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林棋冰捡起了地上的相册, 顾不上多想，她看向迟一婉：“快走。”
两人迅速离开了514寝室，走廊里的灭火器白雾已经散去一半,她望向楼梯口转角,一道灰色的影子呼之欲出。
灰色火灾鬼怪要回来了。
陈界平拽着长发疯子,从513房间的门口探出头,用气声说：“快进来。”
林棋冰和迟一婉进入513房间，几乎同一秒，走廊里的气温陡然拔升, 空气在视野中扭动, 灰色火灾鬼怪如同一个人形火球，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走廊。
“猴子他们呢？”迟一婉问道。
话音刚落, 旁边的窗外传来敲击声，沐朗和侯志被攀岩绳吊在外面，林棋冰上前打开半扇窗户, 让他们钻进来。
原来，两人将灰色火灾鬼怪引向楼下后，就加快脚步冲入了楼下的413寝室,再由窗口发射钩爪,从楼体外墙爬回了513 。
“林姐, 你猜对了，灰色鬼怪果然不能离开514太远。”
侯志抹着面罩上的黑灰，显得有些狼狈：
“不过她比之前的普通职工鬼怪厉害多了，我俩差点就被隔空烫死在那了。”
一股高温从门口涌过, 迟迟没有消散，主播们的表情都有点凝重，这代表灰色鬼怪就站在他们门口。
大约过了4、5秒, 门板内侧就浮现出一道灰黑色的人形印记，就像照片显影那样。
“好烫！”迟一婉轻呼，“得赶紧结束大清洗环节，否则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烤死在这的。”
显然，被调虎离山的灰色鬼怪变得杀气十足。
林棋冰没有耽搁，将那本相册放在几人中间，平铺在地上，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上面。
“一本相册。在514的小客厅里找到的。”
林棋冰简短地介绍道，她直接翻开相册，一页接着一页，一张张照片以极快的速度展示在众人眼前。
照片的背景大都是核电站，或者附近的静湖，以及周边的森林场景，静谧而美好。
而被拍摄者以身穿职工工服的青年和中年人居多，大多是陌生面孔，也有几张脸有点熟悉，可能是在第三区见过的鬼怪职工。
就这样，一本相册很快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翻完，林棋冰合上最后一页，封底有一处浅淡的签名。
——鲁夏拍摄于xx年至xx年，记录我最爱的朋友们。
在最后一张照片被掩盖之后，林棋冰的脑海中响起了系统提示音：
“由于核心线索已被阅览，大清洗环节到此结束，第六感预警恢复正常，请各位主播注意。”
“恭喜全体主播获得线索【鲁夏的相册】，剧本解锁度70%，请再接再励！”
林棋冰隔着防辐射面罩，轻轻压去脸上布满的汗水，她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被烤得卷起来了。
沐朗一个脱离躺在地上，双眼放空地说：“终于结束了，这次的大清洗也太漫长了。”
系统时间是凌晨3:12，本次大清洗的时长超过了一天一夜，而他们已在静湖核电站里度过了三天还多。
“这里没日没夜的，想困都睡不着觉，真是熬死我了。”侯志哀嚎道。
“应该还有个四五天，再忍忍吧。”林棋冰说。
陈界平却否定了这个说法：“不一定。根据我的经验，这次大清洗算是提前开始提前结束。”
“按照之前这个时长的二星本，大清洗应该现在才开始，等到第五天或第六天结束，与狂欢时刻紧紧相连才对。”
迟一婉高兴起来：“哦？这么说的话，我们的节奏岂不是很优秀？直接加速进程了呀。”
听着同伴们的讨论，林棋冰站起身，门板内侧的灰黑诡影依然存在，但室内空气渐渐冷却下来，她活动了一下四肢，到底松了口气。
虽然惊险，但总算没有人折损在大清洗中。
林棋冰拿起相册，一页一页认真翻看起来。
“有什么发现？”休息好了的沐朗凑上来。
相册被翻到其中一页，正中间的女人照片被手指点住，林棋冰说：“她应该就是鲁夏了。”
她指向的正是那位抱兔子的短发女性，对方的身材很高挑，挺拔的鼻梁，眼神冷峻柔和，一看就是极具知识水准和教养水平的人。
在整本相册中，她的单人照最多，几乎占满相册的一半，而单人照的背景角度都很相似，大多在湖边风景中或者森林树下。
“此外，她只出现在单人照和集体照里，这两者可能是定时放置拍摄。”
“而那种日常照片，两人三人的那种，比如拍摄好友读书或者游戏的画面，就很少有她出现。”
这也印证了短发女青年就是相机的持有者。
“最重要的是这个。”林棋冰翻开另一页，那页的纸壳里卡着一张集体照，非常眼熟。
沐朗很快反应过来：“噢噢！这是韦连寝室里的那张集体大合影t ！”
林棋冰点了点两排人的正前方，那名短发冷峻的女青年跪坐在地上，笑容分外灿烂，她的影像有些模糊，好像在拍照的瞬间移动了。
“这张应该是她调好相机定时后，匆匆跑回大家身边时留下的。因为没刹住车，所以取景有点花，她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所以，短发冷峻的女知识青年就是鲁夏，也就是隔壁扭曲的灰色火灾鬼怪。
大集体照片在所有主播手里传阅一遍，林棋冰按照韦连那一张同版的标注，把她认识的脸孔介绍出来。
高瘦斯文的是韦连，阳光粗犷的是安东，胡渣矮个子是马佳，皮肤上有白癍的帽子帅哥是李瓦。
林棋冰顿了顿，又阅览了几张特定的照片，最后在集体照的侧后方圈出一位女性，年龄稍长，有一张和蔼甜蜜的圆脸。
“她大概是万娜。”她翻到其他几页，指出一张单人照和几张生活照，“这里有一张穿工服的，职工胸牌上的字露出了一半，可以判断是万娜。”
而柳达似乎没有出现在集体照中，因为林棋冰在最前面找到了好几张生活照，大多是马佳和一个黑皮肤哭丧脸男人的合影。
“这应该就是柳达了。”林棋冰说。
侯志仔细看了几眼，咂咂嘴，点头同意：“真想不到我扮演的家伙看着这么衰，怪不得拍集体照都不去。”
“不对，猴子哥。”沐朗眨眨眼，“你还记得鬼怪梦境里吗？听其他同事的口气，柳达和马佳的关系很紧张，正在闹别扭。他俩之前应该是一对好朋友，只是后来分道扬镳了。”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两人的合影只出现在相册开头。
第三区重回了安详的状态，在凉爽的空气中，林棋冰等人又各自放空了一会。
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女职工宿舍二号楼有这么多寝室，为什么513和沐朗他们去过的413都没事，唯独鲁夏居住的514发生了事故呢？
林棋冰来到窗口，透过半扇玻璃，楼下的雾气已经消散得差不多，而游荡的鬼怪职工们也大都消失，只剩寥寥两三名站在路边，重复着生前的过往，不再能形成威胁。
她目光一转，看向远处露出庐山真容的烟塔，一个白油漆写的“4”印在上面。
烟塔不远处，满是厂房和设施的断壁残垣，布满灰黑色的尘埃，甚至还能看到有烟雾随风而起。
青苍的天际下，依稀能看出梦境里他们走过的路线，也能辨认出那座任务艰难的4-a大楼，现在已经是一片焦土废墟了。
第四区是受损最严重的地方，也很可能是当年核事故的发源地。
而女寝二号楼，是四栋宿舍楼中，离第四区最近的一栋。
514寝室的窗户，恰好碎裂，也恰好处于第四区焦土的斜面方向。
如果说当时发生了冲天的爆炸，那么有可燃物被冲击波炸飞，砸入了514的窗户，也不是不可能的。
核辐射，极度高温，燃烧，迅速蔓延……
“有一点我不明白。”侯志挠头道：“那天夜里，核事故发生的时候，鲁夏不应该和六人组一道值班吗？她怎么会跨越一个区，被烧死在自己的宿舍里呢？”
陈界平淡淡点头：“这的确是个疑点。不过无论怎么讲，不管她当时在不在工作岗位上，作为最近距离直面巨量核泄漏的人，鲁夏怎样都活不成了。”
“先不说这个。”迟一婉反驳道：“你们难道是说她临阵脱逃，甚至和核事故的发生有关，于是才死在宿舍里的吗？”
迟一婉看上去不太服气，她是鲁夏的扮演者，虽然灰色火灾鬼怪很吓人，但相册里的鲁夏文静睿智，是一位大姐姐的形象，十分具有魅力，不免让她思及了自己的老姐迟一韶。
陈界平知道她在想什么，无语地看了哥特女孩一眼，不觉得有继续讲下去的必要。
“哎，这不是随便猜猜嘛，大碗你当我瞎问的。”侯志讪讪道。
“如果是临阵脱逃，或者有预谋的逃跑，鲁夏绝不可能来值这次夜班，而是提前两天，给自己买一张离开这的车票。”
林棋冰的表情很平稳，靠在一边，闲聊般指出这一点：
“废弃核电站里的鬼怪职工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他们都死于那一夜的事故，应该不仅是第四区，就连第二区和第一区也伤亡很多人，更何况最近的宿舍区。”
她说得很有道理，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下来，沐朗想了想，继续说道：
“那么鲁夏回到宿舍的原因，会不会和这本相册有关？”
人在危机关头，总是最先选择保住小命。
可如果死亡或残废已成必然未来，那人们会选择保住什么呢？
“核电站发生事故，大火燃起，当局接收到警报，首先惊动的是最近的消防机构。救援队会第一个到来，但是鉴于森林旷野的地理位置，他们不会那么快。”
“她是专业的，有丰富的知识和经验，作为距离核事故最近的人，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迟一婉瞪大了眼睛，不忍置信却又笃定非常地说：“所以，幸存下来的鲁夏选择回到宿舍，来取这本她和同事朋友们的相册？”
“没错。”沐朗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她准备将它带走，带上救护车，带去抢救室和疗养院，或者葬礼仪式。”
陈界平的眼神有些触动，但还是平淡道：“太莽撞了，这对挽回生命没有任何意义。反而加速了她的死亡。”
她说得没错，就算相册被抢出来，上面也带有辐射。
“的确很莽撞。”林棋冰侧望着钥匙房的墙壁，那上面还印着扭曲的灰色鬼影：
“或许那个时候她只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今晚过后，相册里的很多人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这个话题没人再提起，大家歇息了十多分钟，体力逐渐恢复，而隔壁也再没有动静传来。
“接下来我们去哪？”
“前三区都探索完毕，就剩第四区了，好像也没有其他选择。”
听到这话，林棋冰和沐朗对视一眼，他们同时想到了一件事。
“现在进到第四区，很可能会触发狂欢时刻。我们需要先收集更多线索，以及，前面还有疑点没有解决。”她说。
