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裴隽进入殿内，环顾四周寻找郑晖身影时，回头看见了戚聆音正期盼地凝视着灶君司命。裴隽本以为她像其他百姓一样，礼拜灶神祈求家宅安宁，结果她径直走向神像，紧接着拿起桌上的糖瓜就往嘴里送，嘴里还有剩余时，就将罪恶的手伸向另一盘芝麻酥。

裴隽这才发现，她已经大半日没有吃过东西了。他是习武之人，辟谷一事对他而言并不算困难，而她不过一个文文弱弱的小太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指责她不敬神祇的罪过了。

更何况，她的罪行灶王爷那恶罐装都装不下。

“你吃吗？”戚聆音连盘带碗地将那碗芝麻汤圆端来，舀了一个送到他嘴边。

裴隽拒绝了，但肚子却不争气的响了。

戚聆音笑话他：“裴大人这肚子可比嘴诚实。”

“这是献给神祇的贡品。”裴隽道。

“天下这么多百姓拜灶王爷呢，少这一点他饿不着，但是我饿得着啊，灶王爷管天下饮食，这顿也算他照拂照拂我。再者说来，坏掉之后最后便宜的还是些苍蝇蚊虫，不如便宜了我跟你。”戚聆音嘿嘿一笑，将勺子又送近了一些。

这次，裴隽鬼使神差地接受了。

戚聆音看着碗里一个一个白里透黑的芝麻馅汤圆，浑圆可爱，抬眸试探问道：“好吃吗？”

裴隽品了品，点了点头。

“不比京城酒肆饭馆的差，若是热的，定会更美味。”

戚聆音却漾开笑颜，她也给自己舀了一个，入口是有些凉，但不影响口感，甜甜的芝麻馅随着牙齿咬开糯米的那瞬间迸发入口，迅速占据的全部感官。

“我没吃过汤圆，味道还不错。”戚聆音笑眼盈盈，又不忘往嘴里送了一个。

裴隽拆穿她的谎言：“每年上元，阖家团聚，又怎么会没吃过汤圆。”

“我不喜欢上元节。”戚聆音答道。

“不喜欢？”

裴隽虽不是那种爱凑热闹的性子，但每年上元还是会回裴府，同爹娘以及三弟共享天伦之乐。长街车水马龙，人影憧憧，好不繁华热闹。

戚聆音沉默一瞬，笑着吐出两个字：“嫌吵。”

裴隽虽未发一言，心中却觉得好笑，分明她是最吵那个，同她呆在一处时，周遭回荡的都是她叽叽喳喳的声音，没有几刻是安宁的。

他正腹诽之际，目光锁定了戚聆音，她在踱步流连，观察四周，最终停在灶王爷那罐善罐前，凝视良久。

可裴隽却不知为何，戚聆音瘦削的背影，会有一种落寞。

好像正如她所说，她不喜欢上元节，所以不过，所以也没吃过汤圆。

自从长姐裴沁嫁给陛下后，要想在上元节见到她，就只有在皇城之下遥遥相望，陛下身侧是皇后与她，皇后重病后，也就只有她陪伴。裴隽这才想起，往日随侍陛下寸步不离的银猫面具戚掌印，在这一日的确从未出现过。

戚聆音忽然转过身来，裴隽怔然回神，冷峻的脸上第一次透露些许不自然。

她歪头凑近些，眨眨眼，嘴角上扬。

“怎么了裴大人，对咱家的背影痴迷了？”

裴隽：……

“不经逗。”戚聆音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道，“你要找的人我刚看见了，就在灶王爷像后头。”

裴隽跟着他来到神像后面，那里空空荡荡，却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一张书桌，以及桌上凌乱摆着的书册。

而郑晖，就在这书桌之下，如烂泥一摊，了无生气，瞳孔浑浊，眼神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