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为哈利莫名的信任，还是因为哈利满口的保证，汤姆暂时留了下来。

白日里，当哈利在忙碌教堂的一干事务时，他常常驻留在钟楼上眺望风景；等到晚上，他就在房间里打开地铺，两人各自休息。与恐吓哈利“你不怕我伤害你吗”的凶狠劲头相比，高个男孩实际上非常安静，既不挑剔食物千篇一律，也不嫌弃地铺冰冷坚硬，好养活得要命。

反正，哈利那个年纪时没吃过类似的苦头，也就很难想象什么样的成长环境才能养成那样的性格。一般男孩子的十五六岁，不该是最闹腾、最逆反的时候吗？成群结队地在街道上徘徊游荡，寻衅滋事；又或者情窦初开，对女孩子们产生懵懂的兴趣……

噢，不对，这实在想得太远了。哈利迅速把自己的思维拉回来，这个年纪最大的正事肯定还是读书。

他旁敲侧击地问过汤姆，知道对方没上过正规学校——当然，以汤姆身上的吸血鬼血统而论，去麻瓜的学校将会是个大隐患；霍格沃茨可能会好一些，但哈利不太确定汤姆是否有这个天资。理论上，霍格沃茨的猫头鹰不会漏掉任何一个天生就是巫师的孩子，是吧？

不管如何，一个人总得学点什么，将来才能在社会中立足，亦或者仅仅是生存下去。尤其当汤姆身上带有吸血鬼血统的时候，更需要正确地引领他，不要让他走上歪路。

哈利思来想去，最后给赫敏写了封信。等周末过后，她的回信来了。

里头说，伍氏孤儿院三年前确实少了一个叫汤姆的男孩。他当时才十一岁，孤儿院的管理人员却没费神去找他，因为院里的其他孩子、甚至于管理人员本身，都很害怕汤姆。汤姆从小就和其他孩子不一样，身边老是发生一些离谱的怪事。

信的最后，罗恩插了一句嘴。他纳闷地问哈利，突然打听这些做什么。

但哈利含糊其辞地用“有人拜托我帮忙”应付了过去，打算过些时日再全盘托出。并不是他不信任罗恩，而是他猜测罗恩大概率不会赞成他收留一个带吸血鬼血统的孤儿、还责任心大爆发地准备教好他。

理论上，汤姆这种情况应该送回孤儿院，然而哈利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和麻瓜学校一样，汤姆在麻瓜孤儿院待着也是个大隐患，更何况他已经明显受到了排挤；相比之下，教堂里需要长时间打交道的人只有哈利一个，哈利还是个成年巫师，保护自己的能力更强，对吸血鬼的包容程度也更好。

唯一的问题是，哈利不确定自己的教书能力如何。要是汤姆有魔力，他还可能勉强胜任；要是麻瓜的课程，那他就两眼一抹黑了……

为了确定这点，哈利找了个晚饭后的空暇，叫汤姆和他进房间。“你在这里有几天了，”他率先开口，“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吗？”

黑发男孩敏感地瞥了他一眼，小幅摇头。

只这么一个眼神，哈利就立刻想起了那个暴雨夜后的早晨。他这开头应该不像是赶人吧？他忍不住思忖，语气更温和了一些。“我之前忘记问了，你年纪多大？”

“十四，”汤姆又瞥了他一眼，看起来更小心了一些，“我年底生日。”

也就是年底才十五岁，和赫敏信里说的一样，哈利心道。因为汤姆个子太高，他之前的判断有些误差。“那还不算太晚。”

“什么太晚？”汤姆立刻追问，满脸都写着警惕。

哈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别紧张，”他伸手拍了拍男孩的肩侧，“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想不想学……”

这话还没说完，汤姆就眼也不眨地拒绝了。“我不去！”

哈利估摸着，社区学校在汤姆眼里可能和孤儿院没两样。也不意外就是了……

就在哈利在脑海里组织接下来的话语时，汤姆又接着道：“如果你觉得我在这儿碍事，随时可以告诉我。”这么说的时候，他语气平静，容色也恢复成了淡漠，仿佛不是在提自己的归处。“我会自己走。”

哈利不知道，一个孩子要听到过多少拒绝，才能像汤姆现在这样满不在乎。“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头痛地捏捏鼻梁，意识到绕弯子实在不适合他。“我不是一般的神父，你应该也发现了吧？”

汤姆倏尔沉默下来，一瞬不瞬地注视哈利。

见得如此，哈利更确定了自己的推测。第一夜时，他给汤姆的伤口用了白鲜。魔药的效用远大于麻瓜的药，汤姆不可能注意不到自己的伤口好得太快。但他不提，汤姆就绝口不提，像是根本没这事似的。

再想到是什么让一个孩子如此懂得观言察色，哈利心里难受起来。“其实我是个巫师。”他干脆直接摊了牌。

换别人来，肯定认为哈利在说胡话。但汤姆只是盯着他，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