侯志精神起来：“什么疑点？”
第二区和第三区界墙下的地洞，不知通往何处，总让人觉得很介怀。
“没准就是个辐射变异兔子挖出来的洞呢。”迟一婉有些困惑，“兔子打洞不是最正常的事了吗？”
林棋冰拿出那张鲁夏在湖边抱兔子的照片：“这上面的正常兔子，就是2-b兔巢里的初代兔子，它已经死了，但死前足有两辆重货车那么大。”
她瞧了沐朗一眼，他很配合地侧过身，展示自己腰带上挂的兔崽网兜：“喏，它的孩子，你们见过的。”
可这些又代表什么呢？
“我们在新闻上见过的辐射变异，一般都是对受辐射生物的基因造成影响，导致其生殖的后代出现异常性状，比如肢体和器官的错乱，就像那些人脸乌鸦。”
“就像有玩笑说，核辐射污水会导致人长出两个脑袋。这不是说人会立马长出两个脑袋，而是容易生下畸形的孩子。”
“而对受辐射生物本身的影响——我是指最初的那一只兔子——按理说应该只有因辐射而衰亡，就像核电站受害者；或者有幸存活的话，性状的大幅改变也应该从下一代仔兔才开始。”
陈界平迅速捕捉到了信息点：“但初代兔子自身却发生了变异，钢牙、体型巨大且长寿，超过兔巢里的任何一只疯兔子。”
“所以，回去探索一下那个地洞，是很有必要的。”
几人说走就走，推门进入走廊，五楼走廊已然寂静非常， 514的房门敞着，空荡荡的，他们朝楼梯走去。
林棋冰下意识用余光瞄向那里，在一片焦黑灰烬中，灰色鬼怪无声地站在那里，干瘪白蜡球般的眼睛注视着他们。
“第六感预警，你正在脱离鬼怪的视线。”
再会。她在心里默默说道。
一路离开宿舍区，走向第三区和第二区的界门。路上的鬼怪职工只剩下三五个，他们很容易就躲了过去。
“是这里吗？”陈界平问道。
林棋冰等人站到界墙之下，按照记忆来到了那处隐蔽的洞口，她蹲下身，拨开杂乱的草叶，露出了下面暗藏的半圆形洞xue 。
“就是这。”旁边传来沐朗的声音。
侯志单膝跪下，谨慎地贴近洞口，观察一番后，啧啧惊叹道：“看起来很深，而且应该有空气流通。”
他折下一t片嫩叶，放在洞xue中，叶尖被气流缓缓吹动，代表洞xue内起码没有氧气枯竭的问题。
林棋冰一行人商量过后，便先后跳入了洞xue，入口处尚有些勉强，但当她在洞内站起，眼睛适应了黑暗的弱光环境后，便发现这里的空间比想象的还要大。
陈界平并肩站在林棋冰身边，见女生拿出手机手电筒，光芒并不明亮，她顿了顿，掌中变出一支小巧的强光手电：“这有核辐射。还是用这个吧。”
经过陈界平和迟一婉的解释，原来手机这种物品在主城区里的使用率都不高，主要是价格昂贵，且在剧本中无法通讯联网，没有半点实用价值。
所以视点券为生命的主播们很少配备手机，只有高级主播才会买来消遣，更不会带进剧本。
林棋冰这才知道，自己动不动在剧本里掏手机的行为，在陌生人看来是一种巨大的挥霍。
“你们被拉入系统的时候，身边难道没有手机吗？”她还是理解不了这种现象。
陈界平和侯志异口同声：“有，但是现实世界中的手机没办法在忏悔之城使用，和废铁没什么区别。”
迟一婉小心翼翼地举手：“有区别，我的手机链上镶了钻，刚进入系统时，帮我姐换了一笔不少的点券呢。”
她的言论引起了林棋冰、沐朗和侯志三人的共同镇压，哥特女孩缩缩脖子，愉快地不说话了。
陈界平的手电筒很好用，一下子照亮了地道深处，林棋冰从善如流，在筒柄上找到了调节按钮，将光强调整到最小，只能勉强照亮面前三步的位置。
在存在未知的地道里，不知潜藏着什么危险，还是别太引人注目得好。
林棋冰率先向前走去，陈界平将要说的提醒咽了回去，赞赏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
他们在地道里走了半晌，这里四周的泥土都被夯实，就像被大体型的东西碾压过，但并没有人类造物的痕迹，更别提鬼怪了。
莫非这真的只是个兔子洞？
林棋冰望向茫茫黑暗的尽头，耳畔除了众人的脚步声，听不到半丝声响。
“哎呦。”侯志突然发出声音。
“怎么了？”
侯志捂着鼻子，闷闷道：“朗哥，你干嘛突然停下来。”
沐朗也捂着被重击的后脑：“……我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了。”
林棋冰从队首绕过来，用手电照亮沐朗的脚下，他退开一步，捡起了一样被踩进泥土中的东西。
是一条链子。
在手电光芒的照耀下微微发着亮。
“有龙虾扣哎，挺精致的，这是条项链吧？”侯志问。
迟一婉白了他一眼，比着链子的长度：“你脖子有西瓜那么粗？就算是男款大金链子也没这么长，而且粗细也不像女款毛衣链。”
侯志没话说了，因为那条链子显然是用优质金属做的，具体是什么分不清，一环扣着一环，最中间挂了枚小金属牌，有点禁锢和套索的意味。
看清项链的形制后，几人都沉默了。
……这不会是什么不正经的项链吧。
林棋冰将手电换了个角度，另一手从项链缝隙里扯出一小缕毛发，碾了碾，声音较为粗糙。
“白色的。”她展示给众人看，“像动物的毛。这是一条栓动物的链子。”
陈界平皱起眉头，指向毛发中夹裹的红颜色：“这是血吗？不，我知道了。”她第一个明白过来。
白色带红纹的皮毛。他们曾见过一次，其中陈界平的接触距离最近。
是那头白底血纹的食人变异剑齿虎。
林棋冰并不奇怪，因为之前她和沐朗就预设过，第二区那些辐射动物，很大可能是从这个洞里跑进来的。
“牌子上只有一串代码：0273。”
0273？难道是那只辐射白虎的编号吗？
侯志耸耸肩：“或许这条地道通往一个马戏团之类的地方，他们会养老虎、兔子和鸟，这都不奇怪。那些动物肯定因为核辐射变异了，逃脱了马戏团的束缚。”
可这又无法解释鲁夏和兔子的合影。
一行人继续前进，越往前走，一股特殊的气味就愈发浓烈，连面罩呼吸口的过滤装置都挡不住，像是某种腥苦的味道，不属于野兽，而属于那种通风环境很差的医院。
林棋冰心中渐渐升起猜想，并且在筒光照亮地道尽头的瞬间，得到了印证。
他们来到了地道的最后两米处，面前的道路彻底被泥土和岩石封死，唯二的光源来自头顶，一个边缘不整齐的大洞。
顺着大洞向上望去，林棋冰能看清白色格子状的天花板，略带科技感，似乎和诊所、机房之类的地方挂钩。
“上去看看。”
她踩中沐朗和侯志交握的手掌，向上一跃，手掌就稳稳扒住了坑洞外的地砖。
一个用力，林棋冰将自己撑上了洞缘，上半身裸露在白色空间的空气中。
“嘶……”
罕见地，林棋冰抽了一口冷气。
这是一个空旷的白色的房间，地面上的纸张案卷凌乱，桌边还放着废弃的老式电脑。
似乎是个实验室。
她被不远处的反光吸引了注意，在二十米外，一个巨大的玻璃培养缸竖在那里。
玻璃缸里面充满黄色的浊液，朦朦胧胧，带有静止不动的悬浊物，而那丝丝缕缕的污秽之后，赫然是一具畸形的人形躯体。
躯体全身无毛，头颅低垂着，双腿因畸形而罗圈短粗，躯干圆直如树，双臂垂在身侧，从较为钝圆的臀部后面，露出半只肥厚发黑的短短手掌。
她终于看清了。
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畸形的、像橡皮泥被拉成长条一般、变异的熊的尸体。
第72章
它……它为什么是这个样子？
这样的畸形, 简直比之前看到过的人脸乌鸦和巨型兔子还要严重得多！
林棋冰双手一撑，利落地蹬上洞顶，她在地板上站起来, 回头拉了一把沐朗。
“呃……这是什么？”沐朗困惑地问道,他走上前去,眯起眼睛仔细看,然后被吓得到退一步：“我的天呐！”
后面，陈界平、迟一婉和侯志也陆续上来了，抽气声在空间里此起彼伏地响起。
无他,那只细长的畸形无毛熊实在太像人了,无论姿态还是体型，都像一个受水刑的怪物,让人打心底里泛出一种凉凉麻麻的恐惧感。
侯志隔着面具搓脸，连连转圈，闭眼睛念叨道：“忘掉它,忘掉它，我的祖宗啊，我回去一定会做噩梦的。”
林棋冰没管身后满面怪异的众人,她向前走了一段,来到那巨大的培养缸边,发现下面嵌着一张标签，写着数字： 055 。
她记得血纹白虎的编号是0273，看来这只熊是比白虎更早的试验品。
沐朗也走过来，用自己的手比了比无毛熊的爪子, 比例几乎是1:3，两者的手指一样长，只是无毛熊的掌心大得像千层饼；
它的十根指头像胡萝卜,爪尖凸出锋利，从手指到手掌内侧都覆着一层厚厚的黑色肉垫，能看出人一样的皮肤的纹理。
事实上，如果无毛熊还活着，它很可能具有抓握能力。换句话说，它的杀伤性远不止于拍和咬。
沐朗将手从玻璃上移开，惊叹道：“ 055熊是被核辐射变成这样的吗？可是这所实验室——这看上去很像实验室，为什么要研究它呢？”
这的确是个问题，核辐射导致的变异通常具有无序性和致病性，遗传并不稳定，就算动物存在变异，正常人也会选择隔离并保护原有种群，而非着意研究这些畸形的个体。
难道研究一头杀伤性极强的、类人的病熊，对这间实验室有什么好处吗？
“从年代上看，这间实验室的历史和核电站差不多久远，也有可能稍晚一些。”
一行人行走在实验室的白色空间里，陈界平打量着周围的装潢：
“它被建立在静湖核电站附近，还有一条通道相连接，一定有某种特殊原因。”
迟一婉抱着手臂，望向附近的一只只培养缸，原来这里不止浸泡了一只无毛熊，还有许多他们眼熟或陌生的动物。
002巨型黑兔，一只眼神空洞的疯兔子，耳朵被浸泡到透明，龇出的钢牙稍显退化，比2-b兔巢里的疯兔子们的牙齿要小许多，更接近正常的兔子。
096人脸乌鸦，在黄浊的培养液中张开黑色羽翼，鸟喙尖锐，露出程度很轻的眼白，颅骨畸形也不如核电站的同伴们那样明显，变异程度同样较t轻。
还有许多类似的动物，浸润在完全封闭的透明舱罐中，显露出严重程度各异的变异特征。
它们中有幼年体，也有发育期的个体和成熟的个体，在某几个培养舱中，林棋冰甚至看见了老到佝偻的极度衰老个体，稀疏的皮毛皱缩着，在培养液的浸润中也没有舒展。
“这几只动物已经高寿到超出平均极限了。”陈界平严肃地说：“就算是在人为实验中，动物也很难活到这个岁数，几乎相当于两辈子了。”
眼前的场景过于诡异，让人感到生理不适。
迟一婉忽然问了句：“这些动物在生前，我的意思是实验室还在运转的时候，它们是生活在缸里的，还是已经是实验标本了？”
林棋冰看了眼培养舱的顶壁，上面有一只输入基液药料的筛口，而顺着接连的管子，可以在房间角落找到一只大箱子，贴着标签：休眠药基补充剂。
“它们当时是休眠在里面的。”她回答，并瞥见了休眠药箱边角的一个亮点，它几十年来竟没断电，甚至还闪烁着灯:
“并且半个世纪间，这套设备仍在运转，依然在补充着培养舱所需的药物。”
沐朗张大嘴巴：“什么？就算电力系统还在，可总箱里的药怎么可能不耗尽呢？”
侯志不可置信地说：“林姐，你是说这些东西可能还会醒来？那还是活物嘛。”
“第一，药箱指示灯显示补料充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林棋冰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接着，她看向培养舱里的动物躯体，变异无毛熊的肋骨一侧已经破洞，飞絮般的皮肉下，露出了下面的肋骨和内脏，显然早就死了。
