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其实你一直在质疑我是吗？”
在旁人看来，这份爱并非等价，可怕的是，他们也这么觉得。
祝辞并不像一个冲动的人。
沈雾总是问他愿不愿意相信他。
“那么，沈雾，你愿意信我吗？”祝辞喃喃道。
二十四愣住了。
他沉默地抬起头看向了屏幕，上面沈雾的目光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二十四忽然冲向了祝辞，虽然他经常都觉得死了算了，可是从来没有试过，因此知道未来的自己会做出这种选择之后，他并不意外，却会很好奇。
明明一看就是很苦涩的爱情，充满了怀疑和错过，一点也不快乐，两个太有主见的人凑到一起肯定是一种灾难，甚至两个都是男人。
可是一想到祝辞会死，他就会很难过，古往今来的那些孤独似乎都在那一刻追上了他。
其实打也好，骂也好，就算是强求也罢，他最怕被一个人丢下，一个人流浪的日子就像被关在漆黑的屋子里，看不见亮光，看不见尽头，每天睁眼都是重复的光景，就算能活着也根本毫无意义。
可是一旦知道未来会看见不一样的色彩，这些等待似乎都有了意义。
到那个时候，就算是要天天咬着他的骨头，软磨硬泡，也要省着一点咬，舔一下，养一养，这样还可以陪自己很久很久。
“我说，你不可以！”他语气里带着警告，眼中也严肃了起来，看来是动了真格，他紧紧箍住了祝辞的手腕。
“你看，你也不肯信我。”祝辞道。
并非爱多爱少的问题，而是事关爱人的生死，他们都别无选择。
“那很抱歉，我恐怕不能让你了。”二十四道。
祝辞没说话。
几招过后，高下立判。
连沈雾自己来了都打不过祝辞，还得时间回溯，更别提二十四只是周念从历史中提取的片段。
目睹一切的齐世玉：“……”他笑吟吟地伸出一个大拇指，丝毫没有自己也是这个副本里被他们决定生死的一份子的自觉，估计只是觉得这吵得很精彩。
当然了，齐会长自己心里是知道的，他没有话语权，倒是不如看开一点，而且在游戏里抢着让自己活的多的是，抢着自己死的可太少了。
当然了，他还是很感谢祝辞的奉献，起码从目前来看，他一个人的命能换一个副本。
至于游戏后期要做什么小动作他也不好说，但是起码现在是活下来了。
忽然一枚项链向他的方向抛了过来。
齐世玉接住一看，和他身上的是同一枚。
……
二十四阻止不了祝辞，他的眼眶微微发红，瞪着祝辞，看着他在那张纸上写了字，将它抛于空中消亡，随后在那枚晶体上滴下了自己的血。
祝辞最后念了一个字，是他的名字，二十四沉默良久，他知道，因为他的本名算是密码，和沈雾的雾虽然乍一听类似，其实发音并不相同，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误念。
可是祝辞一开始就是念的“雾”，他并没有纠正，而现在才知道，祝辞仔仔细细地把他的名字记住了，连同那拗口的发音一起。
这反而让他很后悔。
“祝辞，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他提起你的时候，有时候会那么恨了。”
祝辞并没有回头。
“你觉得，重来一次，我还会放过你吗？”
祝辞这才道：“三。”
“三什么三？”二十四的语气很暴躁，不知道是在气自己无能还是什么。
“年。”祝辞补充。
“三天。”二十四讨价还价道。
“……也好。”
……
王的信纸，是一份早已绝迹的宝物。
因为它并不容易保存，只有在历史中去追寻，才能得到它。
寻找它的踪迹并没有二十四告诉祝辞的那样的容易。
它曾经，只是一封信，初代命运神留给后人的信纸。
所以周念才会知道，这连游戏都不知晓的东西。
也只有后来行走在命运的路途上的人，才会有机会将它拾取。
它的初衷是神的留给后来者的馈赠。
只有命运知道，旁观他人的命运，垒砌他人的坟墓是一件多么无聊和绝望的事情。
所谓命运，本身才是被命运束缚的人。
所以信纸上留下的正是对后来命运神的话。
“你无需坚守这份职责，让长河掩埋历史的轨迹，归还我们自由，世人的事，自有他们去随波逐流。”
