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漫并不知道，她提出的改进方案，在研发部那边已进入火热推进阶段。
她跟部门同事外出了，去试飞新研发的无人机。
2017年，无人机产业规模逼近300亿，引起足够多的重视，但专业试飞场地还是很少。他们驱车一个小时，出了城区，又走了一段盘山路，才抵达试飞场地。
那是一片废弃的足球场。
球场边是老旧的长椅，风吹日晒，红漆脱落，一进球场的瞬间，程雪漫就感觉不妙，球场怀旧的磁场过于浓郁，她不禁想起当初和樊凌宇在体育场放飞航模的点点滴滴。
……
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地球离了谁都能转，怎么就不能忘了樊凌宇？
样机试飞效果非常理想，程雪漫先是拍了照片，又接过遥控，感受着最新的飞控技术。
“不得不说，研发部有点真东西。”钟旭站在程雪漫身边，突然说道。
程雪漫正专注地观察样机，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什么？”
“我说，樊总监很厉害，这是他研发的飞控系统。绝对是这个。”钟旭竖起了大拇指。
“哦。”程雪漫点点头，兴致不太高的样子。
以前，听到别人夸樊凌宇，她会特别开心；现在，听到别人夸他，她会在心里给对方减分，真是没眼光。
*
回程时，已经是晚上6点钟。
汽车向着城市开进，天色已晚，天穹灰暗低沉。
钟旭敏锐地察觉到，旁边的女孩，似乎心情不大好。
他抬手点了中控台。
一段昂扬的旋律响起。
“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
小胖子徐超在后面默默跟唱。
程雪漫也跟着旋律轻声哼唱。
“喜欢这首歌吗？”钟旭问。
“喜欢，经常听。”程雪漫侧过头，看着钟旭，小鹿眼雀跃，眼底似有点点星光浮动。
“李克勤是我最喜欢的歌手，每年我都去香港看他演唱会，要不要一起去？”钟旭说着看了看程雪漫，有瞬间荒神，突然脚底加速，“命运就算颠沛流离，命运就算曲折离奇……”
程雪漫一愣，突然意识到这里是深圳，离香港最近的城市。她现在可以随时去香港了耶。
李克勤是她最喜欢的歌手，《红日》是她最喜欢的歌曲。
小学时，她第一次在电视里听到这首歌，就喜欢那昂扬向上的旋律。
初中时，她去网吧抄下歌词，然后再誊抄在歌词本上。
高中暑假，她靠在镇里网吧值夜班打工挣来的钱，买了一个35元钱的MP3，杂牌子，只有火柴盒那么大，她却非常珍惜，把《红日》导进去，每天都听。
再后来到了大学，她每次和室友去KTV，都会唱这首歌。
“哇，亮了亮了。”忽然，徐超在后面喊。
程雪漫展眼望去，只见路灯一盏盏亮起来，远方原本一片暗沉无光的钢筋水泥森林，也全都亮了起来，上方天穹也被照亮，仿佛巨幕童话一般。
看到灯光那一刻，她心里似乎也被打进一束光，黯然角落也被映耀。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姜国瑞发来消息，“小程同学，总监同意你的改进方案了。明天9点开碰头会，准时来哦。”
此时，耳边音乐已经变成了《护花使者》，程雪漫手指轻敲屏幕，回复说知道了。
她转向车窗外，掩饰嘴角漾出的一抹笑意。
公路上，路灯光影明暗相间，似黑白钢琴键，车轮急速碾过，一串不成曲调的声音在心间拨弄。
*
外出不用回公司打卡，他们在回家方便的地方下车。
徐超下车后，程雪漫说出了一个地铁站，说在那下车就好。
钟旭却执意要送她回家。
程雪漫想到自己家离公司很近，而他也要回公司送器材，就说出了地址。
车身涂着巨大凡境logo的面包车开到楼下时，天空淅淅沥沥飘起细雨。
程雪漫打算跑着回去，钟旭拦下了她。
“等一下，我这里有雨伞。”钟旭转身拿过双肩电脑包，拿出一把黑色折叠伞。
“没关系的，只有十几米。”程雪漫握着手提袋的紧了紧，里面是一些纸质资料，她打算把资料护在怀里。
“不然，我送你吧。”说着，钟旭下车撑伞绕到她这边来，给她开了车门。
程雪漫连声道谢，在他的护送下，站到了玻璃雨棚下。
程雪漫和他道谢，目送他回到车上，摆手和他道别。
钟旭鸣笛两声，开着车子走了。
程雪漫忽然很庆幸来到了凡境，同事们都很好相处——除了樊凌宇。
算了，你已经下班了，不要想他了。
这么念叨着，她对着雨幕牵动嘴角微笑，转身时笑容还未收回，就看到了一张让人浑身凉透的脸。
樊凌宇站在花坛旁，身旁是一辆银灰色保时捷。
他怎么在这？
表情还这么丧？
程雪漫略一沉吟，决定不和他打招呼。
无情的男人，谁要和他说话。
虽然他通过了改进方案，那也是因为方案本身好。而且现在不是在公司，她可不想跟不喜欢的同事打招呼。
程雪漫忽略那张死人脸，打开单元门，等电梯的时候，她听到开门声，银色拉丝电梯门板反射来人的影子，高高瘦瘦欣长悦目……
操操操……
程雪漫口吐芬芳，他怎么来了？
樊凌宇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却很稳，走到她身侧站定。
熟悉的薄荷气息飘来，掺杂着淡淡的潮湿气息。
程雪漫余光瞥向身侧，没有雨伞。
他淋湿了。
怎么不打伞呢？
电梯门开，程雪漫先进去，樊凌宇也跟了进来。
狭窄的电梯内，因为樊凌宇，显得很逼仄。
程雪漫的好奇鼓动叫嚣。
住同一栋楼？
可是当她按下10层之后，樊凌宇并没有动。
什么意思？他要跟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