她淡淡道：“第二，我可没那么想。”
一行六名主播经过了无数个培养缸，穿过这片白色空间区域后，他们来到了这个巨大房间的尽头，站在一道未上锁的白铁门前。
透过白铁门上的栅格，她看到了里面的场景，大约是个文件存放处，很安静，既没有一丝声响，也没有任何影子存在。
林棋冰打开门，他们走了进去，一行行文件柜高大且冰冷，她随手拿起一本，翻到扉页，上面用一行行油墨字体打印着：
x年x月x日~y年y月y日，项目055号，实验记录。
原来是实验记录，林棋冰向后看了两页，发现是一些照片，按照日期排列。
是那只无毛人形熊的实验记录，它看上去比培养舱里的真身更小一些，体色也较为浅淡，作为四肢拉长的变异品种，就算小了点，它依然让人寒毛竖起。
“显而易见，这张照片拍摄时的055，比培养舱里的它年龄小很多。”
实验照片的第一张，印着055熊的正面照，它没在培养液里，而是在某个白色背景的镜头前，毛发耸立着，对着画面外的林棋冰龇出了两颗长及下颚的犬齿。
“咦，这只熊活着的样子还是那么吓人。”迟一婉叹了一声，略带嫌弃和同情地一同观看起来。
055熊的封面照片背后有刻度线，旁边也标注了，照片拍摄时，它的体长大约在两米二五，是一只亚成年的雌性森林熊，原生种在寒带地区。
这种熊林棋冰在百科视频里见过，它们大概以鱼类和更小体型的陆生动物为食，也吃森林中的灌木野果，其中以鲑鱼最为喜爱，属于杂食性猎食者。
之后几页，有一张手写的055熊的饲喂菜单，除了一种以昆虫、家禽和野果制成的纤维营养块外，它最常吃的东西是某些活体动物。
熊吃其他动物本来没有什么意外，这头熊的食谱上也有活鸡和牛羊。
可是此外，下面竟然还有一行浓墨重彩的备注，看得人背后生出冷汗：
“055号棕熊为较小个体，具有食人以及猎食同种棕熊的记录，照片见后某页……”
林棋冰微微睁大眼睛，略过中间，直接翻到那一页，显露在空气中的照片让众人皆是一震。
照片共有三张，第一张是在一处参天巨木前，巨木的树洞外耷拉出一张熊皮，连毛带血的，看上去是一只棕熊幼崽的残骸遗留物。
附注：某年某月某日，被055号棕熊捕杀的正常体幼年棕熊，拍摄于静湖周边森林纵深三公里处。
第二张照片不是在森林，而是在不知何处的一处灰岩冰川，这次的照片比上一张血腥很多，岩石间凌乱地横陈着几根熊类的粗骨头，有一些折断了，每一根骨头上都遍布深深的野兽齿痕。
而照片的中央，是半颗巨大的棕熊头颅，或者说看上去更像某种放大十数倍的犬类的头，因为只剩下苍白的犬形颅骨，头皮已经被撕咬殆尽，只有地面上散落的棕色粗糙的毛发，显示出尸体的熊类身份。
照片二的备注：某年某月某日，被055号棕熊猎杀的同种大体型成年棕熊，亦是正常体，预估体重为055号的1.84倍，发现地点为森林北侧边缘的灰岩荒原，冰川地区以西南的五公里处。
备注旁还附了一句话：追踪到熊尸时，055号棕熊刚刚离开不到十分钟，距离此地仅有八百米。
“我去。”侯志探过头来，稍有恐惧地惊叹道：“对于食物缺乏的野生动物而言，捕杀同类不算新鲜事，但像拳击比赛一样，掠食者的对决一般都是体重定胜负，这个055能越级干掉近乎两倍体重的大家伙，也太凶残了吧。”
林棋冰思索的倒不是这个问题，她按下心中的疑问，继续看向第三张照片。
第三张照片宛如在档案室里投入一颗炸弹，将所有主播的声音和思路都炸的清光了。
“啊……这……我受不了了！”迟一婉眨眨眼，皱着鼻子别过头去，就连最沉稳的陈界平也皱起眉头，流露出本能的厌恶神色：“天呐，这简直是……”
第三张照片的拍摄地有点眼熟，背景的边角能看到半面白墙，橡皮擦大小，显然是静湖核电站的外墙。
林棋冰迅速地扫了一眼备注，果然，第一句就是x年x月x日，拍摄于静湖湖畔，距离静湖核电站大约一公里。
照片的中央，赫然是一堆白骨，已经看不出具体的形状，因为它们全都被咬碎了，活像被咀嚼吮吸后、吐了一地的甘蔗残渣。
然而旁边的一抹艳彩透露出白骨主人的身份。
那是一堆被撕成烂条的衣物，浸满了血，血是鲜润的红色，估计还没有干。
一只被扯成两半的旅游鞋歪在衣物边上，旁边一团红白口香糖似的东西应该是袜子，上面沾了两片不知道是什么的薄片。
显然，055号熊那天的午餐，是一名作死探险核电站遗址的可怜人。
侯志和迟一婉已经无法坚持下去，侯志蹲在一边，脸色青白地想吐未吐，手紧紧攥着防护面具的呼吸口。
而迟一婉状态比他好一点，还能行动，只是发着抖在屋里转圈，说什么都不肯接近那本档案半步。
林棋冰面色也有些凝重，连带着强忍着不适感的沐朗和陈界平，以及完全若无其事的长发疯子，四个人再次凑近了第三张照片，看向旅游鞋袜子上的薄片。
长发疯子神情很无辜，他好奇地偏了偏头，将戴着手套的手翻转过来，给他们展示自己的手背和指尖。
“没错。”林棋冰的声音仿佛在冷水里浸泡过，“是人类的指甲，不过照片里的是脚趾甲。”
这话让神智清醒的沐朗和陈界平齐齐一悚。
另一边的侯志捂嘴的手换成了捂耳朵，无可避免地发出响亮的干呕声：“哕——”
055号变异熊竟真的如此凶残，不仅捕食同类，还在食人的过程中，明明具有嚼碎一切的咬合力，偏偏却像吃塑封的咸鱼一样，连撕包装带吐刺的，把不喜入口的都筛了出来，这种类人化行为让林棋冰等人一阵恶寒。
“它具有一定智慧，这种残酷的智慧让它的危险程度更上一层楼了。”陈界平生硬地说。
沐朗搓了搓肚子，咽下呕吐的欲望，虚弱地问：“冰淇淋， 055号熊后来怎么样了？”
林棋冰吸一口气，缓了半秒，便面色如常地继续向后翻页。
这本档案后面的记录如她所想，精神污染程度要轻得多，就t像正常的动物实验记录那样，无非是055熊在实验室中的日常拍摄。
“有一些药物实验，但不多，基本都是对体型、体重和各项参数的记录。”
她又翻过几页，看完之后抬起头来，有点困惑地说：
“不过这上面的记录可能是顺序错乱的，你们看这里，这页记录的体重是300公斤，而几页之后的体重却变成了270公斤。”
“会不会是由于药物实验，导致055棕熊的体重减轻？”陈界平问。
林棋冰摇了摇头：“很难这样推断，因为它的体长也相应变短了，从两米二变成了两米零八，但没有发生任何残疾病变。”
而且文字备注的时间也是错乱的，前一页是某月某日，后一页就跳到了小半年以前。
不管怎样都说不通，总没听说过减肥还减身高的。
“那或许就是档案的顺序被打乱了吧。”迟一婉抹了把面具，喘着气站到不远处。
林棋冰继续向后阅览，除了顺序的异常外，没有发现更多有用信息，三分钟后，她的手指停留在了档案的最后一页。
或者按常理来讲，应该是档案的第一页，因为最后一页照片里的055号棕熊，是个彻头彻尾的幼年体，体长一米，甚至还像大号泰迪熊似的，穿了件手织毛衣，站在实验室的白墙前。
“呃——”沐朗的眼皮抽了抽，有些磕巴地说：“它这样看上去还挺可爱的，不过这让我感觉更恶心了。我的脚趾甲有点幻痛。”
林棋冰看了下幼年055号巧克力豆似的眼睛，还有绒呼呼的毛发，它小时候真的很可爱，由于手长脚长，更像一个站起来的小孩子，或者说真正的玩具熊了。
她忽然说了句话：“我觉得这里有问题。”
“……我觉得这间实验室哪里都有问题。”侯志终于直起腰来。
“对，就是实验室。”林棋冰点点头：“既然它幼年期是在这间实验室度过的，我是说，起码实验室的人养活过它一段时间，也对它生长期的各项数据了若指掌，为什么还要放它出去吃人呢？”
陈界平想了一会，说道：“或许他们也没想到它会这么做？毕竟在某些动物相关的科学实验中，是有必要让动物保持野性，不能完全脱离栖息地环境的。”
“就冲它的畸形，我可不觉得让这样的熊回归栖息地是什么好行为。”侯志小声嘟囔道。
林棋冰重看了一遍幼年055号的文字说明，指出其中一句：“已表现出相当大的危险性，对饲养者的行为具有学习倾向，高智商。”
实验室的运行者的确在养它，或许还养了其他档案中的变异动物。
而以055棕熊的智力水平，成年后在野外游荡掠杀，再定期回到实验室接受记录，似乎也是可以被训练出来的。
“他们甚至还织毛衣给它穿。”迟一婉望天。
林棋冰想到了一个问题，她又将档案翻回最初，也就是055棕熊的杀人照片的前几页。
“这里不对。在055熊捕杀旅游者后，实验室依然在记录它，不仅有实验室内的拍摄照片，还有在森林野外的追踪照片资料。日期也是杀人照片之后。”
她敏锐地看向众人，语气十分地凝重，带有疑惑：
“在知道它的杀伤性后……实验室还在给它喂同样的药……并且依然把它放回野外？”
这绝对不是正常人的科研思维。
“我也不明白了，实验室养育这些动物并给它们用药，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陈界平又抽出几份档案，分发给众人，主播们快速浏览了一遍，将结论整合起来。
“畸形大角鹿，和第二区的鹿尸是同个原生种群，也是这种定期记录。”沐朗说。
“没错，我这份白化血纹虎也是，只是性状和我们见过那只有差异，而且日期记录也是错乱的。”迟一婉合上档案。
如他们所想，这里记录了近千份实验动物的档案，无一不是核辐射变异动物，而且大多兼具幼年体、成长体和成年体时期。
林棋冰将几份档案并排放在一起，都翻开了某一页，他们发现，在所有档案的边角处，都一行不起眼的小字。
“ R计划？”侯志叫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每份实验档案的日期和参数都不同，但无一不标注了“ R计划实验观测中”的字样。
“意思是实验室之所以搜罗这些畸形动物，进行长期的观测和实验，目的在于执行他们的R计划。”
林棋冰想了想，补了一句，说道：
“而且我猜测，作为严谨的科学实验者，他们将日期打乱可能和R计划有关。”
陈界平肯定地说：“的确，或者是R计划要求他们这样做，又或者是他们被R计划所影响，导致档案被错排。”
“我进入直播系统前，曾经卖过一种保险。”侯志难得安静了一会，缓缓说：
“在展示产品的过程中，偶尔有必要逆着日期来给数据，这样才能凸显出保险产品的可靠性，并且造成……唔……客户的危机感。”
侯志说了这两句后，就不再吭声了，迟一婉看了他一眼，明白他的意思。
“没错，可能实验者需要数据以倒序形式展现，来更好地看出问题，或者给他们的上级展示某种成果。”她说。
时间日期的问题先被搁置一边。林棋冰穿梭在两排档案柜中，她发现，各个档案之间的顺序，倒是严格按照动物编号排列的。
沐朗走到她身边，轻松地说了一句：“第一个和最后一个，总能呈现出核心问题。”
林棋冰回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两人转身而走，各自来到档案柜的最初和最末，分别拿起了一头一尾两份档案。
两份档案被放置在众人中间，沐朗首先打开了第一份，令人惊奇又意料之中的是，映入眼帘的照片是那只棕灰色的黑眼兔子。
鲁夏抱过的兔子。