不管世界会变成什么样，毁灭还是轨迹被打乱，那又如何呢？
但是历代走上这条路的，都跟他们的前辈一样执着，没有一个人用过这张纸。
命运难以挣脱，正如不挣脱这命运，就是他们的命运。
“终于用掉了。”周念叹了口气。
多年以来，这张纸把他的心一点点吊起，让他在用与不用之间徘徊挣扎。
如果他早已脱离这份职责，会变成什么样？
可能会有很多种情况，祝辞已经被沈雾杀了，沈雾被祝辞杀了？游戏引导玩家回归现实制造杀戮，世界失去秩序？甚至有可能，祝辞没有办法正常出生。
那么现在这样，世界就能回归正轨吗？
周念本体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屏幕里播放的副本。
守墓人坐在他的边上。
“阿墓啊，我还没谈过恋爱，要不你跟我谈一个？”
守墓人连忙站起身，大惊失色：“为什么你不去捏一个新木偶！”
“也对，你又不是我亲手捏的。跟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周念撇嘴叹息。守墓人是祝辞某一次过来的时候捏的，然后就活了。正好可以送去帮忙。
能找到他这里来的人本来就少，可怜他当年风华正茂，结果到现在都没有谈过恋爱。
现在想想，沈雾这家伙凭什么还会黑化，他都能来去自如了，要是来去自如的是他，现在早就都解决了。
忽然周念的手上出现了一封信。
“你好。我叫安安，请问可以来串门吗？我听说这里可以看见和自己有关的人。”
“尘埃未定，居然有新客上门，辞旧迎新之象，好事。”周念目光落在眼前的电视机上。
……
感受到自己浑身一轻，沈雾的眸光已经暗了下来。
他能感觉到发生了什么。
“不是，发生了什么？”
玩家们自然能够感觉到自己正处于失重的状态。
安诺慢慢睁开了眼睛：“怎么回事？”
她的目光一点点聚焦。
“姐姐，我也不知道。”卡利斯道。
“周围在晃动，我们应该要掉下去了。”林鹤道。
“废话。”莫雨薇皱起眉。
现在有个问题，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他们现在都是普通人，能活吗？
“沈雾呢？”安诺问。
“天上。”卡利斯回答。
“他在干什么？他怎么还能飞？”
因为在游戏成为游戏之前，沈雾就已经存在，并且拥有能力了。
不过这个原因太难猜，玩家们很难知道。
……
“当然能活。”
就在这个时候，齐世玉和二十四从废墟里爬了出来。
齐世玉微微一笑：“猜一下我是怎么上来的？”
“齐会长，幸会。”邢博易道。
齐世玉是绑架了飞船上来的。
二十四道：“不用那么麻烦，我也有军队的控制权。”
“你是？”
没有祝辞在那边开启能力，他们认人的脸一点也不困难。
安诺震惊地盯着他的脸。
还没等她开口，一个人影忽然落到了他们面前。
“你怎么没有拦住他？”沈雾表情很难看。
“我怎么拦，你来你就打得过？”二十四别开脸。
沈雾沉默了：“我应该一起去。”
“别急着回溯时间，祝辞让你们等他三天。”齐世玉说着，把手里的项链递了出去。
“三天？”沈雾听着听着忍不住气笑了，“三小时我都等不了。”
二十四忽然握住他的手臂：“你不愿意信他一回吗？”
“他也没有信我。”沈雾道。
说到等待，他等了多久，这个时间上没有人比他更愿意等祝辞，也没有人比他更不喜欢等。
……
大地剧烈地摇晃，然后陡然坠落。
无边的海洋敞开自己的怀抱，将这块遗落的心脏安装。
一颗璀璨的蓝色晶核从中飞出，海水接受它的指引回归原位，也彻底暴露了游戏的位置。
沈雾当然知道这个时候是游戏最脆弱的时候，也是他将核心与游戏剥离的好机会。
可是既然是游戏自己动的手，他怎么会没有后招。
“我早就说过，你们绝对不会有结果的。”游戏的声音响起。
沈雾站在海平面，他看着面前的蓝色核心，眼中流露出杀气，缓缓捏紧了拳头。
“啧，早知道当初就把你砸了。”二十四忍不住道。
这句话对于沈雾的杀伤力很大。
数不尽的轮回昭示着他的失败，更是磨灭了他的傲气，现在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祝辞。”他咬牙叫了一声。
