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福镇新娘案的真凶钱兰蕙暂时被关进了县衙的大牢，等裴隽与戚聆音回京城大理寺将正确的结案文书上呈，便会由昭明卫来押解上京。胡财因办事不公，被罚三个月俸禄，由御史台监察，再犯则革职处理。王进等人虽未犯下实质性错误，但于迎福镇作恶数年，罚充为苦役五年。至于京城知府刘一平，对于此案徇私枉法、渎职、陷害无辜，再加上之前种种，由宵辰监戚掌印持圣旨亲自捉拿，念其为官数载，陛下只判他一人流放，家眷族人赶出京城，三代不得入朝为官。

不过，这些都是之后的事情。

如今最要紧的，是让钱春儿入土为安。

迎福镇依山傍水，水边种着成片连绵的桃花树，明年春日，桃花灼灼盛开，定是好看。郑晖与钱老夫妇商量后，决定在离河最近的一棵树下，将她焚烧，骨灰埋入树下，让这花开花落伴她长存。

钱老夫妇相互搀扶着，注视着郑晖步履维艰地走向钱春儿，她穿着的正是她亲手缝制的喜服。郑晖手中的火把点燃的不仅仅是钱春儿遗体周围的干木干草，更是烧灼着他们的心，浓烟四起，熊熊烈火渐渐吞噬了她赤色的喜服，之后蔓延……

戚聆音、裴隽以及县衙的官员们则站在稍远些的地方，陪伴着他们经历这难熬的时候，只是当无情的火舌触碰到钱春儿裙裾的那一刻，戚聆音似是呼吸不畅，脸色惨白，仿佛有灼热感自指尖弥漫，她一声不吭，只是闭着眼睛，将脑袋偏过去一些。

火光似乎是顺遂她的心意，竟然灭了……

不对，不是火灭了，是有人替她挡住了。

戚聆音试探般掀起眼帘，映入的不是其他，正是满眼的鸦青。裴隽逆光挺立在前，用自己修长伟岸的背影替她挡住了那一幕，秋风卷起落叶，拂得他衣袂翩跹，衣角金色松叶暗纹也在熠熠生辉。火光熊熊，哭声不绝，分明最是撕心裂肺的场景，可戚聆音的喘息声却渐渐平静。

“裴大人，借我靠一会儿。”她语气有些弱，“就一会儿。”

裴隽没有回答。

“不吭声就当你答应了……”

戚聆音罕见地没有油嘴滑舌，只是轻轻将额头贴在他后背上，指尖紧紧牵住他右手的袖口。裴隽余光注视着她，悄悄把手从剑柄上离开，垂在离她更近的位置。

仵作验尸她都能在一边谈笑风生，这场大火却让她如此恐惧。

这宵辰监掌印，实在是弱小。

“裴隽……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她虚弱地出了声，唤了他的名字。

“嗯。”他应了。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能不能水葬啊……”她咧着嘴，苦哈哈地道，“就是编个小竹排，把我放上面就行，最好还能摆点花，毕竟我这么好看对吧……你只要轻轻推一下，我就会顺着河流而去，江河湖海，随缘埋骨。”

她倒是说着说着，还很憧憬。

“不会。”

“这么一点要求都不能满足我啊。”

“不是……既然答应了长姐要护着你，便不会让你死在我眼前。”

裴隽沉声许诺道，只觉得袖口垂感又重了些。

待钱春儿入土后，坟上立着“妻 钱春儿之墓”，郑晖说此生不娶，百年后与钱春儿在此地再相会，生无法同衾，那便死后同穴。

胡财等县衙大小官员一路送着戚聆音与裴隽朝县衙走去，一路上不停攀谈，言下之意便是求两位大人述案时能为他们说说好话求求情，不至于罚的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