也是2-b主楼顶层的巨大骨皮的原身。
“这就是R计划的第一个实验体了。”
侯志对兔子不感兴趣，毕竟沐朗腰上就挂着一只呢，他看向林棋冰：“林姐，要不结合最后一份一起看吧？”
众人纷纷点头，第一份和最后一份都很重要，很可能前者蕴含着R计划的开始，而后者则埋藏了R计划的结束。
林棋冰环顾废弃实验室，事实上，她也相当好奇这间实验室被废弃的原因。
“他们研究核辐射动物，没准就是想制造出什么开天辟地的新物种。”迟一婉叹了口气，连珠炮似的说道：
“我先押个码，就像生化电影里拍的那样，这实验室最后肯定搞出了个怪物，把人都杀光了。”
看那些实验动物被浸泡在培养舱里的样子，这间实验室很大概率不是正常关闭的。
陈界平难得没有否定这种异想天开，而是沉声说：“我倒想知道，当年的核电站事故到底和实验室有没有关系。”
林棋冰没说话，安静地翻开了最后一份档案。
第一页，标注编号： 0767 。
“看来实验室运转期间，一共有过767只实验动物。”
她没有停顿，翻开了第二页。
这次，在场所有主播都像被雷劈中了。
他们甚至痛恨自己长了双眼睛。
照片上，实验室的白墙前，放着一张金属台。
台上躺了一个紫红色的人形，通体表皮溃破，红黄色的□□顺着台脚流下，里面淌着一缕缕掉落的头发。
人形看不清面容，只是脚趾上挂了一只牌子，上面写着一串骇人眼球的数字：
0767号实验体。
第73章
“这……”
众人纷纷不敢置信地看过去,又不忍地移开了眼睛。
最后一个实验体居然是人类。
“难道这间实验室，进行过某种人体实验？”迟一婉喃喃道。
林棋冰眉头微皱，看向档案里的照片, 0767号实验体的照片背景也是实验室白墙, 但不知为何, 角度和取景方式和其他所有档案都略有不同, 显得刻板而昏暗。
“就好像是随手一拍的那样，既没有做好准备，也没有布置背景。”她评判道。
侯志沉声点头, 脸皱得像块旧抹布：“林姐, 你可别说了，无论让哪个正常人拍摄这种残忍的人体照片, 那都是一种精神折磨啊。”
“但是0767号档案是所t有档案中的最后一份，说明0767是实验室的第一例也是最后一例人体实验。这难道不说明问题吗？”
沐朗眨眨眼，将视线从血淋淋的照片上移开,突然道：“没准他们在进行0767号人体实验的时候被发现，并且引起了舆论？或者是项目被上级支持者叫停，亦或是资金不足,总之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还有一种可能。”陈界平说, “实验室在研究0767号实验体的时候, 发生了某种意外，导致整个实验室都被关闭，或者说是被迫被废弃。”
无论如何，残酷的0767号人体实验都是以失败告终的。
林棋冰大略翻了一遍0767号档案, 和之前的那些档案类似的是，它内含的照片和文字数据记录也是以错乱顺序排布的，时间和日期的混淆给阅读带来了一定困难。
“天呢,我真是没办法再看下去了。”迟一婉捂着胸口躲远了些：
“真的很难想象，这些事情发生在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
0767号档案的所有照片，无一例外，主角都是那个遍体鳞伤的可怜人。
这位不知男女的0767实验体没有在任何拍摄中露出正脸，偶尔有几张侧脸，也被各种伤痕和药物敷料遮掩，基本看不清面容。
更为令人惊悚的是，这份档案的很多页面都沾满血迹，以及颜色浑浊的液体干涸痕迹，就像遭遇过什么袭击那样。
“你们看，如果将所有页码的档案记录按照时间顺序重排，就会发现0767实验体的创伤程度，大概呈现出先下降，再陡升的变化规律。”
林棋冰拣出几页具有代表性的，将它们展示给同伴，继续说道：
“也就是说，时间日期越靠前，即距离当下约久远，0767的创伤严重程度就越高。”
“在最早的那个日期， 0767基本已经不成人形了，看上去是无可置疑的濒死状态。”
沐朗感兴趣地看向另一张，说道：“真的哎，而随着时间向后流转， 0767的创伤和躯体症状逐渐减轻，虽然看着还是很惨烈，但明显一次比一次更健康。”
“这是为什么呢？”侯志在不远处问，他只是在麻木地捧哏，痛苦低吟道：“难道实验室在救治0767 ？”
这句话问到点上了，林棋冰等人互相对视一眼，又围住最后那份档案研究起来。
她看了下手里的那页纸，还是遗憾地说：“我想这个猜测并不成立。因为在最近的那个日期的照片，也就是时间顺序上该档案的最后一次记录，0767的重伤程度陡升了。”
“而且……”林棋冰顿了顿，“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致命伤病，我什至怀疑拍照的时候， 0767是否还活着。”
林棋冰将时间最晚的一页档案、倒数第二页和第一页并在一起，三张并列的照片对比明显，让众人都吃了一惊。
明明倒数第二页的照片里， 0767的近半皮肤已经恢复正常，只是被纱布和绷带牢牢包裹着；
可是与之相邻不过3天的最后照片里，0767却僵瘪得像一根蘸满脓血的木柴，肉眼可见连放在身边的手指都变形如枯枝。
“三天时间，怎么会恶化成这个样子？”陈界平不解地自语道。
沐朗揉了揉脑袋，叹气道：“目前的情况显示，很可能是0767号实验体一开始受了重伤，中间被实验室救治好转，但在最后一天突然恶化，或许以致死亡。”
好像只有这种解释了。
“我有两个问题不明白。”林棋冰声音有些发紧，她看向众人：
“第一，实验室对0767的实验，到底是为了救治他，还是另有目的存在？”
其他主播微微点头，按照之前所见的档案，这间实验室的运行风格可称不上很有道德。
他们也不太相信，实验室有如此的好心来救治0767 。看看这拍摄手法随便的照片，还有冰冷无情的文字数据记录，那些油墨的爬虫口吻淡漠，没有丝毫关怀的意味。
“第二，0767实验体究竟是谁，与静湖核电站是否有某种关系？”
第二个问题被林棋冰抛出，主播们纷纷思索起来。这间地下实验室与核电站以一条地道相连，且实验室里装载研究过核电站周边的变异动物。
最重要的是，0767号实验体首次被记录的时间，从直觉上非常接近核电站事故的时间。
“你们说，0767有没有可能是核电站的职工，更确切一点的话，根本就是六人组之一？”沐朗灵机一动。
他的设想可能性很大，林棋冰思考片刻，认同了这个思路。
如果0767一开始就是核事故的受害者，那他身上最早的骇人重伤就说得通了。
“那么就是实验室在研究受到核辐射的0767 ，毕竟他们之前研究的都是辐射动物，现在有个人类样本，肯定对实验室而言很有价值。”陈界平点头道。
迟一婉接着说：“不管实验室对0767的研究是为了攻克辐射病变治疗，还是怀有特殊目的，想要掌控变异为生化武器致用，他们的研究都失败了，并且终结于此。”
而终结这一切的，很可能是失控的0767项目，或者0767本人。
她们说得很对，起码字面上没有问题。可是林棋冰还是感到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林棋冰摇了摇头，暂且按下那种感觉，因为她忽然关心到另一个问题。
“既然研究以失败或失控结尾，废弃实验室中的痕迹表明，这里的一切是仓促中止而非按程序结束的，实验人员肯定跑光了，那么我们需要知道……”
林棋冰的目光投向地上的档案本：“最后这份0767档案，是谁负责记录的呢？”
“我们没法知道档案上的最后日期就是事发的最后日期。”陈界平冷静道：
“可能最后那天根本来不及上记录，整件事情就全都被意外情况终结了。”
林棋冰思索半秒，还是摇了摇头，坚持地说：“我不这么想。”
0767号档案的很多页面都血污斑驳，浸透了上面的油墨小字。
她重新拿起最后日期的那一页，这一页的血迹尤其之多，但多在边角，油墨字边框也有几片掌痕，而照片则显得干净，除了右上角的一点血污外，几乎没有污渍。
林棋冰看向那张照片，一秒后，将它从另一边撬起，轻轻揭了下来。
不知是否是年代久远以至于胶水失效的原因，照片只是发出了一声固体崩裂的轻响，就从纸张上脱落而下。
将它翻过来后，林棋冰明白了其中原因——这张照片根本不是胶水粘的，它背后的白底上染了一大滩血液。
那些血迹已经凝结成晶体，将照片稳当但不牢固地粘在那里。
“我的天呀……”迟一婉低声吸气道。
照片后的白底上，除了那一滩黑色的凝血，旁边还延伸出几道指痕，像是有人把一小捧血液抹在那里，然后用血手固定了这张照片。
林棋冰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她抠下一块凝血，用手套在面罩前搓捻，那玩意在指腹间化作粉末，扬起了一种略带金属气味的腥酸，经过呼吸口过滤，还是有一丝传入了鼻腔。
“核辐射。”她说，“血液里有很严重的核辐射。”
酸金属味要归功于核事故逸出的放射性碘，能带有这样程度的辐射特征，说明血液的主人在剧烈的核辐射中浸润已久。
看来0767的核电站职工身份大体可以确定了，林棋冰等人正待搜罗其他线索，她就感觉一股寒意从脊背后升起。
陈界平同时察觉到不正常，疾声说：“注意，这附近有东西！”
众人皆是一悚，他们几乎同时环顾四周，可是周围没有半点动静，更不存在第六感预警的提示。
“是，是鬼怪吗？”侯志警惕地问：“不可能啊，我没听到第六感预警，大清洗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我也没听到。”沐朗回答。
既然没有第六感预警，就说明窥探他们的并不是鬼怪，而是人类或者动物，总之是活的生物。
林棋冰忽然看了一眼同伴们，淡声问道：“从培养舱房间到档案室的那道白铁门，咱们是不是没有锁？”
当然没有锁，为了留存退路，那道门只是被虚掩而已。
她面无表情，站起身，不顾同伴们担心的声音，穿过一行行架柜，走向了档案室和培养舱房间的交界处。
映入眼帘的是，那道白色的铁门不知何时已然敞开了，露出转角通道的黑影，宛如山洞。
“门被打开了。t”林棋冰回头，用眼神告诉大家。
侯志问了句：“会不会是附近野外的兔子猴子什么的？不小心跑到这里来了。”
不。
进来的时候，白铁门被他们开过一次，是一道沉重而略微生锈的门。
如果想推门而入却不发出摩擦声，必须要以一个很巧妙的力度，将门略微抬起再旋转。
陈界平看了眼门轴：“进来的是个有一定智慧的东西，不是那种只会用脑袋顶门的畜生。”
具有一定智慧。
这样的东西林棋冰在实验室里见闻过两个。
一个是055号棕熊，另一个是……0767号受害人。
“我们现在回到培养舱房间看一眼，如果有什么不对，立刻跳入地道，离开这里返回核电站。”林棋冰冷声宣布道。
陈界平点头同意：“地道易守难攻，只要咱们占得先机，会比在实验室里安全得多。”
怀着验证猜想的意图，林棋冰挪开白铁门，无声无息地踏步，原路越过转角，来到了才离开不久的培养舱空间。
这里还是一片白地白天花板，除了各处稍显凌乱的陈设外，一只只辐射变异动物的尸体，依然沉睡在培养舱的浊液中，如同浸泡于死神的羊水。
