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平地惊雷(2 / 2)

捕君心 一孤灯 1585 字 16小时前

楚祁闻言,蹙起眉头,颇为疑惑地问道:“相爷此言何意?”

“您是否还认为,如今一切风平浪静,并无半点波澜?”陆相看着他,沉声道,“臣听闻,您将修缮陵寝的迁村事宜尽数交由三殿下主持。若形势一如既往平稳无虞,如此韬光养晦也未尝不可。但如今,您恐怕不能一退再退了。”

“相爷的意思是……?”楚祁的眉头蹙得更深,问道。

陆相微微倾身,压低声音:“陛下恐怕已是时日无多。”

话音刚落,楚祁面色骤变,手中茶盏一颤,滚烫的茶汤泼洒在手上,他却全然不觉,只匆忙放下茶盏,急切地道:“相爷此言从何而来?!父皇明明正值盛年,朝会之上也无半点异常!”

陆相神色凝重,缓缓摇头:“臣有一位远房亲戚,在太医院中当值,负责抓药的活计。据他所言,数月之前,太医便陆续开了治疗风寒的方子,每日熬了送往正乾殿。”

“然而,寻常风寒,少则一旬,多则一月,便应痊愈。”陆相的声音更低了几分,“可这方子却足足抓了两月有余,后又换成治疗咳疾的方子。前些日子,竟又增了止咳药方,每日朝会前便熬好送去。而止咳药量随着时日推移,竟与日俱增,已至惊人的地步。”

他继续说道:“更何况,陛下近段时日诸多举动,您难道不觉反常?他如此急切地安排三皇子入朝,又令你二人共同主持陵寝修建,分明是为考验你们的能力,以此择定皇位的归属!”

当初隐约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楚祁只听得手脚冰凉,脸上也再难保持一贯的从容镇定。他的手指紧扣桌沿,指尖泛白,嘴唇紧抿,身体微微颤抖。

见他这副模样,陆相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老臣明白,殿下对陛下一片赤诚纯孝,心中定然悲痛万分。老臣侍奉陛下数十载,亦是痛彻心扉。然而如今绝非感情用事之时,若待三皇子也得知此事,咱们本来就势弱于人,更会错失先机啊!”

楚祁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随即睁眼看向陆相,声音有些嘶哑:“那依相爷之见,本宫现在该当如何?”

陆相沉吟片刻,说道:“殿下,而今村落迁居已近尾声,您已错失表现良机。年后即将奠基动工,正是您一展身手,伺机重创三皇子之时。”

“我对陵寝修建之事一窍不通,又如何一展身手?”楚祁眉头紧锁,“更何况,我与他联手修陵,又如何在不伤己的前提下,重创他呢?”

“殿下,您虽未插手迁村事宜,但待过几日迁居完成后,您便可亲临视察,慰问百姓,安抚民心,以示仁德。”思索半晌,陆相又道,“此外,三皇子急功近利,贪恋财物,在年后的修建中,定会借机中饱私囊。您可安排薛大人常驻修建之地,暗中收集他虚报用材、用工的证据。待时机成熟,您可莅临视察,当众揭露其不法之行,打他个措手不及!”

楚祁陷入沉默,垂眸沉思。良久,他抬起眼眸看向陆相,郑重说道:“多谢相爷指点。否则本宫当真会一筹莫展,错失时机。”

陆相连忙起身拱手,谦逊道:“殿下言重了,这是老臣分内之事。”

楚祁起身回礼:“相爷之恩,本宫没齿难忘。本宫这就回去,细细思索相爷的提议。”

“恭送殿下。”陆相躬身道。

楚祁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走出景明楼,楚祁登上马车,沉声吩咐:“回府。”

车夫应声,车轮滚动,车厢摇晃起来。

楚祁靠在车厢内壁,目光微垂,心中思绪纷繁,万般情绪起伏。

其实皇家父子之间,若说有多少真情,恐怕无人能信。

更遑论皇帝当年将年幼失恃的他毫不留情地遣往青州,从此便不闻不问,再没管过他的死活,让他在群狼环伺之下,硬生生拼出一条血路。

然而,自回京以来,皇帝对他的屡次宽容忍让历历在目,对方严肃端正的面容之下,显然藏着一颗慈父爱子之心。

而他也逐渐明白,为何当年对方要将自己远放青州:一个失去母亲庇佑,又无母族倚仗的皇子,留在深宫内苑,无疑就是待宰的羔羊,随时可能悄无声息地命丧黄泉。

只有将他远放封地,远离权力漩涡,虽可预见日子会艰难至极,但至少还能保住性命。

故而他对皇帝,竟颇有几分发自内心的孝道真情。虽然他明知伴君如伴虎,对方对自己的宽容体谅,也不过是建立在自己无数的谎言之下,但那些关心爱护,却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而今骤闻皇帝重病,他只觉胸中如有千钧之重,压得他呼吸困难,浑身血液凝滞。

马车在不知不觉间停下。他掀帘跳下车,匆匆进入书房,命人唤林一前来,又在等待的间隙,铺开信纸,提笔挥就几封书信。

待林一叩响房门,他已经弥封好书信,沉声叮嘱:“务必安排可信之人,快马加鞭,亲自送至收信人手中,不得有半分闪失。”

随后,又给林一下了一个极其艰巨的任务——潜入深宫大内,进入太医院,取得药渣,拿去核验。

林一毫不犹豫地领命,带着几封书信离开书房。

楚祁缓缓靠在圈椅上,闭上眼睛,蹙着眉头,深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