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江城下起了罕见的大暴雨。

冰冷雨水兜头浇下，滚滚雷鸣映亮昏暗世界，天幕低得几乎压在头顶，不禁令人感到逼仄窒息。

别墅内，一道浅灰纱帘将室外的风雨飘摇与窗内的温暖安适相隔开来，却无法阻挡绵密雨声和乍响惊雷的侵入。

“轰隆——轰隆——”

床上熟睡的青年似乎被吵醒了。

他皱了皱鼻子，缓缓睁开眼睛，黑色双眸中蒙着一层雾气，看起来格外惹人怜惜。

片刻后，青年终于清醒，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迷茫无助的脆弱迅速被警惕审视覆盖。

他快速扫视这间卧室。

这间要困住他五年的卧室，也即金丝雀的牢笼。

是的。

季乐池家里破产了。

为了替父还债，他只得将尊严踩在脚下，与表面斯文矜贵，实则私生活乱到没边的渣A晏卓签订不平等合约。

在五年内，季乐池需要对晏卓言听计从，甚至要纵容alpha兴致上头时，可能给出的多次临时标记。

而晏卓要做的除了替他还债以外，就是在合约结束一拍两散后，负责洗去长年临时标记给季乐池带来的，堪比永久标记的生理效果。

“唉。”

摊在床上的季乐池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

鼻尖淡淡的果木香挥之不去，闻久了便觉有些头晕目眩，好似喝了甘甜醇美的葡萄酒。

但在酒劲上来之后，才恍然察觉那是热烈无比的龙舌兰。

龙舌兰是晏卓信息素的味道。

晏卓是顶级alpha，信息素漏出去一点让别的alpha闻到，则会让对方条件反射地释放敌意或退却，若是让omega闻见，就会腿软得站不起来。

季乐池记得签订合约确认家里的债还清后，晏卓就带着他来到这栋别墅里。

之后发生了什么记不太清，龙舌兰信息素着实醉人。脑海中唯一留存的画面，好像是他们在一个铺满柔软毛毯的金色鸟笼里颠鸾倒凤……

“嘶——！”

大脑深处钝痛骤然传来，打断朦胧回忆。

季乐池放空思绪，几个深呼吸后，痛感才渐渐平息。

“啧，”季乐池望着华丽吊顶，黑曜石般的双眸看不出丝毫情绪，他喃喃道：“废物啊。”

他眯起眼，似乎能透过吊顶遥望那面红耳赤的一幕。

明明是脸皮极薄的omega，可那张白净漂亮的面皮却毫无害羞意味。

不愧是晏卓，可真会玩啊。

这句嘲讽只在心里，季乐池不敢说出口。

万一说了一半正主进来该怎么办，接下来五年他还要仰人鼻息生活呢。

压下被迫委身于人的耻辱与对渣A的不屑，季乐池暗暗坚定立场——

全部都是为了还债，隐忍！

不过话说回来……季乐池试探着动了动身体，不由得面露疑惑，乃至匪夷所思。

残留印象中，昨晚晏卓玩得超级花，但除了隐约头疼之外身上却并无不适。

季乐池忍不住猜测，要么是他昏睡了好几天不适感得以消退，要么世人公认的顶级alpha其实只是个花架子？

晏家为了脸面才让鉴定机构开假证明，认定晏卓是顶级alpha？

正当季乐池为无意窥破豪门秘辛而心惊兴奋之时，卧室房门被推开，紧接着一道磁性悦耳的声音响起：

“醒了？”

躺在床上的季乐池垂目望向来人。

alpha剑眉星目五官俊朗，超过一米九的身高再加上先天优势和后天勤奋锻炼的流畅肌肉，光是站在那里，就散发着臣服于我的嚣张气焰。

但不知怎么，看到笑盈盈的alpha，季乐池顿觉这个人有些傻乎乎的，就像他小时候养的一只德牧。

对外威风凛凛，却只对他摇尾巴。

还赖在他怀里不走，叼着梳子打滚撒娇，缠他给自己梳毛。

好奇怪。

季乐池一时陷入困惑，没有搭理晏卓。

而身为金主的晏卓并未恼怒金丝雀的忽视，几步走近坐在床边。

晏卓抬手，似乎想朝身旁的纤细手臂伸去，动作熟稔到几乎刻在骨子里，但他又仿佛想起什么，堪堪改道，把手搭在自己腿上。

alpha好脾气地又问：“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强烈存在感让季乐池如梦初醒。

面对顶级alpha的灼灼目光，他下意识抠住床单，强装镇定道：“没有。”

似是觉得回答有些生硬，季乐池补充一句。

“没有不舒服。”

即便从云端跌入泥地而百味杂陈，就算渣A趁人之危，却不能否认对方解他家燃眉之急的事实。

总的来说，季乐池十分感激晏卓。

想到上亿债务被填平，季乐池不由自主地露出乖巧微笑：“晏总，我知道谢谢二字很单薄，我就不多说了。请您放心，我会乖乖听话，结束后绝不纠缠——”

谁知晏卓竟诧异打断季乐池的表态，声线都不太平稳：“你叫我什么？”

季乐池眨眨眼：“晏总啊。”

爽朗笑意僵在晏卓脸上，确认一字一顿地从唇齿间吐出：“晏，总？”

季乐池不明所以，alpha对omega的天然压制让他感到不安：“……我说错话了？”

几秒后，莫名僵硬的晏卓放松下来，唇角玩味勾起：“那你好好说说，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呼——

季乐池松了口气，这才是金主渣A该有的样子。

前面的温和该是试探。

试探他猛然登堂入室后，是否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以及是否存着不该有的心思。

季乐池坐起，腰背挺得笔直，将前因后果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地抖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