陈界平问道。
林棋冰指了指门内：“食堂里还算正常，坐满了吃饭的人，只是每个人吃的东西都不一样，绝对不是同一天做出来的。”
“而且。”她顿了顿，“吃饭的职工们大多在交谈，但是一部分人是在凭空讲话，和对桌的人各说各的，显然不在同一条时间线上，甚至可能彼此看不见。”
陈界平点点头，旋即又问：“你在那两名职工身上看见什么了？”
林棋冰知道她的动作逃不过陈界平的眼睛，平稳地回答道：“他俩的腕表时间不一样。女的是十二点半，男的是七点半。”
“正好是核电站食堂供应午饭和早饭的时间。”陈界平瞬间明白了。
女职工头戴遮阳帽，说明她处于白日晴天，所以她的十二点半是中午十二点半，而非午夜。
男职工的七点半难以判断昼夜，但是核电站是三班制，分别在早八点、晚四点和午夜十二点交班，所以他应该是在某个落雨的早晨，早八之前来食堂吃早饭的。
陈界平正待转过脸，就听林棋冰凑近一句：“还有一个。”
“什么？”
“那个戴遮阳帽的女职工，是万娜。”她抿唇道。
陈界平惊讶地看向林棋冰，又望了眼万娜，和旁边的黑皮肤男职工，头脑运转速度极快道：“那个打伞的男职工是柳达。”
“bingo。”
旁边的沐朗走过来，不着痕迹地好奇道：“冰淇淋，你们在说什么？”
林棋冰将这些发现告诉给了同伴们，震惊了片刻后，沐朗忽然问了句：
“按理说，核事故前夜，万娜和柳达是同一组夜班。现在他俩却不在一个时间线里。为什么？”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商量几句后，陈界平和侯志双双出击，走向了万娜和柳达。
可直到两人各自站在万娜、柳达身边时，他俩的表情告诉林棋冰，所谓的“就位”倒计时并没有结束。
“还剩二十一分十七秒。”林棋冰自语道。
说明任务要求的“就位”，远没有找到角色本人这样简单。他们还需要做更多。
可要做什么呢？
突然，沐朗在旁边急急戳她，小声道：“冰淇淋！”
林棋冰下意识抬头，还没问出声，话语就被打断在喉咙里，她的动作僵住了。
因为食堂屋檐下的万娜和柳达，不知何时，同时动作起来，撤掉了头顶的遮阳帽，和手中的大雨伞。
万娜拿下遮阳帽，露出的还是那张圆脸，她直视着前方。
然而相册中甜蜜和蔼的面容，却变成了全无表情，一双白蜡球似的眼睛，瞳仁微缩成两个黑点，齐齐挤在眼眶最左侧。
她仿佛在透过太阳xue ，盯视着左边的陈界平，而林棋冰看见，陈界平面色发白，身影被冰冻般凝滞了。
一旁的柳达也是如此，几缕碎发粘在他的额前，湿漉漉地油亮，他身上也沾满了水珠，它们不断顺着柳达的头顶滑下，似乎他正经历着一场不存在的大雨。
柳达的表情已是冷漠无波，他的嘴唇被泡得发白，细小的黑色眼珠一齐向右，盯视右侧的侯志。
林棋冰清晰地看到，侯志的双腿已经开始发颤了，向他们投来求救的眼色。
就在这时，万娜和柳达动了。
他俩迈动脚步，向林棋冰等人的方向走去，正在主播们紧张的瞬间，好在两人忽视了他们的存在，越过林棋冰等人，朝着后方的宿舍区和休闲区走去。
经过林棋冰的一瞬间，她眼睛瞪大，蓦地明白了陈界平和侯志脸色苍白的原因。
因为一滴血，滴到了林棋冰脚边的地砖上，并且一滴又一滴，随着两名职工的路线向前延伸。
万娜的正面和侧面形象还算正常，可是她的后脑勺，却凭空瘪了下去，只留下周围镶嵌了一圈头发的血洞，里面蠕动着深暗的红色。
而柳达的右耳则消失无踪，仿佛被人扯了下去，连带着脖颈侧面，都留下了长长的“ V”形皮肤豁口，也向下淌着血液。
万娜没有后脑勺，柳达没有右耳朵。
林棋冰忽然理解了任务的含义。
“就位”的意思不是指主播们来到角色身边，而是要求他们，将角色缺少的部位复原。找到后脑勺和耳朵，并让它们就位。
她看向倒计时数字。
还有十九分三十六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