眼前白衣黑发，手中捏着一根杆子，目下无尘，冷若冰霜的，可不就是他熟悉的祝辞。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们还会阵营互换，结果还是要打起来。
游戏知道没有了和沈雾的灵魂契约，沈雾想要把核心夺回来简直易如反掌，不过沈雾和祝辞两个人，掌握一个就够了。
所以他绝对不会舍得把祝辞的灵魂直接灭了的。
更何况，看情人反目，可是游戏最爱的戏码。
在飞船上目睹一切的邢博易：“……哎，孽缘。”
这可能就是命运吧。
“祝辞很强吗？”林鹤问。
祝辞崛起的时间太短，再加上时间反复重来，他远不如过去经历的副本多，导致大部分玩家都低估了祝辞的实力。
“很强。”齐世玉道。
黑帽子点了点头。
“比时间还强？”莫雨薇皱着眉，难以置信。
“嗯。”安诺也点头，“遇强则强，更何况这辈子他一直都有留手，如果他记起了过往的记忆，回到全盛时期，再加上被操控的话，沈雾应该没有什么胜算。”
如果真的有胜算，也不至于纠缠那么多辈子了。
“这辈子？”谢天华发现了这个奇怪的字眼。
忽然他看着下面的情况，目光一变，那是许乔的招数？
天空骤然变暗，甚至将他们的飞船也笼罩在内，广阔无边的大海掀起惊涛骇浪。
风暴中间的少年有一张天使一般的面孔，也和天使一样无情。
他静静站着，自有惊涛骇浪为他变为尖锐的冰棱，别说和他打，就是接近他都有困难。
虽然在沈雾眼里，他眼里只有一个祝辞，那些风雪在他的眼里都很慢，慢到全都是破绽。
游戏自然是很满意，“最强的矛和最强的盾结合，在他的领域里，无人能打败他。”
……
谢天华这才反应过来：“许乔出事了！”
其实他跟许乔也只是萍水相逢，之前过本遇到过，由于意气相投，才玩到了一块，原以为这家伙虽然傻，但是能力还是很强的，运气也一直不错，他就以为许乔会一直活下来，没想到……
“不好，沈雾有危险。”邢博易道。
安诺瞅了他一眼，稀世奇景，黑帽子居然会关心沈雾，他们之前都以为这老头肯定每天都烧香拜佛求沈雾赶紧死。
卡利斯摇了摇头，世事难料，可惜现在他们无能为力。
沈雾躲开这些冰棱不在话下，但是他看着祝辞这张冷漠到极致的脸就气不过。
祝辞手上的秤杆是他能力所化，一波动，变回将他们划成泾渭分明的两边，就像在说老死不相往来一样。
“祝辞，我再信你，我就是狗。”沈雾气笑了，他就应该直接把祝辞关起来，一辈子不让他出去，也好过再重复一遍梦魇。
于是他便不再防守。
风雪再大又何妨，就算是死，他们也必须死在一块，这是他说的，他绝不信命。
于是他速度就快地其中穿梭。
“你去，我来帮你。”二十四道。
祝辞身体未动，实际上每分每秒都在计算他们之间的最佳距离。
他为战斗而生，因此每一步都在计算如何更好地打败对手。
祝辞握着杆子一挑：“落。”
沈雾脚下便有无边的重力要将他拖入海底。
“停。”沈雾打了个响指。
时空静止的那一刻，海水都变成了实体。
仅一秒，他便闪到了祝辞的面前。
祝辞手中的长杆在指尖一转：“退。”
能困住的也仅有一秒。
祝辞能够在极近的距离的那一刻将他们的距离扭转，变成极远。
“这算什么近？还有更近的时候。”沈雾对他的招数很熟悉了，不过这一次，他接近祝辞可不是为了攻击他。
祝辞左手的链子的扣子“嗒”一下打开了，红线从中疯狂蔓延，先是双手，而后是全身。
“不会以为，我没有留后手吧。”
祝辞不说话，不过看起来这绳子的确对他来有些麻烦。
沈雾再次接近，他伸手去抓祝辞手中的杆。
祝辞的反应却是很快，杆子在他指尖灵活一转，打中了沈雾的手，顺便击向他的心口。
“不老实。”沈雾本来是可以躲开的，但是他硬生生地受了这么一下，就是为了抱住他。
……
“这算结束了吗？”谢天华问。
“不可能。”邢博易道。
如果真这么简单祝辞早就死几百次了。
果不其然，他们就看着祝辞几个动作把沈雾踢开了，甚至没有看清他怎么动作的，线也解开了。
虽然沈雾动作很快，不过祝辞解绳子的动作，还有出招的角度也很刁钻。
……
祝辞是有办法把红线转嫁到沈雾的身上的。