然而，最前方那只装盛055号棕熊尸体的培养舱，此刻却空无一物。
林棋冰的眼瞳微微颤动，那巨大的玻璃物什并未碎裂，只是里面的黄色浊液减少了一半，而培养舱的顶盖被撬起了一半，沿壁尚带着湿漉漉的痕迹。
055号，那只僵尸熊，爬出来了。
林棋冰的目光循着地砖上的浅淡湿迹，一路来到某个存放水桶抹布的地方，而055号棕熊的湿脚印在那消失了。
不知是出于猎杀必要的行踪隐匿，还是被培养出了良好的生活习惯，那只畸形的僵尸熊居然懂得擦干脚底的水分！
而它现在的去向，显然就是刚刚的档案室，055号熊就是窥视他们的目光源头。
“这怎么可能。”侯志不可置信地望着空舱，“它怎么可能还活着？明明肋骨都像漏风的破皮袄似的了，那只是一具标本，干尸！”
沐朗望着天花板：“我更想知道055号僵尸熊去干什么了。它刚刚有机会袭击我们，但是它没有那样做。”
“反正不是为了逗我们玩。”迟一婉的脸色也不太好。
林棋冰没有理会几人的崩溃，她迅速地看了一圈附近，当机立断到：“走，赶快从地道回去！”
一行人正待穿过房间，走向那赖以求生的地道洞口，可是就在这时，他们头顶的灯光一暗，仿佛电源被截断般，周围瞬间黑了下来。
“啊？”
“怎么回事。”
“为什么突然停电了？”
林棋冰的眸光微冷，沐朗的问题终于得到解答，现在大家都知道那只055号熊干什么去了。
“都注意。”她沉静地提醒道：“那不是一头野兽，而是一名具有野兽体格的高智商狩猎者，它喜欢吃人肉。”
他们按照原来的方向，加紧脚步，继续朝地洞位置前进着。
可几乎同一秒，这个巨大房间里的最后几盏小信号灯也熄灭了，它们虽然不照明，但好歹提供了方位参考。
“哧——”
“哧——”
天花板上，引擎停止运转的泄气声响起。
“咔嗒。”
“噗。”
“咔嗒。”
“噗。”
一连串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就好像有人在附近抹黑开了一打罐头。
紧接着，是水花被搅动的声音，潺潺地，每一滴都敲击在林棋冰等人的神经上。
“断电。”她立即反应过来，“因为电路被切断，所有培养舱都自动开启了！”
培养舱自动开启，意味着里面的辐射动物尸体，很可能会像055号熊那样，跑出来干点它们喜欢的事情。
比如杀人，吃人，吃人，杀人。
在林棋冰的催促下，一行人再顾不得掩盖脚步声，都撒开腿在黑暗中狂奔起来。
而一双双发亮的眼睛，如星星般在他们道路的两侧亮起，一时间众人仿佛置身星瀚。
不行，刚才方向调转，林棋冰已分辨不出地洞的具体位置。而手机手电这样的光源过于贴身，会带来危险。
“陈女士！”她叫了一声。
陈界平不用她指挥，已经将一枚照明弹拿在手里，由于不需要发射很远，这次她没拿发射枪，只是一捏引信，那颗小彗星就拖着尾巴飞了出去。
“嗖——啪——”
一颗火球在房间天花板下亮起，释放出刺眼的光芒，瞬间将黑暗的培养舱室照得如同白昼，只是略有失色。
在照明弹的辅助下，林棋冰瞬间锁定了地洞的位置，带领一行人向那边狂奔而去。
越来越近了，10米、8米、6米……
“停！”
林棋冰一把拽住沐朗，众人刹不住车地撞在一起。
“怎么了？”
“地洞里有东西埋伏！”
仿佛印证林棋冰的话，两搓白毛倏地一颤，从黑漆漆的地洞中探出，随后是一颗单人沙发似的脑袋。
他们被一双浑浊而充满杀戮欲望的眼睛盯着，对方冲着主播们龇出了两颗长匕似的尖牙。
是培养舱里的那头白底血纹变异老虎。
它看上去比第二区的那只同族还要凶恶很多，而陈界平已经没有第二支击杀恶虎的弩箭。
林棋冰思维快速运转，不能前进了，他们根本制服不了这只变异僵尸白虎。
之前所幻想的易守难攻的地道，已经此路不通，变成了敌人倚仗的绞肉机。
“回头，往实验室深处跑！”
林棋冰记得档案室的另一头还有一道门，虽然不知通往何处，但一行人已经没有其他选择。
他们极为快速地调转脚步，林棋冰的掌心飞出一只礼物盒，正是【失落的心声】。
它在空中速速变大，变成了一只两米见方的厚铅箱子，沉重地直直坠落，朝洞口白虎的脑袋砸去。
“嗷——”
痛呼声响起，僵尸白虎躲避不及，还是被铅箱蹭到了头顶，一块毛发濡湿的头皮被剐得卷下来，这无疑阻拦了白虎的进攻脚步。
林棋冰埋头向前奔跑，照明弹还在上空喷吐火星，发出的烟雾偶尔被黑影遮盖。
一道道“扑棱扑棱”的振翅声响起，湿漉漉的人脸乌鸦们腾空而飞，它们用人嗓大声号叫着，溅落的培养液滴在主播们身上。
所幸，此刻拦路围堵的多是攻击性不强的僵尸动物，林棋冰躲过一只巨兔的钢牙撕咬，又看迟一婉挥起电锯，锯片拮抵在僵尸鹿畸形的大角上。
几人一路过关斩将，终于艰难地回到了白铁门门前。
“嘭”地一声巨响，从背后传来。
砸挡在地道洞口的大铅箱被撞飞，砸向林棋冰等人的背影。僵尸白虎已然凶煞到疯怒，它从洞中一跃而起，张开黑窟窿似的巨口，胡须向前炸起，双目倒竖地冲主播们狂奔而来。
僵尸白虎的体型过于巨大，在培养舱间几个跳跃，差不多与飞坠的铅箱同时，顷刻就来到了林棋冰一行人的背后。
“铛——”
“快关门！”
林棋冰伸手一挥，砸在门框上的铅箱还未下坠，恰好变回了礼物盒，消失在了空气中。
她顾不上缓解消耗精力的疲劳，与几名同伴合力一起，赶在僵尸虎飞扑落地的前一秒，将白铁门重重合上。
“有锁吗？”她大喊。
三把锁头被同时伸过来，两条显然是某种道具的链锁和平安锁来自两位女性同伴，大抵是陈界平的库存，以及迟一婉被她姐塞的随身百宝之一。
还有一只破旧的细锁头十分眼熟，居然是侯志的榴莲车上的普通车锁。
三把锁被齐齐扣在白铁门上，转瞬便迎来了第一波攻击。
僵尸白虎人立而起，巨掌将铁门拍得“哐哐”作响，那三把锁还算稳当，一时间牢固地咬住了门缝，竟没有断裂开来。
乐观的状态没有持续多久，锁头虽然坚固，可那道白铁门承受不住僵尸白虎的攻击，很快浮鼓出一块块凸痕，被虎掌扭曲成了石子饼一样的凹凸表面。
“吱啦——”
一声令人耳根发酸的噪音响起，白色铁门竟被僵尸虎的利爪穿透，硬生生挠出一道裂口。
“这道门坚持不过两分钟了。”陈界平冷静地估计道。
林棋冰一行人只得穿过档案室，地面上散落的档案纸张被卷飞而起。
他们掠过一排排架柜，四周寂静得可怕，众人冲向了档案室的另一道门，不知通往实验室的什么地方。
所幸，林棋冰站到另一道门前时，发现它的构造比白铁门要坚固无数倍。
那是一道极为厚实的钢铁大门，泛着森然冷光，看上去可能连大口径枪弹都穿不透。
它紧紧关闭着，不透一丝缝t隙，唯独中央有一处舵盘似的转轮，似乎需要扭动才能开启。
“快，那只白虎要进来了！”迟一婉颤声低低道。
林棋冰和陈界平朝一个方向转动轮盘，幸运的是，它沉甸甸地开动了，随着一声闷响，这道足有墙壁厚的钢铁大门被解锁，几人一溜烟窜了进去。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传来了白铁门被僵尸虎撞飞的声音。
“关门，关门！”
几只手合力猛推，终于在僵尸白虎到来前，将钢铁大门缓缓合上。
门扉的顶部和底部同时传来落锁声响，白虎的咆哮声被隔绝在外，听不清楚了，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他们望向另一侧，档案室隔壁的房间——确切地说这不是个房间，而是一处黑暗无垠的空间，像个地下广场。
林棋冰打开手电，扫了一下内部的设施，几道平行的精光被映入视网膜。
那是一道道钢铁构造囚笼，个个都有货车大小，上面有的沾了毛发，有的还黏着血迹。
光筒调转，她发现而这里除了地下囚笼，还有几间玻璃制成的观察室，根据颜色和气孔边缘判断，应该是钢化的单向玻璃。
侯志惊叹道：“我去，地牢啊。”
林棋冰的眼波动了动，忽然抬头，问了一句话：“档案室里是不是只有白虎的声音？”
沐朗将耳朵贴近钢铁大门，两秒后，点头肯定：“是的，只有它的声音。”
她的表情一下子冷凝下来。
现在培养舱室只有较弱的动物，档案室里只有僵尸白虎。
那么， 055号熊在哪？
他们……不会用最坚固的钢铁大门，把自己和055号棕熊关在一起了吧？
林棋冰望向地牢区域的无尽黑暗，手电筒快速扫过去，被一道道钢铁笼栏阻挡视线。
可是她分明感受到，在筒光掠过某处时，似乎瞬间照亮过一个畸形的、巨大的、黑色的人形。
它站在那里，如黑暗无声。
第74章
“那边有东西。”林棋冰低声说, 拽了一下身边的同伴。
沐朗反应迅速地看过去，陈界平等人也微微一悚，可林棋冰的手电再次晃过去的时候, 原本站在那的巨人般的黑影却不见了。
居然, 转瞬间消失了……
林棋冰神经紧绷,她顾不得许多,将手电筒递给旁边的侯志，自己拿出手机打开光照，两道手电光一快一慢地在一道道囚笼间扫过,却只有钢铁反射的精光,再捕捉不到那畸形的高耸影子。
“好快的速度。”迟一婉将电锯对准队伍外侧，另一手紧拉线绳,随时准备发动防御，她声音略微发颤：“是……是那只055号棕熊吗？”
林棋冰闭了闭眼，055号僵尸熊那半秃的棕毛浮现在脑海中, 接下来切换的是树洞熊崽的血皮，以及冰川巨熊的颅骨，最后定格在核电站外被撕成两半的旅游鞋上。
它是吃人的。
那么, 055号僵尸熊究竟会以何种方式发动攻击呢？
是从正面奔突而至, 还是在她的侧面或背后, 悄悄伸出长似人指的利爪？
在林棋冰的提醒下，一行人默契地安静下来，不再说话，一时间, 这黑暗的地牢中连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只有绝对地寂静，才能凸现出055号僵尸熊的踪迹。
可林棋冰知道，即便如此, 环境对他们仍是不利的。
人类的肉眼难以穿透黑暗，五感也远不如野兽敏锐，他们此刻就像被光筒局限视野的盲聋人。
而055号僵尸熊，林棋冰不知道它的夜视能力如何，但作为一头猎杀战绩累累的变异兽物，它的听觉是众人无法比拟的。
更何况055号还具有动物的嗅觉能力，就算它瞎了眼睛堵了耳朵，闻着味儿也能知道主播们的位置。
这根本逃无可逃。
甚至， 055号的智慧水准也相当高，它懂得切断电路，还晓得如何无声绕后，用计谋堵在林棋冰等人的后路上，让他们在其他僵尸动物的追赶下，主动将自己锁入它的猎杀圈。
林棋冰有些怀疑，这家伙没有立刻发动攻击，一半是出于谨慎，另一半则是出于虐待和戏耍的心态。
完全是捕食者玩弄困境猎物的残酷本能罢了。
“它在等我们自己崩溃。”沐朗的直觉相当灵敏，他不可置信地轻声说：
“当我们的情绪压抑和绝望到极点的那一秒，就是它大开杀戒的时刻。我能感觉到，它喜欢这种模式。”
侯志小口小口地倒着气，喃喃道：“稳住，稳住，一定会有出路的。”
下一秒他的嗓音里带了些哭腔：“可越是这样想，我就越害怕。”
“那就别想。”林棋冰淡淡道：“不管我们绝望与否，都不耽误它最后痛下杀手。所以你可以随便害怕。”
气氛凝滞两秒，侯志终于稍稍平稳下来，他和林棋冰一起，从两侧各自向中间扫照，两道光筒划过周围一圈，可那头055号僵尸熊还是全无踪影。
