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节度使面色铁青,蓦地一拍桌案,震得桌上茶盏颤动。
贺朝霖吓了一跳,抬眼试探着问道:“可是下官行事有何不妥之处?”
钟节度使勉力压制着怒气,沉声道:“与你无关,退下吧。”
贺朝霖面带疑惑之色,却不敢多问,只能恭敬退下,顺手关上房门。
“大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陆税官小心翼翼地问道。
钟节度使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无力地说道:“项颉被捕了。”
陆税官悚然一惊,面色骤变,连忙问道:“他可是堂堂知府,谁敢拘捕他?”
“是太子。”钟节度使睁开眼睛,眸中暗沉如墨,“他调动了云中道驻军,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将项颉拘捕了。”
陆税官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道:“他竟如此猖狂?!无凭无据拘捕朝廷命官,他就不怕陛下怪罪下来?”
钟节度使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毫无根据拘捕一地知府这样大的事情,若无陛下授意,那些驻军会乖乖听令么?”
闻言,陆税官只觉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面色瞬间苍白如纸,颤声道:“那咱们该怎么办?若是项颉为了自保胡乱攀扯,咱们怕是无法全身而退。”
“别急。”钟节度使沉声道,“咱们与各府于此事从无书信往来,每次皆通过信使口头传递,只要那信使无法开口作证,戴罪之人的胡言乱语,又有谁会当真?”
陆税官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拱手道:“下官明白,务必处理得干净利落,请大人放心。”
钟节度使微微颔首,闭上眼睛,疲惫地道:“去吧。”
陆税官躬身行礼,转身退出房间。
数日后,另一只信鸽飞入京城大内,纸卷被小心翼翼地取下,呈入御书房。
皇帝雷霆震怒,命刑部即刻派员出发查案,又命御史台调拨三名监察御史前往云中道三府坐镇,言明若地方再出现此等阳奉阴违之事,便连监察御史本人一同问斩。
三位接了送命差事的监察御史含泪挥别家人,满心悲壮地与刑部官员一同,日夜兼程赶赴云中道。
此事迅速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朝臣们议论纷纷,有感叹陛下雷厉风行的,有惊诧太子殿下洞察敏锐的,亦有人暗中咬碎了牙,却只能和着血往肚里吞。
陆相下朝后匆匆回府,面沉如水地进入书房,唤来心腹。
“相爷。”心腹恭敬地立在一侧,躬身请安。
“江南道那边,没有留下与云中道沟通的证据吧?”陆相沉声问道。
“请相爷放心。”心腹恭敬答道,“江南道并未给云中道回信,而是直接按您的吩咐派出商队,故而没有留下任何证据。”
陆相微眯眼睛,语气冰冷:“陛下此番作为,怕不仅是针对云中道一处,而是借雷霆之怒敲打其余各地了。”
“属下听闻,陛下此番改革,均是参照薛大人所提之建议。按此番下去,恐怕势头不会停止。在各地报呈用度、限增税权后,怕是要进一步设所谓‘济贫库’,甚至要收回部分税权了。”心腹小心翼翼地道。
陆相冷哼一声,讥讽道:“他倒是想得美,想要一口吃成个大胖子!怕是满心想着改革若成,后世均要顶礼膜拜,赞他为千古名君!他是不是忘了自己当初是靠着什么阴私手段才坐上那个位置,这么多年又倚仗谁才能被称一句‘圣明之治’,还真以为自己能比肩秦皇汉武了!”
听见这大逆不道之言,心腹冷汗涔涔,不敢接话。
“不能任由事态继续发展。”陆相声音缓慢,仿若毒蛇吐信,“他召回二皇子,封为太子,将财权纳回手中,我已经忍了;如今又要动地方税赋,改革旨意一道接一道,简直是得陇望蜀!”
心腹心头一颤,试探着问道:“那……相爷的意思是?”
陆相招了招手,待他附耳过来,低声嘱咐几句。
心腹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面色煞白,却还是抱拳道:“属下遵命!”
陆相点点头,挥手让他退出房间,随即端起桌上的茶盏,缓缓啜饮着,眸色深沉如海,神情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