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我又挖了一口。
“岳父大人做的,肯定好吃。”他说。
奥奥,原来是我爹做的,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再无顾忌,仰头一口吞了手里的布丁,又伸手从盘子里又拿了一个。
一旁正努力摆盘的老穆闻言抬起头,看着我手里的布丁,又看了看陈启,嫌弃地说:“我怎么会做出这么丑的东西,小陈你在这儿说就说了,出去可别跟你岳母说这是我做的。”
我手中新拿的布丁一时不知道怎么处置,陈启看了我两眼,什么也没说,又转过身,拿起旁边的淡奶油,在碗中打发,像是要拿来做蛋糕。
我看着他俩低着头,认真忙碌的样子,恍惚间觉得他们确实很像。
“做什么好吃的呢?”林女士看我进厨房很久没出来,跑来找我,瞧见我手里端着的布丁,伸手捏起一块尝尝。
“嗯?还不错,奶香味这么浓的焦糖布丁还是头一次吃。”她细细嚼了嚼,满意地说。
我爹一听,立马放下手里的盘子,端起旁边的双皮奶凑上去:“这个这个,你看看这个好不好吃?”
“岳父大人方才不是说……”陈启慢悠悠转过身,故意把话拖长了说一半,他嘴角微扬,眼睛里竟也盛出了笑意。
老穆面不改色地咳嗽一声,暗中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头小声不知道和他说了句什么。
只瞧见陈启的笑意更盛,与我从前见过他演出来的表情不太一样,我想起成之瑜的相册中,我们四个在海边合影里,我父亲站在后面看我母亲的眼神。
我突然生出一个想法,也许牛奶过敏才是他设置出与陈太太不同的地方,他这副样子,兴许是拿我当成了替身。
或是,亡者魂兮归来。
我浑身抖了抖,觉得有些瘆人。
心里七上八下的,勉勉强强回给他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假笑,盘算着吃完饭后找成之瑜一块再分析一下。
本来想拉着我妈赶紧离开,没想到林女士厨房视察,我爹把我跟陈启两个碍事的一并赶了出来,让我俩去楼上浇花,浇完就差不多能吃饭了。
陈启倒是十分听话,拿起水壶就去接水,我犹豫再三,心一横,说:“我牛奶不过敏。”
“嗯,看出来了,那天我让你拿的药里是什么?”他背着身问我。
“过期的泡泡糖。”我说。
水壶里的水盛满,溢了出来,汩汩地流进水池,他低下头,光影通过水波照进那双眸子里,似乎这死寂许久的灵魂又活了过来。
我想说斯人已逝,此穆凝非彼穆凝,他该节哀顺变,收拾好心情向前看。
可看见这一幕,刚提起的勇气又散了。
“你跑出去后就找的成之瑜吧,她把我手机号给拉黑了,一个电话都没打进去。”他关上水,合上壶盖,又问,“你怎么知道不和我说晚安的?”
“哦。”他说的话跟成之瑜在医院和我说的完全不一样,我不明所以,于是顺势胡诌道,“听说过NPC觉醒吗?”
陈启不像林女士似的爱看小说,只当我随口说了句胡话,也不生气。
“你有成之瑜联系方式吗?打一个,我有些想不明白的事,得问问她。”他的语气像在别墅里一样温柔。
那肯定是不行,我不作声,紧紧握住手机。
“算了,不想打就不打。你是不是想和我说,我的妻子已经亡故了,没必要非得揪着你不放。”
“是。”既然他自己说了,我也没什么可藏着了。
“她生前虽然嫁给我,其实也并不喜欢我,这段婚姻,从始至终都是我用尽心思强求来的,她不喜欢,你也不喜欢,我既希望你是她,又希望你不是。”他喃喃自语,“也许,能顺遂过完一生。”
“我原本就顺遂。”我说。
陈启手中的水壶倾斜,数道水流细细地洒在花叶上,融进泥土里。
对面人家的老太太在楼下惬意地晒太阳,手边把着一台老式录音机,声音含糊地放着戏曲:
……我若有幸随鹞去,自由自在任翱翔……
“是啊,你原本就顺遂。”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