“怎么会，怎么会不见了呢？”迟一婉讶异地问，他们的扫描明明没有错漏。
可是空气中弥漫的刺鼻的培养药水味，还有掺杂的野兽的腥臊味，透过鼻腔提醒着他们，它还在。
林棋冰垂眸，头脑快速运转，既然055号熊不在他们的扫描范围中，那么它应该在……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感觉自己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些轮廓，很模糊地蠕动着，就像是睁眼太久带来的生理效应。
但直觉告诉她，她应该相信这一点。
林棋冰眼神一定，不着痕迹地拽了把迟一婉，又戳了下沐朗，沐朗和侯志鼓动着拿出两根攀岩绳，这东西虽然实用，可碍于钩爪的尺寸，抓抓猫科动物的脚踝还好，却实在难以限制熊类粗大的肢体。
陈界平无语地看了他们一眼，好歹是从道具背包里取出两件杂货，一支不锈钢长棍和一把短工兵斧，分别丢给了侯志和沐朗。
林棋冰眨眨眼，看来中高级主播的道具存货还是很丰富的。
几人各自装备起来，空气凝重如固体，林棋冰紧盯着茫茫的无光虚空，沐朗下意识看了她一眼，却被惊了一跳。
在同伴们看不见的黑暗中，林棋冰面罩镜片后的双眼，黑色虹膜已然有扩大的趋势，几乎要吞没整个眼白，而眼睛正中央的瞳孔位置，也一暗一暗地闪烁着微弱的红色光点。
她的眼窝和眶周皮肤苍白，浮现出水藻般的脉络，就好像一具毛细血管凝成黑色的尸体。
只是好在那些虫潮般的黑色晶针河流并未出现，沐朗禁不住感觉身上有些发凉。
“……”
这幅样子让他想起了在男职工宿舍天桥上的场景，沐朗确认林棋冰没有要发表“食脑宣言”的迹象后，面色如常地选择了忽视和闭嘴。
林棋冰自己并不知道这一点，她此刻的五感被放到最大，说了句：“侯志，你的光尽量跟上。”
侯志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另一手攥紧了那支手电筒。
按照一种忽然多出来的直觉，在众人的整肃待发中，林棋冰手腕一转，手机手电忽然抬起照向一个位置。
不是周围，也不是远处，而是大约六、七步开外的高处，大约三米左右高，是离众人最近的一间牢笼的顶角。
手机手电照过去的瞬间，两颗光点就出现在了林棋冰一行人的视野中。
那是一双小圆形的兽眼，吸光发亮，且被暗紫色的血丝填满，兽眼周围的毛发稀疏，露出下面布满细纹的浅色皮肤。
紧接着，那皮肤狠狠皱了起来，溃烂的皮质鼻头耸动着，下面龇出两排凌乱的尖锐兽牙，长牙因年久而有轮节，然而依旧惨白，每一颗都像被打磨过的人类指骨。
“呃嗷——”
一声野兽的咆哮响起，并不震耳，因为喉管早已烂出了洞，凭白向外漏着风。
是那头055号僵尸熊。
它竟然悄无声息地蹲踞在了几人头顶，他们向平视远处扫描许久，却忘记了熊类上树的本事，它就在一抬脸就能看到的地方。
055号实在太像一具标本了，在林棋冰照亮它的同一秒，侯志的手电紧跟而至，却没有捕捉到僵尸熊的身影。
因为它仿佛受到光的刺激，展开一双利爪，这头庞然大物就这样飞扑而下，直砸林棋冰等人的面门。
那张熊嘴长大到极限，露出其中淡黄色的、劣质橡胶质地的上牙膛和舌头，朝主播们撕咬而来。
“侯志！”
侯志的手电只是顿了一下，很快又跟住了055号，它的身影在光照下是一团模糊的杂色，t几乎看不清楚。
林棋冰手中的黑色残刃出鞘，向着大团的光影挥去，她只感受到刀刃摩擦过一个东西，却没能割破，仿佛切中了一大坨湿漉漉、沉甸甸的羊毛，被挡裹住按了下去。
糟糕，055号僵尸熊的皮肤太厚了，加上被药水浸泡多年，早已变成皮革样化的质料，无法穿透。
林棋冰一击不中，残刃没能马上抽离，她毫不犹豫地松开手，弃刀向后退去。
她一步还未站稳，就听到一声落地的动静，看见刚刚所处的地方，一只巨手般的兽爪挠过。
破空声响起，沐朗挥出工兵短斧，与那只兽爪相抗，斧头手柄被震出肉眼可见的颤动，而爪背上只是留下了一道指甲划似的浅伤。
如果不是林棋冰退得及时，按照055号挥爪的力度和高度，想必现在落地的就不仅是残刃，而是她本人的脸皮和头皮。
“都给我退，退，退！”
沐朗刚被弹开，林棋冰就听见身后一道刺耳的电锯声响起，原来是迟一婉猛拉线绳，锯链疯狂地转动起来。
型号明显超出国标的电锯被迟一婉高举着，面目扭曲地砸向055号僵尸熊。
这下055号还没动弹，林棋冰等人倒是四散而躲，退了个干净。
那是把巨树当铅笔削的玩意，显然比小刀小斧头好用很多，摩擦拮抗间，几缕濡湿的熊毛零落飞起，僵尸熊的肩臂连接处被电锯轻松咬入。
转瞬间，电锯切割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皮肉翻开，色泽仿佛被冻了几十年的冷库老肉，果然并未有血液流出，一时间腥味升起。
“啊啊啊啊啊——”
迟一婉被这一幕吓得闭上眼睛，口中却尖叫着壮胆，双手继续用力下压，脚步前蹬，企图继续加深裂口。
可她的动作很快僵滞了，因为055号熊的毛发已有一些卷入电机，而电锯锯链的转动也同时受阻，像是磨到了某种坚固异常的东西上。
林棋冰心头一紧，不对，电锯碰到它的骨头了。根据055档案中的骨密度数据，僵尸熊的骨骼强度犹如钢铁，很可能无法被电锯破坏。
而055号僵尸熊的眼睛，已经凶光暴凸。
“回来！”
迟一婉还在僵持用力，林棋冰一把抓住她的后领，和反应迅速的沐朗一起将人向后猛拽。
哥特女孩一个趔趄，电锯险些脱手，锋利的熊爪险险在她面罩前划过。
055号僵尸熊挥舞着比电锯更长的畸形前臂，角度一扭，就拼着豁出一道撕裂伤，直接挣脱了电锯锯链。
林棋冰顿了顿，忽然意识到，这种皮肉重伤放在任何生物体身上，都足以失血失能以致毙命。
可055号……它还活着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就在几人向后躲闪的间隙，侯志一棍点到055号僵尸熊的喉口，却被兽爪瞬间握住，而陈界平手中长鞭扬起，借机卷向僵尸熊的双眼。
鞭梢在空气中划出音爆，即将精准落下，卷爆僵尸熊凶煞的眼球。
“不行。”林棋冰蹲身一滚，捡起地上的残刃。
且不说视力对于嗅觉听觉更强的熊来说是否那么重要，就凭055号僵尸熊的智慧程度，这样的攻击也很难真的落在它身上。
正如林棋冰所想， 055号微微低头，矫健地躲过了长鞭一击，主播们的反抗似乎彻底激怒了它，它再抬头时，熊脸上已经狰狞出一个暴怒的曲度，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撕碎他们所有人。
林棋冰再次握紧黑色残刃，目光紧紧盯住055号的耳朵，它的神经中枢有两种，脑子或脊椎，显然有七窍相连的前者更容易被刺穿。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055号虽然攻击欲望暴涨，却没有立刻扑上来，而是蓦地张开大口，在橡胶鞋垫似的舌头后面，喉管处涌上一股水液。
“呃啊啊啊啊——”
它口中喷出一大汪液体，直淋在众人面上头上，纵然有防辐射面具的阻挡，那些黏稠的黄色培养液还是盖满了镜片，顺着防护服淌了下去。
视线受阻，林棋冰等人不及擦拭镜片，条件反射性地将武器前刺侧挥，抵挡即将到来的攻击。
他们却挡了个空。
周围再次寂静下来，林棋冰伸手抹去面具镜片上的液体，视野重新被肃清，她按下尚在提着电锯表演八段锦的迟一婉，防止她一锯戳在侯志身上，沉声说：“它又不见了。”
手机手电照在刚刚055号僵尸熊站立的地方，那里已经空无一物，只留下满地打斗的痕迹。
侯志的手电筒也四处晃了一圈，还着重看了之前055蹲踞的那个顶角，果然一无所获。
“它不会在那里了。”林棋冰摇头道：“055号非常聪明，不会给我们第二次发现它的机会。”
苍茫的黑暗空间让人的安全感降到最低，在暗室的吞没中，几人重整装备，好在那些黄色水液没有腐蚀性，大概只是055在培养舱中灌入胃袋的药液而已。
“我可不认为它是被我们吓跑了。”
陈界平将鞭柄紧攥在手中，那是一条很漂亮的长鞭，通体纯白，柄部用一种金属光泽的钴蓝色材料整镶出图案，竟然是一枚五指握掌的蓝色手痕。
林棋冰多看了两眼，感觉那种迷人的钴蓝色莫名熟悉，好像不久前在哪见过一次。
“055的确不可能害怕。”她回答道：“它只是看出我们是块硬骨头，可以换个角度再啃。”
状况再次变回敌暗我明的劣势，一行人极度不安，开始怀疑身边的所有角度，时刻感觉僵尸熊可能会从黑暗中暴起突袭。
林棋冰握住侯志的手电，将光筒对向地牢区的尽头，眯了下眼：“那是个通道吗？”
一处被墙角遮掩的转弯伫立在那里，距离他们大约几百米，由于光线被黑暗侵蚀，显得不太真切。
现在地洞的原路已经被堵死，他们似乎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向前探索，看看实验室的另一端会否有通路。
“按理说，那个连接核电站的地道应该不会是唯一的出入口，否则也太奇怪了。”
林棋冰轻声说道，她试图再次调用那种特殊的视觉，却没能找到055号僵尸熊的身影。而她的双眼也已恢复了正常。
“这间地下实验室肯定还有正门，应该就是在前方的通道后面。”
她说得很有道理，一行主播纷纷点头，沐朗同意道：“我们应该尽快过去，注意周围， 055不会就这样放过我们，它随时可能再次现身。”
林棋冰等人立刻发动脚步，穿过两侧的钢铁囚笼，直直向前奔去。
这些囚笼的前门旁都挂着小牌子，她在队伍最后，随手照了一下，发现上面贴着一只只变异动物的照片，旁边还印有它们的编号。
看来这里就是培养舱动物们生前所待的地方了。
行至过半，依然无事发生，林棋冰不禁有些纳闷，心中越来越凉。
055号僵尸熊目前在哪里？它肯定注视着他们，可它究竟在准备什么样的攻势行动？
“不是我说。”侯志在最前方小声道：“长发哥们到底疯没疯？刚才怪熊杀过来的时候，他躲得可比我利索多了。”
他说得没错。林棋冰也注意到了，在众人抵御055号袭击的时候，长发疯子既没有拿出武器，也没有做出任何抗击或逃跑的举动。
当时长发疯子就那样疯疯癫癫地，全程在旁边待着，偶尔如有预料般闪避一下055的范围攻击，或者躲开队友的误伤，就好像只是路过了斗殴现场的观众。
稀奇的是，他不去打055号僵尸熊，055也礼尚往来似的，全然忽视了他的存在，貌似把他当成了树和石头。
“怪不得长发先生能活这么长时间。”迟一婉脱口而出，随即觉得说错了话，看了眼长发疯子，找补道：
“我的意思是，没准等我们都死了，长发先生也会安然无恙的。”
这话更怪了。气氛顿时陷入了沉默。
长发疯子听不懂他们的交谈，他吊在倒数第二个，蹦蹦跳跳地呈“Z”字形前进，一会出现在林棋冰向前照的光亮中，一会又跳入黑暗，似乎完全不在意照明与否。
看来不管他疯没疯，他都是一行人中最不缺安全感的那个。
林棋冰继续向前走去，将手机手电对准前方，为同伴们提供光亮。
长发疯子兀自蹦跳着，几秒就没入了旁边的黑暗，坠到了林棋冰的后面。
