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夫复何求(1 / 2)

捕君心 一孤灯 2043 字 12小时前

钟节度使缓缓放下手,转头目送着楚祁及一行人,袖中的手渐渐攥紧,脸色阴沉。

“殿下可真是步步紧逼。”陆税官无奈地叹道,“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钟节度使冷哼一声,沉声道:“拖延之法本就不是治本之策,只是能多争取一日,便多一分主动而已。且让他得意一时,我心中已有成算。”

闻言,陆税官目光一动,连忙低声问道:“不知大人有何妙计?”

钟节度使神秘一笑,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陆税官倾身凑近,钟节度使在他耳畔低语几句。

陆税官听罢,倒吸一口凉气,略带迟疑地问道:“大人,此举是否过于——”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钟节度使冷声打断他,“为地方长久之计,区区一些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陆税官沉默片刻,终究拱手应道:“大人所言极是,是下官迂腐了。”

钟节度使抬手拍拍他的肩,转身离去。

各府很快便接到了这个噩耗。

高昌府尚且从容。因为节度使府就在高昌城内,为防备楚祁突然莅临巡查,故而虽有意拖延,却也早早收集了各县的意见,只是将其压在手中,迟迟未曾上报。如今只需稍作整理,便可前往节度使府交差。

可甘泉府与凉州府的处境却截然不同,项知府与方知府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当初收到节度使府信差送来的誊抄本时,便按钟节度使的授意,极近拖延之能事。

无论是誊抄本的下发,亦或是意见的收取,皆一拖再拖。因而时至今日,收集到的意见屈指可数。

如今他们骤然收到节度使府的传召,命他们即刻携各县意见前往高昌府议事,只觉天都塌了。

——偏远县域的意见尚未收集,尚可命其自行前往;可那些距离较近的县域,又如何来得及待当地细细比对后,再差信使快马携誊抄本送来详细意见?

无计可施之下,他们只得心一横,飞鸽传书至各较近的县域,命知县们即刻以飞鸽回传意见。然则区区一只飞鸽,又能承载多少讯息?

各知县们无奈之下,只好在信纸上草草写上几句空泛之词,诸如“建议因地制宜”“宜徐徐图之”等,更有甚者选择破罐子破摔,直接大笔一挥:“无意见”。

看着信纸上的寥寥数语,他们只觉两眼一黑,却又无可奈何——他们自然知道反对意见越详细,能拖延得越久。

但比起拖延不成惹得钟节度使心生不满,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莫要得罪这位动辄便令人奔波百里的太子殿下。

否则,别说年节要在节度使府中度过,仕途怕是也要因此蒙尘。

于是,他们一边传信给偏远县域,命其自行前往高昌府;一边携带着寥寥几本写有意见的誊抄本,及薄薄一沓的信纸,带领税官匆匆坐上马车,日夜兼程地往高昌府赶去。

行至半途,他们思来想去,越来越不安。若是将那几张“无意见”的传书直接呈上去,恐怕即使能渡过眼前难关,日后在钟节度使面前也讨不了好。

于是,他们连同随行税官,用尽平生书法本事,以截然不同的笔迹,绞尽脑汁,硬生生地写了多份各不相同、隔靴挠痒的简短意见,这才继续硬着头皮赶往高昌府。

马车一路颠簸,他们心中也跟着七上八下。心头如同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令人喘不过气来。

贺朝霖纠结万分,终究还是没能厚着脸皮留宿院中,冬至那夜的勇气仿若随着一场荒唐烟消云散。

他每日下值后,总要踟蹰好半晌,最终还是迈着迟疑的步伐走出院落。

薛仲也从不出言挽留。

但与以往不同的是,每当他次日再度跨进院落,步入侧室准备开展日常事务时,薛仲总是早已端坐在侧室内的茶桌旁,手捧一本书,静静地翻阅着。

两人之间没有言语,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看过去,只能趁着休憩的间隙,借着舒展身体的动作,偷偷地瞥去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薛仲似乎毫无所觉,只垂眸翻动着书页,一直静坐到他下值的时辰,便率先合上书,起身离去。

贺朝霖目送着他的背影,便知这一日的宁静时光已经结束,于是收拾好桌案和心情,迈步走出房间。

楚祁和萧承烨也一反常态,每日虽仍旧早出晚归地出府游玩,却再未一如既往地唤上薛仲同行。

贺朝霖不得不怀疑,那一日是否被他们看出了什么端倪,却又日复一日地理直气壮起来:自己是在太子面前立过重诺的,便算堂堂正正过了门路,又有何值得心虚的?

话虽如此,他在薛仲面前却仍是控制不住地心里没底。有时,他甚至忍不住生出几分悲凉:这都是什么事?明明在下面的是自己,却偏偏好似冒犯了对方一般。

可他也明白,以薛仲的性子而言,这已经算是无言的回应了。

随着各府知府及司税官陆续抵达,众人的悠闲日子算是暂时告一段落。每日,大家转而前往节度使府正堂,商议用税类目及大型用度审用的具体调整。

正堂内燃着碳火,暖意融融。