他受到的所有负面状态，都有办法将其反弹，这不过这一次，他静静站着，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看着沈雾，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雾却是笑了。
他笑着笑着有点苦涩。
红色线从祝辞但是身上垂落，随后一点点显形。
却见那些线是从沈雾的心脏穿过去的。
飞船上，安诺摇了摇头：“这是他自己培育出来的线，用心头血滋养，让血线扎根全身。”所以在她的能力消失后，这线也没消失。
这些线只是捆住祝辞的身体，但是却是先绑住的沈雾的心脏，当初沈雾适应了很久才能若无其事地生活。
这种状态下，祝辞如果使用了平衡的力量，那么他自己才会是受到重创的那个，但是如果不用，他就会一直被这些线缠绕。
“……”其他玩家也沉默了。
“我现在相信他们是真爱了。”莫雨薇叹了口气，反正她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
……
“值得吗？”祝辞忽然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问了太多遍了，所以才更可恨。”用爱已经不能形容了，或许，只有恨，才会这么刻骨铭心。
祝辞再次沉默，此刻的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明白，自己缘何会被人惦记至此，明明，他只是一个工具而已，可是他似乎也能感觉到自己沉寂的地方有强烈的跳动，那是向往还是爱呢？
……
“该动手了吧。”游戏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
祝辞抬起手，他停手并非因为无计可施，而是对沈雾的行为感到困惑。
因为光芒被黑暗遮蔽，祝辞抬手扬起这副本里足够劈开的黑暗的一击。
绚烂的光芒从海平线一路燃烧，将海水染成波光粼粼，在接近祝辞这边便是白的，延伸到沈雾那边便成了黑色。
……
“好Bug的能力。”谢天华忍不住咋舌。
“他将敌我分为明暗，再一刀分开，只要存在反义词就可以进行攻击吗？”莫雨薇也觉得牙酸。
“因为这是神的力量啊。”安诺道。
哪个神的能力不Bug，她其实觉得自己也不差，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流淌着血液，她想杀人还是把人血炼药都轻而易举。
祝辞和沈雾可能是唯二无需死亡的神，一个原本就没有感情，一个，有自己在人间的任务。
不过他们两个要在一起好像太难了。
“完了，时间不会要完了吧。”莫雨薇也担忧。
谢天华道：“这是许乔的领域，他的领域里，按理说没有人能使用能力。”
“沈雾很可能不能回溯时间。”安诺道，“他刚刚时停居然只能停1秒。”
“归不得游戏会对许乔下手。”谢天华的表情很难形容，故友逝去，其实他还没有进入状态，但是现在却要评价故友的能力。
……
二十四有些担忧地问：“你可以吗？”
“有的选吗？”沈雾道。
若非他们有延长时间的能力，可能一句话也说不完就被劈了。
他只能尽力避开，以免直接被自己男朋友劈死。
忽然。
有什么东西碎了，沈雾毫发无损。
那是一团极为温暖的气息，化解了一切攻势。
“沈雾。我没骗你。”那团温柔的风轻吻过他的耳畔。
随着项链彻底化作烟雾，祝辞的眼睛里忽然多了一丝神采。
沈雾的眼眸中划过一抹惊愕。
电光火石之间，他们在黑白两色的天地间对视。
……
“祝辞，赶紧动手啊。”游戏再次催促道。
祝辞颔首，他后退了几步，接近了游戏，随后拨动了那无形的平衡。
但是他却快速和沈雾换位，随后还天地一片清明。
沈雾微微一笑，先前的苦涩全都变成了无奈。
该说有默契还是没有默契呢？
他们的计划南辕北辙，可是默契到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那么，一切就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