她本来有些担心，但长发疯子低低的哼歌声传来，让林棋冰心下稍安，没有减缓前进的步伐。
偌大t的黑暗地牢中，只有一行人的脚步声微弱响起，每个人都知道055号僵尸熊在附近，这一切都在它的计划中，但他们无法停下脚步。
前进，唯有前进。
林棋冰的神经都绷紧了，她听到长发疯子的哼歌声忽远忽近，好像，他突然换了一首曲子，是一种悠扬而沉郁的小调。这让气氛更加凝重了。
“唰啦，唰啦。”
她忽然感到肩膀被点了点，侧后方的长发疯子戳了她一下，歌声还在继续，他是没事乱戳，还是有不能闻于人的话想说呢？
林棋冰看了眼前方的队友，稍稍放慢步子，让自己和长发疯子离得更近，她小声问了句：“怎么？”
回答她的仍然是歌声，那种悲伤顿挫的小调，萦绕在耳朵里。
她感到长发疯子的身体就在半臂之外，与她同节奏向前走着，林棋冰不确定对方想传达什么信息，但为免长发疯子发现了什么异象，却不能以常人之口说话，林棋冰还是转过了头。
“嗯？”她的嗓音被冻在了喉咙里。
林棋冰的侧后方，黑暗之中，与她同节奏向前行走的人，不是长发疯子。
确切地说，那也不是人，而是一头巨大的畸形长肢熊。
055号僵尸熊，它不知道跟了她多长时间。
或许从长发疯子掉队开始，后面那个就不再是他，而是它。
她对上了一双无神但紧盯着她的兽眼。
太近了。
林棋冰睁大眼睛，下意识向前一扑一滚，同时高叫道：“快跑！”
而与此同时，她感到一个黑影跃起，宛如一张巨大的铁棉被，兜头盖向了小队的中央。
几名主播反应机敏，向四周窜逃而去，可是周围过于黑暗，且一道道钢铁笼栏密布，让他们的逃生路线连连撞墙。
长发疯子的哼歌声还在悠悠从后方传来，依然哀沉，林棋冰忽然意识到，那本身就是他发出的警告。
由于熊不杀他，他也无法像常人一样表达，从长发疯子换歌变调开始，他就是在以一种非语言的方式，提醒她和其他人，后方有诡。
迟一婉的电锯声在前方响起，随后是侯志的不锈钢棍敲了个空，与笼栏发出了刺耳的刮擦声。
“冰淇淋！”沐朗挥动短斧，他的影子在摇荡的光照中显得飘忽，“你没事吧！”
林棋冰没有回答：“……”
与此同时，她高举起黑色残刃，悄无声息地跳起，从背后扑向055号，它有如通感般侧头一躲，避开了她将匕首刺向耳廓的攻击。
“嗷嗷嗷——”
055号漏风的吼叫在地牢中响起。
陈界平与僵尸熊搏斗两个回合，终于跳开一步，从手中不知变出什么东西，冷喝一声：
“所有人，爬下！”
林棋冰眼睛一亮，果然，陈界平还藏有后手！
就见此时，陈界平将一个小东西高高抛出，直奔055号的头顶。
主播们顾不上再看，纷纷卧倒，林棋冰下意识以一条手臂捂住后脑，另一条手臂支撑地面，将身体保持在两厘米悬空的高度。
“嘭——”
一声炸响，即使林棋冰已经低俯，她依然感到一股锋利的气浪剐过身体，几乎将她震出一段距离。
地牢不再黑暗了，而是被蓝色的耀光瞬间点亮，仿佛在这爆炸了一颗钴蓝色的太阳。
半分钟后，待到眼皮之外的光芒稍暗，林棋冰试探性地抬头，顾不上擦去被刺出的泪水，她发觉不远处的空中悬浮着一朵烟花。
铺天盖地的蓝色，如颜料般向外扩散，沾满了整间地牢的钢笼。
在蓝色颜料的正中心，刚刚还张牙舞爪的055号僵尸熊，已经顶着满头满身的蓝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好像被系统按下静止键那样。
而055号的头顶，那朵烟花的光芒逐渐减弱，林棋冰终于看清了它具体的样子。
是一朵花的轮廓。
钴蓝色，几片丰瓣如手盛开，庄重玄奥，饱含夺人心魄的诡魅气息。
她忽然想起来了，之前的确见过一次这种蓝色，是在忏悔之城的主城区，和沐朗、侯志一道坐空中轻轨的那回。
当时主城区的高架路上豪车纷繁，唯有一辆特别的蓝色马车，艳彩纯净如海洋，驾车的是两匹球形关节的钢铁机械骏马，诡秘非凡。
就是这种蓝色……
难道，陈界平和那辆马车的所属组织，有什么关系吗？
林棋冰一时看呆了，这时，她身边趴着的防护服人抬起头，也呆滞地看向那钴蓝色的花朵。
她听见迟一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地惊骇：
“不可能，是蓝……”
“……蓝莲花！”
第75章
“蓝莲花, 是一个组织的名字吗？”林棋冰问道。
迟一婉点点头，没再说话，因为陈界平已经收拾好道具, 走了过来。
看来蓝莲花是一个了不得的存在, 迟一婉平时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逆反性格, 还背靠亲姐治下的第六社团, 能让她都噤若寒蝉，想必陈界平的来路颇有势力。
林棋冰利落地爬起来，看向周围被蓝色颜料沾染的笼栏, 不仅是四周物品, 就连几名主播身上都沾了些蓝色。
她看见肩头上染了一块钴蓝，伸手去抹,那片魅惑的颜色却没有变淡，反而连带手套都染上了同样艳丽的蓝。
“别动。”陈界平淡淡地站在她面前。
迟一婉也对着林棋冰摇摇头，示意她不要随便触碰那些蓝色。
陈界平冲着林棋冰伸出了手,她眼睁睁看着，陈界平的手指点上她肩头蓝色的瞬间，自己的身体瞬间变得半透明,仿佛被加了一层蒙板。
而骨骼和肢体,竟然一下子无法动弹,隐隐有随着肩头的触感而运动的趋势。
就好像变成了受人操纵的游戏角色那样。只不过林棋冰是游戏人物模型，陈界平才是操控按键的玩家。
“这是怎么回事？”
林棋冰的疑问只在自己脑海中响起，因为她的舌尖仿佛被冻住，硬得像数九寒冬的铁块。
陈界平没有任何解释,只是高昂着头，从道具空间变出一只玻璃瓶，只有鼻烟壶大小,她将瓶口对准林棋冰半透明的肩头。
在瓶嘴接触到肩膀的一瞬间，那沾染的蓝色便变成了流体，仿佛有了生命，细沙般簌簌落入瓶口。
不仅如此，林棋冰手上背上所覆盖的所有钴蓝颜料，都自动流淌汇聚，越过肩膀被玻璃瓶吸纳而入。
大约不到十秒，她身上就完全干净下来，陈界平将点住她的手指撤回，肩头触感消失的瞬间，林棋冰感到全身一松，从半透明状态切换回了凝聚的实体，四肢也重回自己的掌握。
陈界平朝她略一点头，又拿着玻璃瓶走向了下一个人，林棋冰看见沐朗也变得透明，他新奇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蓝莲花的专精道具，是他们的秘法。”迟一婉悄悄凑到林棋冰旁边，扒着耳朵小声道。
不用林棋冰发问，迟一婉就迅速地堵上一句：“如你所想，蓝莲花是个社团的名字，多的你也别问了，一时半会说不明白的。”
“记住一点就好，别说我姐，就是互助者联盟的首领，也打死都不敢招惹他们。当然啰，也招惹不到。毕竟级别不够的主播连听说蓝莲花的机会都没有啊。”
迟一婉连珠炮似的说完这句，就紧紧闭上了嘴巴，因为她看见陈界平已经利落地收拾好几名主播，拿着玻璃瓶回来了。
林棋冰心中暗暗思忖，陈界平所用的蓝颜料道具，似乎有一种定身操控的功效，只要沾上一点，就没办法自己摆脱。
就像她刚刚的失败尝试那样，自己试图抹去，只会让蓝色侵占更多的皮肤，带来更加严密的控制效果。
真想不到是什么样的剧本，或者什么样的人才能制造出那样逆天的道具。
这简直是和拿了系统的管理员秘钥一样犯规嘛。
林棋冰看见周围物体上的蓝色被陈界平收拢得差不多，只剩下中央僵立着的055号僵尸熊。
陈界平走到半蓝色的大熊旁边，手指触碰到熊身的一瞬间，那无毛的畸形躯体果然也变得半透明。
“我们该离开这里了。”陈界平说。
林棋冰还在好奇她将如何处理这头熊，谁知陈界平却越过055号，径直朝地牢末端的通道走去，“再不走，它一会就要醒了。”
一行主播皆是微微惊异，因为陈界平既没有干掉055号的意思，也没再拿出任何道具来束缚它。
林棋冰没有犹豫，率先追了上去，她看见陈界平手中还拿着那只玻璃瓶，盖子没扣，细长的瓶嘴在烟花t余烬的照耀中微微发亮。
在她的示意下，其余几人也赶紧跟上，而就在这时，陈界平头也不回地举起手臂，冲着身后打了个响指。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那头被定身的055号僵尸熊，竟然像被下了命令般开始移动，它缓缓转过身，朝背离一行人的方向走去了，也就是朝档案室不锈钢门的位置。
林棋冰注意到， 055号抬腿的动作很缓慢，仿佛被调试到一个生锈的速率。
而它沾了满身的大面积的钴蓝，则飞沙般徐徐飞入空气，形成了一道空中细溪流，排着队飞往了陈界平手中的玻璃瓶。
随着055号身上钴蓝色的减少，它的动作也变得更加灵活，更加具有它原本的速度和矫健。
果然，那种钴蓝色颜料对物体的控制和剂量有关。
“快点走吧，看来它就快要行动自如了。”林棋冰提醒了一句，得到了陈界平同意地挑眉。
林棋冰等人加速向前，天花板上的光芒渐息，而随着他们站到地牢末端的通道门前，最后一颗钴蓝色颜料也落入了陈界平的玻璃瓶口，一只银蓝色的瓶塞自动跳起封上。
她下意识回头，果然，那头055号僵尸熊恰好被操控着走到地牢另一端，在不锈钢门前停住了。
下一秒，它恢复干净的躯体一震，略带僵硬地回过了头。
那双泛着红血丝的无神兽眼，是烟花彻底熄灭的那一秒，林棋冰看到的最后的东西。
随即， 055号僵尸熊的身影就和周遭的笼栏一道隐没在了黑暗中。
现在没时间用手电筒了，林棋冰没有任何耽搁，迅速打开通道大门，一行人看也不敢看黑漆漆的身后，极快而有序地冲入了门后。
门被陈界平合上，就像时间恰好掐准一样，落锁的瞬间，他们面前二十厘米处传来“咚”地一声巨响。
隔着面具，林棋冰感觉脸部前方的空气都被震了一下。她和侯志同时打开手电，照亮了一张紧贴在头顶的狰狞熊脸，大张着嘴，似乎随时要撕咬下来。
“嗬——”侯志惊了一声。
好在，中间隔了一道钢化玻璃门。
055号不止不休地一次次撞击着，它也不知疼痛，将钢化玻璃大门撞得“嗡嗡”响。
很快，玻璃门上就染了一层黏稠的黄色浊液，随着撞击带来的气流，沾上了使视线模糊的点点灰尘。
林棋冰观察了一下，玻璃上暂且没有出现裂痕，只是按照这个砸法，它很难不在一段时间后将门框整个卸下来。
“ 055怎么会突然这样疯？”迟一婉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它之前还有智慧和我们玩猎杀游戏，现在却……却好像忽然变回了动物的智商。”
侯志一摊手：“动物就是动物嘛，一发起急来，就原形毕露了呗。”
难不成陈界平的钴蓝色炸弹还有降智功效？
林棋冰摇摇头：“我倒不认为它是变笨了。不过侯志说得对， 055号好像是在因为某些事情，感到非常地……狂躁和着急？”
这话将几人点醒，主播们彼此对视一眼，同时升起了一个想法。
055号僵尸熊，好像特别不希望他们到这里来？
“没准这里真的有出口！055八成是看我们有机会逃出生天，到嘴的肉飞掉，嘿，它就急了。”侯志乐呵呵地。
林棋冰一行人靠手电筒引路，继续向前走去，他们好像来到了实验室中的一处狭长曲折的通道，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在这里弥漫着，隔着面罩都闻得见。
他们行走在这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陈界平在使用钴蓝色烟花后，沉默得略带疲惫。长发疯子也不哼歌了，只是以一种舞步般的姿态旋转着前进。
“咚。”
“咚。”
“咚。”
055号僵尸熊的砸门声还在通道里回荡着，虽然他们越来越远，但听到的噪响却一声大过一声。
“前面好像空间变大了！”沐朗眼尖地说。
两道手电光同时相聚，林棋冰定睛一看，发现那里的确宽敞许多，隐隐还有光亮映入眼中。
难道……那上面就是外界的天光了吗？
林棋冰一行人稍微振奋起来，脚步轻快地向前赶去，他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间诡异的实验室了！
大约又走过了二、三百米，他们终于来到了那微微发光的宽敞空间。
但一进来，一股阴凉的冷意铺面而来，林棋冰的心沉了沉，因为她发现所见的微光并非天光，而是来自不远处的一台仪器。
确切滴说，是一只液态培养舱。
“培养舱，又是培养舱。这个破实验室到底想培养出什么玩意？”侯志泄气地怒道。
迟一婉倒是注意到了盲点：“整座实验室都断电了，这里怎么还亮着光呢？”
林棋冰将手电打过去，一步一步地接近了那处光源。她看清的瞬间，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处横卧的培养舱，被固定在更庞大的仪器中间，清澈的玻璃中透着亮，造型整饬有如一副冰棺。
只是冰棺中盛满了液体，四壁内还连着各色管道和接线，看得人眼球森寒，不知有什么可怕的功能。
而发光的东西，就漂浮在培养舱液面的中间位置，它静静地浮在那里，大概有一只儿童手套大小，散发出点点荧绿色的夜光，经由培养舱玻璃的折射，整个像一只幽幽暗暗的玻璃灯。
“那是什么？看上去形状不太规则。”侯志喃喃道。
借着林棋冰照过去的手电，沐朗凑近看了眼，说道：“抛却上面的荧绿色的话，它顶面的颜色比较浅，浸泡水下的底面颜色则更深，这种色差有点像……唔，生鲜超市冰柜里的鸡全腿。”
林棋冰拿出盖革计数器，对准培养舱打开，黄色的塑料玩意瞬间发出爆鸣声。
果然，那鲜艳的荧绿色来自于辐射，极其剧烈的辐射。
在林棋冰的示意下，侯志将手电亮度开到最大，两道筒光一齐射向那块悬浮物，稍稍掩去了那种荧绿色的光芒影响，让主播们略微看清了培养舱中的内容。
首先是水，透明中泛着微微的黄色，很难以察觉，近似于一两滴血液渗入一碗清水形成的颜色。
其次是池底，零落着一些他们原以为是培养舱底色的小碎片，纯白色，大概是橡胶或高密度纤维的质地。
“这可能来自某种特质材料的衣服。”林棋冰推测道。
最后，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向了中央那块物体——培养舱中的片状悬浮物。
它体积不大，约有两片吐司薄厚，大小也是如此。周边略带管线状的浮絮，就像一圈泳池中的伤口，被那种液体紧缩再泡发的样子。
而光照让林棋冰看清了片状悬浮物的大致颜色，它的顶面是一种皮鞋质地的淡棕褐色，底面则是紫黑色，带着丝丝缕缕的粗糙纤维感，仿佛一块被梳子顺着篦开的麻料。
林棋冰的目光被牢牢钉在光滑棕褐色和粗糙紫黑色的交界处，那里透露出一小朵一小朵的深黄色球状聚落，类似于表层光润的小爆米花，她很快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
脂肪。
而那悬浮在培养舱中的片状物，则是一块肉。
确切地说，是一块带皮的、挛缩的、在缸中浸泡了不知几十年的人肉。
“人肉？林姐，你别吓我啊。”侯志不可置信地说，他打了个抖，“这皮都泡成这样了，怎么能看出是猪皮还是羊皮？没准就是个什么实验动物吧。”
林棋冰摇摇头：“不，虽然这块肉上的皮肤被药水泡得变质了，但还是能隐约看出纹理以及毛孔的大小，无论从皮肤质地和纤维粗细，还是从脂肪颜色上看，这都最可能是人皮。”
侯志双手抱着头，就像每个看到同类尸块的人那样，他压抑不住干呕的欲望：
“……谢谢，请让我骗骗自己这不是真的……不过你也说了，只是最可能……没准有什么动物的皮肉质感很像人……”
沐朗走过来，指向一个位置，打断了侯志最后的心存幻想：“猴子哥，唉，你看这里，真的是。”
在培养舱的底部角落，被一小堆衣料碎片遮盖的地方，露出了一角小塑料板。
他们小幅度推了两下培养舱外壳，内部液体微微震荡，水流推走了那堆衣料残渣，露出了下面的真容。
那长方形的小塑料板，一角钉了一只生锈的细铁环，大约有两个指头的尺径。
而塑料板面上，原有的上色颜料已经被时间和药液洗去，露出的只有纯白色的凹凸。
根据凹凸痕迹的走向和形状，林棋冰等人差不t多齐声读出了一串数字：
“0767。”
侯志差点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后站着的长发疯子十分好心，向后退开一步，帮助他顺利地尾巴骨着地。
他捂着后腰，嘶嘶抽气道：“这……天呢……那块人体残片，居然就是0767号实验品！是那个不知名的疑似核电站员工。”
林棋冰等人各自低头思忖，他们其实早该想到，既然全部动物实验体都以僵尸的形式，变成了前部培养舱中的浸泡物，那最后的0767号，怎么可能发生例外呢？
只是一行人实在接受不了，那名可能是六人组之一的核辐射可怜人，最后的结局是融化在了这唯一独立的培养舱中。
“我之前还害怕看到一个055似的人类僵尸……”迟一婉望着天花板，情绪有些低落：
“可我现在宁愿看到僵尸，也不想看到这个样子……谁都不知道0767是谁，可能是我们中的某个人，甚至可能就是我，就是鲁夏……”
林棋冰默默无声，她低头贴近玻璃培养舱，重新打量了一遍0767残骸的样子，可是根本没办法从皮肤质地上推测出年龄或性别，由于药水的浸染腐蚀，连最有个人特征的肤色都看不出来了。
“所以。”林棋冰抬起头，蓦然发出声音：“所以055号僵尸熊有没有可能，是在阻止我们看到0767的培养舱残骸？”
陈界平首先表达出不解：“为什么？从编号顺序来看，他们应该不认识。”
她顿了顿，重整语言道：“不是说055号具有认识别人的智商，而是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怎么会让他们发生交集呢？”
林棋冰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但她就是有一种直觉，055号既然能做到切断电路，它对于实验室的构造肯定是极其熟悉的，而055号档案中它从小到大在实验室拍摄的照片印证了这一点。
“既然初代兔子能被鲁夏抱着……”她一边思忖一边低声说道：“那么055号棕熊，是不是也有可能在长成杀手前，见过0767号实验体？”
沐朗以拳击掌，兴奋地说：“是哦！它小时候还穿过手织毛衣呢！”
“的确有可能。”陈界平终于点点头，但提出的下一句话让空气重新陷入沉默：“不过我们首先得知道，0767号实验体到底是谁？”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主播们在培养舱中找不到更多线索，见暂时安全，就纷纷在附近搜寻起来。
林棋冰和侯志分头照亮，加之有荧光培养舱的光照，这个空间比之前的都要亮堂一点点。
她很快厘清，这个通道尽头的房间里除了培养舱，以及旁边附带的复杂大仪器外，还有一方操作总控台，以及一方巨大的灯面平台，似乎是作为实验台或桌子使用的。
林棋冰看了眼操作总控台，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们记不记得，我们在1-a厂房里也注意到过一只操作台，它上面一部分的按钮灰尘比另一部分薄很多……”
“没错，我们当时都怀疑有后来者碰过那只操作台。”迟一婉很快回忆起来：
“冰淇淋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事故多年后进入核电站，并且尝试控制过1-a操作台的人，是实验室的工作人员？”
林棋冰点点头，既然这间实验室冒险设立在核电站旁边，又对核辐射病变的动物和人类多加研究，那么运行者敢于进入核电站搞点事情，似乎非常说得通。
“那他们想搞什么呢？”迟一婉不解。
“我猜，大概是嫌废弃核电站自带的辐射不够，那些邪恶科学家想再制造一次核事故，来满足他们的实验需求，最后永生不死或者毁灭世界什么的吧……”侯志掰着手指细数他看过的科幻片。
他说得虽然扯，但的确很有道理，迟一婉看了一眼0767的残骸碎片，以及周围凌乱的布置，惋惜且痛快地说：“造了这么多孽，不过他们最后还是失败了！”
的确，这个房间里的陈设简直可以用灾难来形容，各种纸张和电线乱飞在各处，在培养舱仪器和操控台的按键上，还印着斑驳的血手印，显示出这里一定发生过极其惨烈的事件。
陈界平慢悠悠地开口：“看来0767号项目的失败，直接导致了实验室的灭亡。”
“该！”侯志骂道。
林棋冰的声音倒还冷静，她问道：“比起结束，我其实更想了解开始。”
“什么开始？”
“实验室的建立，以及核电站事故的原因。”
“原因？”陈界平警觉地眯起眼睛：“两者难道有关？再大胆猜测一点，核电站事故本身就是一场实验？”
林棋冰对这个说法心动了半秒，随即否定道：“可能性很小。因为对比核电站的内部装潢，以及实验室的陈设年代感，实验室起码建立在核电站事故的五到十年以后。”
十年，足够一个小孩长成大人，也足够一个年轻人变成长者。
“是的，如果是实验室蓄意谋划了核电站事故，以那样的能力，他们不必等到十年后再来建实验室。”沐朗同意道。
林棋冰忽然问了句：“如果当年有生还者，一个辐射病患者从重病到康复，大约需要多长时间？”
众人皆是一惊，陈界平犀利地说：“想要调养恢复如初，最短也要五年十年了吧。”
随后，她的目光钉在林棋冰身上：“如果是核电站的相关人员就说得通了。他由于某些原因，导致了核电站的灾难。后来一生还病愈，就忙不叠地开始了他的神秘研究……”
说到这里，林棋冰忽然想到了一个神秘的人。
在鬼怪的梦境中，核事故发生前夜，他们都曾在4-a主楼的老头子眼皮底下，目睹过一桩怪事。
“当时的血淋淋的人。”林棋冰眼神一利：“那个看起来受了伤的报警者。”
那种嘶哑而虚弱的警告声尚在主播们脑海中回荡，只是当时在场的所有人，老头子、安东和六人组，表面上都没拿那个疯子当回事。
就是不知道，血人到底在核电站事故中扮演了什么身份？
旁观者？
始作俑者？
还是……对某些计划知情，但选择了正义的反叛人士？
第76章
几人一时陷入了对0767身份和血人真容的猜测中。
但是无论他们现在如何推理, 都没有切实的证据来支撑任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